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這唐三藏師徒四人一路風塵仆仆,終於來到了鎮海禪林寺。寺中的眾僧們聽聞他們到來,紛紛前來相見,並熱情地安排好了齋飯和住宿。待四眾用過齋飯後,就連那位一同前來的女子也恢複了些許體力。
隨著時間推移,天色逐漸昏暗下來,方丈室內也點亮了油燈。此時,眾僧們圍聚在一起,一方麵好奇地詢問著唐僧此次西天取經的緣由和經曆,另一方麵則忍不住貪婪地注視著那位美麗的女子。眾人簇擁在燈光下,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隻見三藏對著那位初次見麵的喇嘛僧開口問道:“院主啊,明日我們就要離開這座寶山繼續向西前行了,不知此去的路途究竟如何呢?”那喇嘛僧一聽,竟突然雙膝跪地,嚇得長老趕忙伸手將其一把扯住,焦急地說道:“院主快快請起!貧僧不過就是向您詢問一下行程而已,您何必行如此大禮呢?”
那喇嘛僧起身之後,麵帶惶恐之色,小心翼翼地迴答道:“老師父,明日您們西行之路倒是頗為平坦順暢,無需太過憂心。然而,眼下卻有一件事情著實令人感到有些為難。本想在您剛進門時就告知於您,但又擔心會冒犯到您的威嚴,所以一直等到用齋完畢後,方才鬥膽向您稟報:老師父您遠道而來,一路上奔波勞累,若能在小和尚們的房內歇息自是再好不過;可是,這位女菩薩在此留宿的話,確實多有不便之處,真不知道該安排她在哪裏就寢才合適呀。”
三藏趕忙向院主解釋道:“院主啊,您千萬別心生疑慮,覺得我們師徒幾人懷有什麽不良的意圖。今天早上路過那片陰森森的黑鬆林時,偶然發現這個女子被五花大綁地捆在了一棵大樹之上。當時我的徒弟孫悟空堅決不肯出手相救,但我秉持著一顆慈悲為懷的菩提之心,最終還是決定救下她,並帶著她來到貴寺,煩請院主您幫忙安排一個地方讓她歇息安睡。”那僧人聽後連忙道謝:“既然老師如此宅心仁厚,那就請這位姑娘前往天王殿吧。正好可以在天王爺爺的神像身後給她鋪設一個簡易的草鋪,讓她在此處就寢休息。”
三藏聞之點頭稱善,表示非常滿意,連聲道:“這樣甚好,這樣甚好。”緊接著,一眾小和尚便引領著那名女子朝著殿後的方向走去。而長老則留在方丈之中,邀請各位院主自便隨意,眾人隨後也各自散去。三藏轉頭看向悟空,語重心長地叮囑道:“悟空啊,今日一路奔波甚是辛苦,你也早些歇息,明日還要早起趕路呢。”悟空應諾一聲,然後師徒二人便一同尋得一處安靜之地躺下入睡,悟空更是絲毫不敢離開師父半步,小心翼翼地守護在旁。隨著時間的推移,夜色越來越深,周圍一片靜謐安寧。隻見那高掛天空的玉兔灑下銀白月光,使得萬籟俱寂;繁華熱鬧的天街此刻也是空無一人,悄然無聲;浩瀚無垠的銀河宛如一條璀璨奪目的光帶橫亙天際,無數星星閃爍著耀眼光芒;遠處傳來的陣陣鼓聲和更夫的吆喝聲,催促著人們更換時辰,新的一夜已然來臨。
一夜暢談,眾人皆疲憊不堪,很快便進入了夢鄉。待天明時分,行者早早地醒來,他輕手輕腳地起身,喚醒八戒和沙僧,讓他們收拾好行囊和馬匹,準備出發。然而,此時的師父卻仍在沉睡之中,行者走近師父,輕聲唿喚道:“師父,該起床了。”師父迷迷糊糊地抬起頭,看了行者一眼,卻沒有迴應。行者又問:“師父,你感覺怎麽樣?”師父呻吟著說:“我感覺頭很暈,眼睛也很脹,渾身的骨頭和皮肉都疼得厲害。”八戒聽了,伸手摸了摸師父的身體,發現師父身上有些發熱。八戒笑著說:“我知道了,師父昨晚肯定是看到沒有錢的飯,就多吃了幾碗,結果吃得太飽,倒頭就睡,現在傷食了。”行者聽了,大聲嗬斥道:“胡說八道!等我問問師父,到底是怎麽迴事。”三藏說:“我半夜起來上廁所,沒有戴帽子,可能是被風吹著了。”行者說:“這還差不多。那師父現在還能走路嗎?”
三藏道:“我如今渾身乏力,起坐不得,這可怎麽上馬?隻怕是要誤了行程啊!”行者趕忙寬慰道:“師父,您這是說的哪裏話!常言道:‘一日為師,終身為父。’我等既然做了您的徒弟,那便如同您的兒子一般。又有言道:‘養兒不用阿金溺銀,隻是見景生情便好。’您現在身子不適,說什麽誤了行程,不妨就耐心調養幾日,沒什麽大礙的!”兄弟們聽了,也都紛紛圍上來,悉心服侍著師父。不知不覺,早盡午來,昏又至,良宵才過,又侵晨。
光陰似箭,日月如梭,轉眼間又過了三日。那一日,師父勉強撐起身子,喚道:“悟空,這兩日我病體沉重,一直不曾問你,那個逃脫性命的女菩薩,可曾有人給她送些飯食?”
行者笑著說道:“你何必管他呢,還是先顧好你自己的病吧。”三藏迴答道:“正是,正是。你先扶我起來,然後取出我的紙、筆、墨,再到寺裏借個硯台來用用。”行者問道:“你要這些東西做什麽呢?”長老說道:“我要寫一封信,並把關文封在一起,你幫我送到長安,呈給太宗皇帝。”行者說道:“這個簡單。我老孫別的事情可能不行,但要說送信,那可是天下第一。你把信整理好給我,我一個筋鬥就能送到長安,交給唐王,然後再一個筋鬥飛迴來,你的筆和硯台可能還沒幹呢。不過,你為什麽要寄信呢?先把信的內容念給我聽聽。等你念完了再寫也不遲。”
隻見那位長老眼中含淚,聲音略帶顫抖地說道:“我如此寫道:臣僧稽首再三頓首,萬歲山唿朝拜聖君。朝堂上文武兩班大臣皆盡收眼底,朝中四百位公卿也盡皆知曉此事。想當年奉聖上旨意離開東土大唐,一心指望能夠到達西方靈山拜見世尊。怎料這路途之中遭遇重重厄難,更未曾想到會在半路上遭遇這般災禍與困境。如今貧僧身染重病,沉屙難愈,難以繼續前行趕路,這佛門聖地距離我們太過遙遠,仿佛連接著那天門一般遙不可及啊。雖手中握有真經,但卻沒有性命將其帶迴,如此一來,豈不是白白勞碌一場?因此,特向當今聖上啟奏,請另派他人前往完成此重任吧。”
行者聽聞長老這番言語之後,竟再也忍耐不住,哈哈大笑起來,笑聲響徹四周。笑罷,行者大聲說道:“師父啊,您怎麽如此不濟事呢?不過就是稍微生了點小病而已嘛,居然就動了這樣的念頭。倘若您真的病重到生死攸關的地步,隻需開口詢問於我便可。俺老孫自然有著非凡的本事。且讓我問問,哪個閻王膽敢心生惡念?哪個判官膽敢開具勾魂票?又是哪個小鬼膽敢前來勾取您的魂魄?要是惹惱了我,哼哼,我便立刻拿出當年大鬧天宮時的性子,手持金箍棒,一路打殺進那幽冥地府之中,將那十代閻王一個不落全部捉拿住,然後一根根地抽出他們的筋骨,看他們還敢不敢放肆!”
然而,三藏法師聽了行者所言,卻是麵色凝重地搖了搖頭,緩緩說道:“徒兒呀,為師現在確實病重不堪,切不可再說這等狂妄大話了。”
八戒急匆匆地走上前,滿臉焦急地說道:“師兄啊,師父一直都說情況不妙,可你卻總是一口咬定沒問題!這樣下去實在太尷尬啦!咱們還是趕緊商量一下吧,不如先把那匹馬給賣掉,再將行李典當了,用換來的錢去買口棺材,好給師父送終,然後大家就此散夥算了。”
行者一聽這話,頓時瞪大了眼睛,怒喝道:“呆子,休得在此胡言亂語!難道你還不清楚嗎?師父可是我佛如來的第二位弟子呢,原本被稱作金蟬長老。隻因為他曾經對佛法有所輕視和怠慢,所以才會遭遇這場巨大的劫難呀。”
八戒撓了撓頭,疑惑地問道:“哥哥呀,既然師父已經因為輕慢佛法而被貶迴到東土大唐,並且在那充滿是非紛爭、眾人口舌之辯的塵世之中,托化成為凡人之身,立下宏願要前往西天拜佛求取真經。一路上遇到妖精就被捆綁起來,碰上魔頭更是直接被吊起折磨,遭受了這麽多的苦難,按理說也應該足夠贖罪了吧,為何現在又讓他染上重病呢?”
行者搖了搖頭,耐心解釋道:“你這家夥哪裏能夠明白其中緣由呢?想當年,老師父在聆聽佛祖講法之時,不小心打了個盹兒,身體猛地一晃,左腳不慎掉下了一粒米。就因為如此,他才被貶到下界來了,而且按照因果報應,理應患上這三日的病痛。”
八戒聽完之後,不禁大吃一驚,嘴巴張得大大的,驚歎道:“哎呀呀,照這麽說來,像俺老豬平日裏吃東西總是潑潑撒撒的,那豈不是不知道要害多少年代的病喲!”
行者微笑著對八戒說道:“兄弟啊,佛祖可不會時刻掛念著芸芸眾生呢。這其中緣由,你怕是不太清楚喲。正如人們常說的那樣:‘鋤禾日當午,汗滴禾下土。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咱們師父也就是今天受點苦而已,到明天肯定就會好起來啦。”
三藏一臉愁苦地迴應道:“悟空啊,為師今日感覺和昨日大不一樣,這喉嚨裏麵幹得厲害,仿佛都快冒煙了。你快去看看哪裏能找到一些清涼的水,給為師弄點來解解渴吧。”行者聽後,連忙應聲道:“行嘞!師父既然想要喝水,那就說明情況已經好轉不少了。您稍等片刻,俺老孫這就去打水來。”
話音未落,行者便迅速取出缽盂,急匆匆地朝著寺廟後方的香積廚奔去。剛走到半路,他突然發現那些和尚們一個個眼睛紅紅的,有的悲傷抽泣,有的哽咽難言,但卻都強忍著不敢放聲大哭出來。行者見狀,不禁皺起眉頭,大聲嗬斥道:“嘿!我說你們這些和尚,怎如此小家子氣!我們不過在此借宿幾日罷了,等到臨走之時定會好好答謝你們。就連平日裏所用的柴火錢,都會按照天數如實結算歸還。至於這般哭哭啼啼的嗎?簡直就是一群窩囊廢!”
