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那孫大聖與近侍宦官一同來到皇宮內院,徑直走到寢宮門外停了下來。他將三條金線遞給宦官,吩咐道:“讓內宮妃後,或者近侍太監,先將金線係在聖躬左手腕下,按照寸、關、尺三部的位置,然後把線頭從窗欞兒穿出給我。”那宦官果然依照他的話,請國王坐在龍床上,按照寸、關、尺的位置,用金線一頭係好,一頭從窗欞兒理出窗外。
行者接過線頭,先用自己的右手大拇指托著食指,查看了寸脈;接著將中指按在大拇指上,查看了關脈;又將大拇指托住無名指,查看了尺脈;他調整好自己的唿吸,分辨出四氣、五鬱、七表、八裏、九候、浮中沉、沉中浮等脈象,明確了虛實的端倪;又讓解開左手,依舊按照剛才的方法係在右手腕下的部位。行者隨即用左手指,從頭到尾依次診視完畢,然後將身子抖了一抖,把金線收上身來。他高聲厲喝道:“陛下左手寸脈強而緊,關脈澀而緩,尺脈芤且沉;右手寸脈浮而滑,關脈遲而結,尺脈數而牢。左手寸脈強而緊,是中虛心痛的症狀;關脈澀而緩,是汗出肌麻的表現;尺脈芤而沉,是小便赤而大便帶血的跡象。
孫悟空為朱紫國國王懸絲診脈後,說道:“右手寸脈浮而滑者,內結經閉也;關遲而結者,宿食留飲也;尺數而牢者,煩滿虛寒相持也。診此貴恙:是一個驚恐憂思,號為‘雙鳥失群’之證。”那國王在內聞言,滿心歡喜,打起精神,高聲應道:“指下明白!指下明白!果是此疾!請出外麵用藥來也。”
孫悟空這才緩步走出宮門。早有在旁聽見的太監,已先對眾人報知了國王的病情。不一會兒,孫悟空出來了,唐僧趕忙詢問國王的病情如何。孫悟空迴答道:“我已經為國王診了脈,現在正在對症製藥呢。”眾官上前問道:“神僧長老,剛才您說國王的病是‘雙鳥失群’之證,這是什麽意思呢?”孫悟空笑著解釋道:“有雌雄兩隻鳥,原本在一起飛翔,忽然遭遇暴風驟雨,被驚散了。雌鳥見不到雄鳥,雄鳥也見不到雌鳥,雌鳥思念雄鳥,雄鳥也思念雌鳥:這不就是‘雙鳥失群’嗎?”
眾官聽聞此言,不禁齊聲喝彩道:“真是神僧!真是神醫!”他們對行者的醫術稱讚不已。這時,一位太醫官問道:“病勢已然明了,隻是不知該用何藥來醫治?”行者迴答道:“不必拘泥於藥方,見到藥物就要。”醫官疑惑地說:“經書上說:‘藥有八百八味,人有四百四病。’病症並非隻在一人身上,藥物豈能全部使用?為何見藥就要呢?”行者解釋道:“古人曾言:‘藥不執方,合宜而用。’因此,我需要征集全部的藥品,然後根據具體情況進行加減調配。”那醫官聽後,不再多言。他立即走出朝門,差遣本衙當值的人員,將滿城的生熟藥鋪都通知遍了,要求他們將每味藥品各準備三斤,送給行者。行者說道:“這裏並非製藥之地,可將所有藥品的數量以及製藥所需的一應器皿,都送到會同館,交給我的師弟二人收下。”醫官領命,隨即把八百八味每味三斤的藥品,以及藥碾、藥磨、藥羅、藥乳,還有乳缽、乳槌等器具,都送到了館中,一一交付完畢。
行者往殿上請師父一同前往館中製藥。隻見那長老正在起身,忽然間內宮傳來旨意,要求閣下留住法師,並與他一同住宿於文華殿。等明日服下藥物後,如果病情痊愈就會有酬謝,並且還會倒換通關文牒送行。三藏聽後大吃一驚說道:“徒弟啊,這意思是要把我留下來當作人質呢。如果能治好,他們自然高興地送我們走;要是治不好,我的性命可就危險了。你一定要仔細用心,精心虔誠地製作藥物啊!”行者笑著迴答說:“師父您放心吧,就在這裏好好享受。老孫我自然有醫治國家的本事。”
好一個大聖,告別了三藏,辭別了眾大臣,徑直來到館中。八戒迎上來笑著說:“師兄,我知道你的想法了。”行者問道:“你知道什麽?”八戒迴答說:“我知道你這次取經不成功,又想找個生計卻沒有本錢,今天看到這裏這麽富庶,所以打算在這裏開藥鋪賺錢呢。”行者大聲嗬斥道:“不要亂說話!隻要醫好了國王,心滿意足地辭別朝廷繼續趕路就行了,開什麽藥鋪!”
八戒聽了,不禁咋舌道:“難道這八百八味藥,每味要三斤,總共就是兩千四百二十四斤,才隻醫治一個人嗎?這能用到什麽時候啊!不知道要多少年才能吃完呢!”行者笑著迴答:“哪裏需要那麽多藥材呀?他們太醫院裏的官員都是些愚蠢又盲目之輩,所以才會準備這麽多的藥材,讓他們摸不著頭腦,根本不知道我到底用的是哪幾味藥,更難以理解我的神奇藥方。”
正當他們談論的時候,忽然看到兩名館使,恭敬地跪在麵前說道:“懇請神僧老爺去享用晚齋。”行者疑惑地問:“早上你們還那樣對我,現在怎麽跪著來請我了?這是什麽道理?”館使連忙叩頭解釋:“老爺您剛來的時候,我們這些下官有眼不識泰山,不認得您的尊貴麵容。如今聽說老爺您大顯神威,能夠治好我們一國之主,如果國王的病情痊愈,老爺您就有可能成為這片江山的主人,我們自然都是您的臣子,理當跪地拜請。”行者聽了這話,心裏很是高興,爽快地登上堂屋坐下。八戒和沙僧則分別坐在兩旁。隨後,豐盛的齋飯被端上來了。沙僧迫不及待地開口問道:“師兄,師父在哪裏呢?”
行者笑著說道:“師父被那國王給留下當作人質了呢。隻有等把他的病治好之後,才會給酬金並送我們離開。”沙僧聽後又問道:“有沒有受到什麽款待啊?”行者迴答說:“國王怎麽可能沒有款待呢!我來的時候,已經有三位閣老陪伴在他身邊,並請他進入了文華殿。”八戒聽了說道:“這麽說來,還是師父厲害啊。他還有閣老陪著,而我們隻能有兩個館使侍奉著。先不管這些了,讓我老豬好好地吃上一頓再說吧。”於是兄弟們便自由自在地享受了一番美食。
時間過得很快,天漸漸黑了下來。行者叫來館使吩咐道:“收拾一下餐具,再準備一些油和蠟燭,我們要到夜深人靜的時候,才能開始製藥。”館使果然送來了不少油和蠟燭,然後各自散去休息了。
到了半夜時分,大街上的人們都已經安靜入睡,周圍一片寂靜無聲。八戒說道:“哥哥,你到底要製作什麽藥啊?趕緊做事吧。我都困得不行了。”行者迴答道:“你去拿一兩大黃過來,將其磨成細粉末。”
沙僧乃是說道:“這大黃味道苦澀,屬性寒冷,沒有毒性,它的藥性沉重且不會漂浮,它的作用行走卻不守留,能夠奪取各種鬱悶之氣而且沒有壅塞停滯,平定禍亂從而導致太平,所以取名叫做‘將軍’。這隻是一種瀉下藥罷了。但是隻怕病人長久患病身體虛弱,不能使用這種藥物。”行者笑著迴答說:“賢弟不知道啊。這種藥物有利於化痰順氣,掃蕩肚子裏凝滯的寒熱之氣。你不要管我。你去拿一兩巴豆,去掉外殼和內膜,捶打去除油脂的毒性,碾壓成細末過來。”八戒說:“巴豆味道辛辣,屬性炎熱,具有毒性;可以消除堅固的積聚之物,掃蕩肺部髒腑的深沉寒氣;打通阻塞封閉之處,通暢水穀的運行道路;乃是攻克難關、奪取城門的將領,不可以輕易使用。”行者說:“賢弟,你也不知道。這種藥物破除結塊、宣導腸道,能夠調理心髒膨脹、水腫腹脹。快點製作出來。我還有輔佐的藥物味道來輔助它呢。”他們兩個人立刻就把兩種藥物碾壓成細末,然後問道:“師兄,還需要用那幾十種藥物嗎?”
