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報名當兵體檢完了,大哥體檢的結果最好,排名第一。沒過幾天,公社征兵小組的領導就下來走訪了,走訪來到俺家,俺爺爺高興地把自己當八路軍的材料拿出來讓人家看,領著走訪的是俺大隊民兵連長崔偉新,他給來走訪人說,這馬家德的爺爺和父親都是黨員,爺爺是老村長,在抗日和解放時期多次為八路軍轉移過傷病員。說俺爹也當八路軍,還參加過多次戰鬥,是火線上入的黨。在五八年國家治理黃河,興建太行堤水庫時,又獻出了自己的家園,移民到黑龍江來到這富樓。征兵走訪的領導說,這真是革命家庭。部隊來征兵的連長說,像這樣的好苗子不好找。我看可以定下來了,馬家德就是一個合格的新兵了。當時部隊來跟著走訪指導員,還親切的拍拍俺大哥的肩膀,叫俺大哥新兵蛋子。


    征兵走訪過了,又過了兩天,公社征兵小組把新兵錄取名單公布了,大隊民兵連長告訴俺大哥了,俺大哥很高興,俺大哥為了顯擺,告訴處的對象秀麗姐了。秀麗姐非得要上公社看去。俺大哥說看去就看去。俺大哥上隊裏牽來皇冠馬,騎著馬,馱著處秀麗姐,去公社看去了,公告貼在公社西大山磚牆上,是大紅紙寫的,紅紙上寫著:富民公社新兵錄取一覽表,秀麗姐看著表格,挨著查查,新兵28名,俺大哥排名第二,俺大隊錄取兩個,有俺大哥,有一隊的小張。


    大哥錄取了,大哥和秀麗看完了,倆人高興極了。秀麗姐拽著大哥說,這迴你得兌現了吧。大哥說什麽兌現?秀麗姐用倆手比劃著小鏡子,大哥笑著說,啊,對象啊,好。別說一個小‘對象’了,以後人都是你的了。大哥和秀麗姐,說著笑著,嘻嘻哈哈,牽著馬,來到供銷社,大哥把皇冠馬拴在供銷社院子的樹上,兩個人到供銷社屋裏磚了一圈,大哥給秀麗姐買了一個小圓鏡,一瓶雪花膏,一盒胭粉,四個綢子發帶,兩個紅色的,兩個粉色的,秀麗姐說,買兩個就行,買這麽多幹啥?大哥說,我兵當兵走了,一年半年都迴不來,我哪有空給你買呀。大哥一說,秀麗姐說,你自己說你傻,你真不傻,大哥說,初次見麵不得裝點嗎?大哥說著,還要給秀麗姐買點啥,大哥問服務員有沒有女士襪子,服務員說沒有,大哥又問了幾樣,服務員都說沒有。秀麗姐說沒有,你就別難為人家了。秀麗姐說著笑著,給大哥買了一支鋼筆和一個小手絹。倆人走出供銷社了,秀麗姐把鋼筆和手絹給大哥,大哥說你給我買這幹啥?秀麗姐說,給你鋼筆,你好學文化呀?你到了部隊,人家部隊都學習文化呀。大哥說,那好,鋼筆我要了,手絹我不要。秀麗姐叫大哥拿著,大哥說,我挺大一個男的,要這麽一個小手絹幹啥?秀麗姐說,我給你小手絹,是考慮你,在部隊早上出操跑步出汗了,好擦擦汗呀?大哥說,拉倒吧,你整這麽一個小手絹,能擦什麽汗呀。我到部隊要出操,出汗了,我就搞袖頭子一擦就完事了。大哥說著,就抬起胳膊,用袖頭往臉上比劃一下。秀麗姐看了,樂得都蹲在地上了。秀麗姐說,你這是農民夏天鏟地,出汗擦汗的習慣。你到了部隊可不行。叫戰友看見了,都得笑話你是土老帽子。


    太陽要落山了,小家雀在房簷前飛來飛去,唿啦一下飛起來了,落在柴火垛上了,一會兒,又唿啦一下,飛到地上尋覓食去了。俺娘說這是咋的了?俺娘做晚飯呢,俺娘推開外屋地門,往院子裏望望,一隻喜鵲在俺家小圓子裏果樹枝上喳喳叫呢?哦,我說這家雀咋飛來飛去呢,是你給嚇的呀?


    “我們迴來了。”大哥喊上了。大哥和秀麗姐迴來了。他倆騎著大馬來到俺家了。俺娘聽到喊聲,往大街上望去,看到俺大哥和秀麗姐騎著大馬進院子了,俺娘說道:咿,我還在這埋怨小家雀,飛來飛去,是這喜鵲攆的呢?鬧來半天,是俺這兩個孩子迴來了。大哥和秀麗姐下了馬,大哥栓馬,秀麗姐就往屋裏跑,俺娘看到秀麗姐說道,你這倆孩子上公社看去,這天這麽冷,可把我這倆乖乖凍完了吧?“不冷不冷,嬸,我告訴你好消息,家德哥當兵錄取了。”秀麗姐喊道。


