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女兒五歲的時候,在又一次的醉酒之後,爭吵又逐漸演化成暴力,而第二天的結尾又是以章偉昌的道歉告終。


    連續幾次之後,章偉昌似乎對自己的某種性情低了頭認了命,在那之後挨打便像是家常便飯一般。


    後來有一年過年時,她也從章偉昌的親戚口中得知了他母親早亡的原因。


    是章偉昌的父親醉酒後暴打自己的妻子,他的母親驚恐的逃竄,慌不擇路的衝上了門前的馬路,最終被駛來的卡車奪去了生命。


    像是有什麽東西生長在這些家庭裏走出的孩子體內似的。


    如同一個無邊的詛咒,一次又一次循環往複地上演。


    章偉昌打自己的時候,他的麵容似乎他自己的父親重合了,也似乎與她的父親重合了。


    如果說剛開始的忍耐是因為愛的話,後來是因為孩子,再後來她也不知道是因為什麽了。


    或許是一種憐憫吧,一種同病相憐。


    胡醉心嘆了口氣,下意識的望向靈堂處黑白的照片,但照片也被她扣倒了。


    如果可能的話,她希望他們死生再也不要相見了。


    他不是一個好父親,死亡終結了他,但卻仍沒終結他所留下來的孽。


    胡醉心就這樣想著,把手中的辮子編到最後一節,穩穩的綁了一個花。


    章小月心情不錯的甩了甩自己新編的辮子,往著胡醉心的懷中又鑽了鑽。


    「媽媽你說好的,要教我唱外婆教你的童謠的,快教我唱…快~」


    「好,我教你唱,小月學會了記得唱給媽媽聽。」


    胡醉心摸了摸女兒的腦袋,把她抱在懷中。


    一如當年的母親在醉酒的父親走後那樣做的一般,她輕輕的晃著懷中的女兒給她唱著。


    「娃娃哭,娃娃笑」


    「娃娃、娃娃快快長…」


    「天啊黑,天又亮」


    「門前路,長啊長……」


    第40章 今晚的月色真美


    「……娃娃睡,娃娃鬧。」


    「娃娃,娃娃快快長……」


    「雨兒下,雨兒停。」


    「來時路,莫惶惶……」


    滿頭白發的老婦人抱著懷中的枕頭輕輕地哼唱著。


    甘離一行人包了專機趕到桃花縣瘋人院的時候天色已經沉下,半輪虛月正穩穩的從東山上泊出。


    隔著透明的玻璃窗,病房內隻點了一盞夜燈,在昏暗的光線之中更襯的老婦人抱著枕頭的神情慈愛的詭異。


    「這就是當年那個醉漢的老婆,她當初一直說自己老公是被人謀殺的,後來知道了自己老公是吃了毒蘑菇墜河死的,就突然不鬧了。但後來聽說人不太好了,她丈夫死了沒幾年就瘋了。」


    「據這裏的老醫生說,當時村裏人把她送到瘋人院的時候,都快認不清人了。她大女兒都不能靠近她,一靠近就發瘋。」


    戴盛邦說著把手裏瘋人院的卷宗資料塞給了窗邊站著的甘離。


    瘋人院的登記顯示著老婦人名叫胡翠翠,她有兩個女兒,一個叫徐招娣,一個叫徐來娣,最近一次親屬來探視的是小女兒徐來娣,就在幾個星期之前。


    胡翠翠死去的丈夫叫徐剛,她被送來精神病院的時候一隻眼睛瞎了,一隻耳朵聾了,身上也有著很多舊傷。


    接診胡翠翠的醫生問村民是怎麽樣一迴事。


    送胡翠翠來的村民都說這是胡翠翠被她已死的酒鬼漢子給打的,打了十幾年了,眼睛耳朵都是這樣殘的。要不是村裏近些年要搞旅遊開發,留著這個瘋子在村裏亂轉會破壞村容,不然也沒人管她。


    據精神病院的登記記載,當時胡翠翠被送來的時候,她最大的女兒徐招娣當時十六歲,而二女兒也才八歲,到現今為止胡翠翠在瘋人院裏呆了有十五年了。


    甘離摩挲著手中的卷宗,望著那些紙上的陳年記載思索著。


    他站在玻璃窗前,走廊內的白熾燈光灑在他的頭頂,像是灑下了一片霜。


    魂體狀的陳久在他的四周打著圈轉著,他看了看甘離手上的卷宗,又看了看他認真思索的神情,沒忍住伸手摸了摸甘離微垂的眼睫。


    而正在看卷宗的甘離則似乎覺察到了什麽,陳久魂體動作帶來的一絲涼意被甘離敏銳的捕捉到了。


    他伸出手虛虛的握向了那抹涼意,像是捕捉到一陣易碎的風,珍重又小心。


    陳久伸出撥弄甘離眼睫的手被甘離逮了個正著,他老臉一紅,但卻仍舊沒有收迴去的打算。


    他倆保持著這個姿勢,甘離看了一會卷宗。


    一旁的戴盛邦還以為這位異事處接手案件的專員,思考時就是喜歡這樣古怪的姿勢呢,他在一旁也沒多問什麽。


    反倒是片刻之後,寂靜的走廊突然傳來一聲稚嫩的貓叫。


    聲音出自正看著案宗的甘離身上,隻見他的西裝褲口袋劇烈掙紮了一番吐出了一顆毛茸茸的貓頭,黑白花紋的貓咪扒在口袋邊探頭往外看著。


    它像是剛醒,還朝著一旁的戴盛邦張著嘴懶懶地打個哈切。


    它伸出爪子在半空中按了按,隨後轉著腦袋試探地叫了幾聲似乎是想要討食。


    甘離把目光從卷宗資料上挪開,看了一眼探出腦袋的貓崽,又看了一眼腕上的手錶,明白是要到餵貓糧的時候了。


    可他一手拿著資料一手牽著陳久,一時分不出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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