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孤清挺拔的身影站定在沉重的推拉門前。


    明亮如白晝的燈光將頹靡曖昧的景象全部暴露在了空氣中,蔣厭穿著純潔的白襯衫,套著黑灰色風衣,幹淨的與這靡亂的環境格格不入。


    對上他雙寒潭深邃的眸,不知道為什麽,紀阮憑空升起一股被突兀打破後的羞恥感。


    酒意蔓延在紀阮淡紅的眼尾。


    “喲,這不是咱們的知名愛豆麽?”


    尖銳的輕嘲聲響起,那幾個恭維的少年轉頭看向出現在麵前的人兒,彼此對視一眼,惡劣的語調揚起。


    他們放下酒杯,朝著少年步步逼近。


    紀阮神情淡淡地坐在沙發中央,像是冷眼旁觀的觀眾在自顧自神遊。


    實際上大腦卻是飛速旋轉了好幾周。


    這煞神,今晚是不打算放過他了?


    聽見動靜後紀阮才側頸看過去,微微耷拉的眼瞼往上一了。


    此時那幾個不長眼的狗腿子們已經湊到了蔣厭麵前。


    而站在中央的少年渾身泛著冷氣,白熾燈的光線將他眼中的寒光凜冽照的分明。


    這可不行。


    再這樣下去,蔣厭會以為這是他故意讓那些人羞辱他。


    那今晚他肯定會死的更慘烈!


    “嘭!”


    酒杯重重磕打在大理石桌麵上,氛圍倏地冷靜下來,所有人幾乎同時被這突兀的巨響吸引,張揚惡劣的目光瞬間變得恭敬起來。


    “紀少?”


    為首的那個黑襯衫男人小心翼翼揚聲問道。


    有些醉意的紀阮抬眼,翹著二郎腿往後靠在沙發背上,渾身張揚睥睨的氣勢散發出來,讓人不敢輕易忽視。


    他的視線卻是直接忽略越過那些諂媚疑惑的身影,落在他們身後站著的蔣厭身上,眼神微動。


    “過來。”


    紀阮朝著人群中的少年勾了勾手指,聲音很輕,語氣不明。


    眾人瞬間會意,讓開了一條路。


    夾雜著興奮、激動、幸災樂禍等等不同情緒的目光像針紮一樣不約而同地刺向視線中央的蔣厭,甚至還有兩個男人去堵住了包廂門。


    那圍繞著惡意的眼神都仿佛在說。


    這下紀少生氣了,肯定要整死這個闖進來掃興的賤東西。


    紀阮在學校時就是出了名的紈絝,手段狠厲。


    他們已經迫不及待想看見這個閃光燈下的明星愛豆跪地求饒,痛哭流涕的悲慘模樣了。


    “過來。”


    紀阮見他不動,又重複了一遍。


    “叫你過去呢,聽不懂人話!?”


    一旁嚴聲斥責著,嫌惡的語氣就像在轟趕著流浪狗似的。


    蔣厭無動於衷,也沒動。


    眼波流轉中是對紀阮唿喝間不加掩飾的厭惡與殺意。


    他幾乎被他當成狗一樣訓斥了。


    還真是一點花樣都沒換呢。


    蔣厭心中冷笑。


    對麵的紀阮卻先皺起了眉。


    他直接起身,繞過大理石長桌,朝蔣厭走去。


    酒紅色襯衫顯得他痞帥勁兒十足,單手轉動了兩圈食指上的指戒,像是猛獸捕獵前的預告。


    兩米高的氣場讓周圍的人都心有餘悸地後退了幾步。


    那些看熱鬧的少爺們忍不住幸災樂禍的笑意。


    在他們所有人眼中。


    別看紀阮長得乖,但戾氣重。


    這下蔣厭慘了!


    剛想罷,幾人就瞬間瞪大了眼睛。


    他們看到了什麽!?


    該把蔣厭一腳踹在地上的紀少,竟然將胳膊,搭在了那個他最厭惡的少年肩膀上,姿態看起來十分親昵。


    難道他們和好了?


    不可能吧......


    剛剛對蔣厭惡聲惡氣的幾個人心裏直打鼓。


    直到紀阮迴頭冷眼掃過來留下了幾句話,心髒上懸著的重石才漸漸落地。


    他說,“今晚的單我買了,剩下的事你們不用管了。”


    “還有,做狗要有做狗的自覺,亂咬人可是會被主人打死的哦~”


    最後一句紀阮是笑著說的,卻讓他們遍體生寒。


    說完就沒了人影。


    夜很深,包廂外走廊間的冷氣吹散了那些酒精勾出的旖旎。


    一出門,紀阮就收迴了自己的胳膊,側著眸沒看他。


    “你來這做什麽?”


    不羈的語氣卻是對著他說的。


    蔣厭皺著眉,眸光微怔。


    還停留在剛剛包廂內的迴憶中,剛剛紀阮是在為他出氣?