眾僧被行者這麽一罵,頓時嚇得驚慌失措,紛紛跪倒在地,連連叩頭求饒道:“大師息怒,小僧們實在不敢呐!”行者雙手叉腰,瞪大眼睛質問道:“哼!有什麽不敢的?難不成是因為我那位嘴巴長長的師弟八戒,食量太大,把你們的本錢都給吃光了不成?”
眾僧齊聲說道:“老爺啊,咱們這座荒山雖然荒涼,但寺廟裏大大小小加起來,也有一百多位和尚呢。就算每人輪流供養老爺您一天,養活個百十來天也是完全不成問題的呀!我們怎敢存有欺瞞之心,去跟您計較什麽食物和用品呢!”
行者聽後,皺起眉頭問道:“既然如此,那你們為何還在這裏啼哭不止呢?”眾僧趕忙迴答道:“老爺有所不知,不知道是從哪座山裏跑出來的妖怪邪魔,竟然潛藏在了咱們這座寺廟之中。每天晚上,我們都會安排兩個小和尚去撞鍾擊鼓。可是每次隻聽到鍾鼓聲響起之後,就再也看不到那兩個小和尚迴來的身影了。等到第二天派人去找尋的時候,隻能在後邊的園子裏發現他們的僧帽和僧鞋,而他們的骸骨倒是還留存著,顯然是被那妖怪給吃掉了。自從您們幾位住進咱們寺院以來,短短三天時間,咱們寺裏已經不見了六位和尚啦!正因為這樣,我們這些師兄弟實在是無法不害怕,也無法不傷心呐!隻是看到您師父身體抱恙,我們才沒敢把這件事說出來,可心裏實在難受得緊,所以才會忍不住偷偷掉眼淚啊。”
行者聽完這番話,心中不禁一驚,隨即麵露喜色地說道:“不用再說了,這肯定是有妖魔在這裏作惡傷人無疑了。放心吧,待俺老孫前去幫你們除掉這個禍害!”
眾僧紛紛說道:“老爺,妖精若是不精,便不會有靈性。必然會騰雲駕霧,必然能夠出幽入冥。古人說得好:‘莫信直中直,須防仁不仁。’老爺,您可別怪我們多嘴。您若是能夠將他擒住,便為我們這荒山除去了這條禍根,實在是三生有幸啊;可若是拿他不住,卻會有許多不便之處。”行者問道:“怎麽叫作好些不便處?”那眾僧道:“實不相瞞,老爺。我們這荒山之中,雖然有百十眾和尚,卻都是自幼出家的。我們的頭發長了,便尋刀削去;衣服單薄破舊了,就用破衲縫補。早晨起來,洗漱完畢,便叉手躬身,皈依大道;夜晚來臨,收拾妥當,燒著香,虔誠地叩齒,念誦彌陀。抬頭仰望,隻見一尊莊嚴肅穆的佛像高高矗立眼前,其下九品蓮花綻放,秇立三乘佛法,慈航普度,法雲籠罩。眾人皆虔誠合十,心中默默祈願能夠親睹隻園釋世尊之聖顏。
再將目光下移,凝視自己內心深處,深知需嚴守五戒,廣度大千世界芸芸眾生。在這生生不息的萬法之中,誠心祈求能徹悟那頑空與色空的真諦。
此時,諸位施主們紛至遝來,其中有年老體邁者,亦有年幼稚嫩者;有身材修長之人,亦有個頭矮小之輩;有體態豐腴之士,亦有身形瘦削之徒。他們或手持木魚輕輕敲擊,發出清脆悅耳之聲;或手持金磬用力擊打,聲響震耳欲聾。彼此間相互擁擠推搡,挨挨拶拶,好不熱鬧!有的人手捧兩卷《法華經》,專心誦讀經文;還有人手持一策《梁王懺》,靜心懺悔往昔罪過。
然而,倘若諸位施主未能前來,那些新來乍到的、舊識故交的、陌生麵孔的、熟悉身影的、鄉村樸實的、俊俏風流的人們,便會一個個合攏雙掌,緊閉雙目,悄無聲息地端坐在蒲團之上,進入一種靜謐而神秘的入定狀態。仿佛外界的一切喧囂都與之無關,唯有那高懸於天際的明月見證著他們內心的安寧。
任由那黃鶯婉轉啼鳴,鳥兒爭奇鬥豔,它們之間的喧鬧爭鬥絲毫無法幹擾這片寧靜祥和之地。因為這裏有著無上的方便慈悲大法乘,不為世俗所動。正因為如此,寺中的僧侶既不擅長降伏猛虎,也無力擒拿蛟龍;對於世間的妖魔鬼怪更是難以辨識,對那些精靈古怪之物也是一無所知。若是您老人家不小心招惹了那可怕的妖魔,我們這百十號和尚恐怕隻能成為它一頓飽腹的美餐罷了。其一,這無疑會讓我等眾生於六道輪迴中再度沉淪受苦;其二,這座曆史悠久的禪林古刹也將毀於一旦,化為一片廢墟;其三,即便是在如來佛祖的盛大法會上,也將因失去此處的佛光庇佑而黯淡無光。綜上所述,實在是有諸多不便之處啊!
行者聽到眾多和尚講出這般言語,心中頓時湧起一股怒火,惡念瞬間充斥心間,他猛地高聲喊道:“你們這群愚蠢的和尚啊!竟然隻知道那妖精厲害,難道就不知道俺老孫的本事和能耐嗎?”眾僧人小心翼翼地輕聲迴應道:“實在不知曉您的本領呐。”
行者一聽,更是氣不打一處來,隨即大聲說道:“那今天就讓俺老孫簡單給你們講講我的過往經曆吧,都豎起耳朵好好聽著:想當年,俺老孫在花果山那可是威風凜凜、無人能敵,降伏過兇猛的老虎和狂龍。不僅如此,俺還曾經上過天庭,攪得天庭不得安寧,鬧了個天翻地覆。肚子餓的時候呢,就隨便咬咬太上老君煉製的仙丹,不過也就隻是略微吃了兩三顆而已啦;口渴了嘛,就順手嚐嚐玉帝珍藏的美酒,也不過就是輕輕地喝了六七盅罷了。
俺老孫有著一雙非黑即白、炯炯有神的金睛火眼,就算天色昏暗陰沉,月色朦朧不清,也絲毫影響不了俺看清那些妖魔鬼怪的真麵目。手中握著一根不長不短、威力無窮的金箍棒,揮舞起來快如閃電,來無影去無蹤。甭管是什麽大妖怪還是小怪物,哪怕它再怎麽狡猾奸詐、憊懶膿包,隻要被俺老孫發現,必定會毫不猶豫地追上去。隻見那些妖怪們有的嚇得屁滾尿流拚命逃跑,有的則渾身顫抖站立不穩,還有的趕忙找地方躲藏起來,更有甚者直接驚慌失措亂作一團。而一旦被俺捉住,哼哼,那就等著接受懲罰吧!要麽用銼刀銼得它們皮開肉綻,要麽用火將其燒成灰燼,或者用石磨把它們碾碎成粉,甚至用碓臼將它們舂搗成泥。正所謂‘八仙過海各顯神通’,可俺老孫一人就能獨擋一麵,大顯神威!各位和尚,等會兒看俺收拾掉這個妖精,讓你們見識一下俺真正的實力!”
一眾僧人聽聞此言後,皆暗自頷首,表示認同地說道:“此賊禿竟敢如此口出狂言、大吹法螺,想必應是有些來頭的吧。”於是乎,眾人紛紛唯唯諾諾地應和起來。然而,就在此時,唯有那位喇嘛僧侶站出來高聲喊道:“暫且慢著!你家師父如今身患重病,你這般貿然去捉拿那妖精實非明智之舉啊。常言道:‘富家公子赴宴,即便未曾飲酒也能飽腹;英勇壯士上陣殺敵,不是身死便是受傷。’待到你與那妖精相互爭鬥之際,倘若不慎連累了你家師父,恐怕會有諸多不妥之處呢。”
孫悟空聽完這番話後,心中不禁覺得頗有幾分道理,連連點頭稱是道:“所言極是,所言極是啊!那俺老孫先去給師父送上一碗清涼之水讓他解解渴,然後再迴來收拾那妖精也不遲。”說罷,隻見悟空迅速拿起缽盂,盛上滿滿一碗涼水,轉身快步走出香積廚房,一路小跑直奔方丈而去。待來到三藏跟前,孫悟空大聲叫嚷道:“師父,徒兒給您送來涼水啦,請快快享用吧。”
此刻的唐三藏正值口渴難耐、心煩意亂之際,聽到悟空的唿喊聲後,連忙抬起頭來。他雙手接過那碗涼水,迫不及待地捧至嘴邊,隻是輕輕一吸,碗中的涼水瞬間便被一飲而盡。果真是應了那句老話:“人在極度口渴的時候,哪怕僅僅隻是一滴水,也猶如甘甜的露水一般珍貴;而當對症的良藥送達之時,疾病往往能夠立刻痊愈。”
孫悟空眼見自家師父飲下涼水之後,精神狀態逐漸好轉,原本緊鎖的眉頭也漸漸舒展開來,不由得心生歡喜,趕忙開口詢問道:“師父,您現在感覺可好一些了?是否想要進食些許湯飯以補充體力呀?”