行者道:“不必了。”八戒道:“八百八味藥,每味三斤,隻用這二兩,實在是太少了。”行者拿出一個花磁盞子,說道:“賢弟,你別說話,你拿這個盞兒,去刮半盞鍋臍灰過來。”八戒問道:“要這鍋灰做什麽?”行者道:“這是藥裏要用的。”沙僧道:“小弟從未見過藥裏用鍋灰的。”行者道:“這鍋灰名叫‘百草霜’,能治百病,你不知道嗎?”那呆子真的去刮了半盞鍋灰,又碾細了。行者又將盞子遞給八戒,說道:“你再去弄半盞我們的馬尿來。”八戒問道:“要馬尿做什麽?”行者道:“要做藥丸。”沙僧又笑道:“哥哥,你這不是在開玩笑吧。馬尿又腥又臊,怎麽能入藥呢?我隻見過用醋糊做藥丸,用陳米糊做藥丸,用煉蜜做藥丸,或者隻是用清水做藥丸,哪裏見過用馬尿做藥丸的?那東西又腥又臊,脾虛的人,一聞就會吐;再加上巴豆、大黃,會讓人上吐下瀉,這可不是鬧著玩的。”
行者說道:“你並不知曉其中緣由。我那坐騎,並非尋常馬匹。它本是西海龍王之子。倘若它肯去撒尿,無論你身患何種疾病,隻要服下,即刻便能痊愈。隻是此事急切間難以辦到。”八戒聽聞此言,果真走到馬的身旁。隻見那馬側臥在地上,正在沉睡之中。呆子用力一腳踢去,將馬踢得站起身來,然後把它襯在自己的肚子下麵,等待了半晌,卻全然不見馬有撒尿的跡象。八戒趕忙跑迴行者身邊,說道:“哥哥呀,暫且不要去醫治皇帝了,還是趕緊去醫治醫治這匹馬吧。那個死人已經幹癟了,恐怕它是一滴尿也尿不出來了!”行者笑著迴答道:“我這就和你一同前去。”沙僧也說道:“我也去瞧一瞧。”
三人一同來到馬的旁邊,那馬突然跳躍起來,口中吐出人言,厲聲高叫道:“師兄,你難道不知曉嗎?我原本是西海的飛龍,隻因觸犯了天條,幸得觀音菩薩搭救,將我的角鋸掉,鱗片褪去,變成了一匹馬,馱著師父前往西天取經,以將功贖罪。我若是在水中撒尿,水中的遊魚吞食之後,便能化作蛟龍;我若是在山上撒尿,山中的草木沾染尿液的味道,就會變成靈芝,被仙童采摘後可使人長壽。我又怎肯在這塵世凡俗之地輕易拋灑呢?”
孫悟空說:“兄弟說話小心點。這裏可是西方國家,不是一般的塵世凡俗之地,更不能輕易放棄。俗話說:‘集腋成裘。’我們要給他們國家的國王治病呢。如果能治好,大家都能光彩照人;要是治不好,恐怕很難平安離開這裏啊。”白龍馬這才叫了一聲:“等著。”隻見它向前猛衝一下,又向後退了一步,咬牙切齒地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好不容易擠出一點尿液來,然後才站起來。豬八戒抱怨道:“這個該死的家夥!就算是金子做的尿,多撒一些也行啊!”孫悟空看到已經收集到小半碗尿液,說道:“夠了!夠了!拿去吧。”沙和尚這才高興起來。
三個人迴到大廳上,把前麵準備好的藥材攪拌在一起,揉成了三顆大藥丸。孫悟空說:“兄弟,太大了吧。”豬八戒說:“隻有核桃那麽大而已。要是讓我吃,一口就沒了!”於是他們把藥丸收進一個小盒子裏。兄弟三人穿著衣服躺下睡覺,一夜無話。
第二天清晨,陽光已經灑滿大地。而那個國家的國王因為身體不適,無法上朝理政,但他還是請來了唐僧,希望能見到那位神奇的孫長老,並讓他幫忙取出藥物來治療自己的疾病。
眾多官員跟隨國王的命令來到了會同館,他們恭敬地向孫悟空行禮,表示願意接受這位神僧的救治。孫悟空看到眾人前來,便讓豬八戒拿出盒子並打開蓋子,然後將它遞給那些官員們。
當官員們接過盒子後,好奇地詢問這是什麽藥。孫悟空告訴他們這個藥叫做\"烏金丹\"。聽到這個名字,豬八戒和沙和尚偷偷笑了起來,心裏想著這藥其實就是用鍋灰拌成的,當然看起來就像烏金一樣。
官員們繼續追問需要什麽東西作為藥引。孫悟空迴答說有兩種可以選擇的藥引,其中一種比較容易找到,可以用來煎藥後服用。官員們急忙問這種藥引到底是什麽。孫悟空得意洋洋地說:
\"有一種藥引是半空中飛翔的老鴉的屁,還有一種是緊緊貼著水麵遊的鯉魚撒的尿。另外還需要王母娘娘擦臉的香粉、太上老君煉丹爐裏的煙灰以及玉皇大帝頭上戴過的破頭巾三塊,最後還要五根困住龍的胡須。隻要把這六種物品熬成湯送服下去,你們國王的憂慮和疾病就能立刻消除。\"
多官聽聞此言,紛紛說道:“此物真是世間所無啊。那麽請問,這服藥所需的一般引子又是什麽呢?”行者迴答道:“需用無根水送服。”眾官聽後笑道:“這個容易獲取。”行者問道:“何以見得容易呢?”多官解釋道:“我這裏的人家有個通俗的說法:若要取得無根水,隻需拿一個碗盞,到井邊或河邊,舀取一些水,然後迅速轉身,不要讓水落地,也不要迴頭,直接拿迴家給病人吃藥就行了。”行者卻搖頭道:“井中河內的水,都是有根的。我所說的無根水,並非如此,乃是從天上落下的,不沾地就直接飲用,這樣才叫做‘無根水’。”多官又說道:“這也不難。等到天陰下雨時,再吃藥便是了。”說完,便拜謝了行者,將藥拿迴去獻上。
國王一聽大喜過望,連忙命令身邊的侍從將孫悟空迎接到殿內。國王仔細端詳著手中的藥丸子問道:“這究竟是什麽藥丸啊?”眾多官員趕忙迴答道:“這位神僧說這是‘烏金丹’,需要用無根水送服才能發揮藥效。”於是國王立刻吩咐宮人們去取無根水來。這時有位官員站出來說道:“神僧說無根水並非是從井河中打來的水,而是從天而降且沒有沾染地麵的雨水才行。”國王聽後馬上讓當駕官傳達旨意,請法師們祈雨。隨後各位官員遵命離開並張貼告示,這件事暫且不提。
話說孫悟空在會同館大廳裏對豬八戒喊道:“剛才我答應他要天降雨水,這樣才能服藥,現在時間這麽緊迫,去哪裏弄雨水呢?我觀察這個國王,似乎也是一個大賢大德之人,我想和你一起幫他降下一些雨水來輔助他服藥,你覺得怎樣?”豬八戒疑惑地問:“那我們該怎麽做呢?”孫悟空笑著答道:“你站到我的左邊,充當輔星;沙師弟,你站到我的右邊,充當弼宿。等老孫施展法術給他降些無根水。”
好一個大聖,隻見他腳踏著天罡北鬥步,口中念念有詞,不多時,就看見東方天空之上,一朵巨大的烏雲慢慢飄來,越來越近,最後來到了大聖頭頂上方。隻聽見烏雲裏傳來聲音說道:“大聖,東海龍王敖廣前來拜見。”大聖笑道:“龍王啊,我沒有事情可不會輕易麻煩您老人家,這次請你來是想讓你幫個小忙,給國王下點藥。”龍王疑惑地問道:“大聖叫我的時候,也沒說是要水呀,我自己就過來了,沒帶下雨的工具,也沒有風雨雷電,怎麽能下雨呢?”大聖擺擺手道:“現在不需要什麽風雨雷電,也不用太多雨水,隻要一點點用來做藥引子的水就行了。”龍王想了想說:“既然這樣,那就等我打兩個噴嚏,吐一些口水出來吧,給他當藥吃。”大聖聽了非常高興,連連點頭道:“太好了,太好了!別猶豫了,趕緊開始吧。”
那老龍在半空中,慢慢地降低烏雲,直到飛到皇宮上空,然後隱藏身形,張開嘴吐出一口口水,頓時化作一場甘霖。朝廷的官員們紛紛大聲喝彩道:“陛下真是洪福齊天!老天爺降下甘霖啦!”
