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三藏師徒別了村舍人家,依路西進。行了不上三四十裏,便早早地到了西梁國界。唐僧騎在馬上,遙指前方說道:“悟空,你看前麵城池漸近,市井中傳來人語喧嘩之聲,想必那便是西梁女國了。你們幾個務必小心謹慎,嚴守規矩,切勿放蕩情懷,擾亂了法門教旨。”悟空、八戒和沙僧三人聽聞此言,齊聲應道:“謹遵師父嚴命!”
師徒四人正說著,不知不覺已來到東關廂街口。隻見那裏的人們皆是長裙短襖,粉麵油頭。無論是年長的還是年幼的,盡是婦女。她們正在兩街上做買做賣,好不熱鬧。忽然,這些人看到唐僧師徒四人到來,全都鼓掌歡唿起來,一邊歡笑一邊叫嚷著:“人種來了!人種來了!”這突如其來的陣勢,嚇得唐僧連忙勒住馬韁,難以前行。不一會兒,街道上就擠滿了人,隻聽見一片歡聲笑語。八戒見狀,嘴裏也跟著亂嚷起來:“我是個銷豬!我是個銷豬!”
行者道:“呆子,莫要胡言亂語。快快拿出你那舊嘴臉來便是。”八戒聽了,果真把頭用力搖了兩搖,隨即豎起那對猶如蒲扇般的大耳朵,扭動著如蓮蓬般的吊搭唇,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喊叫。這一喊,可把那些婦女們嚇得不輕,她們一個個跌跌撞撞,連滾帶爬,驚慌失措。
有詩為證,詩曰:
聖僧拜佛至西梁,國內陰陽顛倒狀。
農士工商皆女子,漁樵耕牧盡紅妝。
嬌娥滿路唿人種,幼婦盈街接粉郎。
若非悟能施醜相,煙花圍困苦難當!
眾人見此情景,皆心生恐懼,不敢再上前一步。他們一個個都撚著手,彎著腰,搖著頭,咬著手指,戰戰兢兢地站在街道兩旁,為唐僧等人讓開道路。孫大聖見狀,也故意扮出醜陋的模樣在前麵開路,沙僧則裝成老虎的樣子在後麵維持秩序。八戒則牽著馬,咧著嘴,擺動著耳朵,跟在唐僧身邊。師徒四人就這樣一路前行,不久便來到了一個市井繁華的地方。隻見這裏房屋整齊,鋪麵寬敞,各種店鋪琳琅滿目,有賣鹽賣米的,有酒肆茶房,還有鼓角樓台和旗亭候館。街道上行人熙熙攘攘,熱鬧非凡。
師徒們沿著蜿蜒曲折的道路前行,忽然看見一位女官站立在街道下方,高聲喊道:“遠方而來的使者和客人,不可擅自進入城門。請前往館驛登記姓名並上冊,等待下官拿著名單上奏陛下,檢驗憑證後放行。”三藏聽到這話,立刻下馬,仔細觀察那衙門上方有一塊牌匾,上麵寫著“迎陽驛”三個大字。長老說道:“悟空,那村舍人家傳言不虛,果然有迎陽之驛。”沙僧笑著說:“二哥,你倒是去‘照胎泉’邊照一照,看看是否有雙影。”八戒說道:“別捉弄我了!我自從喝了那盞落胎泉水,已經把胎兒打掉了,還照它幹什麽?”三藏迴頭囑咐道:“悟能,說話要謹慎,謹慎啊!”然後走上前去,向那位女官行禮。
女官微笑著引路,將他們一行人請進驛站內。眾人在正廳依次坐下,女官隨即喚人看茶。隻見那些手下人皆梳著三綹頭發,身著兩截衣裳,模樣甚是奇特。他們拿茶時也不禁露出笑容。
片刻之後,茶罷。女官欠身問道:“不知各位使客從何而來?”行者上前一步,答道:“我等乃是東土大唐王駕下欽差,前往西天拜佛求經。我師父便是唐王禦弟,法號唐三藏。我是他的大徒弟孫悟空,這兩位是我的師弟豬悟能和沙悟淨。我們一行連馬共有五口。隨身攜帶著通關文牒,還請大人照驗放行。”
女官聽後,提筆記錄完畢,然後下來叩頭道:“老爺恕罪,下官乃迎陽驛驛丞,此前實不知是上邦老爺駕到,未能遠迎,還望恕罪。”拜畢起身,她立即命令管事的人安排飲食。接著說道:“爺爺們請寬坐片刻,待下官進城啟奏我王,倒換關文,為各位老爺們準備好領給,送你們西進。”三藏欣然點頭,安心坐下,不再多言。且說那驛丞整理好衣冠,邁著沉穩的步伐,徑直走入城中那巍峨壯麗的五鳳樓前。他神色莊重,對黃門官道:“我乃是迎陽館驛丞,有要事麵見聖上。”黃門官聽聞,不敢怠慢,立即啟奏聖上。
旨意傳達至殿內,聖上問道:“驛丞有何事要奏?”驛丞恭敬地答道:“微臣在驛館中,迎接了來自東土大唐的王禦弟唐三藏。他有三個徒弟,分別名為孫悟空、豬悟能、沙悟淨,連同馬匹共有五口,欲前往西天拜佛取經。特來啟奏主公,可否允許他們倒換關文,放行通過?”
女王聽聞此言,滿心歡喜,臉上洋溢著喜悅的笑容,對眾文武大臣說道:“寡人昨夜夢見金屏閃耀著絢爛的光彩,玉鏡展現出明亮的光芒,這正是今日的喜兆啊!”眾女官紛紛簇擁著女王,拜倒在丹墀之下,齊聲說道:“主公,何以見得這是今日的喜兆呢?”女王聽聞驛丞所言,心中大喜,她微笑著說道:“東土男人,乃唐朝禦弟。我國中自混沌開辟之時,累代帝王,更不曾見個男人至此。幸今唐王禦弟下降,想是天賜來的。寡人以一國之富,願招禦弟為王,我願為後,與他陰陽配合,生子生孫,永傳帝業,卻不是今日之喜兆也?”眾女官聽了女王的話,紛紛拜舞稱揚,無不歡悅。
驛丞又奏道:“主公之論,乃萬代傳家之好;但隻是禦弟三徒兇惡,不成相貌。”女王聽了,心中有些疑惑,她問道:“卿見禦弟怎生模樣?他徒弟怎生兇醜?”驛丞迴答道:“那禦弟相貌堂堂,英俊瀟灑,一表人才。他的三個徒弟,一個是毛臉雷公嘴的猴子,一個是長嘴大耳的豬,還有一個是晦氣臉的沙僧,個個相貌醜陋,兇惡異常。”女王聽了,心中有些不悅,她說道:“朕不在乎他們的相貌,隻要禦弟願意,朕願意嫁給他。”
驛丞恭敬地說道:“禦弟相貌堂堂,豐姿英俊,著實是天朝上國的好男兒,南贍中華的傑出人物。而那三位徒弟卻是形容獰惡,相貌如精怪一般。”女王聽後,微笑著說道:“既然如此,把他的徒弟們交給他帶領,倒換關文,讓他繼續前往西天取經,隻留下禦弟,又有何不可呢?”眾官員紛紛拜奏道:“主公所言極是,臣等謹遵旨意。隻是這婚姻匹配之事,沒有媒人是不行的。自古以來就有‘姻緣配合憑紅葉,月老夫妻係赤繩’的說法。”女王點頭道:“依卿所奏,就著當駕太師作媒,迎陽驛丞主婚,先去驛中向禦弟求親。待他答應後,寡人再擺駕出城迎接。”那太師和驛丞領旨後,便出朝去了。卻說三藏師徒們在驛廳上正享齋飯,忽然外麵傳來人聲:“當駕太師與我們本官老姆來了。”三藏聽聞,心中疑惑,問道:“太師來此,所為何事?”八戒笑嘻嘻地說:“怕是女王請我們呢。”行者則道:“不是相請,就是說親。”三藏聽了,麵露擔憂之色,說道:“悟空,假如女王不放我們走,強逼成親,這可如何是好?”行者胸有成竹地說:“師父隻管答應她,老孫自有辦法應對。”
正說著,兩位女官已經來到驛廳,向長老下拜行禮。長老連忙還禮,說道:“貧僧乃出家人,有何德能,敢勞煩大人下拜?”那太師見長老相貌英俊,氣質不凡,心中暗自歡喜,說道:“我國中真是有福氣,這位男子,正適合做我們女王的夫君。”兩位女官拜完後,起身侍立在左右,說道:“禦弟爺爺,恭喜您了!”三藏不解地問:“我出家人,有何喜事?”太師恭敬地說道:“此處乃是西梁女國,國內從來沒有男子。今日有幸禦弟爺爺降臨,臣奉女王旨意,特來向您求親。”
三藏聽聞此言,不禁雙手合十,連聲道:“善哉,善哉!貧僧乃出家之人,隻身來到貴地,並無兒女相隨,唯有頑徒三個。不知大人所提的是哪一位徒兒的親事?”