三藏滿臉欣喜地說道:“這清涼的水簡直如同神奇的靈丹妙藥一般啊!喝下之後,我的病情瞬間減輕了大半呢,現在連湯飯都能吃上一些啦。”行者興奮異常,扯著嗓子高聲叫嚷起來:“哈哈,我師父的身體已經好多啦,想要喝點湯飯填填肚子喲。”聽到這話,那群和尚們立刻手忙腳亂地行動起來。他們有的忙著淘米做飯,有的則專心致誌地扞麵烙餅,還有的精心製作著粉湯和蒸饃饃,不一會兒功夫,就準備好了四五桌豐盛的飯菜。
然而,盡管美食當前,唐僧卻僅僅吃下了半碗兒稀薄的米湯。相比之下,行者和沙僧倒是食量不大,隻是簡單用了一席。而剩下的食物,則被那貪吃的八戒風卷殘雲般地一掃而空,獨自享用了滿滿一桌。待眾人酒足飯飽後,和尚們迅速收拾好餐具家夥什,然後點亮了油燈。隨著燈光亮起,忙碌了一天的眾僧也各自散去歇息了。
這時,三藏忽然開口問道:“咱們到這兒已經住了幾天啦?”行者連忙迴答說:“整整三天嘍師傅。如果算上明天傍晚的話,那就差不多是第四個白天咯。”三藏不禁皺起眉頭,歎息道:“哎呀呀,這可耽誤了不少行程呐。”行者安慰道:“師父莫急,雖說耽擱了三日,但也還算不上太長的路途延誤。咱明兒再出發便是啦。”三藏無奈地點點頭,表示讚同:“嗯,也隻能這樣了。即便身上還帶著幾分病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啊。”
行者眼珠一轉,接著說道:“既然決定明日啟程,那今晚就讓俺老孫去把潛伏在這寺廟裏的妖精給捉拿了吧。”三藏一聽,頓時大驚失色,急忙追問:“怎麽又冒出個妖精來了?”行者胸有成竹地笑道:“嘿嘿,師父放心,這寺中有個妖精一直潛藏在此處,徒兒定當將它速速擒獲。”
唐僧麵露憂色地對徒弟們說道:“徒兒呀,為師這病體尚未痊愈呢,你怎能又興起除妖的念頭!倘若那妖怪真有些神通廣大之處,你若擒拿不住它,豈不是反而害了為師嗎?”孫悟空聽後,不禁眉頭一皺,大聲迴應道:“師父,您這話未免太過小瞧俺老孫啦!想俺老孫一路走來,降妖伏魔無數,何時曾懼怕過那些妖魔?隻要俺動起手來,就沒有不獲勝的時候。”說著,還揮舞了一下手中的金箍棒,顯得信心十足。
然而,唐僧卻緊緊拉住孫悟空的衣袖,語重心長地勸解道:“徒弟啊,常言道:‘遇方便時行方便,得饒人處且饒人。操心怎似存心好,爭氣何如忍氣高!’凡事不可過於逞強鬥狠,能以和為貴自然最好不過。”
孫大聖見師父如此苦口婆心地勸說自己不要輕易降妖,心中也明白師父是擔心自己會遭遇危險,但想到那妖怪已經作惡多端,便忍不住將實情說了出來:“師父,弟子實在不敢隱瞞於您。那妖怪就在此處為非作歹,已然吃掉了不少無辜之人呐。”
唐僧聞言,頓時大驚失色,連忙追問道:“竟然吃了人?到底吃了什麽樣的人?”孫悟空麵色凝重地迴答道:“師父,據我所知,咱們在此借宿的這幾日,那妖怪已經接連吃掉了這座寺廟裏的六位小和尚了。”
聽到這裏,唐僧長歎一聲,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真是罪過罪過。正所謂‘兔死狐悲,物傷其類。’那妖怪既然連寺內的僧人都不放過,而我也是出家人,理應救他們脫離苦難。罷了罷了,悟空,為師準你前去降妖除魔,但一定要小心謹慎,切莫大意輕敵啊。”
孫悟空聽聞此言,當即拍著胸脯保證道:“師父放心便是,憑俺老孫的本事,這點小事自然不在話下。待我前去,定要讓那妖怪灰飛煙滅,永絕後患!”
且說那孫悟空立於燈光之前,麵色凝重地向八戒和沙僧囑咐道:“二位師弟,務必好生看守師父,不得有誤!”言罷,隻見他滿心歡喜地縱身一躍,跳出了方丈室,徑直朝著佛殿奔去。此時,天空中繁星點點閃爍,明月卻尚未爬上中天,整個佛殿被籠罩在一片漆黑之中,顯得陰森而又寂靜。
孫悟空見狀,不慌不忙地從口中吹出一股熊熊真火,瞬間點燃了殿內的琉璃燈盞。刹那間,燈火通明,將四周映照得亮堂堂的。接著,他又興致勃勃地跑到東邊用力擊鼓,鼓聲震耳欲聾;緊接著又飛奔至西邊猛力撞鍾,鍾聲悠揚迴蕩。待這一通喧鬧過後,孫悟空搖晃身軀,施展出變化之術,轉眼間化作一個眉清目秀的小和尚。瞧這小和尚,年紀不過十二三歲模樣,身披一件黃色絹質的褊衫,下身穿著一條白色的直裰,手中輕敲著木魚,嘴裏念念有詞,正虔誠地誦讀經文呢。
時光悄然流逝,不知不覺已到了一更時分,但周圍依舊毫無動靜。二更之時,一彎殘月初升,清冷的月光灑下些許銀輝。就在這時,忽然傳來一陣唿嘯之聲,由遠及近,越來越猛烈。這陣風可真是厲害啊!
一時間,黑霧彌漫,遮天蔽日,仿佛要將整個天地都吞噬進無盡的黑暗之中;愁雲慘霧滾滾而來,映照得大地一片昏暗無光。放眼望去,四方如同被潑上了濃墨一般,呈現出一片混沌不清的景象。起初,狂風隻是揚起塵土,撥動泥土,讓人睜不開眼;隨後,風力逐漸增強,開始吹倒樹木,摧殘森林。那些原本挺拔屹立的大樹在狂風的肆虐下紛紛倒下,枝葉橫飛,一片狼藉。飛揚的塵土散去後,點點星光重新顯現出來;然而,隨著更多的樹木被摧毀,月色也變得越發昏暗朦朧。
這陣狂風不僅讓地上的生靈飽受折磨,就連天上的神仙們也難以幸免。隻見嫦娥緊緊抱住梭羅樹,生怕被狂風吹走;玉兔則驚慌失措地四處尋找藥盆。九曜星官嚇得緊閉門戶,不敢露頭;四海龍王也趕忙掩住宮門,以防不測。廟宇中的城隍匆忙尋覓小鬼幫忙抵擋狂風;在空中飛行的仙子們更是無法駕馭祥雲,隻能在風中苦苦掙紮。就連地府的閻羅王也急忙召喚馬麵前來協助,判官則驚惶失色地到處亂跑,連頭上的頭巾都顧不上整理。更有甚者,這股狂風竟然吹動了昆侖山巔的巨石,使得江湖之上波濤洶湧,浪花翻滾,一片混亂不堪的景象。
那風才剛剛吹過之處,猛然間聞到了濃鬱的蘭麝香氣,接著又聽到了環佩叮當的聲響,(他)便欠身抬頭觀看,呀!原來是一個美貌的佳人,徑直走上了佛殿。
行者嘴裏嗚哩嗚喇地,隻顧專心念經。那女子走近前來,一把摟住他說:“小長老,你念的是什麽經呀?”行者迴答道:“是我許下的。”女子又說:“別人都自在地睡覺,你為什麽還念經呢?”行者說:“既然許下了,怎麽能不念呢?”女子摟住他,親了他一口說:“我和你到後麵去玩玩吧。”行者故意扭過頭去說:“你有些不懂事!”女子說:“你會相麵嗎?”行者說:“也略微懂一些。”女子說:“那你給我相相麵,看看我是什麽樣子的?”行者說:“我看你有些像是偷生的,被公婆趕出來的。”女子說:“沒相準,沒相準!”
我並非被公婆驅趕,也不是因為偷生而逃離。隻是我前世命薄,嫁與了年輕的男子。我不懂洞房花燭之事,才有了躲避丈夫逃走的舉動。
趁著如今星光皎潔,月光明亮,或許也是有緣千裏來相會,我與你到後園中去交歡,成就鸞儔之好。”行者聽了這話,心中暗自點頭道:“那幾個愚蠢的和尚,都被色欲所引誘,才因此丟了性命。如今她也想來哄騙我。”於是隨口答應道:“娘子,我出家之人年紀尚幼,確實不知什麽是交歡之事。”女子說道:“你隨我去,我來教你。”行者暗自笑道:“也罷,我就跟她去,看看她能如何擺布我。”
他們二人相互摟著肩膀,攜手而出,離開了佛殿,徑直走向後邊的園子。那妖怪突然使了個絆子腿,將行者絆倒在地。緊接著,他嘴裏“心肝哥哥”地亂叫著,伸手就去掐行者的下體。行者見狀,笑著說道:“我的兒啊,你還真想吃了老孫不成!”然而,行者反應迅速,一把接住了他的手,並施展了一個小坐跌法,將那妖怪一下子掀翻在地上。妖怪跌倒後,嘴裏還不停地叫嚷著:“心肝哥哥,你竟然會跌你的娘啊!”行者暗自盤算道:“此時不下手,更待何時!正所謂‘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殃’。”
隻見那妖怪把手一叉,腰一躬,輕輕一跳,便現出了原身法像。它掄起金箍鐵棒,朝著那怪劈頭就打。那怪倒是吃了一驚,心中暗想:“這個小和尚,竟然如此厲害!”待它打開眼仔細一看,原來是那唐長老的徒弟,姓孫的。不過,它也並不懼怕他。
你可知這精怪究竟是什麽精怪?它的鼻子由金子打造,身上覆蓋著如雪般潔白的毛發。它以地道為門,以屋為居,安身之處處處牢固。它養成了三百年前的靈氣,曾經在靈山走過幾遭。它飽食香花和蠟燭,乃是如來佛祖吩咐下天曹的。它是托塔天王的恩愛女兒,也是哪吒太子的同胞。它既不是填海的神鳥,也不是戴山的大鼇。它不怕雷煥的寶劍,也不懼呂虔的寶刀。它來來往往,任憑那水流江漢寬闊;它上上下下,哪管那山聳泰恆高大?你看它月貌花容,嬌滴滴的模樣,誰又能識得它是個鼠老成精、逞黠豪的妖怪呢!
他自恃神通廣大,毫不畏懼地隨手架起雙股劍,劍身相交,發出叮叮當當的清脆聲響。他左遮右擋,隨東倒西,靈活地應對著行者的攻擊。行者實力雖強,但一時之間也難以將他製服。
此時,陰風四起,殘月的光芒也變得黯淡無光。後園中仿佛變成了一片激烈的戰場:孫行者,乃天上的聖者;毛姹女,是女中豪傑。兩人賭賽神通,互不相讓,誰也不肯降服。
一個扭轉芳心,嗔怒地瞪著黑禿的行者;一個圓睜慧眼,恨恨地看著新妝的毛姹女。兩人手中的劍飛速舞動,讓人眼花繚亂,難以分辨出女菩薩的身影。行者的金箍棒更是威力無窮,如閃電般迅猛,瞬間閃耀出耀眼的星芒。
玉樓中的翡翠被擊碎,金殿上的鴛鴦也遭了殃。猿猴的啼叫聲在巴月的映襯下顯得格外淒涼,大雁的鳴叫聲在楚天長空中迴蕩。十八尊羅漢在暗中為行者喝彩,三十二諸天則個個麵露慌張之色。
那孫大聖精神抖擻,手中的金箍棒揮舞得虎虎生風,沒有半點差池。妖精自知不是他的對手,眉頭緊皺,計上心來,突然抽身便走。行者大喝一聲:“潑貨,哪裏走!快快投降!”然而,那妖精根本不理會他的唿喊,隻是一味地直往後退。
等行者趕到緊急之時,妖精迅速將左腳上的花鞋脫下來,吹了一口仙氣,念動咒語,喊了一聲:“變!”瞬間,花鞋就變作了她的本身模樣,手持兩口利劍,朝著行者舞了過來。而她的真身則化作一陣清風,消失得無影無蹤。
這可真是三藏的災星降臨了!那妖精徑直衝到方丈裏,將唐三藏擄到了雲頭上。隻一眨眼的工夫,他們就來到了陷空山,進入了無底洞。妖精吩咐小的們準備素筵席,要與三藏成親,暫且不提。
且說那行者與妖精激鬥多時,心中愈發焦急煩躁。忽然間,他看準一個破綻,身形一閃,手中金箍棒猛地一揮,隻聽得一聲悶響,竟將那妖精擊落於地。然而定睛一看,地上躺著的並非妖精本體,而是一隻精致的花鞋。行者瞬間明白自己已然中計,心下暗叫不好,急忙轉身望向師父所在之處。
可哪裏還有師父的身影?眼前所見唯有那呆子八戒和沙僧兩人,正口中念念有詞,不知在嘀咕些什麽。行者見狀,心頭怒火噌地一下熊熊燃起,怒發衝冠,理智盡失,也顧不得分辨是非對錯,二話不說抄起棍子便是一通亂打,嘴裏還不停地叫嚷著:“打死你們!打死你們這些沒用的家夥!”