國王即刻傳下旨意,說道:“取來器皿盛著。不論是宮廷內外,還是官員大小,都要等著貯存仙水,以拯救寡人。”
你瞧那文武百官以及三宮六院的妃嬪和三千彩女、八百嬌娥,一個個都手擎酒杯、托著茶盞,舉著碗、拿著盤子,等待承接甘雨。那老龍在半空中,運化著津液唾液,始終不離王宮前後。大約過了一個時辰,龍王向大聖告辭返迴大海。眾大臣將杯盂碗盞收起來,其中有等著一點兩點的,也有等著三點五點的,還有一點都沒等著的,總共匯聚在一起,大約有三盞之多,一起獻給了禦案。真的是奇異的香氣彌漫了整個金鑾殿,美妙的味道熏飄到了天子的庭院!
那國王辭別了法師後,帶著“烏金丹”和甘雨迴宮去了。他迴到宮中,立刻吞下一顆藥丸,並喝了一杯甘雨。接著又吞下第二顆藥丸,再喝了一杯甘雨。最後,國王連續吞下三顆藥丸,同時也喝下了三杯甘雨。沒過多久,他的腹部開始發出聲響,就像轆轤轉動一樣不停。於是國王趕緊找了個幹淨的馬桶,連續拉了三五次。之後,他吃了一些米粥,然後側身倒在了龍床上。這時,有兩個妃子走過來查看馬桶,裏麵滿是汙穢的痰液和口水,其中還有一團糯米團子。妃子們走到龍床邊向國王稟報說:“陛下,您的病根都已經被排泄出來了!”國王聽到這句話,非常高興,又吃了一碗米飯。過了一會兒,國王漸漸覺得心情舒暢,氣血通暢,精神煥發,腳步也變得有力起來。他從龍床上下來,穿上朝服,登上寶殿。見到唐僧後,他立即跪下行禮。長老急忙還禮。行禮結束後,國王用手扶著唐僧,讓他坐下,然後命令手下:“快去準備一張帖子,上麵寫上我‘再拜頓首’的字樣,派官員去邀請法師的三位高徒。另外,一邊打開東閣,光祿寺安排宴席來酬謝他們。”
多官領旨之後,負責準備請柬的官員趕忙書寫請柬,而負責籌備宴席的官員則忙著安排宴會事宜。這些人都展現出了非凡的能力和效率,仿佛整個國家都有著移山填海的力量一般,不一會兒功夫,所有事情就已經全部準備好了。
再說豬八戒看到官員投遞請柬,心中不由得大喜過望,笑著說道:“哥哥啊,果然是神奇的妙藥!今天前來答謝,全靠兄長的功勞。”沙僧也附和著說道:“二哥說得太對了!俗話說:‘一人有福,全家受益。’我們在這裏共同製藥,每個人都功不可沒。大家盡情享受吧,不要再多說什麽了。”哎呀呀,你看他們兄弟幾個都興高采烈地徑直朝王宮走去。
眾官員熱情地迎接他們,並帶領他們來到東閣。眾人一進東閣便發現,唐僧、國王以及閣老早已在那裏安排好了豐盛的筵席。孫悟空、豬八戒、沙僧三人向師父行了個禮,然後與眾官員一同入席。隻見筵席上擺放著四張素桌,每桌都是可以供十人享用的精美菜肴;前方還有一張葷桌,上麵擺滿了各種美味佳肴,同樣可供十人品嚐。此外,左右兩側還擺放著四五百張單人餐桌,排列得整整齊齊。
古有雲:“珍饈百味,美祿千鍾。瓊膏酥酪,錦縷肥紅。”寶妝花彩豔麗,果品味香濃鬱。鬥糖龍纏列獅仙,餅錠拖爐擺鳳侶。葷食有豬羊雞鵝魚鴨等各種肉類,素食有蔬菜、竹筍、豆芽、木耳和蘑菇。還有幾樣香湯餅,數次透糖酥。滑軟的黃粱飯,清新的菇米糊。各種粉湯香氣撲鼻又辛辣,每一樣都增添了美味和甜蜜。君臣舉杯方才安坐,名分品級慢慢傳壺。
那國王親自手持酒杯,先請唐僧安坐。三藏說道:“貧僧不會飲酒。”國王說道:“這是素酒。法師飲此一杯,如何?”三藏說道:“酒乃是僧家第一戒。”國王感到非常過意不去,說道:“法師戒酒,卻用什麽來表示敬意呢?”三藏說道:“讓我的三個徒弟代我飲酒吧。”國王這才高興起來,轉而將金杯遞給行者。行者接過酒,向眾人行禮完畢,喝了一杯。國王見他喝得爽快,又奉上一杯。行者不推辭,又喝了一杯。國王笑著說道:“再喝個三寶鍾兒。”
行者毫不推辭,又吃了一杯。國王又叫人斟上,說道:“吃個四季杯兒。”
八戒在一旁,見酒沒有輪到他,饞得他直咽口水;又見那國王苦苦勸行者喝酒,他便叫嚷起來:“陛下,吃的藥也多虧了我,那藥裏有馬……”行者一聽,擔心呆子泄露了秘密,連忙將手中的酒遞給八戒。八戒接過酒就喝,卻不再說話。
國王好奇地問道:“神僧說藥裏有馬,是什麽馬呢?”行者接過話頭說道:“我這兄弟,就是嘴巴不嚴。不過他倒是有個經驗良方,總想告訴別人。陛下早上吃藥,裏麵有馬兜鈴。”國王轉頭問眾官道:“馬兜鈴是什麽藥材?能醫治什麽病症?”這時,太醫院的官員在旁邊迴答道:“主公,馬兜鈴味苦性寒,沒有毒性,有平喘祛痰的顯著功效。它能通氣,最能消除血蠱,補虛止咳,還能寬中。”
國王笑著說道:“用得恰當,用得恰當!豬長老再飲一杯。”八戒也不說話,卻也喝了個三寶鍾。國王又遞給沙僧酒,沙僧也喝了三杯,然後大家都坐下了。
眾人飲宴了很長時間,國王又舉起大酒杯,遞給行者。行者說道:“陛下請坐。老孫我會依次痛快地喝酒,絕對不會推辭。”國王說道:“神僧對我的恩情重如山,我實在是酬謝不盡。無論如何請喝下這一大杯,我有話要說。”行者說道:“有什麽話就說吧,老孫喜歡喝酒。”國王說道:“我有好幾年的憂疑病,被神僧一貼靈丹打通了,所以就好了。”行者笑著說道:“昨天老孫看了陛下,就已經知道是憂疑之疾,隻是不知道陛下憂驚的是什麽事?”國王說道:“古人說:‘家醜不可外揚。’無奈神僧是我的恩主,隻要你不笑話我,我就可以告訴你。”行者說道:“我怎麽敢笑話你呢,請說吧無妨。”
國王開口問道:“神僧自東土而來,不知一路上經過了幾個邦國?”行者迴答道:“經過的邦國大概有五六個吧。”國王接著又問:“那其他國家的國王之後,不知是如何稱唿的。”行者說道:“其他國王之後,一般都稱為正宮、東宮、西宮。”國王卻說道:“寡人這裏不是這等稱唿:寡人將正宮稱為金聖宮,東宮稱為玉聖宮,西宮稱為銀聖宮。現今隻有銀聖宮和玉聖宮兩位王後在宮中。”行者好奇地問道:“那金聖宮為何不在宮中呢?”國王不禁潸然淚下,說道:“金聖宮不在宮中已經三年了。”行者追問道:“那她去了哪裏呢?”
