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鴉在天空盤旋。


    大地呈現一片焦土之狀。


    倒地側翻過去的戰車在燃燒,木頭上燃燒火焰已經到了尾聲,把戰車燒的劈裏啪啦作響。


    屍體如山,流淌而出的血液把泥土染紅。


    受了傷的馬兒在地上哀鳴,用疲倦的目光瞥向南京城門口。


    順著馬兒的目光看向南京城城門口。


    南京城位置。


    厚重的不可攻破的南京城正大門,那用牛皮和鐵皮層層覆蓋的巨門,已經敞開。


    透過城門,南京城內的一切都可以清晰的窺見。


    城門口。


    清軍一隊人馬已經浩浩蕩蕩開入了南京城。


    阿桂身穿滿是灰塵的鎧甲,布滿泥土的臉龐並沒有因為城門打開,拿下南京城而展露笑靨。


    這一次勝利也是有代價的。阿桂這邊損失兵力達到了十萬以上。


    不過效果也是十分顯著的。


    整個南京城的起義軍在那個笨蛋李狗兒的帶領下,死亡殆盡。


    僅僅是三位頭領帶著手下殘兵敗將,學那明朝的李自成,鑽入深山老林之中。


    在進入京城的一刹那,阿桂迴首看去,無垠的廣袤戰場之上,是累累屍骨,那些死去的將士……可是大清,大清的精銳!


    兵有普通和精銳之分。


    這精銳可不是什麽都能當的,整整二十萬大軍中,自己的精銳部隊有三萬,可以說都是從刀山火海中滾過來的,跟著他阿桂常年南征北戰!


    可畢竟全軍將士餓了三天,肚子空空,一把生米下了肚,但也頂不住發軟的雙腿。


    這一場戰役下來,損兵整整二萬精銳!


    其餘餘下的普通士兵,就傷亡更多了。


    “報,大將軍,人數清點好了。


    城中賊寇加上城外的,一共有十六萬三千人。”


    “一個像樣的人物都沒抓到嗎?”


    “稟大將軍,我們差一點就抓到斷臂的明教首領朱能的,奈何這個家夥找到一輛驢車,狂奔而去了。”


    “哎……”阿桂歎息一口,低沉的語氣道,“那我們這邊的傷亡情況是。”


    他打了這麽多年仗,什麽情況他一眼掃過就能夠大概的估測出來一個數字。


    縱然心裏已經有了答案,可他不願意承認,還在幻想最後一絲希望。


    比起敵軍的數量,阿桂更加擔心自己這邊人的數量。


    “報……大將軍。”


    死亡人數連士兵都顫抖起來聲腔。


    同樣也徹底擊碎了阿桂心中那最後一絲希望。


    “說吧。”


    “大將軍,我方……我方陣亡十四萬人。”


    逆賊們陣亡十六萬,他這邊陣亡十四萬?!


    拿一幫農民,一幫流寇,一幫賤命,來換取大清最為精銳士兵的性命!


    這樣的損失數字讓阿桂無法接受。


    這場的勝利,真的是自己想要的嗎,是朝廷想要的嗎。


    阿桂有些後悔了,一開始他就走錯了路,竟用了最不保守的攻城法,明明守城就可以的。


    這樣就不會有今天這樣的損失慘重。


    而這一切的源頭……想到這裏,阿桂又迴頭一眸,目光掠過戰場,是十裏開外的大本營的位置。


    說到底心裏還在埋怨紀曉嵐這個廢物。


    如果不是他一開始就拖延糧食,戰局不會發展到如今這個地步。


    “駕——!”


    無力的舉起馬鞭,朝著馬屁股一鞭子,隨著阿桂跨下戰馬的步入,正式宣告南京城的迴歸。


    一抹殘陽恰時映照下來,斜陽撒在血色大地。


    晚霞越來越淡,直到黑夜降臨,待到明天日升,又是如舊。


    ……


    南京城勝利的消息如同疾風一般,很快傳遞到了遠在京城的乾隆皇帝那裏。


    京城東門宣化門,一匹快馬從遠處天際飛快奏報而來。


    騎在馬背上的士兵,捂著手中裝有捷報的竹筒,高聲吆喝:“捷報,捷報!!!”


    仿佛要讓天下人都知道,路過的狗也要知道!知到朝廷的南京城迴來了,朝廷擊敗了二十萬浩浩蕩蕩盤踞南京的逆賊!


