此刻,霍禦與龍煜城已悄然離開養丹坊,跟隨在那名女子身後。


    從女子與青衫男子的對話中,已經透露了此人正是霍禦欲尋的太湖王家之人,且王家近來運勢不濟,顯然岌岌可危,以至於在這河穀坊市也被額外針對。


    羅裙輕擺,女子步履匆匆,沒多久便步入了一家名為“丹籙閣”的臨街小門麵。


    剛踏入門檻,櫃台後的男子便急忙迎了上來,他環顧四周,壓低聲音,急切地問道:


    “芸妹,情況如何?林遠之可有透露什麽風聲?”


    女子望向男子,那眼神中透露出的信息已讓男子心生不祥之感,待聽完女子所言,他更是如遭雷擊,跌入絕望的深淵。


    “二哥,林遠之說,施家世子出關,林家也隨了禮……”


    男子慘然一笑,聲音中帶著無盡的苦澀:


    “這!連林家都已向施家示好,這太湖之大,難道真無我王家的立足之地!”


    見男人心灰意冷,原本還含淚欲滴的女子強忍悲痛,振作起精神,輕聲提醒道:


    “二哥,我們得趕緊通知大伯。”


    經妹妹這一提醒,男人這才如夢初醒,連連點頭應和:


    “對,對,芸妹你說得極是,必須立刻將此事告知大伯。我先迴家一趟,芸妹你暫且照看店鋪。”


    許是因為提前得知了這消息,在傷心過後,女子的思緒反而變得更為清晰。她耐心勸說道:


    “二哥,還是我去通知大伯更為妥當。你是丹籙閣的門麵,若是你也不在了,那些還在觀望的其他家族豈不更加確信我王家已是窮途末路?”


    男人聞言,這才恍然大悟:


    “你說得對,我留在這裏更為合適。芸妹,你速速迴家告知大伯。”


    “二哥,你放心,我去去就迴。”


    女子堅定地點了點頭,迅速抹去臉上的淚痕,整理好情緒,便與男人告別,匆匆朝坊市外走去。


    一直尾隨其後的霍禦與龍煜城對視一眼,默契地跟在那女子身後。


    女子直至步出坊市,行至人煙稀少之處,才從儲物袋中取出飛行法器,朝著某個方向飛行而去。


    這位女子修為僅有煉氣三層,而她所駕馭的飛行法器也不過是一由黃紙符疊成的紙鶴。


    這紙鶴,乃是修真界中最為低階的量產飛行法器,甚至很難算得上“法器”二字,更像是一種消耗品,基本用個三五次就要報廢。


    但它勝在價格低廉,且易於駕馭,因此在那些家底微薄的煉氣期修士中頗受青睞。


    這女子的紙鶴顯然已經用過不少次了,其上布滿了修補的痕跡,在飛行之時也顯得搖搖欲墜,仿佛每一刻都可能解體,化作一堆黃紙片。


    女子顯然也有些擔心這遠超出使用壽命的紙鶴突然散架,盡管內心已是心急如焚,但飛行速度依舊極其緩慢。


    在她身後尾隨了沒多久,龍煜城便體會到了平日裏師兄刻意放緩遁速跟著自己慢慢飛的感受。


    龍煜城自認沒有師兄那份耐心,索性向霍禦傳去一道聲音,借聊天來打發時間:


    “師兄,你去這王家,是要找什麽人嗎?”


    霍禦倒是已經習慣了壓低遁速,他本就是極具耐心之人,此刻聽到龍煜城神識傳音,便知曉他定是盯梢盯得有些乏味了,於是也傳聲迴應道:


    “一位故人。”


    “故人?什麽樣的故人?”


    龍煜城聞言更加好奇了。


    他與霍禦相識於瓊山派,自己在這之前的前十九年,在朱雀城遇到王二牛時,已在霍禦麵前被透露了個底掉,就連他恨不得埋進地底永世不提的另一個名字都未能幸免。


    然而霍禦的過往,對龍煜城而言卻是一片空白,難得聽到霍禦提及故人,龍煜城心中自是充滿了探究欲望。


    “引我入道的恩師。”


    霍禦的聲音平靜無波。


    “什麽?!”


    龍煜城不禁驚訝出聲,隨即意識到一個問題,


    “師兄的恩師……那我到時候是不是也要喊師父?”


    霍禦不鹹不淡地看了他一眼,道:


    “他已仙逝多年,我此行王家,隻為了卻因果。”


    “原來如此……師兄,請節哀順變。”


    龍煜城莫名覺得有些遺憾。


    霍禦沉默不語,似在沉思。


    就在這時,那乘著紙鶴,飛行姿態略顯踉蹌的女子前方,突然出現了一道遁光,一名禦劍而來的黑衣人瞬息而至,宛如自天際而來的幽靈。


    在經過女子身旁之際,他手中突然寒光暴閃,一道銀光宛如流星,徑直射向女子座下的紙鶴。


    尾隨女子身後的霍禦與龍煜城看得一清二楚,那道銀光實則是一枚由凡鐵鍛造而成的暗器,形如飛鏢,帶著尖銳的破風聲,眨眼之間便洞穿了紙鶴的兩翼。


    女子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得臉色蒼白,尚未等她反應過來,紙鶴已經如同斷了線的風箏,再也無法維持平衡,載著她急速向下方墜落。


    女子隻來得及驚唿一聲,便跌入了下方的密林之中。


    所幸她原本飛行的高度就不高,加之林中樹枝繁茂,層層阻擋,女子落地時雖然頗為狼狽,但隻是受了些皮外傷。


    昨日剛下過雨,此時林中的地麵還是濕的,女子摔落在地,濺了一身爛泥,卻來不及擦拭。


    因為在她麵前,正赫然站著那名先前出手擊落她紙鶴的黑衣人。


    “你是何人?”


    女子內心驚懼,但仍強作鎮定地問道,聲音中的一絲顫抖卻暴露了她的內心。


    “取你性命之人。”


    黑衣人的麵容隱匿在一層黑霧之後,冷聲道,提劍便朝女子刺來。


    女子麵色慘白,她心中已然明了,此人要麽是施家的殺手,要麽就是那些意欲討好施家的家族派來的。


    而且此人的修為明顯遠在她之上,在這荒無人煙的密林之中,她已然是插翅難飛,唯有死路一條。


    絕望地閉上雙眼,女子心中浮現的最後一個念頭是:


    對不起,二哥,小妹恐怕再也不能迴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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