國王感慨地說道:“三年前,正值端陽佳節,朕與嬪後一同在禦花園的海榴亭下,進行解粽、插艾、飲菖蒲雄黃酒等傳統活動,同時觀看鬥龍舟的精彩比賽。就在那時,忽然一陣狂風襲來,半空中赫然出現了一個妖精,他自稱賽太歲。此妖聲稱他居住在麒麟山獬豸洞,洞中缺少一位夫人,而他聽聞我金聖宮生得貌美姿嬌,欲娶她為夫人,責令朕速速將金聖宮獻出。他還威脅說,如若三聲之內不將金聖宮獻出來,他就要先吃掉寡人,然後再吃掉眾臣,最後將滿城的黎民百姓全部吃光。”
國王繼續說道:“那時節,朕心係國家和百姓,無奈之下,隻好將金聖宮推出海榴亭外,那妖響一聲便將她攝走了。寡人因此受到了極大的驚嚇,導致那粽子凝滯在體內;再加上晝夜憂思不斷,所以才患上了這痛苦的疾病,整整三年。如今,幸得神僧賜予的靈丹妙藥,朕服用後,上了幾次廁所,排出的盡是那三年前積滯在體內的廢物。因此,朕現在身體康健,精神也如同往昔一般。今日朕能得以續命,皆是神僧的恩賜,這份恩情豈止是如泰山般沉重啊!”
行者聞得此言,不禁滿心喜悅,隨即將那巨觥之酒,兩口吞入腹中,而後笑著詢問國王道:“陛下原來是為此等事而驚憂!如今幸遇老孫,已然痊愈。隻是不知陛下是否想要金聖宮迴國呢?”那國王聞言,眼中含淚,悲痛地說道:“朕日思夜想,無時無刻不在掛念此事,隻是苦於沒有一個人能夠降伏那妖精。朕又豈會不想讓她迴國呢!”行者聽後,當即說道:“我老孫願與你一同前去降伏那妖邪,不知陛下意下如何?”國王聽後,感激涕零,當即跪下說道:“若神僧能救得朕的愛後,朕願率領三宮九嬪,出城為民,將這一國的江山,盡數托付給神僧,讓你成為這一國之帝。”八戒在一旁,見國王說出此言,行此大禮,忍不住嗬嗬大笑道:“這皇帝真是失了體統!怎麽能為了一個老婆就不要江山,還跪著求一個和尚呢?”
行者急忙走上前,將國王攙扶起來說道:“陛下,自從那妖精把金聖宮帶走之後,這段時間它還來過嗎?”國王迴答說:“它前年五月份抓走了金聖宮,到十月份的時候又來了一次,說是要兩個宮女去服侍娘娘,我馬上就獻上了兩個。到去年三月份,它又來要兩個宮女;七月份,又要走了兩個;今年二月份,又要走了兩個;不知道什麽時候還會再來。”行者問:“像它這樣頻繁地過來,你們難道不害怕它嗎?”國王說:“我見它來了很多次,一方麵感到恐懼,另一方麵又擔心它有傷害我們的意圖。去年四月份,我命令工匠們建造了一座避妖樓,隻要聽到風聲,知道是它來了,我就和二位皇後以及九位嬪妃一起進入樓裏躲避。”行者說:“如果陛下不嫌棄,可以帶著我去看看那座避妖樓怎麽樣?”
卻說那國王即將左手攜著行者出席,眾官亦皆起身相隨。此時豬八戒見狀,卻是不幹了,嚷嚷道:“哥哥,你真是不講道理啊!如此美味的禦酒都不吃,還非要搖席破坐地要去看什麽東西呢?”那國王一聽這話,心中便已明白八戒其實就是貪吃,於是連忙命令當駕官抬來兩張素桌麵,並將美酒放置於避妖樓外伺候。這下子呆子才不再叫嚷,而是與師父和沙僧一同笑道:“咱們翻席去吧。”
隨後,一行人由文武官員引領,那國王則親自攙扶行者,穿過皇宮來到禦花園後方。然而,令人驚訝的是,這裏並沒有見到任何樓台殿閣。行者不禁疑惑地問道:“避妖樓在哪裏呢?”話音未落,隻見兩名太監手持兩根紅漆扛子,迅速走到一片空地之上,輕輕一掬,便掀起了一塊四方石板。這時國王開口解釋道:“此處便是避妖樓。這底下足有三丈之深,共建成了九間朝殿。裏麵還有四口大缸,缸內裝滿了清油,日夜點著燈火,從不熄滅。隻要寡人聽到有風聲響動,便會立刻進入其中躲避,然後讓人在外邊蓋上石板。”行者聽後,忍不住笑了起來,說道:“那妖精還算有些良心,沒有加害於你。如果它真想害你,在這裏又怎麽可能躲得過去呢?”
正說著話,隻見那正南方向,唿唿作響,狂風唿嘯而來,吹得塵土飛揚。嚇得那些官員們齊聲抱怨道:“這和尚真是烏鴉嘴,剛說起什麽妖精,妖精就來了!”驚慌失措的國王丟下了行者,急忙鑽入地穴之中。唐僧也跟著躲了進去。眾官員們也都紛紛找地方躲藏起來。
八戒和沙僧也想要躲避,卻被行者左右手緊緊扯住。行者說道:“兄弟們,不要害怕。我和你們一起去看看,這究竟是個什麽妖精。”八戒嘟囔道:“這不是瞎扯嗎!認他有什麽用?大家都躲起來了,師父也藏起來了,國王也跑了,我們還不趕緊走,在這裏顯擺什麽!”那呆子拚命掙紮,卻始終無法掙脫行者的手。行者緊緊抓住他,過了一會兒,隻見半空中突然出現一個妖精。
你看那妖精,身形高大,足有九尺,麵目猙獰可怖。一雙眼睛猶如金燈般閃爍著兇光。兩隻耳朵像扇子一樣支棱著,四顆獠牙如同鐵釘一般鋒利。他的鬢角環繞著紅色的毛發,眉毛豎起,仿佛燃燒的火焰。鼻子下垂,鼻孔張大,露出裏麵的獠牙。他的胡須幾縷如朱砂線一般,顴骨高聳,滿臉鐵青。他的雙臂青筋暴起,呈現出藍色,雙手如鋼爪般鋒利,緊握著一杆長槍。他腰間係著豹皮裙子,赤著腳,蓬頭垢麵,形如鬼魅。
行者見了那妖怪,心中暗自思量,轉頭問沙僧:“沙僧,你可認得此妖?”沙僧搖頭道:“我從未與他打過交道,怎會認得!”行者又問八戒:“八戒,你可曾見過他?”八戒也連忙擺手:“我與他既無茶酒之緣,也非賓朋鄰裏,著實不認識!”行者沉吟片刻,說道:“我看他倒像是東嶽天齊手下把門的那個醮麵金睛鬼。”八戒卻不以為然:“絕不是!鬼乃陰靈之物,通常在申酉戌亥時才會出沒。現今尚在巳時,哪會有鬼怪敢現身?即便真是鬼,也不會駕雲。就算會弄風,也不過是一陣旋風罷了,怎會有如此狂風?或許他就是那賽太歲也說不定。”行者聽了,笑著說:“好你個呆子,分析得倒也有些道理!既然如此,你二人在此好生守護,待我去問他個名號,也好讓國王救出金聖宮。”八戒趕忙說道:“你去便是,千萬莫要供出我們來。”行者昂首挺胸,不做迴答,身形一閃,化作一道祥光,飛身躍至空中。
正是:安邦先卻君王病,守道須除愛惡心。
卻不知此番前去,在空中與那妖怪是勝是敗,又能否擒住妖怪,救出金聖宮。
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迴分解。
行者接過線頭,先用自己的右手大拇指托著食指,查看了寸脈;接著將中指按在大拇指上,查看了關脈;又將大拇指托住無名指,查看了尺脈;他調整好自己的唿吸,分辨出四氣、五鬱、七表、八裏、九候、浮中沉、沉中浮等脈象,明確了虛實的端倪;又讓解開左手,依舊按照剛才的方法係在右手腕下的部位。行者隨即用左手指,從頭到尾依次診視完畢,然後將身子抖了一抖,把金線收上身來。他高聲厲喝道:“陛下左手寸脈強而緊,關脈澀而緩,尺脈芤且沉;右手寸脈浮而滑,關脈遲而結,尺脈數而牢。左手寸脈強而緊,是中虛心痛的症狀;關脈澀而緩,是汗出肌麻的表現;尺脈芤而沉,是小便赤而大便帶血的跡象。
孫悟空為朱紫國國王懸絲診脈後,說道:“右手寸脈浮而滑者,內結經閉也;關遲而結者,宿食留飲也;尺數而牢者,煩滿虛寒相持也。診此貴恙:是一個驚恐憂思,號為‘雙鳥失群’之證。”那國王在內聞言,滿心歡喜,打起精神,高聲應道:“指下明白!指下明白!果是此疾!請出外麵用藥來也。”
孫悟空這才緩步走出宮門。早有在旁聽見的太監,已先對眾人報知了國王的病情。不一會兒,孫悟空出來了,唐僧趕忙詢問國王的病情如何。孫悟空迴答道:“我已經為國王診了脈,現在正在對症製藥呢。”眾官上前問道:“神僧長老,剛才您說國王的病是‘雙鳥失群’之證,這是什麽意思呢?”孫悟空笑著解釋道:“有雌雄兩隻鳥,原本在一起飛翔,忽然遭遇暴風驟雨,被驚散了。雌鳥見不到雄鳥,雄鳥也見不到雌鳥,雌鳥思念雄鳥,雄鳥也思念雌鳥:這不就是‘雙鳥失群’嗎?”
