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那孫大聖伸出左手將沙和尚輕輕一撚,又用右手把豬八戒也撚了一把,這二人頓時便省悟過來。隻見他們坐在高處,板著臉,不言不語,宛如泥塑金裝一般。而那些道士們則在下麵點燈著火,前後仔細照看。
虎力大仙見狀,疑惑地說道:“這周圍並無歹人,怎會把供獻都吃了個精光?”鹿力大仙也附和道:“看這情形,倒像是人吃的,有皮的都被剝了皮,有核的也都吐出了核,可為何不見人形呢?”羊力大仙沉吟片刻後說道:“師兄不必多疑。想必是我們的虔誠之心感動了上天,在此晝夜誦經,又多次向天庭申文,再加上是朝廷的名號,定然驚動了天尊。想來是三清爺爺聖駕降臨,享用了這些供品。趁現在仙駕尚未返迴,我們可拜告天尊,懇求些聖水金丹,進獻給陛下,這豈不是長生永壽之法,也能彰顯我們的功果?”虎力大仙聽後,點頭稱是,說道:“所言極是。”隨即吩咐道:“徒弟們,動樂誦經!再取來法衣,待我步罡拜禱。”
那些小道士們都恭敬地聽從命令,整齊地排列成兩班。隻聽得一聲清脆的磬響,他們齊聲念起了一卷《黃庭道德真經》。
虎力大仙披上法衣,手持玉簡,對著麵前的虛空翩翩起舞,揚起塵土,然後拜伏在地,恭敬地向上啟奏道:“臣等誠惶誠恐,稽首歸依。我們致力於弘揚道教,仰望清虛之道。如今滅僧之舉,實乃鄙俚之行,我們敬重道的光輝。特敕令修建寶殿,打造禦製的庭闈。廣陳供養之物,高掛龍旗。通宵秉燭,整日香煙馥鬱。一片赤誠之心,達於上蒼,寸心敬意,虔誠歸依。今日有幸蒙聖上降駕,尚未返迴仙車,懇請聖上賜予些許金丹聖水,進獻給朝廷,以使聖上壽比南山。”
八戒聽了這話,心中不禁忐忑不安,悄悄對行者說道:“這可都是我們的不是了:吃了人家的東西,卻不趕緊走路,隻等著他們這般禱祝,我們該怎麽答應才好呢?”行者又撚了一把毫毛,忽地開口說道:“晚輩小仙,暫且休要拜祝。我等乃是從蟠桃會上來的,並未攜帶金丹聖水,待改日再來垂賜吧。”
那些大小道士們聽到這番話,一個個都嚇得渾身發抖,顫抖著說道:“爺爺呀!這是活天尊下凡啊,千萬不能放過,無論如何都要求個長生的法子!”
鹿力大仙走上前,再次拜倒在地,說道:“揚起塵土,叩頭至地,我誠心誠意地準備了這場法事。微臣歸命於您,仰望三清。自從來到這個世界,我就致力於弘揚道法,鏟除僧眾。國王對我十分喜愛,敬重有加。我還舉辦了盛大的羅天大醮,整夜誦讀經文。有幸天尊您不嫌棄,降臨凡間,來到這庭院之中。懇請您垂憐,賜予我們榮耀。請您務必留下一些聖水,讓弟子們能夠延年益壽,長生不老。”
沙僧悄悄地扯了扯行者,小聲說道:“哥呀,情況緊急,他又來禱告了。”行者迴答道:“給他一些吧。”八戒則在一旁默默地說道:“哪裏有啊?”行者說:“你隻管看著我,我有辦法的時候,你們也都會有的。”
那道士吹打完畢,行者便開口說道:“諸位晚輩小仙,無需伏地叩拜。我本不欲留些聖水給你們,唯恐斷了你們的苗裔;但若是不給,又顯得太過容易。”眾道士聽聞此言,紛紛俯身叩頭,齊聲說道:“萬望天尊念在弟子們恭敬的份上,懇請賞賜些許。我等弟子定會廣泛宣揚道德,奏請國王普遍敬重玄門。”行者說道:“既然如此,取器皿過來吧。”那道士們聞言,一同叩頭謝恩。虎力大仙逞強好勝,搬來一口大缸,放置在殿上;鹿力大仙則端來一個砂盆,安放在供桌之上;羊力大仙將花瓶中的花摘下,移到中間。行者說道:“你們都到殿外去,掩上殿門,不可泄露天機,好留些聖水給你們。”眾道士紛紛跪在丹墀之下,掩上了殿門。那行者隨即站起身來,掀起虎皮裙,撒了一花瓶的臊溺。豬八戒見狀,欣喜若狂地說道:“哥哥啊,我與你做了這幾年兄弟,隻有這件事不曾讓我做過。我剛剛吃了些東西,正想要幹這個事兒呢。”那呆子揭開衣服,忽喇喇地,就如同呂梁洪的洪水衝下山坡一般,沙沙地尿了一砂盆。沙和尚也撒了半缸。三人依舊整理好衣服,端坐在上方,說道:“小仙們領受聖水。”
那些道士們滿心歡喜地推開格子,恭恭敬敬地磕頭禮拜,以謝恩賜。隨後,他們抬起缸子,將瓶盆歸攏到一處,吩咐道:“徒弟,取個鍾子來,讓我們嚐嚐這聖水。”小道士趕忙拿了一個茶鍾,遞給了老道士。
老道士舀出一鍾聖水,仰起頭一飲而盡,然後咂咂嘴,迴味著滋味。鹿力大仙見狀,好奇地問道:“師兄,這聖水味道如何?”老道士努了努嘴,迴答道:“嗯,味道嘛,不算太好,有股子酣甜之味。”羊力大仙聽了,也按捺不住好奇心,說道:“讓我也嚐嚐。”他接過鍾子,喝了一口,卻皺起眉頭說道:“怎麽感覺有股豬溺臊氣呢?”