驛丞趕忙答道:“下官剛入朝啟奏,我王聽後十分歡喜。昨夜他得一吉夢,夢見金屏生彩豔,玉鏡展光明。得知禦弟乃中華上國的男兒,我王願以一國之富,招贅禦弟爺爺為夫,讓您坐南麵稱孤,我王則願為帝後。特傳旨讓太師作媒,下官主婚,因此下官才特地前來求這門親事。”
三藏聽後,低頭不語,麵露難色。太師見狀,連忙勸道:“大丈夫遇到如此良機,切不可錯過。像這樣的招贅之事,天下雖有,但擁有托國之富的,世上實屬罕見。還請禦弟速速應允,下官也好迴去複命。”然而,長老卻越發沉默,仿佛癡傻了一般。
八戒在一旁捧著碓,咧著嘴叫道:“太師,你快去迴複國王,我師父乃是久修得道的羅漢,定然不會貪戀你托國之富,也不會愛慕你傾國之容。還是快快倒換關文,打發他往西去吧,把我留在此處招贅,豈不是美事一樁?”太師聽聞此言,嚇得膽戰心驚,一時間竟不敢迴話。驛丞見狀,趕忙說道:“你雖是個男兒身,可隻是形容醜陋,實在不符合我王的心意。”八戒卻笑道:“你真是不懂變通。常言道:‘粗柳簸箕細柳鬥,世上誰見男兒醜?’”行者道:“呆子,休要胡言亂語,一切全憑師父的意思。可行便行,可止便止,莫要耽誤了做媒的工夫。”
三藏說道:“悟空,不管你怎麽說,都好。”行者迴應道:“依老孫之見,你留在此處也是不錯的選擇。自古就有‘千裏姻緣似線牽’的說法。哪裏還能找到如此般配的地方呢?”三藏道:“徒弟啊,我們若在此貪圖富貴,誰去西天取經呢?那豈不是讓我大唐的皇帝陛下失望了?”太師趕忙說道:“禦弟在上,微臣不敢隱瞞。我王的旨意,原本隻是讓禦弟與我主成親,讓您的三位徒弟參加會親筵宴,然後發放領給,換取關文,前往西天取經。”
行者道:“太師所言極是。我們不必為難,情願留下師父,與你主結為夫妻。快快更換關文,打發我們西行吧。待取經歸來,再來此處拜見嶽父嶽母,討要盤纏,返迴大唐。”那太師與驛丞向行者行禮道:“多謝老師成全之恩!”八戒則道:“太師,切不可‘口裏擺菜碟兒’。既然我們已經答應,就先讓你主安排一桌酒席,讓我們喝杯喜酒,如何?”太師聽聞此言,喜不自禁,連聲道:“有,有,有,這便教人設宴擺席。”那驛丞與太師歡天喜地,趕忙迴奏女主,不再多提。
卻說唐長老一把扯住行者,怒聲罵道:“你這猴頭,真是要了我的老命!怎能說出如此言語,教我在此地招親,你們前往西天拜佛,我就算死也不敢如此行事!”行者道:“師父盡管放心。老孫豈會不知你的性情,隻是我們如今到了此地,遇見此人,不得不采用將計就計之法。”三藏問道:“何為將計就計?”行者道:“師父你若施展法術拒絕她,她必定不肯倒換關文,也不放我們前行。倘若她心懷惡意,下令眾人割下你的肉,做成香袋之類的東西,我們又豈會有好下場?所以必須要施展降魔蕩怪的神通。你也知道我們的手腳重,兵器兇,一旦動手,這一國的人恐怕都會被我們打死。她雖然阻攔我們,但並非妖怪,而是一國之民;而你平素又是個心地善良、慈悲為懷的人,一路上不曾傷害任何生靈;若是打死這許多無辜之人,你的良心怎能過得去!這實在是不善之舉啊。”
三藏聽聞此言,說道:“悟空,此計甚妙。但我擔憂那女王招我進宮,欲行夫婦之禮,我怎能喪失元陽,敗壞了佛家的德行;又怎能走泄真精,使本教之人身墜落。”行者道:“師父放心,今日若應允了這門親事,那女王必定會以皇帝之禮,擺駕出城迎接您。您切勿推辭,就乘坐她的鳳輦龍車,登上寶殿,麵南而坐。然後讓女王取出禦寶印信,宣我們兄弟進朝,將通關文牒用印,再請女王寫個手字花押,簽字畫押後交付給我們。與此同時,教他們擺設筵宴,就當作是與女王的喜宴,也為我們送行。待筵宴結束,再叫人安排車駕,隻說送我們三人出城,迴來再與女王成親。如此哄得他們君臣歡悅,便不會有阻擋之心,也不會起惡毒之念。待送出城外,您下了龍車鳳輦,讓沙僧在左右伺候,服侍您騎上白馬,老孫則施展定身法,使他們君臣等人皆動彈不得,我們便可順著大路隻管西行。行走一晝夜後,我再念個咒,解除法術,讓他們君臣蘇醒迴城。這樣一來,既不會傷害他們的性命,二來也不會損害您的元神。這就叫做‘假親脫網’之計,豈不是一舉兩全的美事?”