眾官聽聞此言,不禁齊聲喝彩道:“真是神僧!真是神醫!”他們對行者的醫術稱讚不已。這時,一位太醫官問道:“病勢已然明了,隻是不知該用何藥來醫治?”行者迴答道:“不必拘泥於藥方,見到藥物就要。”醫官疑惑地說:“經書上說:‘藥有八百八味,人有四百四病。’病症並非隻在一人身上,藥物豈能全部使用?為何見藥就要呢?”行者解釋道:“古人曾言:‘藥不執方,合宜而用。’因此,我需要征集全部的藥品,然後根據具體情況進行加減調配。”那醫官聽後,不再多言。他立即走出朝門,差遣本衙當值的人員,將滿城的生熟藥鋪都通知遍了,要求他們將每味藥品各準備三斤,送給行者。行者說道:“這裏並非製藥之地,可將所有藥品的數量以及製藥所需的一應器皿,都送到會同館,交給我的師弟二人收下。”醫官領命,隨即把八百八味每味三斤的藥品,以及藥碾、藥磨、藥羅、藥乳,還有乳缽、乳槌等器具,都送到了館中,一一交付完畢。
行者往殿上請師父一同前往館中製藥。隻見那長老正在起身,忽然間內宮傳來旨意,要求閣下留住法師,並與他一同住宿於文華殿。等明日服下藥物後,如果病情痊愈就會有酬謝,並且還會倒換通關文牒送行。三藏聽後大吃一驚說道:“徒弟啊,這意思是要把我留下來當作人質呢。如果能治好,他們自然高興地送我們走;要是治不好,我的性命可就危險了。你一定要仔細用心,精心虔誠地製作藥物啊!”行者笑著迴答說:“師父您放心吧,就在這裏好好享受。老孫我自然有醫治國家的本事。”
好一個大聖,告別了三藏,辭別了眾大臣,徑直來到館中。八戒迎上來笑著說:“師兄,我知道你的想法了。”行者問道:“你知道什麽?”八戒迴答說:“我知道你這次取經不成功,又想找個生計卻沒有本錢,今天看到這裏這麽富庶,所以打算在這裏開藥鋪賺錢呢。”行者大聲嗬斥道:“不要亂說話!隻要醫好了國王,心滿意足地辭別朝廷繼續趕路就行了,開什麽藥鋪!”
八戒聽了,不禁咋舌道:“難道這八百八味藥,每味要三斤,總共就是兩千四百二十四斤,才隻醫治一個人嗎?這能用到什麽時候啊!不知道要多少年才能吃完呢!”行者笑著迴答:“哪裏需要那麽多藥材呀?他們太醫院裏的官員都是些愚蠢又盲目之輩,所以才會準備這麽多的藥材,讓他們摸不著頭腦,根本不知道我到底用的是哪幾味藥,更難以理解我的神奇藥方。”
正當他們談論的時候,忽然看到兩名館使,恭敬地跪在麵前說道:“懇請神僧老爺去享用晚齋。”行者疑惑地問:“早上你們還那樣對我,現在怎麽跪著來請我了?這是什麽道理?”館使連忙叩頭解釋:“老爺您剛來的時候,我們這些下官有眼不識泰山,不認得您的尊貴麵容。如今聽說老爺您大顯神威,能夠治好我們一國之主,如果國王的病情痊愈,老爺您就有可能成為這片江山的主人,我們自然都是您的臣子,理當跪地拜請。”行者聽了這話,心裏很是高興,爽快地登上堂屋坐下。八戒和沙僧則分別坐在兩旁。隨後,豐盛的齋飯被端上來了。沙僧迫不及待地開口問道:“師兄,師父在哪裏呢?”
行者笑著說道:“師父被那國王給留下當作人質了呢。隻有等把他的病治好之後,才會給酬金並送我們離開。”沙僧聽後又問道:“有沒有受到什麽款待啊?”行者迴答說:“國王怎麽可能沒有款待呢!我來的時候,已經有三位閣老陪伴在他身邊,並請他進入了文華殿。”八戒聽了說道:“這麽說來,還是師父厲害啊。他還有閣老陪著,而我們隻能有兩個館使侍奉著。先不管這些了,讓我老豬好好地吃上一頓再說吧。”於是兄弟們便自由自在地享受了一番美食。
時間過得很快,天漸漸黑了下來。行者叫來館使吩咐道:“收拾一下餐具,再準備一些油和蠟燭,我們要到夜深人靜的時候,才能開始製藥。”館使果然送來了不少油和蠟燭,然後各自散去休息了。
到了半夜時分,大街上的人們都已經安靜入睡,周圍一片寂靜無聲。八戒說道:“哥哥,你到底要製作什麽藥啊?趕緊做事吧。我都困得不行了。”行者迴答道:“你去拿一兩大黃過來,將其磨成細粉末。”
沙僧乃是說道:“這大黃味道苦澀,屬性寒冷,沒有毒性,它的藥性沉重且不會漂浮,它的作用行走卻不守留,能夠奪取各種鬱悶之氣而且沒有壅塞停滯,平定禍亂從而導致太平,所以取名叫做‘將軍’。這隻是一種瀉下藥罷了。但是隻怕病人長久患病身體虛弱,不能使用這種藥物。”行者笑著迴答說:“賢弟不知道啊。這種藥物有利於化痰順氣,掃蕩肚子裏凝滯的寒熱之氣。你不要管我。你去拿一兩巴豆,去掉外殼和內膜,捶打去除油脂的毒性,碾壓成細末過來。”八戒說:“巴豆味道辛辣,屬性炎熱,具有毒性;可以消除堅固的積聚之物,掃蕩肺部髒腑的深沉寒氣;打通阻塞封閉之處,通暢水穀的運行道路;乃是攻克難關、奪取城門的將領,不可以輕易使用。”行者說:“賢弟,你也不知道。這種藥物破除結塊、宣導腸道,能夠調理心髒膨脹、水腫腹脹。快點製作出來。我還有輔佐的藥物味道來輔助它呢。”他們兩個人立刻就把兩種藥物碾壓成細末,然後問道:“師兄,還需要用那幾十種藥物嗎?”