那呆子八戒眼見行者如此盛怒,頓時嚇得慌不擇路,連逃跑都不知道該往哪個方向跑才好。而沙僧畢竟曾是靈山上的大將,經曆過諸多風浪,見識廣博,此刻倒還算鎮定。他趕忙上前幾步,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滿臉賠笑地說道:“兄長息怒啊,小弟我已經知曉其中緣由啦。想必兄長您是以為我們二人貪生怕死,既不想辦法搭救師父,又打算自顧自地逃迴家裏去吧。”
行者聞言,冷哼一聲,咬牙切齒地道:“哼!就算我真將你們兩個打死,我獨自一人也要去把師父給救迴來!”沙僧聽後微微一笑,和聲細語地勸解道:“兄長莫要說這般氣話呀!沒有我和八戒兩個人幫忙,那可真是應了那句老話——‘單絲不線,孤掌難鳴’呐!再說了,咱們這一路的行李包裹、馬匹坐騎,又有誰能幫著照看呢?所以啊,兄長還是學學管仲和鮑叔牙那樣相互信任、彼此分享吧,切莫效仿孫臏和龐涓那般勾心鬥角、互相算計喲。”
自古以來就流傳著這樣一句話:“打虎還得親兄弟,上陣須教父子兵。”意思就是在麵對艱難險阻的時候,隻有親如兄弟、父子般團結一心才能戰勝困難。此時,沙僧一臉焦急地望著孫悟空說道:“大師兄啊,您就行行好暫且饒恕二師兄這一頓打吧!等天亮之後咱們再齊心協力一同去找師傅他老人家。”
孫悟空雖然擁有通天徹地的大神通,但也是一個明事理、懂得審時度勢之人。看到沙僧如此懇切地哀求,心中不禁一軟,隨即迴過頭對著豬八戒和沙和尚說道:“罷了罷了,八戒,沙僧,你們兩個都快快起身吧。明天尋找師傅一事可全靠大家共同努力啦。”那豬八戒一聽自己不用挨打了,高興得差點沒蹦起來,連忙拍著胸脯保證道:“猴哥放心,這件事包在俺老豬身上。”
就這樣,師兄弟三人圍坐在一起,心裏頭七上八下地琢磨著該如何找到失蹤的唐僧,哪還有心思睡覺呢?真可謂是心急如焚,恨不能立刻點一點頭就能召喚出那從東方升起的太陽,吹一口氣便能將漫天繁星全部吹散,讓黎明盡快到來。
好不容易熬到了天亮,三人匆匆忙忙收拾好行李準備出發繼續尋找唐僧。誰知剛走到門口,就被一群早起的寺廟僧人給攔住了去路。其中一名僧人好奇地問道:“三位老爺這是要往何處去呀?”孫悟空撓了撓頭,有些不好意思地笑著迴答道:“哎呀,這事說來話長。昨天我當著眾人的麵誇下海口,說是一定能幫他們捉住那妖怪。結果可好,不僅妖怪沒有抓到,連我的師父都給弄丟了。這不,我們正打算出去四處找找看呢。”
眾僧聽聞行者所言,心中惶恐不安,紛紛麵露懼色,說道:“老爺,小可們的事情,反倒連累了老師。隻是,這茫茫人海,我們該到何處去尋找那女子呢?”
行者微微一笑,眼中閃過一絲自信,道:“放心吧,有處尋她。”
眾僧聽了,心中稍安,又道:“既然如此,老爺也莫要著急,先吃些早齋吧。”說罷,連忙端上兩三盆熱氣騰騰的湯飯。
八戒見狀,早已餓得饑腸轆轆,他二話不說,端起碗來,狼吞虎咽地吃了個幹淨。吃完後,他抹了抹嘴,滿意地說道:“好和尚!待我們尋著師父,一定再到你這裏來耍子。”
行者點了點頭,然後對眾僧說道:“你們去天王殿裏看看,那女子是否還在那裏。”
眾僧領命而去,不多時便迴來稟報:“老爺,那女子不在了,不在了。自從昨晚宿了一夜,第二日就不見了蹤影。”
行者滿心歡喜地辭別了眾多僧人,招唿著八戒和沙僧牽起馬匹挑起擔子,徑直朝東方走去。八戒見狀,麵露疑惑之色,連忙開口問道:“哥哥啊,這可就不對啦。咱們為何又要往東行進呢?”行者聽聞此言,不禁微微一笑,胸有成竹地迴答道:“八戒呀,你難道不曉得嗎?前些日子在那黑鬆林中所捆綁的那位女子,老孫我憑借著火眼金睛,早就將她看得透徹無比。然而你們卻都把她當作善良之人看待。今日那吃和尚的正是此女妖,攝取師父的也同樣是她!虧得你們還拚命救下這位所謂的‘女菩薩’呢!如今既然師父已被她攝走,我們自然應當沿著舊日的路徑前去尋覓才是啊。”八戒與沙僧聽後恍然大悟,連連點頭稱讚道:“好哇,好哇,好哇!果真是看似粗魯,實則心細如發啊!那就快快動身吧!速速前行!速速前行!”
於是乎,師兄弟三人急匆匆地趕到了那片林子之中,但見此處雲霧彌漫,靄氣重重;亂石嶙峋堆疊,道路蜿蜒曲折。狐狸和兔子的蹤跡交錯縱橫,時隱時現;而老虎、豹子以及豺狼等猛獸則不時穿梭往返其間。整個樹林之內全然不見半點妖怪的身影,至於三藏法師此刻究竟身在何方,卻是無人知曉。
那行者心急如焚,猛地掣出金箍棒,口中念念有詞,隻見他身形一晃,瞬間化作當年大鬧天宮時威風凜凜的模樣——三頭六臂!每隻手上皆緊握著一根金箍棒,氣勢洶洶地在林中橫衝直撞,辟哩撥喇一陣亂打。這動靜可真是驚天動地,震得山林間飛禽走獸四處逃竄。
一旁的八戒見狀,不禁瞠目結舌,嘟囔道:“沙師弟,你瞧大師兄怕是急昏了頭,找不到師父竟發起瘋來了,莫不是氣成了失心瘋喲!”正說著呢,卻見行者這一通猛打之下,竟然冒出了兩個老頭兒來!其中一個乃是此地的山神,另一個則是土地公公。二人戰戰兢兢地上前跪倒在地,齊聲說道:“大聖息怒,小神乃本地的山神和土地,特來拜見大聖。”
八戒在旁看得樂不可支,笑道:“嘿嘿,好厲害的手段啊!大師兄隻是這麽隨手一打,就打出兩個山神、土地來;照此下去,若是再打上一路,恐怕連那太歲老兒都要被打出來嘍!”行者聞言,怒目圓睜,喝問道:“你們這兩個不知死活的家夥!竟敢在此處拉幫結派充當強盜,那些強盜得手之後,還會買些豬羊來祭祀供奉你們,而你們不僅收受賄賂,還與妖精勾結一處,沆瀣一氣,合夥將我師父給擄去了!快說,如今我師父究竟被藏匿在何處?倘若膽敢有半句假話,休怪俺老孫手中的棒子不認人!”
那山神和土地嚇得麵如土色,渾身顫抖不已,慌忙叩頭求饒道:“大聖明鑒呐,您可是冤枉小神們啦。那妖精並不在我們這座山頭,亦不歸小神們管轄呀。不過,每逢夜間起風之時,小神倒是能聽到些許風聲,對其行蹤或許知曉一二。”
行者聽聞土地之言,麵色凝重,喝道:“既已知曉,速速一一說來!”土地趕忙道:“那妖精將你師父攝去,在那正南方向,距離此地有千裏之遙。那廂有座山,名為陷空山。山中還有個洞,稱作無底洞。想必就是那山裏的妖精,到此變化後將你師父攝去的。”
行者聽了土地的話,心中暗自吃驚,他深知此次師父遇險,情況十分危急。他立刻喝退了山神和土地,收起法身,現出了自己的本相。然後,他轉頭對八戒和沙僧說道:“師父去得遠了。”八戒一聽,急忙說道:“遠便騰雲趕去!”
好呆子,隻見他猛地一縱,狂風瞬間先起,緊接著沙僧也駕雲而起。那白馬本是龍子出身,馱著行李,也踏著風霧,緊緊跟隨。大聖更是一個筋鬥雲,直往南方而去。
不多時,一座大山便橫在了眼前,阻住了他們的雲腳。三人連忙踩住馬,都穩穩地按定雲頭。放眼望去,隻見那山高聳入雲,山頂直摩碧漢,山峰連接著青霄。周圍雜樹萬千,枝葉繁茂,無數飛禽在其間穿梭,嘰嘰喳喳,好不熱鬧。虎豹成群結隊地行走,獐鹿在叢林中奔跑嬉戲。
向陽的地方,琪花瑤草散發出陣陣馨香,讓人陶醉;而背陰的地方,則是臘雪堆積,頑冰不化,寒冷刺骨。山路崎嶇險峻,峻嶺高聳,削壁懸崖令人望而生畏。山峰直立,高峰環繞著深澗,幽深莫測。山上鬆鬱鬱,石磷磷,行人見了,心中不禁生出一絲恐懼。
打柴的樵子早已不見蹤影,采藥的仙童也消失得無影無蹤。眼前的虎豹能夠興起濃霧,遍地的狐狸更是肆意弄風,讓人感到神秘而又危險。
八戒一聽行者所言,不禁嘟囔起來:“哥啊,你瞧瞧這山,高聳入雲、怪石嶙峋,這般險峻的地勢,定然藏有妖邪之物啊!”行者卻是一臉淡定,迴應道:“莫要多言了,常言道‘山高原有怪,嶺峻豈無精’!咱們需得小心行事才是。”說罷,行者轉頭看向沙僧,接著吩咐道:“沙僧,你與我暫且在此處守候,讓八戒先下山凹裏去探探路。看看哪條道路比較好走,是否存在洞府之類的地方。還要仔細探查清楚究竟是從何處開門,待他迴來將情況一一稟報於我們,然後咱們再一同前去尋找師父並解救於他。”
八戒聽聞此言,心中暗自叫苦不迭,嘴裏埋怨道:“哎呀呀,俺老豬可真是倒黴透頂!怎麽每次都是俺先來打頭陣呢!這不就是拿俺來頂缸嘛!”行者見狀,眉頭微皺,厲聲道:“休要囉嗦!昨夜你可是信誓旦旦地說一切包在你身上,如今怎又打起退堂鼓來了?”八戒被行者這麽一喝斥,頓時不敢再多嘴,隻得應道:“好好好,莫要叫嚷啦,俺去便是!”隻見那呆子極不情願地放下手中的九齒釘耙,用力抖了抖身上的衣裳,然後便空著雙手,縱身一躍跳下了高山,開始尋覓起路徑來。
至於這一趟下去,八戒到底會遭遇怎樣的狀況,是吉是兇,能否順利完成任務歸來,那就隻能留待下一迴再分曉了。
隨著時間推移,天色逐漸昏暗下來,方丈室內也點亮了油燈。此時,眾僧們圍聚在一起,一方麵好奇地詢問著唐僧此次西天取經的緣由和經曆,另一方麵則忍不住貪婪地注視著那位美麗的女子。眾人簇擁在燈光下,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隻見三藏對著那位初次見麵的喇嘛僧開口問道:“院主啊,明日我們就要離開這座寶山繼續向西前行了,不知此去的路途究竟如何呢?”那喇嘛僧一聽,竟突然雙膝跪地,嚇得長老趕忙伸手將其一把扯住,焦急地說道:“院主快快請起!貧僧不過就是向您詢問一下行程而已,您何必行如此大禮呢?”