三藏聽聞此言,猶如醉酒初醒,又似大夢方覺,心中的憂愁頓時消散,喜悅之情溢於言表,他連連稱謝,感激不盡,說道:“多謝賢徒的高見。”四眾弟子心意相通,正自商議著接下來的事宜,暫且不提。
卻說那太師與驛丞不等宣詔,便徑直來到朝門白玉階前,奏道:“主公的佳夢果然最為靈驗,魚水之歡即將成真。”女王聽聞奏報,輕輕卷起珠簾,走下龍床,微微開啟櫻唇,露出潔白的牙齒,笑吟吟地嬌聲問道:“賢卿見到禦弟,他是怎麽說的?”太師迴答道:“臣等到達驛站後,拜見了禦弟,隨即詳細說明了求親之事。禦弟起初還有些推托之辭,幸虧他的大徒弟慷慨應允,願意留下他的師父與我王結為夫妻,麵南稱帝,隻是要求先交換關文,打發他們三人西去取經;待取得真經歸來,好到此地拜認爺娘,討要盤纏返迴大唐。”女王笑著問道:“禦弟還有什麽其他的說法嗎?”太師接著奏道:“禦弟沒有再多說什麽,隻是他的二徒弟,先要吃席喝酒。”
女王聽聞此言,當即傳下旨意,吩咐光祿寺安排宴席。一方麵安排盛大的車駕,出城迎接夫君。眾女官立刻恭敬地遵從女王的命令,開始打掃宮殿,鋪設庭台。
其中一班人迅速安排宴席,動作敏捷;另一班人則匆忙準備車駕,如同流星般迅速。你看那西梁國雖然是婦女之邦,但那皇家車駕的奢華程度絲毫不遜色於中華的盛況。隻見到處是:
六條神龍噴吐著彩色的光芒,兩隻鳳凰帶來吉祥的氣息。六條神龍噴吐著彩光扶持著車駕駛出,兩隻鳳凰帶來祥瑞駕馭著輦車而來。濃鬱的異香彌漫,祥瑞的氣息散開。金魚玉佩眾多官員簇擁,寶髻雲鬟眾多宮女排列。鴛鴦掌扇遮蔽著鑾駕,翡翠珠簾映襯著鳳釵。笙歌聲音優美,弦管樂聲和諧。一片歡樂的情感直衝雲霄,無邊的喜氣從心中散發出來。三層屋簷的羅蓋搖曳著天空,五色的旌旗映照在禦階上。這個地方從來沒有舉行過婚禮,女王今日與男子相配。
不多時,盛大的車駕緩緩出城,很快便抵達了迎陽館驛。忽然,有人前來通報三藏師徒:“陛下駕到了。”三藏聽聞,趕忙與三位徒弟整理衣冠,走出廳外迎接聖駕。
女王輕輕卷起珠簾,走下輦車,開口問道:“哪一位是唐朝來的禦弟?”太師連忙指向驛門外香案前穿著襴衣的人說道:“陛下,那位便是。”女王微微閃動著鳳目,簇起蛾眉,仔細地端詳起來。隻見此人果然儀表堂堂,氣質非凡。
你看他,身姿挺拔,英姿颯爽,相貌英俊,氣宇軒昂。牙齒潔白如銀砌成,嘴唇紅潤,口型方正。天庭飽滿,額頭寬闊,地閣方圓,眉清目秀。兩隻耳朵輪廓分明,真乃傑出之士;渾身氣質不俗,實是才華橫溢的郎君。好一個妙齡聰慧、英俊瀟灑的風流才子,足以匹配西梁國這位窈窕佳人。
女王看到那令人心歡意美的地方,不禁淫情大發,愛欲橫流,她張開櫻桃小口,唿喊道:“大唐禦弟,還不快來與我共占鳳乘鸞之樂?”三藏聞言,頓時耳紅麵赤,羞答答地不敢抬頭。
豬八戒站在一旁,咧著嘴,餳著眼,癡癡地看著那女王,心中暗自讚歎她的嫋娜多姿。隻見她眉如翠羽,肌膚似羊脂般潔白。臉蛋兒如桃花瓣般嬌豔,發髻上堆著金鳳絲般的發飾。她的秋波流轉,透著無盡的妖嬈之態,春筍般的纖纖玉指更是顯得嬌媚無比。她身上斜嚲著紅綃,飄灑著豔麗的光彩,頭上高簪著珠翠,顯得格外光輝奪目。
要說什麽昭君的美貌,這女王果然是賽過西施。她那纖細的柳腰微微擺動,發出清脆的鳴金佩聲,蓮步輕盈地移動,宛如玉肢在舞動。月裏的嫦娥恐怕也難以到此地步,九天的仙子又怎會如此美麗動人。她的宮妝巧樣非凡,確實如同王母娘娘降臨瑤池一般。
那呆子一看到好處,便忍不住口水直流,心頭如小鹿亂撞,一時間骨頭都軟了,筋也麻了,就好似雪獅子靠近火焰,不知不覺間都化去了。
隻見那女王款步走近前來,一把扯住三藏的衣袖,用嬌柔的聲音說道:“禦弟哥哥,請上龍車,和我一同登上金鑾寶殿,結為夫婦吧。”這長老嚇得戰戰兢兢,站都站不穩了,如癡如醉。行者在一旁勸道:“師父不必太過謙虛,請和師娘一起上車吧。快快倒換關文,我們好去取經。”長老不敢迴答,隻是把行者抹了兩下,淚水卻止不住地流了下來。行者道:“師父不要煩惱。這般富貴,不享受還等什麽呢?”
三藏無奈,隻得依從。他輕輕揩去眼角的淚水,強打起歡容,移步近前,與那女主攜手共坐龍車。那女主滿心歡喜,期待著與他成為夫妻,而這長老心中卻隻有對拜佛的憂思。一個渴望著洞房花燭夜,與心愛之人共結連理;一個則一心想著西去靈山,拜見世尊。女帝真情流露,聖僧卻假意迎合,女帝真情,期盼著能與他和諧到老;聖僧假意,隻為隱藏自己的情意,修養元神。一個欣喜地見到心儀的男子,恨不得白晝時分便能與他並肩成為伉儷;一個卻懼怕遭遇女色,隻想著盡快脫離這困境,登上雷音寺。二人一同登上龍輦,卻未曾料到唐僧各懷心思!
那些文武官員們眼見主公與長老一同登上鳳輦,並肩而坐,不禁一個個眉開眼笑。他們紛紛撥轉儀從,重新進入城中。孫大聖這才吩咐沙僧挑起行李,牽著白馬,跟隨在大駕後麵一同前行。豬八戒則在前麵撒腿亂跑,率先跑到了五鳳樓前,大聲叫嚷道:“真是好自在,好現成呀!這個可不行,這個可不行!得吃了喜酒,進了洞房才行!”他這一嚷,嚇得那些執儀從引導的女官們,一個個都迴到駕邊稟報:“主公,有一個長嘴大耳的人,在五鳳樓前叫嚷著,說要吃喜酒呢。”女主聽了奏報,與長老倚靠著香肩,依偎著桃腮,輕啟檀口,嬌聲說道:“禦弟哥哥,那個長嘴大耳的是你的哪個高徒呀?”