行者道:“不必了。”八戒道:“八百八味藥,每味三斤,隻用這二兩,實在是太少了。”行者拿出一個花磁盞子,說道:“賢弟,你別說話,你拿這個盞兒,去刮半盞鍋臍灰過來。”八戒問道:“要這鍋灰做什麽?”行者道:“這是藥裏要用的。”沙僧道:“小弟從未見過藥裏用鍋灰的。”行者道:“這鍋灰名叫‘百草霜’,能治百病,你不知道嗎?”那呆子真的去刮了半盞鍋灰,又碾細了。行者又將盞子遞給八戒,說道:“你再去弄半盞我們的馬尿來。”八戒問道:“要馬尿做什麽?”行者道:“要做藥丸。”沙僧又笑道:“哥哥,你這不是在開玩笑吧。馬尿又腥又臊,怎麽能入藥呢?我隻見過用醋糊做藥丸,用陳米糊做藥丸,用煉蜜做藥丸,或者隻是用清水做藥丸,哪裏見過用馬尿做藥丸的?那東西又腥又臊,脾虛的人,一聞就會吐;再加上巴豆、大黃,會讓人上吐下瀉,這可不是鬧著玩的。”
行者說道:“你並不知曉其中緣由。我那坐騎,並非尋常馬匹。它本是西海龍王之子。倘若它肯去撒尿,無論你身患何種疾病,隻要服下,即刻便能痊愈。隻是此事急切間難以辦到。”八戒聽聞此言,果真走到馬的身旁。隻見那馬側臥在地上,正在沉睡之中。呆子用力一腳踢去,將馬踢得站起身來,然後把它襯在自己的肚子下麵,等待了半晌,卻全然不見馬有撒尿的跡象。八戒趕忙跑迴行者身邊,說道:“哥哥呀,暫且不要去醫治皇帝了,還是趕緊去醫治醫治這匹馬吧。那個死人已經幹癟了,恐怕它是一滴尿也尿不出來了!”行者笑著迴答道:“我這就和你一同前去。”沙僧也說道:“我也去瞧一瞧。”
三人一同來到馬的旁邊,那馬突然跳躍起來,口中吐出人言,厲聲高叫道:“師兄,你難道不知曉嗎?我原本是西海的飛龍,隻因觸犯了天條,幸得觀音菩薩搭救,將我的角鋸掉,鱗片褪去,變成了一匹馬,馱著師父前往西天取經,以將功贖罪。我若是在水中撒尿,水中的遊魚吞食之後,便能化作蛟龍;我若是在山上撒尿,山中的草木沾染尿液的味道,就會變成靈芝,被仙童采摘後可使人長壽。我又怎肯在這塵世凡俗之地輕易拋灑呢?”
孫悟空說:“兄弟說話小心點。這裏可是西方國家,不是一般的塵世凡俗之地,更不能輕易放棄。俗話說:‘集腋成裘。’我們要給他們國家的國王治病呢。如果能治好,大家都能光彩照人;要是治不好,恐怕很難平安離開這裏啊。”白龍馬這才叫了一聲:“等著。”隻見它向前猛衝一下,又向後退了一步,咬牙切齒地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好不容易擠出一點尿液來,然後才站起來。豬八戒抱怨道:“這個該死的家夥!就算是金子做的尿,多撒一些也行啊!”孫悟空看到已經收集到小半碗尿液,說道:“夠了!夠了!拿去吧。”沙和尚這才高興起來。
三個人迴到大廳上,把前麵準備好的藥材攪拌在一起,揉成了三顆大藥丸。孫悟空說:“兄弟,太大了吧。”豬八戒說:“隻有核桃那麽大而已。要是讓我吃,一口就沒了!”於是他們把藥丸收進一個小盒子裏。兄弟三人穿著衣服躺下睡覺,一夜無話。
第二天清晨,陽光已經灑滿大地。而那個國家的國王因為身體不適,無法上朝理政,但他還是請來了唐僧,希望能見到那位神奇的孫長老,並讓他幫忙取出藥物來治療自己的疾病。
眾多官員跟隨國王的命令來到了會同館,他們恭敬地向孫悟空行禮,表示願意接受這位神僧的救治。孫悟空看到眾人前來,便讓豬八戒拿出盒子並打開蓋子,然後將它遞給那些官員們。
當官員們接過盒子後,好奇地詢問這是什麽藥。孫悟空告訴他們這個藥叫做\"烏金丹\"。聽到這個名字,豬八戒和沙和尚偷偷笑了起來,心裏想著這藥其實就是用鍋灰拌成的,當然看起來就像烏金一樣。
官員們繼續追問需要什麽東西作為藥引。孫悟空迴答說有兩種可以選擇的藥引,其中一種比較容易找到,可以用來煎藥後服用。官員們急忙問這種藥引到底是什麽。孫悟空得意洋洋地說:
\"有一種藥引是半空中飛翔的老鴉的屁,還有一種是緊緊貼著水麵遊的鯉魚撒的尿。另外還需要王母娘娘擦臉的香粉、太上老君煉丹爐裏的煙灰以及玉皇大帝頭上戴過的破頭巾三塊,最後還要五根困住龍的胡須。隻要把這六種物品熬成湯送服下去,你們國王的憂慮和疾病就能立刻消除。\"
多官聽聞此言,紛紛說道:“此物真是世間所無啊。那麽請問,這服藥所需的一般引子又是什麽呢?”行者迴答道:“需用無根水送服。”眾官聽後笑道:“這個容易獲取。”行者問道:“何以見得容易呢?”多官解釋道:“我這裏的人家有個通俗的說法:若要取得無根水,隻需拿一個碗盞,到井邊或河邊,舀取一些水,然後迅速轉身,不要讓水落地,也不要迴頭,直接拿迴家給病人吃藥就行了。”行者卻搖頭道:“井中河內的水,都是有根的。我所說的無根水,並非如此,乃是從天上落下的,不沾地就直接飲用,這樣才叫做‘無根水’。”多官又說道:“這也不難。等到天陰下雨時,再吃藥便是了。”說完,便拜謝了行者,將藥拿迴去獻上。
國王一聽大喜過望,連忙命令身邊的侍從將孫悟空迎接到殿內。國王仔細端詳著手中的藥丸子問道:“這究竟是什麽藥丸啊?”眾多官員趕忙迴答道:“這位神僧說這是‘烏金丹’,需要用無根水送服才能發揮藥效。”於是國王立刻吩咐宮人們去取無根水來。這時有位官員站出來說道:“神僧說無根水並非是從井河中打來的水,而是從天而降且沒有沾染地麵的雨水才行。”國王聽後馬上讓當駕官傳達旨意,請法師們祈雨。隨後各位官員遵命離開並張貼告示,這件事暫且不提。
話說孫悟空在會同館大廳裏對豬八戒喊道:“剛才我答應他要天降雨水,這樣才能服藥,現在時間這麽緊迫,去哪裏弄雨水呢?我觀察這個國王,似乎也是一個大賢大德之人,我想和你一起幫他降下一些雨水來輔助他服藥,你覺得怎樣?”豬八戒疑惑地問:“那我們該怎麽做呢?”孫悟空笑著答道:“你站到我的左邊,充當輔星;沙師弟,你站到我的右邊,充當弼宿。等老孫施展法術給他降些無根水。”
好一個大聖,隻見他腳踏著天罡北鬥步,口中念念有詞,不多時,就看見東方天空之上,一朵巨大的烏雲慢慢飄來,越來越近,最後來到了大聖頭頂上方。隻聽見烏雲裏傳來聲音說道:“大聖,東海龍王敖廣前來拜見。”大聖笑道:“龍王啊,我沒有事情可不會輕易麻煩您老人家,這次請你來是想讓你幫個小忙,給國王下點藥。”龍王疑惑地問道:“大聖叫我的時候,也沒說是要水呀,我自己就過來了,沒帶下雨的工具,也沒有風雨雷電,怎麽能下雨呢?”大聖擺擺手道:“現在不需要什麽風雨雷電,也不用太多雨水,隻要一點點用來做藥引子的水就行了。”龍王想了想說:“既然這樣,那就等我打兩個噴嚏,吐一些口水出來吧,給他當藥吃。”大聖聽了非常高興,連連點頭道:“太好了,太好了!別猶豫了,趕緊開始吧。”
那老龍在半空中,慢慢地降低烏雲,直到飛到皇宮上空,然後隱藏身形,張開嘴吐出一口口水,頓時化作一場甘霖。朝廷的官員們紛紛大聲喝彩道:“陛下真是洪福齊天!老天爺降下甘霖啦!”