    “錄取了,那真好。這麽說,秀麗,你和家德去公社一趟看看,雖說冷點,也值了。”


    “值了,值了,娘,我迴來了。”大哥喊著跑進屋裏了。


    “值了好,我在這給秀麗說嘞,你當兵錄取了,我說你們騎著大馬,跑一趟公社,挨凍,也算值個了。你這想當兵,都等三年了,這迴總算是沒白等。好,你們暖和暖和吧,我給你們做飯。一會兒,我給你們做個小雞燉蘑菇,大家在一塊吃,也叫你們高興高興。”


    “嬸,高興,我們不在這吃,我媽叫家德今晚上,上我們家去吃,我們上公社走的時候,我媽還在家燉大鵝呢,另外,我還得迴去告訴我媽呢,家德政審過關了,當兵錄取了,我告訴我媽,也好叫我媽高興高興啊。”


    “咿,秀麗,我說,昨天我和俺家你叔還說呢,家德和秀麗處對象了,家德都在秀麗家吃幾頓了,我也得準備一下,叫秀麗來家吃一頓呀?今天,中午,聽說你和家德上公社看錄取那通知去,我就在家準備了,我說那麽的吧,秀麗,家德,你倆在這吃完了,我再叫家德把你送迴家?那樣,你迴去了,把家德當兵錄取的事兒,再給你媽說,也不晚,是吧?家德?這樣,行吧?”


    “娘,別這樣了?那個秀麗她媽,我田大娘,我們上富民走的時候,她都告訴了,叫我們上富民迴來,上她們家吃去。”


    “田大娘?嶽母。”秀麗姐在一旁笑著,看著我大哥說道。大哥一看秀麗姐說他呢,趕快笑著改嘴說道:“對對對,嶽母,嶽母,嶽母叫我們迴去吃呢。”


    “對,對對對,叫嶽母對。你和秀麗都處對象了,早晚都得改嘴叫嶽母。秀麗,俺家德是山東人,嘴拙,你聰明,你沒事的時候,你看俺家德哪說的不對,你就在背後,告訴告訴他。”俺娘一說大家都笑起來。


    “啊,咱嘴拙,咱學習,咱走了,走,秀麗,咱上我嶽母大人家吃飯去。”大哥和秀麗姐說著走了。大哥和秀麗姐走了,俺娘開始嘮叨上了,說:你瞅瞅,你瞅瞅,家軍家民,你大哥有對象了,對象就開始管他了,你娘說話就不好使了。你大哥想當兵,這迴錄取了,娘想給他們燉個雞吃,大家也在一起高興高興,娘說話都不好使了。


    田家門口,大街上,田家的人,出來張望呢,看姑娘,看俺大哥幾次了。大哥牽著馬,秀麗姐坐在馬背上迴來了,田家小弟看到了,迴去報喜去了。


    大哥和秀麗姐來到她家的路口,大哥把秀麗姐從馬背上抱下來,叫秀麗姐先迴家,大哥送馬去了。


    “迴來了,迴來了。”秀麗姐喊著進屋了。


    “迴來了,怎麽樣啊?”田大娘問道。


    “怎麽樣,媽,家德錄取了。”


    “錄取了,行了?我大姐夫。啊,錄取了。”秀麗姐的小弟弟高興地蹦跳著喊起來了。


    “哎呀,錄取了可挺好。家德呢,我燉的大鵝都燉好了。


    田大娘高興的說道


    “他去他們隊裏,送馬去了。”


    “啊,你給他說好了,告訴他來了。可不能叫家德送完馬,從哪迴家呀?”


    “不能啊,我告訴了,我們從公社迴來,我們都到他家了,家德他娘,我嬸,說啥叫我們在那吃,我給我嬸說你叫上這來吃,家德也給我嬸說,我嶽母叫上那吃。”


    “那就好,現在,就差個涼菜了,我去做去。”。


    “啊,媽,我去接我大姐夫去。”秀麗姐的小弟弟喊道。


    “來了,來了,我說來的我就能來。”大哥說著就進屋了,田家大人小孩都高興了,覺得他家秀麗找了個當兵的。


    新兵錄取公示幾天了,大哥天天盼望著入伍。秀麗也盼望著,田大娘給秀麗說,最好是等著家德換上軍裝了,秀麗姐和大哥上富錦縣城照相館照個相。


    又過了幾天,這一天是臘八節了,還有一天就是六六年元旦了,也是晚上了,老鄉趙大爺來了,趙大爺進屋就給俺爹說,這幾天都想來,你大小子昨天當兵走,我應該來送送,就是脫不開身。二兄弟,這迴你小子家德當兵走了,你算完成一個大事呀。趙大爺一句話,給俺爹說懵了。俺爹趕緊問,你說什麽什麽?趙大爺看俺爹那緊張的樣子,說,我說你小子,家德當兵走了。俺爹說,啥時候走的,剛出去,剛才還在這嘞。


    俺爹一說,趙大爺也懵了,趙大爺說,老馬二兄弟,你不是開玩笑吧?


    “開玩笑,我咋給你開玩笑了?你是開玩笑吧?”