三藏迴答道:“是我的第二個徒弟。他生來食量就大,一生都追求口腹之欲;必須先安排些酒食給他吃了,才能辦事。”女主急忙問道:“光祿寺安排的筵宴,完成了沒有?”女官迴奏道:“已經完成了,設置了葷素兩種宴席,在東閣上呢。”女王又問道:“為什麽是兩樣?”女官迴奏道:“臣擔心唐朝禦弟和高徒們平時吃素,所以準備了葷素兩種。”
女王聽了長老的話,不僅沒有生氣,反而笑得更加燦爛,她依偎在長老的臉頰旁,嬌聲問道:“禦弟哥哥,你是喜歡吃肉還是吃素呢?”長老迴答說:“貧僧向來吃素,但並未戒酒。隻需要幾杯素酒,給我的二徒弟喝一些就行。”
話音未落,太師便上前啟奏:“請前往東閣參加宴會。今晚是個吉祥的日子,可以讓您和禦弟爺爺成親。明天清晨,天空將呈現出黃道吉日的景象,請禦弟爺爺登上寶殿,麵向南方,更改年號並即位。”女王聽後非常高興,立即與長老手牽手,一同走下龍車,進入端門。隻見那裏:
清風飄動著仙樂,從樓台上緩緩飄落下來。閶闔之間,一輛翠綠的輦車緩緩駛來。鳳闕大門敞開,光芒四射,皇宮不閉,錦繡排列整齊。
麒麟殿內,爐煙嫋嫋升起,孔雀屏邊,房間的影子來迴晃動。亭閣高聳,如同上國一般,玉堂金馬更是奇妙無比。
眾人來到東閣之下,隻聽得一陣悠揚的笙歌傳來,音韻美妙動聽,令人陶醉。抬眼望去,隻見兩行紅粉佳人,容貌嬌嬈,身姿婀娜,令人賞心悅目。
進入正中堂,隻見堂內排設著兩般盛宴:左邊上首是素筵,右邊上首是葷筵。下方則是兩排單席。女王斂袍袖,伸出十指尖尖的玉手,捧著玉杯,款步而來,準備安席。
行者見狀,連忙走上前說道:“我師徒四人皆是吃素之人。煩請女王先安排師父坐在左手邊的素席上首,然後再依次安排下三席,分坐左右,以便我等兄弟三人就座。”太師聽了,點頭稱是:“正是,正是。師徒如父子,不可並肩而坐。”眾女官聞言,連忙調整席麵。
女王依次傳杯,為唐僧師徒安席。那些文武官員則紛紛朝上拜謝皇恩,然後依照各自的品級,分坐兩邊。待眾人坐定,音樂方才停止,開始請酒。
那八戒哪裏還管什麽好歹,隻管放開肚子,盡情地吃了起來。他也不管什麽玉屑米飯、蒸餅、糖糕、蘑菇、香蕈、筍芽、木耳、黃花菜、石花菜、紫菜、蔓菁、芋頭、蘿菔、山藥、黃精,一股腦兒地全都吃了個精光。八戒喝了五七杯酒,嘴裏嚷道:“快給我添酒來!拿大酒杯來!再喝幾杯,我們就各自去幹事。”沙僧問道:“這麽好的筵席不吃,還要去幹什麽事?”八戒笑著說:“古人雲:‘造弓的造弓,造箭的造箭。’我們現在招親的招親,嫁人的嫁人,取經的還去取經,走路的還去走路,不要隻管貪杯誤事。趕快打發關文,正是‘將軍不下馬,各自奔前程。’”
女王聽了,立即命令取大杯來。近侍官連忙取來幾個鸚鵡杯、鸕鶿杓、金叵羅、銀鑿落、玻璃盞、水晶盆、蓬萊碗、琥珀鍾,斟滿了玉液瓊漿。眾人果然都各自飲了一巡。
三藏欠身而起,對著女王合掌行禮道:“陛下,承蒙您的盛情款待,酒已經足夠了。請登上寶殿,倒換關文,趁著天色尚早,送我們三人出城吧。”女王依言,攜著長老,散去了筵宴,登上金鑾寶殿,隨即讓長老即位。三藏連忙推辭道:“不可!不可!適才太師說過,明日天開黃道,貧僧才敢即位稱孤。今日還是先印關文,打發他們去吧。”
女王依言,仍舊坐在龍床上,取來一張金交椅,放在龍床左手邊,請唐僧坐下,吩咐徒弟們拿上通關文牒。大聖便讓沙僧解開包袱,取出關文。大聖雙手捧著關文,呈遞給女王。女王仔細端詳了一番,隻見上麵有大唐皇帝的寶印九顆,下麵依次蓋著寶象國印、烏雞國印、車遲國印。女王看罷,嬌滴滴地笑著說:“禦弟哥哥,你又姓陳呀?”
三藏微笑著說道:“我俗家姓陳,法名玄奘。承蒙我唐王聖恩,認我為禦弟,還賜我唐姓。”女王聽後,微微蹙眉,疑惑地問道:“關文上為何沒有你高徒的名字?”三藏雙手合十,解釋道:“我的三個頑徒,並非我唐朝之人。”女王更加好奇,追問道:“既然他們不是你唐朝之人,又為何願意隨你前來?”三藏耐心地迴答:“我的大徒弟,祖籍東勝神洲傲來國;二徒弟是西牛賀州烏斯莊人氏;三徒弟則來自流沙河。他們三人都曾因觸犯天條,幸得南海觀世音菩薩慈悲解救,使其棄惡從善,皈依佛門,情願保護我前往西天取經。他們皆是我在途中收得的徒弟,所以關文上並未注明他們的法名。”
女王眼中閃過一絲驚喜,說道:“我為你的徒弟添注法名,可好?”三藏欣然應允:“但憑陛下尊意。”女王當即下令取來筆硯,親自磨墨蘸筆,在牒文之後,工工整整地寫上孫悟空、豬悟能、沙悟淨三人的名諱。隨後,她取出禦印,鄭重地蓋上,又畫了個手字花押,傳將下去。孫大聖接過牒文,交給沙僧妥善包裹。
那女王微微一笑,親自端起一盤碎金碎銀,走下龍床遞給孫悟空,輕聲說道:“你們三位此次西行,路途遙遠,這盤金銀權當路費,助你們早日抵達西天。等到你們取經歸來,我還有更豐厚的賞賜。”孫悟空連忙擺手拒絕,正色道:“我們出家人不接受金銀財物,一路乞討化緣即可維持生計。”女王見他堅決不收,又取出綾羅綢緞十匹,遞給孫悟空說:“你們行程匆忙,來不及裁剪新衣,這些綾錦在路上可以用來製作衣物抵禦寒冷。”孫悟空依然婉拒,解釋道:“出家人不能穿著綾羅綢緞,自有護體的粗布衣裳。”女王見他還是不肯收下,隻好吩咐侍從:“取禦米三升,讓他們在路上作為一餐之食。”
豬八戒一聽“飯”字,立刻上前接過,迅速塞進包袱裏。孫悟空見狀,打趣地問:“師弟,咱們的行李已經如此沉重,你怎麽還有力氣挑米呢?”豬八戒得意地笑了起來,迴答道:“大師兄有所不知,大米可是每日必消耗的東西。隻要吃上一頓,就全沒了!”說完,豬八戒向女王合十道謝。
三藏說道:“懇請陛下和我一起送他們三個人出城,等我囑咐他們幾句話,教導他們好好地往西去,我就迴來,與陛下永遠享受榮華富貴。沒有牽掛,才能與您歡聚一堂。”女王不知道這是計謀,於是傳下旨意安排車輛,與三藏並肩依靠,一同登上鳳輦,駛出西城。整個城市都增添了淨水,香爐降下了真香。一方麵是為了觀看女王的鑾駕,另一方麵也是為了看看這位禦弟的男兒身。無論是老人還是小孩,都是麵容粉嫩嬌豔,頭發烏黑如雲的人。不久之後,女王的鑾駕出城,到達西關之外。
行者、八戒、沙僧,心意相通,收拾整齊,直接迎著鑾輿,高聲喊道:“那女王不必遠送,我們就在這裏告別吧。”長老慢慢停下龍車,對女王拱手道:“陛下請迴,讓我去取經吧。”
女王聽到這話,臉上露出驚愕之色,她緊緊拉住唐僧的手,急切地說道:“禦弟哥哥,我願意將整個國家的財富都給你,招你為我的丈夫。明天讓你登上高位成為國王,而我願意作為你的王後。喜宴也已經準備好了,為什麽現在突然改變主意呢?”八戒聽後,情緒激動起來,開始發瘋似地扭動嘴巴和耳朵,然後衝到女王麵前大聲喊道:“我們這些出家人怎麽能和你這個白骨精一樣的女人做夫妻呢!快放開我師父!”女王看到他如此無禮的行為,嚇得臉色蒼白,身體顫抖著跌入了車輦裏。
沙僧眼疾手快,一把將唐三藏從人群中拉出來,扶著他騎上白龍馬。這時,路旁突然竄出一個女人,大聲喊道:“唐禦弟,哪裏跑!快跟我一起去享受風流快活吧!”沙僧一聽,頓時怒不可遏,破口大罵道:“你這無恥之徒,竟敢對師父無禮!”說罷,他舉起手中的降妖寶杖,狠狠地向那女人砸去。然而,那女人身手敏捷,輕輕一閃便躲開了沙僧的攻擊。緊接著,她施展法術,召喚出一陣旋風,發出嗚嗚的聲響。隻一瞬間,唐僧就被卷入風中,消失得無影無蹤,不知道被帶到了什麽地方。
哎呀呀!真是:剛剛逃脫了煙花柳巷的誘惑,又遭遇了風月魔的糾纏。
究竟這個女人是人類還是妖怪呢?而老和尚的命運又會如何呢?是生是死呢?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迴分解。
師徒四人正說著,不知不覺已來到東關廂街口。隻見那裏的人們皆是長裙短襖,粉麵油頭。無論是年長的還是年幼的,盡是婦女。她們正在兩街上做買做賣,好不熱鬧。忽然,這些人看到唐僧師徒四人到來,全都鼓掌歡唿起來,一邊歡笑一邊叫嚷著:“人種來了!人種來了!”這突如其來的陣勢,嚇得唐僧連忙勒住馬韁,難以前行。不一會兒,街道上就擠滿了人,隻聽見一片歡聲笑語。八戒見狀,嘴裏也跟著亂嚷起來:“我是個銷豬!我是個銷豬!”