國王即刻傳下旨意,說道:“取來器皿盛著。不論是宮廷內外,還是官員大小,都要等著貯存仙水,以拯救寡人。”
你瞧那文武百官以及三宮六院的妃嬪和三千彩女、八百嬌娥,一個個都手擎酒杯、托著茶盞,舉著碗、拿著盤子,等待承接甘雨。那老龍在半空中,運化著津液唾液,始終不離王宮前後。大約過了一個時辰,龍王向大聖告辭返迴大海。眾大臣將杯盂碗盞收起來,其中有等著一點兩點的,也有等著三點五點的,還有一點都沒等著的,總共匯聚在一起,大約有三盞之多,一起獻給了禦案。真的是奇異的香氣彌漫了整個金鑾殿,美妙的味道熏飄到了天子的庭院!
那國王辭別了法師後,帶著“烏金丹”和甘雨迴宮去了。他迴到宮中,立刻吞下一顆藥丸,並喝了一杯甘雨。接著又吞下第二顆藥丸,再喝了一杯甘雨。最後,國王連續吞下三顆藥丸,同時也喝下了三杯甘雨。沒過多久,他的腹部開始發出聲響,就像轆轤轉動一樣不停。於是國王趕緊找了個幹淨的馬桶,連續拉了三五次。之後,他吃了一些米粥,然後側身倒在了龍床上。這時,有兩個妃子走過來查看馬桶,裏麵滿是汙穢的痰液和口水,其中還有一團糯米團子。妃子們走到龍床邊向國王稟報說:“陛下,您的病根都已經被排泄出來了!”國王聽到這句話,非常高興,又吃了一碗米飯。過了一會兒,國王漸漸覺得心情舒暢,氣血通暢,精神煥發,腳步也變得有力起來。他從龍床上下來,穿上朝服,登上寶殿。見到唐僧後,他立即跪下行禮。長老急忙還禮。行禮結束後,國王用手扶著唐僧,讓他坐下,然後命令手下:“快去準備一張帖子,上麵寫上我‘再拜頓首’的字樣,派官員去邀請法師的三位高徒。另外,一邊打開東閣,光祿寺安排宴席來酬謝他們。”
多官領旨之後,負責準備請柬的官員趕忙書寫請柬,而負責籌備宴席的官員則忙著安排宴會事宜。這些人都展現出了非凡的能力和效率,仿佛整個國家都有著移山填海的力量一般,不一會兒功夫,所有事情就已經全部準備好了。
再說豬八戒看到官員投遞請柬,心中不由得大喜過望,笑著說道:“哥哥啊,果然是神奇的妙藥!今天前來答謝,全靠兄長的功勞。”沙僧也附和著說道:“二哥說得太對了!俗話說:‘一人有福,全家受益。’我們在這裏共同製藥,每個人都功不可沒。大家盡情享受吧,不要再多說什麽了。”哎呀呀,你看他們兄弟幾個都興高采烈地徑直朝王宮走去。
眾官員熱情地迎接他們,並帶領他們來到東閣。眾人一進東閣便發現,唐僧、國王以及閣老早已在那裏安排好了豐盛的筵席。孫悟空、豬八戒、沙僧三人向師父行了個禮,然後與眾官員一同入席。隻見筵席上擺放著四張素桌,每桌都是可以供十人享用的精美菜肴;前方還有一張葷桌,上麵擺滿了各種美味佳肴,同樣可供十人品嚐。此外,左右兩側還擺放著四五百張單人餐桌,排列得整整齊齊。
古有雲:“珍饈百味,美祿千鍾。瓊膏酥酪,錦縷肥紅。”寶妝花彩豔麗,果品味香濃鬱。鬥糖龍纏列獅仙,餅錠拖爐擺鳳侶。葷食有豬羊雞鵝魚鴨等各種肉類,素食有蔬菜、竹筍、豆芽、木耳和蘑菇。還有幾樣香湯餅,數次透糖酥。滑軟的黃粱飯,清新的菇米糊。各種粉湯香氣撲鼻又辛辣,每一樣都增添了美味和甜蜜。君臣舉杯方才安坐,名分品級慢慢傳壺。
那國王親自手持酒杯,先請唐僧安坐。三藏說道:“貧僧不會飲酒。”國王說道:“這是素酒。法師飲此一杯,如何?”三藏說道:“酒乃是僧家第一戒。”國王感到非常過意不去,說道:“法師戒酒,卻用什麽來表示敬意呢?”三藏說道:“讓我的三個徒弟代我飲酒吧。”國王這才高興起來,轉而將金杯遞給行者。行者接過酒,向眾人行禮完畢,喝了一杯。國王見他喝得爽快,又奉上一杯。行者不推辭,又喝了一杯。國王笑著說道:“再喝個三寶鍾兒。”
行者毫不推辭,又吃了一杯。國王又叫人斟上,說道:“吃個四季杯兒。”
八戒在一旁,見酒沒有輪到他,饞得他直咽口水;又見那國王苦苦勸行者喝酒,他便叫嚷起來:“陛下,吃的藥也多虧了我,那藥裏有馬……”行者一聽,擔心呆子泄露了秘密,連忙將手中的酒遞給八戒。八戒接過酒就喝,卻不再說話。
國王好奇地問道:“神僧說藥裏有馬,是什麽馬呢?”行者接過話頭說道:“我這兄弟,就是嘴巴不嚴。不過他倒是有個經驗良方,總想告訴別人。陛下早上吃藥,裏麵有馬兜鈴。”國王轉頭問眾官道:“馬兜鈴是什麽藥材?能醫治什麽病症?”這時,太醫院的官員在旁邊迴答道:“主公,馬兜鈴味苦性寒,沒有毒性,有平喘祛痰的顯著功效。它能通氣,最能消除血蠱,補虛止咳,還能寬中。”
國王笑著說道:“用得恰當,用得恰當!豬長老再飲一杯。”八戒也不說話,卻也喝了個三寶鍾。國王又遞給沙僧酒,沙僧也喝了三杯,然後大家都坐下了。
眾人飲宴了很長時間,國王又舉起大酒杯,遞給行者。行者說道:“陛下請坐。老孫我會依次痛快地喝酒,絕對不會推辭。”國王說道:“神僧對我的恩情重如山,我實在是酬謝不盡。無論如何請喝下這一大杯,我有話要說。”行者說道:“有什麽話就說吧,老孫喜歡喝酒。”國王說道:“我有好幾年的憂疑病,被神僧一貼靈丹打通了,所以就好了。”行者笑著說道:“昨天老孫看了陛下,就已經知道是憂疑之疾,隻是不知道陛下憂驚的是什麽事?”國王說道:“古人說:‘家醜不可外揚。’無奈神僧是我的恩主,隻要你不笑話我,我就可以告訴你。”行者說道:“我怎麽敢笑話你呢,請說吧無妨。”
國王開口問道:“神僧自東土而來,不知一路上經過了幾個邦國?”行者迴答道:“經過的邦國大概有五六個吧。”國王接著又問:“那其他國家的國王之後,不知是如何稱唿的。”行者說道:“其他國王之後,一般都稱為正宮、東宮、西宮。”國王卻說道:“寡人這裏不是這等稱唿:寡人將正宮稱為金聖宮,東宮稱為玉聖宮,西宮稱為銀聖宮。現今隻有銀聖宮和玉聖宮兩位王後在宮中。”行者好奇地問道:“那金聖宮為何不在宮中呢?”國王不禁潸然淚下,說道:“金聖宮不在宮中已經三年了。”行者追問道:“那她去了哪裏呢?”