此時,坐在上麵的行者聽到他們的對話,心中已然識破了真相。他暗自尋思道:“我得想個法子,索性留個名兒吧。”
於是,他大聲叫嚷起來:“道號!道號!你們真是胡思亂想!那三清怎會輕易降臨凡間?我現在就把我的真實身份告訴你們。我們乃是大唐的僧眾,奉皇帝旨意前往西天取經。今晚閑來無事,便降臨這宮闈之中。你們享用了我們的供養,卻在這裏閑坐嬉笑。既然你們如此虔誠地叩拜,我又該如何報答你們呢?實話告訴你們吧,這哪裏是什麽聖水,你們喝的分明是我老孫的一泡尿!”
那道士聽聞此言,麵色驟變,怒目圓睜,一聲令下,眾道士紛紛操起手中的叉鈀、掃帚、瓦塊、石頭,如潮水般向門口湧去,口中還大聲叫罵著。行者見狀,卻絲毫不懼,他左手挾著沙僧,右手挾著八戒,身形一閃,便如鬼魅般闖出了門去。隻見他腳下生風,駕著祥光,徑直奔往智淵寺方丈。
到了方丈,行者不敢驚動師父,輕輕將沙僧和八戒放下,三人又複睡下。此時,天還未亮,四周一片寂靜。
不知不覺間,已是五鼓三點。那國王設朝,聚集了兩班文武,四百朝官。隻見朝堂上絳紗燈火通明,寶鼎中香煙嫋嫋,靉靆彌漫。
此時,唐三藏從睡夢中醒來,他揉了揉眼睛,叫喊道:“徒弟,徒弟,快服侍我倒換關文去。”行者與沙僧、八戒急忙起身,迅速穿好衣服,侍立在師父左右,說道:“上告師父,這昏君聽信那些道士的讒言,竟然興道滅僧,我們擔心言語上會有差錯,所以不敢輕易倒換關文。不過,師父放心,我們會護持著您,一同進朝去的。”說罷,師徒四人便整好衣冠,向著朝堂走去。
唐僧聽聞此言,心中大喜,趕忙披上那錦襴袈裟。行者則帶著通關文牒,吩咐悟淨小心地捧著缽盂,悟能穩穩地拿著錫杖。他們將行囊和馬匹交與智淵寺的僧人看守後,便徑直來到了五鳳樓前。
行者上前對黃門官行禮,報上了自己和師父以及師弟們的姓名,並說明他們是來自東土大唐的取經和尚,此次前來是為了倒換關文,煩請黃門官代為轉奏。那閣門大使聽後,立即進朝,俯伏在金階之上,向國王奏道:“外麵有四個和尚,自稱是東土大唐取經的,想要倒換關文,現在正在五鳳樓前等候陛下的旨意。”
國王聽聞奏報,說道:“這和尚真是自尋死路,竟然跑到這裏來送死!那巡捕官員為何不將他們捉拿解來?”就在這時,旁邊閃過當駕的太師,他啟奏道:“東土大唐位於南贍部洲,號稱中華大國。從那裏到此地有萬裏之遙,路途上多有妖怪出沒。這和尚既然敢西來,想必一定有些法力。還望陛下看在他來自中華大國的份上,召見他們驗牒放行,也算是不失善緣之意。”國王聽了太師的話,覺得有道理,便準奏了。
隨後,唐僧師徒被宣至金鑾殿下。他們在階前排列整齊,唐僧雙手捧著關文,遞交給了國王。
國王展開方看,又見黃門官來奏:“三位國師來也。”國王聽聞,趕忙收了關文,匆忙走下龍座,吩咐近侍設置繡墩,自己則躬身迎接。三藏等人迴頭看去,隻見那大仙搖搖擺擺地走來,身後還跟著一雙丫髻蓬頭的小童兒,徑直往裏走去。兩班官員都控背躬身,不敢抬頭仰視。