    不,不可能。


    他巴不得自己死。


    又怎麽會施舍善意。


    蔣厭斂神,眸光更冷。


    看著近在咫尺鼻勾前的銀絲發頂,濃鬱醇厚的酒氣同時鑽進鼻息,惹得他有些煩躁。


    語氣也比剛剛冷了幾度。


    “你爸說,讓我接你迴去。”


    聞言。


    紀阮眼皮跳了跳。


    印象中他那便宜爹很少迴家,經常在外地出差,沒什麽大事更不會這麽嚴肅地叫他迴家。


    突然,紀阮腦海靈光乍現。


    他瞳孔微微顫了顫,低頭望著蔣厭的袖口。


    莫非這小反派是故意引誘他迴家,然後方便暗夜行兇!?


    紀阮強忍著劇烈顫動的心跳聲,倏地抬眸輕笑。


    “你少糊弄我,今天早上他還在電話裏說他在波士頓,蔣厭,說謊話也要編的好聽點。”


    他幾乎毫不客氣地拆穿了蔣厭。


    淡粉的眼尾輕勾著,濃眉之下逡巡著明晃晃的譏諷。


    頭頂的光線像無形的大手,輕輕撫過紀阮乖戾的眉眼,有些勾人,順著棱角分明的線條,酒紅襯衫領口散開兩顆扣子,落在他凸出性感的鎖骨上。


    欲色搖曳,像勾著眼的野貓。


    偏偏這副漂亮皮囊下的心腸是黑的。


    蔣厭被他推到牆壁上,淡定疏冷的眸睨過他嬌豔的模樣,彼時他正抬著食指晃來晃去地指著自己。


    不知道是真醉,還是裝醉。


    和之前一樣的囂張傲慢。


    果然剛剛一閃而過的念頭就是個錯覺。


    紀阮這樣的人,才不會有任何善意。


    見紀阮說完就要轉身離開。


    不知為什麽,那背影仿佛有種想要逃跑的慌亂,與他惡劣的語氣反差十足,鑽進耳畔就讓人忍不住想狠狠欺負。


    然後看他如同狼狽的狗一樣,在他麵前破防求饒。


    蔣厭想也沒想,抓住了他的胳膊。


    粗暴的像要折斷他的胳膊。


    聲音依舊冷冷清清的。


    “他的命令,必須帶你迴去。”


    紀阮差點提前陷進即將逃脫的僥幸激動中,轉眼就被蔣厭給拖迴到了無情殘忍的現實裏。


    手腕的力道依舊很重,仿佛要捏碎他的腕骨一樣。


    他懷疑,這裏麵多少帶著些惡意的報複。


    紀阮冷著眉,轉身掃過腕間那隻骨節分明的手,吐息帶有酒氣。


    “放開,我今晚就不迴去,叫他有事明天說。”


    聲音也是同之前一樣的任性狂悖。


    看著和記憶中那個惡毒的人沒兩樣。


    蔣厭眼神越來越冷。


    他真是瘋了,才會覺得這人會有善心。


    酒氣渲染泛紅的眼眶像是快要哭出來,實則是腕間的疼痛難以忽略。


    紀阮側著頸用力甩開了蔣厭的手。


    像個任性撒嬌的叛逆期少年,動作間的抗拒意味濃厚至極。


    今晚可是他的死局,說什麽都不能跟蔣厭迴去。


    現在要不是人設的禁錮,紀阮都想對著這個煞神求饒。


    他就是個無辜清純的男大學生,經受不起那樣的辣手摧殘。


    想著,他搖搖晃晃地往外走去。


    逃也似的背影顯得十分狼狽。


    蔣厭沒再阻攔他,像鬼魂幽幽跟在他身後走出了會所。


    一路上,他視線的冷意凝成了霜,爬滿了前麵少年的後背,思緒紊亂如雜草落葉,紛繁散亂。


    紀阮不是打算今晚下毒殺死他麽。


    怎麽現在倒是對他避如蛇蠍,難道他......還有什麽別的陰謀。


    想著。


    蔣厭的目光愈發涼薄。


    看著那抹踉蹌的身影隱匿在地下車庫的弱光中,姿勢狼狽地爬上了那輛紅色法拉利。


    不能讓他這麽輕易逃走。


    蔣厭幾步走上前,用手擋住了差點關上的車門。


    聲線沉穩涼潤。


    “下來。”


    “嗯?”


    紀阮懵懂地轉過頭,淺灰眼眸中的茫然還沒收起。


    眼前光影便轉了轉,沒反應過來,就被眼前的人從駕駛位上一把給拽了下去。


    蠻橫的力道沒留半分情麵。


    一個踉蹌。


    他就栽進了他的懷裏。


    蔣厭的黑色風衣上有股淡淡微苦的青柑橘味,清新又沉靜,襯托出一絲幹淨與溫柔,存在感很低,卻恰好鑽入紀阮的鼻息。


    讓他短暫地忘記了眼前的人,是個偏執黑化的反派。


    “蔣厭......”


    “抱夠了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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