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厭......”


    風撩撥著蔣厭淺灰色的發絲,映入紀阮同樣顏色的瞳孔中。


    一時間看愣了。


    不知怎麽的,他覺得蔣厭似乎也沒想象中那麽絕情。


    “抱夠了麽?”


    心軟不過半秒,帶著冷意的聲音像無情的巴掌,惡狠狠地摑打在了紀阮的臉上。


    騰空升起的羞恥心瞬間將剛剛的旖念盡數吞噬。


    定神望去,蔣厭的目光還是一如既往的冷,像幽邃寒冷的冰窟,看不清裏麵的景色。


    紀阮暗自唾罵自己。


    他真是喝酒把腦子喝壞了。


    這樣一個煞神,哪裏會對他這麽好心。


    “嘁。”


    他從蔣厭手中抽迴了自己的胳膊,像隻被踩了尾巴的貓似的,後撤了一小步。


    尖酸刻薄的輕嘖聲在他揚起的疑問中顯得矯情又不自然。


    “你跟過來幹嘛?我剛剛說的還不夠清楚?”


    紀阮移開視線,語氣不善。


    地下停車場內沒什麽人。


    夜色寂寥,光線暗淡。


    寂靜的氛圍中他們甚至能聽到彼此交錯起伏的唿吸聲。


    風拂過,晚夏始終有些涼。


    但酒過三巡,熱意驅趕冷漠,紀阮的思緒始終懸浮在空中,像飄轉的羽毛,沉不下來。


    如果蔣厭再靠近一步,就能聽清楚他不受控製的心跳,看清他此刻眸底忐忑慌張的神色。


    “你要酒駕?”


    剛硬下去的心又被戳的軟乎乎。


    蔣厭自始至終都望著他的眼睛,仿佛要透過他的眼睛將他深處的靈魂都全部看穿,那視線很涼,卻又極具壓迫性。


    唯獨這句類似於關心的話讓紀阮又忍不住猜忌起來。


    這家夥是在怕他酒駕出事?


    還是想借這個名頭把他帶到沒人的角落裏殺人滅口?


    以蔣厭現在對他的厭惡程度,根本不可能這麽好心,所以.......肯定是第二種!


    想著,他渾身的抗拒愈發加重。


    “關你什麽事?要迴去你自己迴,我不會跟你走。”


    紀阮刻薄的語氣軟了幾分,擰著眉就要從他手裏搶過車鑰匙。


    卻被蔣厭精準預判,抬手輕而易舉躲過他的觸碰。


    紀阮淺紅的眼皮往上了了了,責怪幽怨的眼神朝蔣厭望去,“你什麽意思?我不用你多管閑事。”


    蔣厭懶得理他。


    直接強行拽著他的胳膊繞過車頭,三兩下就把他塞進了副駕駛裏。


    過程中一句多餘的話都沒有。


    直到他彎腰坐了進去,引擎發動的轟鳴聲像是警鈴聲,忽然讓蔣厭的意識迴籠。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追上來。


    紀阮死在半路上才好。


    不過很快蔣厭就想通了。


    他隻是不想讓紀阮死的那麽輕易。


    再者說,紀家所有人都知道他來接紀阮。


    他死,也該死在他手裏。


    而不是一場無法確定的意外裏。


    昏暗的地下燈光被緩緩甩在身後。


    剛上車,紀阮按捺不住先開口,“開到嘉華園門口。”


    蔣厭沒迴他。


    開到一半後,總覺得方向不太對,紀阮慌了神。


    “你要開去哪兒?”


    車廂內昏黃的光線落在蔣厭的發絲上,在濃密挺翹的鴉羽上打下一片細小的光影。


    他依舊沉默不語。


    像個安靜精致的洋娃娃似的,目光始終沒落在紀阮身上。


    “蔣厭,這不是去嘉華園的路。”


    “......”


    空寂綿長的沉默下,紀阮心頭的躁意被酒精澆灌的越來越旺盛。


    他真想現在就跳車,說不定就隻是個重傷殘疾,也不用被蔣厭這樣心理折磨。


    車子還沒停下。


    每次駛過昏暗的橋洞隧道時,紀阮的心就緊緊提著。


    十分鍾後


    “蔣厭,我說了送我到嘉華園,你聽不懂人話?”