    快馬從北京城一路暢通無阻,朝著紫荊城方向飛速奔去。


    到底是勝利了。


    不過北京城的老百姓並不怎麽感興趣。


    這打仗打仗,你打你的,我幹我的,他們這些底層人該怎麽活還是怎麽活。


    換誰來做皇帝,來當權,都會騎在在他們頭上,壓榨。


    沒辦法。


    國家不壓榨底層人本就運轉不了,隻要有當官的,有上層人,他們的命運就變不了。


    “朝廷打了勝仗呢。”


    聽到捷報路邊正在煮餛飩的鋪子老板,挖餛飩的時候,僅僅隻是多了這一句呢喃。


    平民的消極態度乾隆看不到,也不想管,他此刻正虔誠的焚香禱告祖宗,祈禱著戰報快些送過來。


    麵對麵前的牌位,諸多列祖列宗,乾隆心裏一個勁的忐忑著。


    大清國是愛新覺羅祖宗十八代艱苦奮鬥打下的基業,自太祖努爾哈赤起,先是入關,又是占據北方地圖,滅掉大順政權李自成,繼而南下,攻克雲南,廣東等地。


    後麵就更難了,斬殺福建總督鄭芝龍,後續擊敗鄭經,都是經過一代代的努力,才給打下來這大大的疆土,可不能在自己手上丟了。


    當然,丟南京城意味著的不僅僅是丟一座城市那麽簡單。


    如果朝廷這二十萬的軍隊在南京城戰役失敗。


    那麽也將預示著大清再無能力,去第二次調動如此大規模的軍隊,至少需要休養生息數年。


    數年的時間,起義軍發育那得多大?


    可以說。


    錯過這一次,收複南京城至少需要五年時間以上,也是真正過養虎為患的開始!


    如今二十起義軍,還不算太難對付。


    真要再幾個數年下來,到了成為參天大樹的時候,一定是大清國大廈將傾的時候。


    “列祖列宗保佑,列祖列宗保佑!”


    乾隆對著麵前的靈位一個勁禱告。


    似乎禱告就能夠讓南京城成功奪迴來。


    整個大殿是寂靜的,寂靜到唿吸都可以聽見。


    乾隆是雙膝下跪在這裏已經有整整一個上午的功夫。


    這些天為了等待南京城的消息,他每日隻吃107道菜,胃口不是太好,同時政務也擱置一旁,交給軍機處的大臣們,隻要南京成功奪迴來的消息一日沒有傳迴來, 他便一日食不下咽,無心處理政務。


    當下最大的政務就是南京城。


    其餘大小諸事都可以放一放。


    說實話,自把阿桂派遣出去京城圍攻南京之後,他這個做皇帝的沒有一天是睡的安穩的。


    隻因為這一次帶出去的都是大清的精銳,且是能抽調走的所有兵力,準確的來說是駐紮在南方各省的所有克抽調兵力都交給阿桂了。


    為了集合二十萬的大軍。


    把南方諸多省的駐兵全都派遣過去了。


    如今這場戰局是南方地區所有精銳八旗兵卒和南京城的叛軍作戰,隻要不犯天大的錯誤,一定能夠勝利。


    哎,怨就怨在該死的糧食身上。


    若是糧食能夠及時運送到南京城下,他完全不用擔心阿桂的能力,不用擔心這次戰役的失敗。


    因為充足的糧草,加上大清最能打的將軍們,就等於無敵。


    乾隆還在嘴裏呢喃,默默禱告。


    忽然。


    門外似乎傳蕩聲音過來,嗓門很大,很急促。


    對於這種攪了自己清靜的,攪了大清先皇安靜的行為,乾隆自是勃然大怒。


    宮中是誰這麽大膽!無法無天了還!


    這些天正憋著火,沒地方發呢。


    氣衝衝的乾隆咯吱一下,大力推開門。


    他的行蹤是沒有任何人知道的,隻有一個大內總管太監李玉陪伴在身邊,此刻站在門外的李玉忙循著院外的聲音,抓過來某個嚷嚷不停的小太監。


    之所以是某個,是因為正在吵嚷的是一堆太監們。


    “吃錯藥了你,腦袋不想要了!”


    “嚷什麽!”


    麵對龍威盡顯的乾隆,小太監嚇的跪下來,邦邦就是幾個響頭。


    “萬歲爺,是有人讓奴才喊的,嚷嚷南京攻破的消息。”


    什麽!


    一下子,陰霾散去,笑容在乾隆的麵龐展現。


    他等這一天太久了!


    “南京城破了!


    南京城破了!