行者道:“呆子,莫要胡言亂語。快快拿出你那舊嘴臉來便是。”八戒聽了,果真把頭用力搖了兩搖,隨即豎起那對猶如蒲扇般的大耳朵,扭動著如蓮蓬般的吊搭唇,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喊叫。這一喊,可把那些婦女們嚇得不輕,她們一個個跌跌撞撞,連滾帶爬,驚慌失措。
有詩為證,詩曰:
聖僧拜佛至西梁,國內陰陽顛倒狀。
農士工商皆女子,漁樵耕牧盡紅妝。
嬌娥滿路唿人種,幼婦盈街接粉郎。
若非悟能施醜相,煙花圍困苦難當!
眾人見此情景,皆心生恐懼,不敢再上前一步。他們一個個都撚著手,彎著腰,搖著頭,咬著手指,戰戰兢兢地站在街道兩旁,為唐僧等人讓開道路。孫大聖見狀,也故意扮出醜陋的模樣在前麵開路,沙僧則裝成老虎的樣子在後麵維持秩序。八戒則牽著馬,咧著嘴,擺動著耳朵,跟在唐僧身邊。師徒四人就這樣一路前行,不久便來到了一個市井繁華的地方。隻見這裏房屋整齊,鋪麵寬敞,各種店鋪琳琅滿目,有賣鹽賣米的,有酒肆茶房,還有鼓角樓台和旗亭候館。街道上行人熙熙攘攘,熱鬧非凡。
師徒們沿著蜿蜒曲折的道路前行,忽然看見一位女官站立在街道下方,高聲喊道:“遠方而來的使者和客人,不可擅自進入城門。請前往館驛登記姓名並上冊,等待下官拿著名單上奏陛下,檢驗憑證後放行。”三藏聽到這話,立刻下馬,仔細觀察那衙門上方有一塊牌匾,上麵寫著“迎陽驛”三個大字。長老說道:“悟空,那村舍人家傳言不虛,果然有迎陽之驛。”沙僧笑著說:“二哥,你倒是去‘照胎泉’邊照一照,看看是否有雙影。”八戒說道:“別捉弄我了!我自從喝了那盞落胎泉水,已經把胎兒打掉了,還照它幹什麽?”三藏迴頭囑咐道:“悟能,說話要謹慎,謹慎啊!”然後走上前去,向那位女官行禮。
女官微笑著引路,將他們一行人請進驛站內。眾人在正廳依次坐下,女官隨即喚人看茶。隻見那些手下人皆梳著三綹頭發,身著兩截衣裳,模樣甚是奇特。他們拿茶時也不禁露出笑容。
片刻之後,茶罷。女官欠身問道:“不知各位使客從何而來?”行者上前一步,答道:“我等乃是東土大唐王駕下欽差,前往西天拜佛求經。我師父便是唐王禦弟,法號唐三藏。我是他的大徒弟孫悟空,這兩位是我的師弟豬悟能和沙悟淨。我們一行連馬共有五口。隨身攜帶著通關文牒,還請大人照驗放行。”
女官聽後,提筆記錄完畢,然後下來叩頭道:“老爺恕罪,下官乃迎陽驛驛丞,此前實不知是上邦老爺駕到,未能遠迎,還望恕罪。”拜畢起身,她立即命令管事的人安排飲食。接著說道:“爺爺們請寬坐片刻,待下官進城啟奏我王,倒換關文,為各位老爺們準備好領給,送你們西進。”三藏欣然點頭,安心坐下,不再多言。且說那驛丞整理好衣冠,邁著沉穩的步伐,徑直走入城中那巍峨壯麗的五鳳樓前。他神色莊重,對黃門官道:“我乃是迎陽館驛丞,有要事麵見聖上。”黃門官聽聞,不敢怠慢,立即啟奏聖上。
旨意傳達至殿內,聖上問道:“驛丞有何事要奏?”驛丞恭敬地答道:“微臣在驛館中,迎接了來自東土大唐的王禦弟唐三藏。他有三個徒弟,分別名為孫悟空、豬悟能、沙悟淨,連同馬匹共有五口,欲前往西天拜佛取經。特來啟奏主公,可否允許他們倒換關文,放行通過?”
女王聽聞此言,滿心歡喜,臉上洋溢著喜悅的笑容,對眾文武大臣說道:“寡人昨夜夢見金屏閃耀著絢爛的光彩,玉鏡展現出明亮的光芒,這正是今日的喜兆啊!”眾女官紛紛簇擁著女王,拜倒在丹墀之下,齊聲說道:“主公,何以見得這是今日的喜兆呢?”女王聽聞驛丞所言,心中大喜,她微笑著說道:“東土男人,乃唐朝禦弟。我國中自混沌開辟之時,累代帝王,更不曾見個男人至此。幸今唐王禦弟下降,想是天賜來的。寡人以一國之富,願招禦弟為王,我願為後,與他陰陽配合,生子生孫,永傳帝業,卻不是今日之喜兆也?”眾女官聽了女王的話,紛紛拜舞稱揚,無不歡悅。
驛丞又奏道:“主公之論,乃萬代傳家之好;但隻是禦弟三徒兇惡,不成相貌。”女王聽了,心中有些疑惑,她問道:“卿見禦弟怎生模樣?他徒弟怎生兇醜?”驛丞迴答道:“那禦弟相貌堂堂,英俊瀟灑,一表人才。他的三個徒弟,一個是毛臉雷公嘴的猴子,一個是長嘴大耳的豬,還有一個是晦氣臉的沙僧,個個相貌醜陋,兇惡異常。”女王聽了,心中有些不悅,她說道:“朕不在乎他們的相貌,隻要禦弟願意,朕願意嫁給他。”
驛丞恭敬地說道:“禦弟相貌堂堂,豐姿英俊,著實是天朝上國的好男兒,南贍中華的傑出人物。而那三位徒弟卻是形容獰惡,相貌如精怪一般。”女王聽後,微笑著說道:“既然如此,把他的徒弟們交給他帶領,倒換關文,讓他繼續前往西天取經,隻留下禦弟,又有何不可呢?”眾官員紛紛拜奏道:“主公所言極是,臣等謹遵旨意。隻是這婚姻匹配之事,沒有媒人是不行的。自古以來就有‘姻緣配合憑紅葉,月老夫妻係赤繩’的說法。”女王點頭道:“依卿所奏,就著當駕太師作媒,迎陽驛丞主婚,先去驛中向禦弟求親。待他答應後,寡人再擺駕出城迎接。”那太師和驛丞領旨後,便出朝去了。卻說三藏師徒們在驛廳上正享齋飯,忽然外麵傳來人聲:“當駕太師與我們本官老姆來了。”三藏聽聞,心中疑惑,問道:“太師來此,所為何事?”八戒笑嘻嘻地說:“怕是女王請我們呢。”行者則道:“不是相請,就是說親。”三藏聽了,麵露擔憂之色,說道:“悟空,假如女王不放我們走,強逼成親,這可如何是好?”行者胸有成竹地說:“師父隻管答應她,老孫自有辦法應對。”
正說著,兩位女官已經來到驛廳,向長老下拜行禮。長老連忙還禮,說道:“貧僧乃出家人,有何德能,敢勞煩大人下拜?”那太師見長老相貌英俊,氣質不凡,心中暗自歡喜,說道:“我國中真是有福氣,這位男子,正適合做我們女王的夫君。”兩位女官拜完後,起身侍立在左右,說道:“禦弟爺爺,恭喜您了!”三藏不解地問:“我出家人,有何喜事?”太師恭敬地說道:“此處乃是西梁女國,國內從來沒有男子。今日有幸禦弟爺爺降臨,臣奉女王旨意,特來向您求親。”
三藏聽聞此言,不禁雙手合十,連聲道:“善哉,善哉!貧僧乃出家之人,隻身來到貴地,並無兒女相隨,唯有頑徒三個。不知大人所提的是哪一位徒兒的親事?”