那喇嘛僧起身之後,麵帶惶恐之色,小心翼翼地迴答道:“老師父,明日您們西行之路倒是頗為平坦順暢,無需太過憂心。然而,眼下卻有一件事情著實令人感到有些為難。本想在您剛進門時就告知於您,但又擔心會冒犯到您的威嚴,所以一直等到用齋完畢後,方才鬥膽向您稟報:老師父您遠道而來,一路上奔波勞累,若能在小和尚們的房內歇息自是再好不過;可是,這位女菩薩在此留宿的話,確實多有不便之處,真不知道該安排她在哪裏就寢才合適呀。”
三藏趕忙向院主解釋道:“院主啊,您千萬別心生疑慮,覺得我們師徒幾人懷有什麽不良的意圖。今天早上路過那片陰森森的黑鬆林時,偶然發現這個女子被五花大綁地捆在了一棵大樹之上。當時我的徒弟孫悟空堅決不肯出手相救,但我秉持著一顆慈悲為懷的菩提之心,最終還是決定救下她,並帶著她來到貴寺,煩請院主您幫忙安排一個地方讓她歇息安睡。”那僧人聽後連忙道謝:“既然老師如此宅心仁厚,那就請這位姑娘前往天王殿吧。正好可以在天王爺爺的神像身後給她鋪設一個簡易的草鋪,讓她在此處就寢休息。”
三藏聞之點頭稱善,表示非常滿意,連聲道:“這樣甚好,這樣甚好。”緊接著,一眾小和尚便引領著那名女子朝著殿後的方向走去。而長老則留在方丈之中,邀請各位院主自便隨意,眾人隨後也各自散去。三藏轉頭看向悟空,語重心長地叮囑道:“悟空啊,今日一路奔波甚是辛苦,你也早些歇息,明日還要早起趕路呢。”悟空應諾一聲,然後師徒二人便一同尋得一處安靜之地躺下入睡,悟空更是絲毫不敢離開師父半步,小心翼翼地守護在旁。隨著時間的推移,夜色越來越深,周圍一片靜謐安寧。隻見那高掛天空的玉兔灑下銀白月光,使得萬籟俱寂;繁華熱鬧的天街此刻也是空無一人,悄然無聲;浩瀚無垠的銀河宛如一條璀璨奪目的光帶橫亙天際,無數星星閃爍著耀眼光芒;遠處傳來的陣陣鼓聲和更夫的吆喝聲,催促著人們更換時辰,新的一夜已然來臨。
一夜暢談,眾人皆疲憊不堪,很快便進入了夢鄉。待天明時分,行者早早地醒來,他輕手輕腳地起身,喚醒八戒和沙僧,讓他們收拾好行囊和馬匹,準備出發。然而,此時的師父卻仍在沉睡之中,行者走近師父,輕聲唿喚道:“師父,該起床了。”師父迷迷糊糊地抬起頭,看了行者一眼,卻沒有迴應。行者又問:“師父,你感覺怎麽樣?”師父呻吟著說:“我感覺頭很暈,眼睛也很脹,渾身的骨頭和皮肉都疼得厲害。”八戒聽了,伸手摸了摸師父的身體,發現師父身上有些發熱。八戒笑著說:“我知道了,師父昨晚肯定是看到沒有錢的飯,就多吃了幾碗,結果吃得太飽,倒頭就睡,現在傷食了。”行者聽了,大聲嗬斥道:“胡說八道!等我問問師父,到底是怎麽迴事。”三藏說:“我半夜起來上廁所,沒有戴帽子,可能是被風吹著了。”行者說:“這還差不多。那師父現在還能走路嗎?”
三藏道:“我如今渾身乏力,起坐不得,這可怎麽上馬?隻怕是要誤了行程啊!”行者趕忙寬慰道:“師父,您這是說的哪裏話!常言道:‘一日為師,終身為父。’我等既然做了您的徒弟,那便如同您的兒子一般。又有言道:‘養兒不用阿金溺銀,隻是見景生情便好。’您現在身子不適,說什麽誤了行程,不妨就耐心調養幾日,沒什麽大礙的!”兄弟們聽了,也都紛紛圍上來,悉心服侍著師父。不知不覺,早盡午來,昏又至,良宵才過,又侵晨。
光陰似箭,日月如梭,轉眼間又過了三日。那一日,師父勉強撐起身子,喚道:“悟空,這兩日我病體沉重,一直不曾問你,那個逃脫性命的女菩薩,可曾有人給她送些飯食?”
行者笑著說道:“你何必管他呢,還是先顧好你自己的病吧。”三藏迴答道:“正是,正是。你先扶我起來,然後取出我的紙、筆、墨,再到寺裏借個硯台來用用。”行者問道:“你要這些東西做什麽呢?”長老說道:“我要寫一封信,並把關文封在一起,你幫我送到長安,呈給太宗皇帝。”行者說道:“這個簡單。我老孫別的事情可能不行,但要說送信,那可是天下第一。你把信整理好給我,我一個筋鬥就能送到長安,交給唐王,然後再一個筋鬥飛迴來,你的筆和硯台可能還沒幹呢。不過,你為什麽要寄信呢?先把信的內容念給我聽聽。等你念完了再寫也不遲。”
隻見那位長老眼中含淚,聲音略帶顫抖地說道:“我如此寫道:臣僧稽首再三頓首,萬歲山唿朝拜聖君。朝堂上文武兩班大臣皆盡收眼底,朝中四百位公卿也盡皆知曉此事。想當年奉聖上旨意離開東土大唐,一心指望能夠到達西方靈山拜見世尊。怎料這路途之中遭遇重重厄難,更未曾想到會在半路上遭遇這般災禍與困境。如今貧僧身染重病,沉屙難愈,難以繼續前行趕路,這佛門聖地距離我們太過遙遠,仿佛連接著那天門一般遙不可及啊。雖手中握有真經,但卻沒有性命將其帶迴,如此一來,豈不是白白勞碌一場?因此,特向當今聖上啟奏,請另派他人前往完成此重任吧。”
行者聽聞長老這番言語之後,竟再也忍耐不住,哈哈大笑起來,笑聲響徹四周。笑罷,行者大聲說道:“師父啊,您怎麽如此不濟事呢?不過就是稍微生了點小病而已嘛,居然就動了這樣的念頭。倘若您真的病重到生死攸關的地步,隻需開口詢問於我便可。俺老孫自然有著非凡的本事。且讓我問問,哪個閻王膽敢心生惡念?哪個判官膽敢開具勾魂票?又是哪個小鬼膽敢前來勾取您的魂魄?要是惹惱了我,哼哼,我便立刻拿出當年大鬧天宮時的性子,手持金箍棒,一路打殺進那幽冥地府之中,將那十代閻王一個不落全部捉拿住,然後一根根地抽出他們的筋骨,看他們還敢不敢放肆!”
然而,三藏法師聽了行者所言,卻是麵色凝重地搖了搖頭,緩緩說道:“徒兒呀,為師現在確實病重不堪,切不可再說這等狂妄大話了。”
八戒急匆匆地走上前,滿臉焦急地說道:“師兄啊,師父一直都說情況不妙,可你卻總是一口咬定沒問題!這樣下去實在太尷尬啦!咱們還是趕緊商量一下吧,不如先把那匹馬給賣掉,再將行李典當了,用換來的錢去買口棺材,好給師父送終,然後大家就此散夥算了。”
行者一聽這話,頓時瞪大了眼睛,怒喝道:“呆子,休得在此胡言亂語!難道你還不清楚嗎?師父可是我佛如來的第二位弟子呢,原本被稱作金蟬長老。隻因為他曾經對佛法有所輕視和怠慢,所以才會遭遇這場巨大的劫難呀。”
八戒撓了撓頭,疑惑地問道:“哥哥呀,既然師父已經因為輕慢佛法而被貶迴到東土大唐,並且在那充滿是非紛爭、眾人口舌之辯的塵世之中,托化成為凡人之身,立下宏願要前往西天拜佛求取真經。一路上遇到妖精就被捆綁起來,碰上魔頭更是直接被吊起折磨,遭受了這麽多的苦難,按理說也應該足夠贖罪了吧,為何現在又讓他染上重病呢?”
行者搖了搖頭,耐心解釋道:“你這家夥哪裏能夠明白其中緣由呢?想當年,老師父在聆聽佛祖講法之時,不小心打了個盹兒,身體猛地一晃,左腳不慎掉下了一粒米。就因為如此,他才被貶到下界來了,而且按照因果報應,理應患上這三日的病痛。”
八戒聽完之後,不禁大吃一驚,嘴巴張得大大的,驚歎道:“哎呀呀,照這麽說來,像俺老豬平日裏吃東西總是潑潑撒撒的,那豈不是不知道要害多少年代的病喲!”
行者微笑著對八戒說道:“兄弟啊,佛祖可不會時刻掛念著芸芸眾生呢。這其中緣由,你怕是不太清楚喲。正如人們常說的那樣:‘鋤禾日當午,汗滴禾下土。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咱們師父也就是今天受點苦而已,到明天肯定就會好起來啦。”
三藏一臉愁苦地迴應道:“悟空啊,為師今日感覺和昨日大不一樣,這喉嚨裏麵幹得厲害,仿佛都快冒煙了。你快去看看哪裏能找到一些清涼的水,給為師弄點來解解渴吧。”行者聽後,連忙應聲道:“行嘞!師父既然想要喝水,那就說明情況已經好轉不少了。您稍等片刻,俺老孫這就去打水來。”
話音未落,行者便迅速取出缽盂,急匆匆地朝著寺廟後方的香積廚奔去。剛走到半路,他突然發現那些和尚們一個個眼睛紅紅的,有的悲傷抽泣,有的哽咽難言,但卻都強忍著不敢放聲大哭出來。行者見狀,不禁皺起眉頭,大聲嗬斥道:“嘿!我說你們這些和尚,怎如此小家子氣!我們不過在此借宿幾日罷了,等到臨走之時定會好好答謝你們。就連平日裏所用的柴火錢,都會按照天數如實結算歸還。至於這般哭哭啼啼的嗎?簡直就是一群窩囊廢!”
眾僧被行者這麽一罵,頓時嚇得驚慌失措,紛紛跪倒在地,連連叩頭求饒道:“大師息怒,小僧們實在不敢呐!”行者雙手叉腰,瞪大眼睛質問道:“哼!有什麽不敢的?難不成是因為我那位嘴巴長長的師弟八戒,食量太大,把你們的本錢都給吃光了不成?”