    李玉,朕沒聽錯吧。”


    身為貼身太監的李玉點點頭,同樣喜悅道:“萬歲爺,奴才聽的真真的,南京城破了,南京城終究是讓咱拿迴來了,南京城破,二十萬起義軍也必然消滅了。


    咱們大清還是從前那個大清,乾隆盛世還是從前那個乾隆盛世呐。”


    主仆二人激動的無法言表。


    乾隆更是當即離開祠堂,幾步並一步的就要去到大殿,好好的看看折子,通過折子了解南京城作戰的情況。


    看看這一場浩大的戰役結束,阿桂殺了多少人,有沒有擒拿住賊人頭子李狗兒。


    路上的乾隆喜滋滋的向身旁隨著的太監李玉炫耀著,他雖然沒有看到折子,但對於折子的內 的內容,已經腦補意淫好了。


    “臣阿桂承蒙皇上聖恩,南京城一戰,大捷!


    我方坑殺起義軍多少多少,俘虜多少多少,擒獲賊人頭子李狗兒,就算沒有李狗兒,也絕對能活捉到一大堆的中高級將領!


    乾隆激動的搓手。


    他已經迫不及待了。


    來到大殿,文武群臣已經在此等候多時了。


    聽說朝廷南京城的折子過來了。。


    他們第一時間飛奔了過來,不管是拉屎的,是正在炕上摟著媳婦的,又或者吃‘葡萄’的。


    這個關鍵時候,不正是他們恭賀皇上,拍馬屁的時候。要群臣共享這份喜悅不是。


    皇位之上,乾隆端坐在龍椅。


    “快快快,給朕!”


    興奮的接過由竹筒封裝的來自南京城阿桂的信函。


    親自打開拆封。


    把信封取出,鋪平在桌麵,儀式感足足的。


    群臣也紛紛是窺過來目光,期待著皇帝臉上的表情。


    事與願違。


    乾隆原本舒展的眉頭開始緊皺,氣定神閑的狀態也變得逐漸躁動。


    對於這一情況。


    台下眾人可是不解。


    群臣紛紛互相大眼瞪小眼,不是說捷報嗎,怎麽……


    趙清廉也在注意乾隆臉上的表情。


    從踏入宮門那一刻,他就開始擔心,擔心這封捷報內容是真的捷報內容,以少勝多,全殲賊寇啥的。


    眼下根據乾隆的狀態,很顯然不是他擔憂的那種捷報內容。


    說實話,關於南京城目前的情況他不是很清楚,隻是根據小道消息知道,李狗兒並沒有固守南京城,而是選擇集結所有兵力,在廣袤戰場上與清軍展開決戰,一戰定乾坤。


    按照雙方實力對比,不用說,李狗兒的是必輸了的。


    這場戰役的輸贏,對於趙清廉來說關鍵不在輸贏,重要的是消耗大清國力,鏟除清廷在南方的統治,眾所周知,清廷在南方各省都有兵力駐紮,是為了壓製和控製南邊的漢人。


    南京處在南方,要想攻克南京,就一定得從南方各省集結兵力。


    戰役除了有輸贏,還有人員的消耗。


    趙清廉看到乾隆臉上的表情之後,心中的石頭終於落了地,估計清軍傷亡不小。


    隻要能夠對清軍造成巨大傷亡,李狗兒和白純風朱能等人就沒白死,他數年的暗中扶持就沒心血白費。


    整個朝廷因為高位上乾隆默不作聲,搞的大家都不敢發聲,空氣仿佛凝固,壓抑的人喘不過氣來。


    到底怎麽了,?


    這是每一個做臣子的心裏疑惑的問題。


    “啊——!”


    整個氛圍的破碎還是因為乾隆發出的咆哮。


    “十四萬兵馬!


    損失了朕整整十四萬兵馬!”


    “那幫賊寇怎麽是我大清八旗勇士的對手!”


    這巨大的傷亡,超乎乾隆心理承受範圍。


    死的是整整十四萬大清精銳勇士,更是整個大清南方的統治!!!


    沒了這些士兵,誰去駐守南方!誰去提防監視漢人!


    乾隆生氣的手臂止不住的顫抖,一把甩飛奏折。


    台下群臣還不相信,撿起來查看。


    第一個看的是和珅。


    十四萬兵馬……


    還都是阿桂大將軍從戰場帶迴來的精銳。


    就這麽沒了?


    但折子上字字珠璣,十四萬人的數字在那擺著。


    “這,怎麽可能……”


    所有的臣子都在替大清損兵折將感到傷心,紀昀劉墉也不例外。


    但紀昀的頭確是從頭到尾都埋下,他無顏見皇上。


    朝廷大軍的將士們幾乎都是餓著肚皮,餓了整整三天上戰場的,這才有了這封戰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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