驛丞趕忙答道:“下官剛入朝啟奏,我王聽後十分歡喜。昨夜他得一吉夢,夢見金屏生彩豔,玉鏡展光明。得知禦弟乃中華上國的男兒,我王願以一國之富,招贅禦弟爺爺為夫,讓您坐南麵稱孤,我王則願為帝後。特傳旨讓太師作媒,下官主婚,因此下官才特地前來求這門親事。”
三藏聽後,低頭不語,麵露難色。太師見狀,連忙勸道:“大丈夫遇到如此良機,切不可錯過。像這樣的招贅之事,天下雖有,但擁有托國之富的,世上實屬罕見。還請禦弟速速應允,下官也好迴去複命。”然而,長老卻越發沉默,仿佛癡傻了一般。
八戒在一旁捧著碓,咧著嘴叫道:“太師,你快去迴複國王,我師父乃是久修得道的羅漢,定然不會貪戀你托國之富,也不會愛慕你傾國之容。還是快快倒換關文,打發他往西去吧,把我留在此處招贅,豈不是美事一樁?”太師聽聞此言,嚇得膽戰心驚,一時間竟不敢迴話。驛丞見狀,趕忙說道:“你雖是個男兒身,可隻是形容醜陋,實在不符合我王的心意。”八戒卻笑道:“你真是不懂變通。常言道:‘粗柳簸箕細柳鬥,世上誰見男兒醜?’”行者道:“呆子,休要胡言亂語,一切全憑師父的意思。可行便行,可止便止,莫要耽誤了做媒的工夫。”
三藏說道:“悟空,不管你怎麽說,都好。”行者迴應道:“依老孫之見,你留在此處也是不錯的選擇。自古就有‘千裏姻緣似線牽’的說法。哪裏還能找到如此般配的地方呢?”三藏道:“徒弟啊,我們若在此貪圖富貴,誰去西天取經呢?那豈不是讓我大唐的皇帝陛下失望了?”太師趕忙說道:“禦弟在上,微臣不敢隱瞞。我王的旨意,原本隻是讓禦弟與我主成親,讓您的三位徒弟參加會親筵宴,然後發放領給,換取關文,前往西天取經。”
行者道:“太師所言極是。我們不必為難,情願留下師父,與你主結為夫妻。快快更換關文,打發我們西行吧。待取經歸來,再來此處拜見嶽父嶽母,討要盤纏,返迴大唐。”那太師與驛丞向行者行禮道:“多謝老師成全之恩!”八戒則道:“太師,切不可‘口裏擺菜碟兒’。既然我們已經答應,就先讓你主安排一桌酒席,讓我們喝杯喜酒,如何?”太師聽聞此言,喜不自禁,連聲道:“有,有,有,這便教人設宴擺席。”那驛丞與太師歡天喜地,趕忙迴奏女主,不再多提。
卻說唐長老一把扯住行者,怒聲罵道:“你這猴頭,真是要了我的老命!怎能說出如此言語,教我在此地招親,你們前往西天拜佛,我就算死也不敢如此行事!”行者道:“師父盡管放心。老孫豈會不知你的性情,隻是我們如今到了此地,遇見此人,不得不采用將計就計之法。”三藏問道:“何為將計就計?”行者道:“師父你若施展法術拒絕她,她必定不肯倒換關文,也不放我們前行。倘若她心懷惡意,下令眾人割下你的肉,做成香袋之類的東西,我們又豈會有好下場?所以必須要施展降魔蕩怪的神通。你也知道我們的手腳重,兵器兇,一旦動手,這一國的人恐怕都會被我們打死。她雖然阻攔我們,但並非妖怪,而是一國之民;而你平素又是個心地善良、慈悲為懷的人,一路上不曾傷害任何生靈;若是打死這許多無辜之人,你的良心怎能過得去!這實在是不善之舉啊。”
三藏聽聞此言,說道:“悟空,此計甚妙。但我擔憂那女王招我進宮,欲行夫婦之禮,我怎能喪失元陽,敗壞了佛家的德行;又怎能走泄真精,使本教之人身墜落。”行者道:“師父放心,今日若應允了這門親事,那女王必定會以皇帝之禮,擺駕出城迎接您。您切勿推辭,就乘坐她的鳳輦龍車,登上寶殿,麵南而坐。然後讓女王取出禦寶印信,宣我們兄弟進朝,將通關文牒用印,再請女王寫個手字花押,簽字畫押後交付給我們。與此同時,教他們擺設筵宴,就當作是與女王的喜宴,也為我們送行。待筵宴結束,再叫人安排車駕,隻說送我們三人出城,迴來再與女王成親。如此哄得他們君臣歡悅,便不會有阻擋之心,也不會起惡毒之念。待送出城外,您下了龍車鳳輦,讓沙僧在左右伺候,服侍您騎上白馬,老孫則施展定身法,使他們君臣等人皆動彈不得,我們便可順著大路隻管西行。行走一晝夜後,我再念個咒,解除法術,讓他們君臣蘇醒迴城。這樣一來,既不會傷害他們的性命,二來也不會損害您的元神。這就叫做‘假親脫網’之計,豈不是一舉兩全的美事?”