眾僧齊聲說道:“老爺啊,咱們這座荒山雖然荒涼,但寺廟裏大大小小加起來,也有一百多位和尚呢。就算每人輪流供養老爺您一天,養活個百十來天也是完全不成問題的呀!我們怎敢存有欺瞞之心,去跟您計較什麽食物和用品呢!”
行者聽後,皺起眉頭問道:“既然如此,那你們為何還在這裏啼哭不止呢?”眾僧趕忙迴答道:“老爺有所不知,不知道是從哪座山裏跑出來的妖怪邪魔,竟然潛藏在了咱們這座寺廟之中。每天晚上,我們都會安排兩個小和尚去撞鍾擊鼓。可是每次隻聽到鍾鼓聲響起之後,就再也看不到那兩個小和尚迴來的身影了。等到第二天派人去找尋的時候,隻能在後邊的園子裏發現他們的僧帽和僧鞋,而他們的骸骨倒是還留存著,顯然是被那妖怪給吃掉了。自從您們幾位住進咱們寺院以來,短短三天時間,咱們寺裏已經不見了六位和尚啦!正因為這樣,我們這些師兄弟實在是無法不害怕,也無法不傷心呐!隻是看到您師父身體抱恙,我們才沒敢把這件事說出來,可心裏實在難受得緊,所以才會忍不住偷偷掉眼淚啊。”
行者聽完這番話,心中不禁一驚,隨即麵露喜色地說道:“不用再說了,這肯定是有妖魔在這裏作惡傷人無疑了。放心吧,待俺老孫前去幫你們除掉這個禍害!”
眾僧紛紛說道:“老爺,妖精若是不精,便不會有靈性。必然會騰雲駕霧,必然能夠出幽入冥。古人說得好:‘莫信直中直,須防仁不仁。’老爺,您可別怪我們多嘴。您若是能夠將他擒住,便為我們這荒山除去了這條禍根,實在是三生有幸啊;可若是拿他不住,卻會有許多不便之處。”行者問道:“怎麽叫作好些不便處?”那眾僧道:“實不相瞞,老爺。我們這荒山之中,雖然有百十眾和尚,卻都是自幼出家的。我們的頭發長了,便尋刀削去;衣服單薄破舊了,就用破衲縫補。早晨起來,洗漱完畢,便叉手躬身,皈依大道;夜晚來臨,收拾妥當,燒著香,虔誠地叩齒,念誦彌陀。抬頭仰望,隻見一尊莊嚴肅穆的佛像高高矗立眼前,其下九品蓮花綻放,秇立三乘佛法,慈航普度,法雲籠罩。眾人皆虔誠合十,心中默默祈願能夠親睹隻園釋世尊之聖顏。
再將目光下移,凝視自己內心深處,深知需嚴守五戒,廣度大千世界芸芸眾生。在這生生不息的萬法之中,誠心祈求能徹悟那頑空與色空的真諦。
此時,諸位施主們紛至遝來,其中有年老體邁者,亦有年幼稚嫩者;有身材修長之人,亦有個頭矮小之輩;有體態豐腴之士,亦有身形瘦削之徒。他們或手持木魚輕輕敲擊,發出清脆悅耳之聲;或手持金磬用力擊打,聲響震耳欲聾。彼此間相互擁擠推搡,挨挨拶拶,好不熱鬧!有的人手捧兩卷《法華經》,專心誦讀經文;還有人手持一策《梁王懺》,靜心懺悔往昔罪過。
然而,倘若諸位施主未能前來,那些新來乍到的、舊識故交的、陌生麵孔的、熟悉身影的、鄉村樸實的、俊俏風流的人們,便會一個個合攏雙掌,緊閉雙目,悄無聲息地端坐在蒲團之上,進入一種靜謐而神秘的入定狀態。仿佛外界的一切喧囂都與之無關,唯有那高懸於天際的明月見證著他們內心的安寧。
任由那黃鶯婉轉啼鳴,鳥兒爭奇鬥豔,它們之間的喧鬧爭鬥絲毫無法幹擾這片寧靜祥和之地。因為這裏有著無上的方便慈悲大法乘,不為世俗所動。正因為如此,寺中的僧侶既不擅長降伏猛虎,也無力擒拿蛟龍;對於世間的妖魔鬼怪更是難以辨識,對那些精靈古怪之物也是一無所知。若是您老人家不小心招惹了那可怕的妖魔,我們這百十號和尚恐怕隻能成為它一頓飽腹的美餐罷了。其一,這無疑會讓我等眾生於六道輪迴中再度沉淪受苦;其二,這座曆史悠久的禪林古刹也將毀於一旦,化為一片廢墟;其三,即便是在如來佛祖的盛大法會上,也將因失去此處的佛光庇佑而黯淡無光。綜上所述,實在是有諸多不便之處啊!
行者聽到眾多和尚講出這般言語,心中頓時湧起一股怒火,惡念瞬間充斥心間,他猛地高聲喊道:“你們這群愚蠢的和尚啊!竟然隻知道那妖精厲害,難道就不知道俺老孫的本事和能耐嗎?”眾僧人小心翼翼地輕聲迴應道:“實在不知曉您的本領呐。”
行者一聽,更是氣不打一處來,隨即大聲說道:“那今天就讓俺老孫簡單給你們講講我的過往經曆吧,都豎起耳朵好好聽著:想當年,俺老孫在花果山那可是威風凜凜、無人能敵,降伏過兇猛的老虎和狂龍。不僅如此,俺還曾經上過天庭,攪得天庭不得安寧,鬧了個天翻地覆。肚子餓的時候呢,就隨便咬咬太上老君煉製的仙丹,不過也就隻是略微吃了兩三顆而已啦;口渴了嘛,就順手嚐嚐玉帝珍藏的美酒,也不過就是輕輕地喝了六七盅罷了。
俺老孫有著一雙非黑即白、炯炯有神的金睛火眼,就算天色昏暗陰沉,月色朦朧不清,也絲毫影響不了俺看清那些妖魔鬼怪的真麵目。手中握著一根不長不短、威力無窮的金箍棒,揮舞起來快如閃電,來無影去無蹤。甭管是什麽大妖怪還是小怪物,哪怕它再怎麽狡猾奸詐、憊懶膿包,隻要被俺老孫發現,必定會毫不猶豫地追上去。隻見那些妖怪們有的嚇得屁滾尿流拚命逃跑,有的則渾身顫抖站立不穩,還有的趕忙找地方躲藏起來,更有甚者直接驚慌失措亂作一團。而一旦被俺捉住,哼哼,那就等著接受懲罰吧!要麽用銼刀銼得它們皮開肉綻,要麽用火將其燒成灰燼,或者用石磨把它們碾碎成粉,甚至用碓臼將它們舂搗成泥。正所謂‘八仙過海各顯神通’,可俺老孫一人就能獨擋一麵,大顯神威!各位和尚,等會兒看俺收拾掉這個妖精,讓你們見識一下俺真正的實力!”
一眾僧人聽聞此言後,皆暗自頷首,表示認同地說道:“此賊禿竟敢如此口出狂言、大吹法螺,想必應是有些來頭的吧。”於是乎,眾人紛紛唯唯諾諾地應和起來。然而,就在此時,唯有那位喇嘛僧侶站出來高聲喊道:“暫且慢著!你家師父如今身患重病,你這般貿然去捉拿那妖精實非明智之舉啊。常言道:‘富家公子赴宴,即便未曾飲酒也能飽腹;英勇壯士上陣殺敵,不是身死便是受傷。’待到你與那妖精相互爭鬥之際,倘若不慎連累了你家師父,恐怕會有諸多不妥之處呢。”
孫悟空聽完這番話後,心中不禁覺得頗有幾分道理,連連點頭稱是道:“所言極是,所言極是啊!那俺老孫先去給師父送上一碗清涼之水讓他解解渴,然後再迴來收拾那妖精也不遲。”說罷,隻見悟空迅速拿起缽盂,盛上滿滿一碗涼水,轉身快步走出香積廚房,一路小跑直奔方丈而去。待來到三藏跟前,孫悟空大聲叫嚷道:“師父,徒兒給您送來涼水啦,請快快享用吧。”
此刻的唐三藏正值口渴難耐、心煩意亂之際,聽到悟空的唿喊聲後,連忙抬起頭來。他雙手接過那碗涼水,迫不及待地捧至嘴邊,隻是輕輕一吸,碗中的涼水瞬間便被一飲而盡。果真是應了那句老話:“人在極度口渴的時候,哪怕僅僅隻是一滴水,也猶如甘甜的露水一般珍貴;而當對症的良藥送達之時,疾病往往能夠立刻痊愈。”
孫悟空眼見自家師父飲下涼水之後,精神狀態逐漸好轉,原本緊鎖的眉頭也漸漸舒展開來,不由得心生歡喜,趕忙開口詢問道:“師父,您現在感覺可好一些了?是否想要進食些許湯飯以補充體力呀?”
三藏滿臉欣喜地說道:“這清涼的水簡直如同神奇的靈丹妙藥一般啊!喝下之後,我的病情瞬間減輕了大半呢,現在連湯飯都能吃上一些啦。”行者興奮異常,扯著嗓子高聲叫嚷起來:“哈哈,我師父的身體已經好多啦,想要喝點湯飯填填肚子喲。”聽到這話,那群和尚們立刻手忙腳亂地行動起來。他們有的忙著淘米做飯,有的則專心致誌地扞麵烙餅,還有的精心製作著粉湯和蒸饃饃,不一會兒功夫,就準備好了四五桌豐盛的飯菜。
然而,盡管美食當前,唐僧卻僅僅吃下了半碗兒稀薄的米湯。相比之下,行者和沙僧倒是食量不大,隻是簡單用了一席。而剩下的食物,則被那貪吃的八戒風卷殘雲般地一掃而空,獨自享用了滿滿一桌。待眾人酒足飯飽後,和尚們迅速收拾好餐具家夥什,然後點亮了油燈。隨著燈光亮起,忙碌了一天的眾僧也各自散去歇息了。
這時,三藏忽然開口問道:“咱們到這兒已經住了幾天啦?”行者連忙迴答說:“整整三天嘍師傅。如果算上明天傍晚的話,那就差不多是第四個白天咯。”三藏不禁皺起眉頭,歎息道:“哎呀呀,這可耽誤了不少行程呐。”行者安慰道:“師父莫急,雖說耽擱了三日,但也還算不上太長的路途延誤。咱明兒再出發便是啦。”三藏無奈地點點頭,表示讚同:“嗯,也隻能這樣了。即便身上還帶著幾分病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啊。”
行者眼珠一轉,接著說道:“既然決定明日啟程,那今晚就讓俺老孫去把潛伏在這寺廟裏的妖精給捉拿了吧。”三藏一聽,頓時大驚失色,急忙追問:“怎麽又冒出個妖精來了?”行者胸有成竹地笑道:“嘿嘿,師父放心,這寺中有個妖精一直潛藏在此處,徒兒定當將它速速擒獲。”
唐僧麵露憂色地對徒弟們說道:“徒兒呀,為師這病體尚未痊愈呢,你怎能又興起除妖的念頭!倘若那妖怪真有些神通廣大之處,你若擒拿不住它,豈不是反而害了為師嗎?”孫悟空聽後,不禁眉頭一皺,大聲迴應道:“師父,您這話未免太過小瞧俺老孫啦!想俺老孫一路走來,降妖伏魔無數,何時曾懼怕過那些妖魔?隻要俺動起手來,就沒有不獲勝的時候。”說著,還揮舞了一下手中的金箍棒,顯得信心十足。
然而,唐僧卻緊緊拉住孫悟空的衣袖,語重心長地勸解道:“徒弟啊,常言道:‘遇方便時行方便,得饒人處且饒人。操心怎似存心好,爭氣何如忍氣高!’凡事不可過於逞強鬥狠,能以和為貴自然最好不過。”
孫大聖見師父如此苦口婆心地勸說自己不要輕易降妖,心中也明白師父是擔心自己會遭遇危險,但想到那妖怪已經作惡多端,便忍不住將實情說了出來:“師父,弟子實在不敢隱瞞於您。那妖怪就在此處為非作歹,已然吃掉了不少無辜之人呐。”
唐僧聞言,頓時大驚失色,連忙追問道:“竟然吃了人?到底吃了什麽樣的人?”孫悟空麵色凝重地迴答道:“師父,據我所知,咱們在此借宿的這幾日,那妖怪已經接連吃掉了這座寺廟裏的六位小和尚了。”
聽到這裏,唐僧長歎一聲,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真是罪過罪過。正所謂‘兔死狐悲,物傷其類。’那妖怪既然連寺內的僧人都不放過,而我也是出家人,理應救他們脫離苦難。罷了罷了,悟空,為師準你前去降妖除魔,但一定要小心謹慎,切莫大意輕敵啊。”
孫悟空聽聞此言,當即拍著胸脯保證道:“師父放心便是,憑俺老孫的本事,這點小事自然不在話下。待我前去,定要讓那妖怪灰飛煙滅,永絕後患!”