    幾乎是用盡了最後的底氣,被酒氣熏染沙啞的嗓音低吼著。


    車胎摩擦柏油路麵的聲音漸漸弱了下去,在他話音落下時,車子也穩穩停了下來。


    別墅的燈光透過車窗落在紀醉意朦朧的臉上。


    他氣的眼都紅了。


    就不該上這輛賊車。


    “怎麽,你很害怕迴家?”


    沉默了一路的蔣厭側過臉,意味不明地扯了扯唇,視線溫涼,似乎要將他臉上每一絲慌亂的神色都映在自己促狹的眸光間。


    那深入靈魂的、即將被看透的感覺又來了。


    紀阮不爭氣地咽了咽口水,視線移向窗外。


    冷哼一聲。


    “誰怕了?”


    “什麽時候輪到你管我?我不迴家你應該高興,蔣厭,你少在這兒嚇唬我。”


    嘴硬後,紀阮感覺自己下車的腳步都是虛浮的。


    眼前的白漆柵欄門敞開著,別墅裏明亮的白熾燈在地上映照出斑駁陸離的光影,鵝卵石的小路帶著幽幽的光。


    讓紀阮走的艱難,每一步都像是踏在前往地獄的路上。


    “喳喳,救命!他要殺了我!”


    【宿主大大冷靜!】


    “都死到臨頭了,怎麽冷靜?”


    【那......宿主可以裝醉!別喝他給的水就好了!】


    真是個糟糕的辦法。


    但事到如今他好像隻能硬著頭皮麵對蔣厭接下來的刁難。


    天邊月色皎潔,冷白的銀光落在紀阮滿頭的發絲上,仿佛給他的銀絲披上了層柔和的霜。


    “滴滴滴。”


    別墅大門的密碼輸錯了好幾次,提示音響個不停。


    紀阮胳掌心高高抬起扶在牆壁上,幾乎支撐著他渾身的重量,整個身子在夜風中搖搖晃晃地佝僂著。


    像街邊狼狽的醉鬼。


    除了長得好看些,沒什麽區別。


    蔣厭冷眼看著他笨拙的動作,擰著眉。


    錯誤提示音不停迴響。


    大概是吵的他心煩。


    蔣厭撥開了他的手,寬闊高大的身軀壓低,就著幾乎將紀阮籠罩在自己胸膛間的姿勢,修長分明的指尖在數字按鍵上隨意按了幾下。


    溫熱的鼻息打在紀阮的耳尖。


    惹得裝醉的人渾身一激靈,發燙的耳尖被籠罩在高大身軀落下的陰影中,悄悄泛上紅暈。


    身後曖昧又危險的氣息讓紀阮脊背僵住,不敢動彈。


    “滴。”


    門開了。


    耳畔那溫熱的氣息抽離。


    空蕩的客廳裏的光蜿蜒蔓延到了玄關處,籠罩在地板上。


    紀阮眸光微閃。


    “嘖,蔣厭,你真把這當自己家了,出門連燈都不關,好啊你,就罰你今天不許進門,自己出去......”


    “是我讓他去接你的,除了衝著別人撒氣,你有什麽本事!?”


    渾厚沉穩的聲音打斷了紀阮沒說完的話。


    臥槽?


    他那個便宜爹真迴來了?


    紀阮站在門口皺了皺眉,睨了蔣厭一眼,沒再繼續說下去。


    畢竟......


    便宜爹現在就是他的救星,今晚不用死了!


    “爸。”


    客廳裏站著位黑色中山裝的中年男人。


    正是原主的便宜爹。


    印象中是個刀子嘴豆腐心,很寵愛原主的慈父。


    但現在卻滿臉嚴肅,蒼老清明的眸子裏盡是怒意。


    “小厭,進來,把門關上。”


    偌大的客廳最終隻剩下了他們三個,還有頭頂明亮的燈光。


    “爸,你迴來也不給我打個電話,要知道你迴來,我肯定坐著火箭飛迴來......”


    “啪!”


    清脆響亮的巴掌聲迴蕩在耳邊,紀阮震驚地抬起眼,看著怒火滔天的便宜爹,白皙淡粉的臉頰上一道紅印。


    火辣辣的疼痛讓他喜悅的打趣聲戛然而止。


    他被打的一臉懵。


    酒勁也散了大半。


    還沒迴過神。


    下一秒,便宜老爹咬著牙說出了更讓他震驚錯愕的話。


    “閉嘴!”


    “給小厭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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