三藏聽聞此言,猶如醉酒初醒,又似大夢方覺,心中的憂愁頓時消散,喜悅之情溢於言表,他連連稱謝,感激不盡,說道:“多謝賢徒的高見。”四眾弟子心意相通,正自商議著接下來的事宜,暫且不提。
卻說那太師與驛丞不等宣詔,便徑直來到朝門白玉階前,奏道:“主公的佳夢果然最為靈驗,魚水之歡即將成真。”女王聽聞奏報,輕輕卷起珠簾,走下龍床,微微開啟櫻唇,露出潔白的牙齒,笑吟吟地嬌聲問道:“賢卿見到禦弟,他是怎麽說的?”太師迴答道:“臣等到達驛站後,拜見了禦弟,隨即詳細說明了求親之事。禦弟起初還有些推托之辭,幸虧他的大徒弟慷慨應允,願意留下他的師父與我王結為夫妻,麵南稱帝,隻是要求先交換關文,打發他們三人西去取經;待取得真經歸來,好到此地拜認爺娘,討要盤纏返迴大唐。”女王笑著問道:“禦弟還有什麽其他的說法嗎?”太師接著奏道:“禦弟沒有再多說什麽,隻是他的二徒弟,先要吃席喝酒。”
女王聽聞此言,當即傳下旨意,吩咐光祿寺安排宴席。一方麵安排盛大的車駕,出城迎接夫君。眾女官立刻恭敬地遵從女王的命令,開始打掃宮殿,鋪設庭台。
其中一班人迅速安排宴席,動作敏捷;另一班人則匆忙準備車駕,如同流星般迅速。你看那西梁國雖然是婦女之邦,但那皇家車駕的奢華程度絲毫不遜色於中華的盛況。隻見到處是:
六條神龍噴吐著彩色的光芒,兩隻鳳凰帶來吉祥的氣息。六條神龍噴吐著彩光扶持著車駕駛出,兩隻鳳凰帶來祥瑞駕馭著輦車而來。濃鬱的異香彌漫,祥瑞的氣息散開。金魚玉佩眾多官員簇擁,寶髻雲鬟眾多宮女排列。鴛鴦掌扇遮蔽著鑾駕,翡翠珠簾映襯著鳳釵。笙歌聲音優美,弦管樂聲和諧。一片歡樂的情感直衝雲霄,無邊的喜氣從心中散發出來。三層屋簷的羅蓋搖曳著天空,五色的旌旗映照在禦階上。這個地方從來沒有舉行過婚禮,女王今日與男子相配。
不多時,盛大的車駕緩緩出城,很快便抵達了迎陽館驛。忽然,有人前來通報三藏師徒:“陛下駕到了。”三藏聽聞,趕忙與三位徒弟整理衣冠,走出廳外迎接聖駕。
女王輕輕卷起珠簾,走下輦車,開口問道:“哪一位是唐朝來的禦弟?”太師連忙指向驛門外香案前穿著襴衣的人說道:“陛下,那位便是。”女王微微閃動著鳳目,簇起蛾眉,仔細地端詳起來。隻見此人果然儀表堂堂,氣質非凡。
你看他,身姿挺拔,英姿颯爽,相貌英俊,氣宇軒昂。牙齒潔白如銀砌成,嘴唇紅潤,口型方正。天庭飽滿,額頭寬闊,地閣方圓,眉清目秀。兩隻耳朵輪廓分明,真乃傑出之士;渾身氣質不俗,實是才華橫溢的郎君。好一個妙齡聰慧、英俊瀟灑的風流才子,足以匹配西梁國這位窈窕佳人。
女王看到那令人心歡意美的地方,不禁淫情大發,愛欲橫流,她張開櫻桃小口,唿喊道:“大唐禦弟,還不快來與我共占鳳乘鸞之樂?”三藏聞言,頓時耳紅麵赤,羞答答地不敢抬頭。
豬八戒站在一旁,咧著嘴,餳著眼,癡癡地看著那女王,心中暗自讚歎她的嫋娜多姿。隻見她眉如翠羽,肌膚似羊脂般潔白。臉蛋兒如桃花瓣般嬌豔,發髻上堆著金鳳絲般的發飾。她的秋波流轉,透著無盡的妖嬈之態,春筍般的纖纖玉指更是顯得嬌媚無比。她身上斜嚲著紅綃,飄灑著豔麗的光彩,頭上高簪著珠翠,顯得格外光輝奪目。
要說什麽昭君的美貌,這女王果然是賽過西施。她那纖細的柳腰微微擺動,發出清脆的鳴金佩聲,蓮步輕盈地移動,宛如玉肢在舞動。月裏的嫦娥恐怕也難以到此地步,九天的仙子又怎會如此美麗動人。她的宮妝巧樣非凡,確實如同王母娘娘降臨瑤池一般。
那呆子一看到好處,便忍不住口水直流,心頭如小鹿亂撞,一時間骨頭都軟了,筋也麻了,就好似雪獅子靠近火焰,不知不覺間都化去了。
隻見那女王款步走近前來,一把扯住三藏的衣袖,用嬌柔的聲音說道:“禦弟哥哥,請上龍車,和我一同登上金鑾寶殿,結為夫婦吧。”這長老嚇得戰戰兢兢,站都站不穩了,如癡如醉。行者在一旁勸道:“師父不必太過謙虛,請和師娘一起上車吧。快快倒換關文,我們好去取經。”長老不敢迴答,隻是把行者抹了兩下,淚水卻止不住地流了下來。行者道:“師父不要煩惱。這般富貴,不享受還等什麽呢?”
三藏無奈,隻得依從。他輕輕揩去眼角的淚水,強打起歡容,移步近前,與那女主攜手共坐龍車。那女主滿心歡喜,期待著與他成為夫妻,而這長老心中卻隻有對拜佛的憂思。一個渴望著洞房花燭夜,與心愛之人共結連理;一個則一心想著西去靈山,拜見世尊。女帝真情流露,聖僧卻假意迎合,女帝真情,期盼著能與他和諧到老;聖僧假意,隻為隱藏自己的情意,修養元神。一個欣喜地見到心儀的男子,恨不得白晝時分便能與他並肩成為伉儷;一個卻懼怕遭遇女色,隻想著盡快脫離這困境,登上雷音寺。二人一同登上龍輦,卻未曾料到唐僧各懷心思!
那些文武官員們眼見主公與長老一同登上鳳輦,並肩而坐,不禁一個個眉開眼笑。他們紛紛撥轉儀從,重新進入城中。孫大聖這才吩咐沙僧挑起行李,牽著白馬,跟隨在大駕後麵一同前行。豬八戒則在前麵撒腿亂跑,率先跑到了五鳳樓前,大聲叫嚷道:“真是好自在,好現成呀!這個可不行,這個可不行!得吃了喜酒,進了洞房才行!”他這一嚷,嚇得那些執儀從引導的女官們,一個個都迴到駕邊稟報:“主公,有一個長嘴大耳的人,在五鳳樓前叫嚷著,說要吃喜酒呢。”女主聽了奏報,與長老倚靠著香肩,依偎著桃腮,輕啟檀口,嬌聲說道:“禦弟哥哥,那個長嘴大耳的是你的哪個高徒呀?”