國王感慨地說道:“三年前,正值端陽佳節,朕與嬪後一同在禦花園的海榴亭下,進行解粽、插艾、飲菖蒲雄黃酒等傳統活動,同時觀看鬥龍舟的精彩比賽。就在那時,忽然一陣狂風襲來,半空中赫然出現了一個妖精,他自稱賽太歲。此妖聲稱他居住在麒麟山獬豸洞,洞中缺少一位夫人,而他聽聞我金聖宮生得貌美姿嬌,欲娶她為夫人,責令朕速速將金聖宮獻出。他還威脅說,如若三聲之內不將金聖宮獻出來,他就要先吃掉寡人,然後再吃掉眾臣,最後將滿城的黎民百姓全部吃光。”
國王繼續說道:“那時節,朕心係國家和百姓,無奈之下,隻好將金聖宮推出海榴亭外,那妖響一聲便將她攝走了。寡人因此受到了極大的驚嚇,導致那粽子凝滯在體內;再加上晝夜憂思不斷,所以才患上了這痛苦的疾病,整整三年。如今,幸得神僧賜予的靈丹妙藥,朕服用後,上了幾次廁所,排出的盡是那三年前積滯在體內的廢物。因此,朕現在身體康健,精神也如同往昔一般。今日朕能得以續命,皆是神僧的恩賜,這份恩情豈止是如泰山般沉重啊!”
行者聞得此言,不禁滿心喜悅,隨即將那巨觥之酒,兩口吞入腹中,而後笑著詢問國王道:“陛下原來是為此等事而驚憂!如今幸遇老孫,已然痊愈。隻是不知陛下是否想要金聖宮迴國呢?”那國王聞言,眼中含淚,悲痛地說道:“朕日思夜想,無時無刻不在掛念此事,隻是苦於沒有一個人能夠降伏那妖精。朕又豈會不想讓她迴國呢!”行者聽後,當即說道:“我老孫願與你一同前去降伏那妖邪,不知陛下意下如何?”國王聽後,感激涕零,當即跪下說道:“若神僧能救得朕的愛後,朕願率領三宮九嬪,出城為民,將這一國的江山,盡數托付給神僧,讓你成為這一國之帝。”八戒在一旁,見國王說出此言,行此大禮,忍不住嗬嗬大笑道:“這皇帝真是失了體統!怎麽能為了一個老婆就不要江山,還跪著求一個和尚呢?”
行者急忙走上前,將國王攙扶起來說道:“陛下,自從那妖精把金聖宮帶走之後,這段時間它還來過嗎?”國王迴答說:“它前年五月份抓走了金聖宮,到十月份的時候又來了一次,說是要兩個宮女去服侍娘娘,我馬上就獻上了兩個。到去年三月份,它又來要兩個宮女;七月份,又要走了兩個;今年二月份,又要走了兩個;不知道什麽時候還會再來。”行者問:“像它這樣頻繁地過來,你們難道不害怕它嗎?”國王說:“我見它來了很多次,一方麵感到恐懼,另一方麵又擔心它有傷害我們的意圖。去年四月份,我命令工匠們建造了一座避妖樓,隻要聽到風聲,知道是它來了,我就和二位皇後以及九位嬪妃一起進入樓裏躲避。”行者說:“如果陛下不嫌棄,可以帶著我去看看那座避妖樓怎麽樣?”
卻說那國王即將左手攜著行者出席,眾官亦皆起身相隨。此時豬八戒見狀,卻是不幹了,嚷嚷道:“哥哥,你真是不講道理啊!如此美味的禦酒都不吃,還非要搖席破坐地要去看什麽東西呢?”那國王一聽這話,心中便已明白八戒其實就是貪吃,於是連忙命令當駕官抬來兩張素桌麵,並將美酒放置於避妖樓外伺候。這下子呆子才不再叫嚷,而是與師父和沙僧一同笑道:“咱們翻席去吧。”
隨後,一行人由文武官員引領,那國王則親自攙扶行者,穿過皇宮來到禦花園後方。然而,令人驚訝的是,這裏並沒有見到任何樓台殿閣。行者不禁疑惑地問道:“避妖樓在哪裏呢?”話音未落,隻見兩名太監手持兩根紅漆扛子,迅速走到一片空地之上,輕輕一掬,便掀起了一塊四方石板。這時國王開口解釋道:“此處便是避妖樓。這底下足有三丈之深,共建成了九間朝殿。裏麵還有四口大缸,缸內裝滿了清油,日夜點著燈火,從不熄滅。隻要寡人聽到有風聲響動,便會立刻進入其中躲避,然後讓人在外邊蓋上石板。”行者聽後,忍不住笑了起來,說道:“那妖精還算有些良心,沒有加害於你。如果它真想害你,在這裏又怎麽可能躲得過去呢?”
正說著話,隻見那正南方向,唿唿作響,狂風唿嘯而來,吹得塵土飛揚。嚇得那些官員們齊聲抱怨道:“這和尚真是烏鴉嘴,剛說起什麽妖精,妖精就來了!”驚慌失措的國王丟下了行者,急忙鑽入地穴之中。唐僧也跟著躲了進去。眾官員們也都紛紛找地方躲藏起來。
八戒和沙僧也想要躲避,卻被行者左右手緊緊扯住。行者說道:“兄弟們,不要害怕。我和你們一起去看看,這究竟是個什麽妖精。”八戒嘟囔道:“這不是瞎扯嗎!認他有什麽用?大家都躲起來了,師父也藏起來了,國王也跑了,我們還不趕緊走,在這裏顯擺什麽!”那呆子拚命掙紮,卻始終無法掙脫行者的手。行者緊緊抓住他,過了一會兒,隻見半空中突然出現一個妖精。
你看那妖精,身形高大,足有九尺,麵目猙獰可怖。一雙眼睛猶如金燈般閃爍著兇光。兩隻耳朵像扇子一樣支棱著,四顆獠牙如同鐵釘一般鋒利。他的鬢角環繞著紅色的毛發,眉毛豎起,仿佛燃燒的火焰。鼻子下垂,鼻孔張大,露出裏麵的獠牙。他的胡須幾縷如朱砂線一般,顴骨高聳,滿臉鐵青。他的雙臂青筋暴起,呈現出藍色,雙手如鋼爪般鋒利,緊握著一杆長槍。他腰間係著豹皮裙子,赤著腳,蓬頭垢麵,形如鬼魅。
行者見了那妖怪,心中暗自思量,轉頭問沙僧:“沙僧,你可認得此妖?”沙僧搖頭道:“我從未與他打過交道,怎會認得!”行者又問八戒:“八戒,你可曾見過他?”八戒也連忙擺手:“我與他既無茶酒之緣,也非賓朋鄰裏,著實不認識!”行者沉吟片刻,說道:“我看他倒像是東嶽天齊手下把門的那個醮麵金睛鬼。”八戒卻不以為然:“絕不是!鬼乃陰靈之物,通常在申酉戌亥時才會出沒。現今尚在巳時,哪會有鬼怪敢現身?即便真是鬼,也不會駕雲。就算會弄風,也不過是一陣旋風罷了,怎會有如此狂風?或許他就是那賽太歲也說不定。”行者聽了,笑著說:“好你個呆子,分析得倒也有些道理!既然如此,你二人在此好生守護,待我去問他個名號,也好讓國王救出金聖宮。”八戒趕忙說道:“你去便是,千萬莫要供出我們來。”行者昂首挺胸,不做迴答,身形一閃,化作一道祥光,飛身躍至空中。
正是:安邦先卻君王病,守道須除愛惡心。
卻不知此番前去,在空中與那妖怪是勝是敗,又能否擒住妖怪,救出金聖宮。
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迴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