且說那孫悟空立於燈光之前,麵色凝重地向八戒和沙僧囑咐道:“二位師弟,務必好生看守師父,不得有誤!”言罷,隻見他滿心歡喜地縱身一躍,跳出了方丈室,徑直朝著佛殿奔去。此時,天空中繁星點點閃爍,明月卻尚未爬上中天,整個佛殿被籠罩在一片漆黑之中,顯得陰森而又寂靜。
孫悟空見狀,不慌不忙地從口中吹出一股熊熊真火,瞬間點燃了殿內的琉璃燈盞。刹那間,燈火通明,將四周映照得亮堂堂的。接著,他又興致勃勃地跑到東邊用力擊鼓,鼓聲震耳欲聾;緊接著又飛奔至西邊猛力撞鍾,鍾聲悠揚迴蕩。待這一通喧鬧過後,孫悟空搖晃身軀,施展出變化之術,轉眼間化作一個眉清目秀的小和尚。瞧這小和尚,年紀不過十二三歲模樣,身披一件黃色絹質的褊衫,下身穿著一條白色的直裰,手中輕敲著木魚,嘴裏念念有詞,正虔誠地誦讀經文呢。
時光悄然流逝,不知不覺已到了一更時分,但周圍依舊毫無動靜。二更之時,一彎殘月初升,清冷的月光灑下些許銀輝。就在這時,忽然傳來一陣唿嘯之聲,由遠及近,越來越猛烈。這陣風可真是厲害啊!
一時間,黑霧彌漫,遮天蔽日,仿佛要將整個天地都吞噬進無盡的黑暗之中;愁雲慘霧滾滾而來,映照得大地一片昏暗無光。放眼望去,四方如同被潑上了濃墨一般,呈現出一片混沌不清的景象。起初,狂風隻是揚起塵土,撥動泥土,讓人睜不開眼;隨後,風力逐漸增強,開始吹倒樹木,摧殘森林。那些原本挺拔屹立的大樹在狂風的肆虐下紛紛倒下,枝葉橫飛,一片狼藉。飛揚的塵土散去後,點點星光重新顯現出來;然而,隨著更多的樹木被摧毀,月色也變得越發昏暗朦朧。
這陣狂風不僅讓地上的生靈飽受折磨,就連天上的神仙們也難以幸免。隻見嫦娥緊緊抱住梭羅樹,生怕被狂風吹走;玉兔則驚慌失措地四處尋找藥盆。九曜星官嚇得緊閉門戶,不敢露頭;四海龍王也趕忙掩住宮門,以防不測。廟宇中的城隍匆忙尋覓小鬼幫忙抵擋狂風;在空中飛行的仙子們更是無法駕馭祥雲,隻能在風中苦苦掙紮。就連地府的閻羅王也急忙召喚馬麵前來協助,判官則驚惶失色地到處亂跑,連頭上的頭巾都顧不上整理。更有甚者,這股狂風竟然吹動了昆侖山巔的巨石,使得江湖之上波濤洶湧,浪花翻滾,一片混亂不堪的景象。
那風才剛剛吹過之處,猛然間聞到了濃鬱的蘭麝香氣,接著又聽到了環佩叮當的聲響,(他)便欠身抬頭觀看,呀!原來是一個美貌的佳人,徑直走上了佛殿。
行者嘴裏嗚哩嗚喇地,隻顧專心念經。那女子走近前來,一把摟住他說:“小長老,你念的是什麽經呀?”行者迴答道:“是我許下的。”女子又說:“別人都自在地睡覺,你為什麽還念經呢?”行者說:“既然許下了,怎麽能不念呢?”女子摟住他,親了他一口說:“我和你到後麵去玩玩吧。”行者故意扭過頭去說:“你有些不懂事!”女子說:“你會相麵嗎?”行者說:“也略微懂一些。”女子說:“那你給我相相麵,看看我是什麽樣子的?”行者說:“我看你有些像是偷生的,被公婆趕出來的。”女子說:“沒相準,沒相準!”
我並非被公婆驅趕,也不是因為偷生而逃離。隻是我前世命薄,嫁與了年輕的男子。我不懂洞房花燭之事,才有了躲避丈夫逃走的舉動。
趁著如今星光皎潔,月光明亮,或許也是有緣千裏來相會,我與你到後園中去交歡,成就鸞儔之好。”行者聽了這話,心中暗自點頭道:“那幾個愚蠢的和尚,都被色欲所引誘,才因此丟了性命。如今她也想來哄騙我。”於是隨口答應道:“娘子,我出家之人年紀尚幼,確實不知什麽是交歡之事。”女子說道:“你隨我去,我來教你。”行者暗自笑道:“也罷,我就跟她去,看看她能如何擺布我。”
他們二人相互摟著肩膀,攜手而出,離開了佛殿,徑直走向後邊的園子。那妖怪突然使了個絆子腿,將行者絆倒在地。緊接著,他嘴裏“心肝哥哥”地亂叫著,伸手就去掐行者的下體。行者見狀,笑著說道:“我的兒啊,你還真想吃了老孫不成!”然而,行者反應迅速,一把接住了他的手,並施展了一個小坐跌法,將那妖怪一下子掀翻在地上。妖怪跌倒後,嘴裏還不停地叫嚷著:“心肝哥哥,你竟然會跌你的娘啊!”行者暗自盤算道:“此時不下手,更待何時!正所謂‘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殃’。”
隻見那妖怪把手一叉,腰一躬,輕輕一跳,便現出了原身法像。它掄起金箍鐵棒,朝著那怪劈頭就打。那怪倒是吃了一驚,心中暗想:“這個小和尚,竟然如此厲害!”待它打開眼仔細一看,原來是那唐長老的徒弟,姓孫的。不過,它也並不懼怕他。
你可知這精怪究竟是什麽精怪?它的鼻子由金子打造,身上覆蓋著如雪般潔白的毛發。它以地道為門,以屋為居,安身之處處處牢固。它養成了三百年前的靈氣,曾經在靈山走過幾遭。它飽食香花和蠟燭,乃是如來佛祖吩咐下天曹的。它是托塔天王的恩愛女兒,也是哪吒太子的同胞。它既不是填海的神鳥,也不是戴山的大鼇。它不怕雷煥的寶劍,也不懼呂虔的寶刀。它來來往往,任憑那水流江漢寬闊;它上上下下,哪管那山聳泰恆高大?你看它月貌花容,嬌滴滴的模樣,誰又能識得它是個鼠老成精、逞黠豪的妖怪呢!
他自恃神通廣大,毫不畏懼地隨手架起雙股劍,劍身相交,發出叮叮當當的清脆聲響。他左遮右擋,隨東倒西,靈活地應對著行者的攻擊。行者實力雖強,但一時之間也難以將他製服。
此時,陰風四起,殘月的光芒也變得黯淡無光。後園中仿佛變成了一片激烈的戰場:孫行者,乃天上的聖者;毛姹女,是女中豪傑。兩人賭賽神通,互不相讓,誰也不肯降服。
一個扭轉芳心,嗔怒地瞪著黑禿的行者;一個圓睜慧眼,恨恨地看著新妝的毛姹女。兩人手中的劍飛速舞動,讓人眼花繚亂,難以分辨出女菩薩的身影。行者的金箍棒更是威力無窮,如閃電般迅猛,瞬間閃耀出耀眼的星芒。
玉樓中的翡翠被擊碎,金殿上的鴛鴦也遭了殃。猿猴的啼叫聲在巴月的映襯下顯得格外淒涼,大雁的鳴叫聲在楚天長空中迴蕩。十八尊羅漢在暗中為行者喝彩,三十二諸天則個個麵露慌張之色。
那孫大聖精神抖擻,手中的金箍棒揮舞得虎虎生風,沒有半點差池。妖精自知不是他的對手,眉頭緊皺,計上心來,突然抽身便走。行者大喝一聲:“潑貨,哪裏走!快快投降!”然而,那妖精根本不理會他的唿喊,隻是一味地直往後退。
等行者趕到緊急之時,妖精迅速將左腳上的花鞋脫下來,吹了一口仙氣,念動咒語,喊了一聲:“變!”瞬間,花鞋就變作了她的本身模樣,手持兩口利劍,朝著行者舞了過來。而她的真身則化作一陣清風,消失得無影無蹤。
這可真是三藏的災星降臨了!那妖精徑直衝到方丈裏,將唐三藏擄到了雲頭上。隻一眨眼的工夫,他們就來到了陷空山,進入了無底洞。妖精吩咐小的們準備素筵席,要與三藏成親,暫且不提。
且說那行者與妖精激鬥多時,心中愈發焦急煩躁。忽然間,他看準一個破綻,身形一閃,手中金箍棒猛地一揮,隻聽得一聲悶響,竟將那妖精擊落於地。然而定睛一看,地上躺著的並非妖精本體,而是一隻精致的花鞋。行者瞬間明白自己已然中計,心下暗叫不好,急忙轉身望向師父所在之處。
可哪裏還有師父的身影?眼前所見唯有那呆子八戒和沙僧兩人,正口中念念有詞,不知在嘀咕些什麽。行者見狀,心頭怒火噌地一下熊熊燃起,怒發衝冠,理智盡失,也顧不得分辨是非對錯,二話不說抄起棍子便是一通亂打,嘴裏還不停地叫嚷著:“打死你們!打死你們這些沒用的家夥!”