三藏迴答道:“是我的第二個徒弟。他生來食量就大,一生都追求口腹之欲;必須先安排些酒食給他吃了,才能辦事。”女主急忙問道:“光祿寺安排的筵宴,完成了沒有?”女官迴奏道:“已經完成了,設置了葷素兩種宴席,在東閣上呢。”女王又問道:“為什麽是兩樣?”女官迴奏道:“臣擔心唐朝禦弟和高徒們平時吃素,所以準備了葷素兩種。”
女王聽了長老的話,不僅沒有生氣,反而笑得更加燦爛,她依偎在長老的臉頰旁,嬌聲問道:“禦弟哥哥,你是喜歡吃肉還是吃素呢?”長老迴答說:“貧僧向來吃素,但並未戒酒。隻需要幾杯素酒,給我的二徒弟喝一些就行。”
話音未落,太師便上前啟奏:“請前往東閣參加宴會。今晚是個吉祥的日子,可以讓您和禦弟爺爺成親。明天清晨,天空將呈現出黃道吉日的景象,請禦弟爺爺登上寶殿,麵向南方,更改年號並即位。”女王聽後非常高興,立即與長老手牽手,一同走下龍車,進入端門。隻見那裏:
清風飄動著仙樂,從樓台上緩緩飄落下來。閶闔之間,一輛翠綠的輦車緩緩駛來。鳳闕大門敞開,光芒四射,皇宮不閉,錦繡排列整齊。
麒麟殿內,爐煙嫋嫋升起,孔雀屏邊,房間的影子來迴晃動。亭閣高聳,如同上國一般,玉堂金馬更是奇妙無比。
眾人來到東閣之下,隻聽得一陣悠揚的笙歌傳來,音韻美妙動聽,令人陶醉。抬眼望去,隻見兩行紅粉佳人,容貌嬌嬈,身姿婀娜,令人賞心悅目。
進入正中堂,隻見堂內排設著兩般盛宴:左邊上首是素筵,右邊上首是葷筵。下方則是兩排單席。女王斂袍袖,伸出十指尖尖的玉手,捧著玉杯,款步而來,準備安席。
行者見狀,連忙走上前說道:“我師徒四人皆是吃素之人。煩請女王先安排師父坐在左手邊的素席上首,然後再依次安排下三席,分坐左右,以便我等兄弟三人就座。”太師聽了,點頭稱是:“正是,正是。師徒如父子,不可並肩而坐。”眾女官聞言,連忙調整席麵。
女王依次傳杯,為唐僧師徒安席。那些文武官員則紛紛朝上拜謝皇恩,然後依照各自的品級,分坐兩邊。待眾人坐定,音樂方才停止,開始請酒。
那八戒哪裏還管什麽好歹,隻管放開肚子,盡情地吃了起來。他也不管什麽玉屑米飯、蒸餅、糖糕、蘑菇、香蕈、筍芽、木耳、黃花菜、石花菜、紫菜、蔓菁、芋頭、蘿菔、山藥、黃精,一股腦兒地全都吃了個精光。八戒喝了五七杯酒,嘴裏嚷道:“快給我添酒來!拿大酒杯來!再喝幾杯,我們就各自去幹事。”沙僧問道:“這麽好的筵席不吃,還要去幹什麽事?”八戒笑著說:“古人雲:‘造弓的造弓,造箭的造箭。’我們現在招親的招親,嫁人的嫁人,取經的還去取經,走路的還去走路,不要隻管貪杯誤事。趕快打發關文,正是‘將軍不下馬,各自奔前程。’”
女王聽了,立即命令取大杯來。近侍官連忙取來幾個鸚鵡杯、鸕鶿杓、金叵羅、銀鑿落、玻璃盞、水晶盆、蓬萊碗、琥珀鍾,斟滿了玉液瓊漿。眾人果然都各自飲了一巡。
三藏欠身而起,對著女王合掌行禮道:“陛下,承蒙您的盛情款待,酒已經足夠了。請登上寶殿,倒換關文,趁著天色尚早,送我們三人出城吧。”女王依言,攜著長老,散去了筵宴,登上金鑾寶殿,隨即讓長老即位。三藏連忙推辭道:“不可!不可!適才太師說過,明日天開黃道,貧僧才敢即位稱孤。今日還是先印關文,打發他們去吧。”
女王依言,仍舊坐在龍床上,取來一張金交椅,放在龍床左手邊,請唐僧坐下,吩咐徒弟們拿上通關文牒。大聖便讓沙僧解開包袱,取出關文。大聖雙手捧著關文,呈遞給女王。女王仔細端詳了一番,隻見上麵有大唐皇帝的寶印九顆,下麵依次蓋著寶象國印、烏雞國印、車遲國印。女王看罷,嬌滴滴地笑著說:“禦弟哥哥,你又姓陳呀?”
三藏微笑著說道:“我俗家姓陳,法名玄奘。承蒙我唐王聖恩,認我為禦弟,還賜我唐姓。”女王聽後,微微蹙眉,疑惑地問道:“關文上為何沒有你高徒的名字?”三藏雙手合十,解釋道:“我的三個頑徒,並非我唐朝之人。”女王更加好奇,追問道:“既然他們不是你唐朝之人,又為何願意隨你前來?”三藏耐心地迴答:“我的大徒弟,祖籍東勝神洲傲來國;二徒弟是西牛賀州烏斯莊人氏;三徒弟則來自流沙河。他們三人都曾因觸犯天條,幸得南海觀世音菩薩慈悲解救,使其棄惡從善,皈依佛門,情願保護我前往西天取經。他們皆是我在途中收得的徒弟,所以關文上並未注明他們的法名。”
女王眼中閃過一絲驚喜,說道:“我為你的徒弟添注法名,可好?”三藏欣然應允:“但憑陛下尊意。”女王當即下令取來筆硯,親自磨墨蘸筆,在牒文之後,工工整整地寫上孫悟空、豬悟能、沙悟淨三人的名諱。隨後,她取出禦印,鄭重地蓋上,又畫了個手字花押,傳將下去。孫大聖接過牒文,交給沙僧妥善包裹。
那女王微微一笑,親自端起一盤碎金碎銀,走下龍床遞給孫悟空,輕聲說道:“你們三位此次西行,路途遙遠,這盤金銀權當路費,助你們早日抵達西天。等到你們取經歸來,我還有更豐厚的賞賜。”孫悟空連忙擺手拒絕,正色道:“我們出家人不接受金銀財物,一路乞討化緣即可維持生計。”女王見他堅決不收,又取出綾羅綢緞十匹,遞給孫悟空說:“你們行程匆忙,來不及裁剪新衣,這些綾錦在路上可以用來製作衣物抵禦寒冷。”孫悟空依然婉拒,解釋道:“出家人不能穿著綾羅綢緞,自有護體的粗布衣裳。”女王見他還是不肯收下,隻好吩咐侍從:“取禦米三升,讓他們在路上作為一餐之食。”
豬八戒一聽“飯”字,立刻上前接過,迅速塞進包袱裏。孫悟空見狀,打趣地問:“師弟,咱們的行李已經如此沉重,你怎麽還有力氣挑米呢?”豬八戒得意地笑了起來,迴答道:“大師兄有所不知,大米可是每日必消耗的東西。隻要吃上一頓,就全沒了!”說完,豬八戒向女王合十道謝。
三藏說道:“懇請陛下和我一起送他們三個人出城,等我囑咐他們幾句話,教導他們好好地往西去,我就迴來,與陛下永遠享受榮華富貴。沒有牽掛,才能與您歡聚一堂。”女王不知道這是計謀,於是傳下旨意安排車輛,與三藏並肩依靠,一同登上鳳輦,駛出西城。整個城市都增添了淨水,香爐降下了真香。一方麵是為了觀看女王的鑾駕,另一方麵也是為了看看這位禦弟的男兒身。無論是老人還是小孩,都是麵容粉嫩嬌豔,頭發烏黑如雲的人。不久之後,女王的鑾駕出城,到達西關之外。
行者、八戒、沙僧,心意相通,收拾整齊,直接迎著鑾輿,高聲喊道:“那女王不必遠送,我們就在這裏告別吧。”長老慢慢停下龍車,對女王拱手道:“陛下請迴,讓我去取經吧。”
女王聽到這話,臉上露出驚愕之色,她緊緊拉住唐僧的手,急切地說道:“禦弟哥哥,我願意將整個國家的財富都給你,招你為我的丈夫。明天讓你登上高位成為國王,而我願意作為你的王後。喜宴也已經準備好了,為什麽現在突然改變主意呢?”八戒聽後,情緒激動起來,開始發瘋似地扭動嘴巴和耳朵,然後衝到女王麵前大聲喊道:“我們這些出家人怎麽能和你這個白骨精一樣的女人做夫妻呢!快放開我師父!”女王看到他如此無禮的行為,嚇得臉色蒼白,身體顫抖著跌入了車輦裏。
沙僧眼疾手快,一把將唐三藏從人群中拉出來,扶著他騎上白龍馬。這時,路旁突然竄出一個女人,大聲喊道:“唐禦弟,哪裏跑!快跟我一起去享受風流快活吧!”沙僧一聽,頓時怒不可遏,破口大罵道:“你這無恥之徒,竟敢對師父無禮!”說罷,他舉起手中的降妖寶杖,狠狠地向那女人砸去。然而,那女人身手敏捷,輕輕一閃便躲開了沙僧的攻擊。緊接著,她施展法術,召喚出一陣旋風,發出嗚嗚的聲響。隻一瞬間,唐僧就被卷入風中,消失得無影無蹤,不知道被帶到了什麽地方。
哎呀呀!真是:剛剛逃脫了煙花柳巷的誘惑,又遭遇了風月魔的糾纏。
究竟這個女人是人類還是妖怪呢?而老和尚的命運又會如何呢?是生是死呢?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迴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