    “哎呀,不對呀,二兄弟,當兵的走了,是真走了。”


    “走了,趙大哥,你說的是真的呀?你在哪裏聽說的,當兵的走了呀?”俺娘一問,趙大爺說他也是今天下午在隊裏聽說的。是聽他們喂馬的老楊頭說的,說是走的,富樓大隊走兩個。走的時候,從公社換的裝,縣裏來的軍用車,車上蒙著大綠布。


    趙大爺說了,俺爹叫我和二哥趕快去找大哥。大哥還在秀麗家玩呢。我們去把大哥找來,俺爹又叫趙大爺說一遍,大哥聽了,說不可能啊,這怎麽可能呢?前天我還問大隊民兵連長崔偉新了。他說,陽曆年前新兵可能走不了了。


    “家德,你別說不信。上級的事,一會兒一樣。你得趕快上大隊去問崔偉新去。”俺娘一說,俺大哥和俺爹趕快都上大隊去了。俺爹到大隊去了,一會兒迴來了。俺爹氣得嗷嗷叫。俺娘問俺大哥,到底是咋迴事?大哥說,到大隊沒有找到崔偉新,問看屋的老朱頭了,老朱頭說崔偉新昨天下午去公社送兵沒迴來。可能是跟著富錦來的接兵的車上縣裏送兵去了。


    “這迴完了,這是咋的了?”俺娘氣的唉聲歎氣。大哥氣的大哭起來。俺爹說哭啥,不當兵,在家種地,也沒啥。


    俺爺爺說,這整的是什麽事呀,這又叫報名,又叫體檢,征兵小組還來家走訪,走訪完還公布上牆了,讓大家看,最後走的時候,沒有我們。我是三十多年的老黨員了,我還沒看到過這事呢。不行,我明天去富民,找公社去。不行我就上富錦縣政府找去。


    第二天了,早上爺爺氣得沒吃飯,就要走著上公社找去。俺爹說不行,你歲數大了,外麵道上還竟是大雪殼子,你別去了,還是我和家德去吧。秀麗姐聽說了,也跑來了,要跟著去,俺大哥對秀麗姐說,你也別去了,這迴不是騎馬去,是走著去,雪這麽大,我和我爹到公社問問,我們到公社要是問不明白,我和我爹還得想法子走著上縣裏問去。秀麗姐哭了,哭著給俺大哥拿五斤糧票三塊錢,大哥拒絕了秀麗姐的糧票和錢,和爹深一腳淺一腳地朝著公社走去。到了公社,他們找到了負責征兵的幹部。幹部查了記錄後,無奈地說接到了匿名舉報電話,說大哥有作風問題,所以臨時取消了大哥的入伍資格。大哥一聽就急了,大喊著這是汙蔑。爹也氣憤不已,要求徹查此事。公社幹部表示會調查清楚,如果是惡意誣陷一定還大哥清白。


    大哥失落地和爹往迴走,一路上兩人都沉默不語。到家後,全家都圍了過來。大哥把事情經過一說,爺爺氣得直跺腳,說一定要找出背後搗鬼的人。而秀麗姐緊緊握著大哥的手,表示不管怎樣都會陪著大哥。大哥重新振作起來,決定一邊等待調查結果,一邊好好種地,他相信真相總會大白,自己總有穿上軍裝的那天。說這到底是怎麽迴事呀,咱那天去公社看那通知,那大紅紙還把你寫在前麵。那天,公社征兵小組來的人說的那麽好,說你是好苗子,還誇咱倆處對象處的好,是當兵的動力。


    “哎,這事就不能說了。你在家等著吧。”大哥說完,和俺爹冒著大風雪,走著上公社了。俺爹和大哥走到公社,找到公社書記了,書記說,公布是有馬家德,後來縣裏人武部來信了,說暫時給馬家德去掉,具體原因不知道。俺爹問縣裏誰來的電話,書記說是咱武裝部長接的電話。俺爹要找武裝部長,書記說他去縣裏送新兵去了。俺爹聽了,毫無辦法,和大哥商量一下,上縣去了。俺爹和大哥走了一天多到才到了縣裏,到了縣裏,找到了縣政府,找到了一個副縣長,他說,縣政府辦接到人武部一個電話,說富樓屯來的,說你家曆史成分有問題,根據這個,縣裏就決定暫時給你們去掉了。俺爹又趕到人武部,找到部長,部長說,有一天下午,就是公社張榜公布那天下午,接到富樓屯打來的一個電話,說你家是山東人,移民來之前,曆史有問題。俺爹說,我是黨員,我當過八路軍,我爹是黨員,解放前就是村長,抗日戰爭和解放戰爭時期,都為八路軍解放軍轉移過傷病員,我家能有什麽問題。移民,我的家鄉五八年,修太行堤水庫,我們的村莊,我們的房屋,都給國家了,我們兩手空空移民到黑龍江富樓屯,我們能有什麽問題。我看這是破壞征兵工作。


    “那你再找縣政府吧,誰舉報的,我們人武部也沒有權力調查。”


    俺爹聽了,想想不找了。俺爹俺大哥迴來了,大哥痛哭一場,俺爺爺說,咱家當兵咋這麽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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