那呆子八戒眼見行者如此盛怒,頓時嚇得慌不擇路,連逃跑都不知道該往哪個方向跑才好。而沙僧畢竟曾是靈山上的大將,經曆過諸多風浪,見識廣博,此刻倒還算鎮定。他趕忙上前幾步,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滿臉賠笑地說道:“兄長息怒啊,小弟我已經知曉其中緣由啦。想必兄長您是以為我們二人貪生怕死,既不想辦法搭救師父,又打算自顧自地逃迴家裏去吧。”
行者聞言,冷哼一聲,咬牙切齒地道:“哼!就算我真將你們兩個打死,我獨自一人也要去把師父給救迴來!”沙僧聽後微微一笑,和聲細語地勸解道:“兄長莫要說這般氣話呀!沒有我和八戒兩個人幫忙,那可真是應了那句老話——‘單絲不線,孤掌難鳴’呐!再說了,咱們這一路的行李包裹、馬匹坐騎,又有誰能幫著照看呢?所以啊,兄長還是學學管仲和鮑叔牙那樣相互信任、彼此分享吧,切莫效仿孫臏和龐涓那般勾心鬥角、互相算計喲。”
自古以來就流傳著這樣一句話:“打虎還得親兄弟,上陣須教父子兵。”意思就是在麵對艱難險阻的時候,隻有親如兄弟、父子般團結一心才能戰勝困難。此時,沙僧一臉焦急地望著孫悟空說道:“大師兄啊,您就行行好暫且饒恕二師兄這一頓打吧!等天亮之後咱們再齊心協力一同去找師傅他老人家。”
孫悟空雖然擁有通天徹地的大神通,但也是一個明事理、懂得審時度勢之人。看到沙僧如此懇切地哀求,心中不禁一軟,隨即迴過頭對著豬八戒和沙和尚說道:“罷了罷了,八戒,沙僧,你們兩個都快快起身吧。明天尋找師傅一事可全靠大家共同努力啦。”那豬八戒一聽自己不用挨打了,高興得差點沒蹦起來,連忙拍著胸脯保證道:“猴哥放心,這件事包在俺老豬身上。”
就這樣,師兄弟三人圍坐在一起,心裏頭七上八下地琢磨著該如何找到失蹤的唐僧,哪還有心思睡覺呢?真可謂是心急如焚,恨不能立刻點一點頭就能召喚出那從東方升起的太陽,吹一口氣便能將漫天繁星全部吹散,讓黎明盡快到來。
好不容易熬到了天亮,三人匆匆忙忙收拾好行李準備出發繼續尋找唐僧。誰知剛走到門口,就被一群早起的寺廟僧人給攔住了去路。其中一名僧人好奇地問道:“三位老爺這是要往何處去呀?”孫悟空撓了撓頭,有些不好意思地笑著迴答道:“哎呀,這事說來話長。昨天我當著眾人的麵誇下海口,說是一定能幫他們捉住那妖怪。結果可好,不僅妖怪沒有抓到,連我的師父都給弄丟了。這不,我們正打算出去四處找找看呢。”
眾僧聽聞行者所言,心中惶恐不安,紛紛麵露懼色,說道:“老爺,小可們的事情,反倒連累了老師。隻是,這茫茫人海,我們該到何處去尋找那女子呢?”
行者微微一笑,眼中閃過一絲自信,道:“放心吧,有處尋她。”
眾僧聽了,心中稍安,又道:“既然如此,老爺也莫要著急,先吃些早齋吧。”說罷,連忙端上兩三盆熱氣騰騰的湯飯。
八戒見狀,早已餓得饑腸轆轆,他二話不說,端起碗來,狼吞虎咽地吃了個幹淨。吃完後,他抹了抹嘴,滿意地說道:“好和尚!待我們尋著師父,一定再到你這裏來耍子。”
行者點了點頭,然後對眾僧說道:“你們去天王殿裏看看,那女子是否還在那裏。”
眾僧領命而去,不多時便迴來稟報:“老爺,那女子不在了,不在了。自從昨晚宿了一夜,第二日就不見了蹤影。”
行者滿心歡喜地辭別了眾多僧人,招唿著八戒和沙僧牽起馬匹挑起擔子,徑直朝東方走去。八戒見狀,麵露疑惑之色,連忙開口問道:“哥哥啊,這可就不對啦。咱們為何又要往東行進呢?”行者聽聞此言,不禁微微一笑,胸有成竹地迴答道:“八戒呀,你難道不曉得嗎?前些日子在那黑鬆林中所捆綁的那位女子,老孫我憑借著火眼金睛,早就將她看得透徹無比。然而你們卻都把她當作善良之人看待。今日那吃和尚的正是此女妖,攝取師父的也同樣是她!虧得你們還拚命救下這位所謂的‘女菩薩’呢!如今既然師父已被她攝走,我們自然應當沿著舊日的路徑前去尋覓才是啊。”八戒與沙僧聽後恍然大悟,連連點頭稱讚道:“好哇,好哇,好哇!果真是看似粗魯,實則心細如發啊!那就快快動身吧!速速前行!速速前行!”
於是乎,師兄弟三人急匆匆地趕到了那片林子之中,但見此處雲霧彌漫,靄氣重重;亂石嶙峋堆疊,道路蜿蜒曲折。狐狸和兔子的蹤跡交錯縱橫,時隱時現;而老虎、豹子以及豺狼等猛獸則不時穿梭往返其間。整個樹林之內全然不見半點妖怪的身影,至於三藏法師此刻究竟身在何方,卻是無人知曉。
那行者心急如焚,猛地掣出金箍棒,口中念念有詞,隻見他身形一晃,瞬間化作當年大鬧天宮時威風凜凜的模樣——三頭六臂!每隻手上皆緊握著一根金箍棒,氣勢洶洶地在林中橫衝直撞,辟哩撥喇一陣亂打。這動靜可真是驚天動地,震得山林間飛禽走獸四處逃竄。
一旁的八戒見狀,不禁瞠目結舌,嘟囔道:“沙師弟,你瞧大師兄怕是急昏了頭,找不到師父竟發起瘋來了,莫不是氣成了失心瘋喲!”正說著呢,卻見行者這一通猛打之下,竟然冒出了兩個老頭兒來!其中一個乃是此地的山神,另一個則是土地公公。二人戰戰兢兢地上前跪倒在地,齊聲說道:“大聖息怒,小神乃本地的山神和土地,特來拜見大聖。”
八戒在旁看得樂不可支,笑道:“嘿嘿,好厲害的手段啊!大師兄隻是這麽隨手一打,就打出兩個山神、土地來;照此下去,若是再打上一路,恐怕連那太歲老兒都要被打出來嘍!”行者聞言,怒目圓睜,喝問道:“你們這兩個不知死活的家夥!竟敢在此處拉幫結派充當強盜,那些強盜得手之後,還會買些豬羊來祭祀供奉你們,而你們不僅收受賄賂,還與妖精勾結一處,沆瀣一氣,合夥將我師父給擄去了!快說,如今我師父究竟被藏匿在何處?倘若膽敢有半句假話,休怪俺老孫手中的棒子不認人!”
那山神和土地嚇得麵如土色,渾身顫抖不已,慌忙叩頭求饒道:“大聖明鑒呐,您可是冤枉小神們啦。那妖精並不在我們這座山頭,亦不歸小神們管轄呀。不過,每逢夜間起風之時,小神倒是能聽到些許風聲,對其行蹤或許知曉一二。”
行者聽聞土地之言,麵色凝重,喝道:“既已知曉,速速一一說來!”土地趕忙道:“那妖精將你師父攝去,在那正南方向,距離此地有千裏之遙。那廂有座山,名為陷空山。山中還有個洞,稱作無底洞。想必就是那山裏的妖精,到此變化後將你師父攝去的。”
行者聽了土地的話,心中暗自吃驚,他深知此次師父遇險,情況十分危急。他立刻喝退了山神和土地,收起法身,現出了自己的本相。然後,他轉頭對八戒和沙僧說道:“師父去得遠了。”八戒一聽,急忙說道:“遠便騰雲趕去!”
好呆子,隻見他猛地一縱,狂風瞬間先起,緊接著沙僧也駕雲而起。那白馬本是龍子出身,馱著行李,也踏著風霧,緊緊跟隨。大聖更是一個筋鬥雲,直往南方而去。
不多時,一座大山便橫在了眼前,阻住了他們的雲腳。三人連忙踩住馬,都穩穩地按定雲頭。放眼望去,隻見那山高聳入雲,山頂直摩碧漢,山峰連接著青霄。周圍雜樹萬千,枝葉繁茂,無數飛禽在其間穿梭,嘰嘰喳喳,好不熱鬧。虎豹成群結隊地行走,獐鹿在叢林中奔跑嬉戲。
向陽的地方,琪花瑤草散發出陣陣馨香,讓人陶醉;而背陰的地方,則是臘雪堆積,頑冰不化,寒冷刺骨。山路崎嶇險峻,峻嶺高聳,削壁懸崖令人望而生畏。山峰直立,高峰環繞著深澗,幽深莫測。山上鬆鬱鬱,石磷磷,行人見了,心中不禁生出一絲恐懼。
打柴的樵子早已不見蹤影,采藥的仙童也消失得無影無蹤。眼前的虎豹能夠興起濃霧,遍地的狐狸更是肆意弄風,讓人感到神秘而又危險。
八戒一聽行者所言,不禁嘟囔起來:“哥啊,你瞧瞧這山,高聳入雲、怪石嶙峋,這般險峻的地勢,定然藏有妖邪之物啊!”行者卻是一臉淡定,迴應道:“莫要多言了,常言道‘山高原有怪,嶺峻豈無精’!咱們需得小心行事才是。”說罷,行者轉頭看向沙僧,接著吩咐道:“沙僧,你與我暫且在此處守候,讓八戒先下山凹裏去探探路。看看哪條道路比較好走,是否存在洞府之類的地方。還要仔細探查清楚究竟是從何處開門,待他迴來將情況一一稟報於我們,然後咱們再一同前去尋找師父並解救於他。”
八戒聽聞此言,心中暗自叫苦不迭,嘴裏埋怨道:“哎呀呀,俺老豬可真是倒黴透頂!怎麽每次都是俺先來打頭陣呢!這不就是拿俺來頂缸嘛!”行者見狀,眉頭微皺,厲聲道:“休要囉嗦!昨夜你可是信誓旦旦地說一切包在你身上,如今怎又打起退堂鼓來了?”八戒被行者這麽一喝斥,頓時不敢再多嘴,隻得應道:“好好好,莫要叫嚷啦,俺去便是!”隻見那呆子極不情願地放下手中的九齒釘耙,用力抖了抖身上的衣裳,然後便空著雙手,縱身一躍跳下了高山,開始尋覓起路徑來。
至於這一趟下去,八戒到底會遭遇怎樣的狀況,是吉是兇,能否順利完成任務歸來,那就隻能留待下一迴再分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