大仙走上金鑾殿,麵對國王竟然不行禮。國王疑惑地問道:“國師,朕未曾奉請,今日為何肯屈尊降臨?”老道士迴答道:“有一事要告知陛下,所以前來。那四個和尚是從哪國來的?”國王迴答道:“他們是東土大唐差去西天取經的,來此倒換關文。”那三位道士聽後鼓掌大笑道:“我說他走了,原來還在這裏!”國王驚訝地問道:“國師何出此言?他們剛剛才來報了姓名,朕正準備拿送國師處置,怎奈當駕太師所奏有理,朕考慮到他們遠道而來,又為了不磨滅中華的善緣,這才召入驗牒;沒想到國師會有此一問。想必是他們冒犯了國師,有什麽得罪之處嗎?”
道士笑著說:“陛下有所不知啊。他昨天就來了,在東門外打死了我兩個徒弟,放走了五百個囚犯和尚,摔碎了車輛,晚上又闖進道觀裏,把三清聖像都毀壞了,偷吃了禦賜的供品。我們都被他騙了,還以為是天尊下凡呢;向他求些聖水和金丹,獻給陛下您,希望能延年益壽;沒想到他留下一些小便,欺騙我們。我們每人都喝了一口,嚐到味道不對,正要動手捉拿他,他卻跑了。今天還在這裏,真是所謂的‘冤家路窄’啊!”國王聽了這話非常生氣,想要處死唐僧師徒四人。
孫悟空雙手合十,高聲喊道:“陛下請先平息怒火,讓我們解釋一下。”國王說:“你們冒犯了國師,國師的話怎麽會有錯呢?”
行者說道:“他聲稱我昨天到城外打死了他的兩個徒弟,但誰能證明呢?我們暫且委屈承認,讓兩個和尚償命,然後釋放另外兩個去取經。他還說我打碎了車輛,放走了囚犯和僧人,這件事也沒有證據,料想不應該死罪,再找一個和尚認罪就行了。他說我毀壞了三清像,擾亂了道觀,這也是誣陷我。”
國王問道:“為何說是誣陷?”行者迴答道:“我的僧侶來自東土,剛剛來到這裏,連街道都還不熟悉,怎麽可能在晚上知道他們道觀裏的事情呢?既然留下了小便痕跡,就應該當場抓住,而不是等到現在才指名道姓地害人。天下同名同姓的人很多,怎麽就能確定是我呢?希望陛下息怒,仔細審查。”那國王原本頭腦混亂,被行者這麽一說,他就猶豫不決了。
正在疑惑的時候,又看到黃門官前來稟報:“陛下,門外有許多鄉村老人等待召見。”
國王聞言問道:“有何事要稟報?”隨即下令宣人進來。使者來到殿前,隻見三四十位鄉裏老人,恭敬地向國王磕頭道:“陛下,今年春天一直沒有下雨,我們擔心夏天會幹旱,所以特地前來啟奏,請那位國師爺爺祈求一場甘霖,拯救百姓於旱災之中。”國王迴答道:“諸位鄉親請先迴去吧,馬上就會有雨了。”鄉裏老人謝過國王後離去。
國王又對唐僧等人說道:“唐朝的僧人啊,朕敬重道教而貶低佛教,這是為什麽呢?隻因當年求雨時,我國的僧人無一能求得一滴雨水;幸好天公降下國師,拯救了蒼生。你們如今遠道而來,卻冒犯了國師,本該立刻治罪;但看在你們初犯的份上,暫且饒恕你們。你們敢與我國師打賭求雨嗎?如果你們能求得一場甘甜的雨水,滋潤萬民,朕便赦免你們的罪行,交換通關文書,放你們西行。但若輸了這場比試,無法求得雨水,那就別怪朕無情,將你們推向刑場處決,以警示眾人。”孫悟空笑著答道:“小和尚也懂得一些求雨的法門。”
國王聽了這話,立刻命令手下打掃好祭台;同時吩咐:“準備鑾駕,寡人親自登上五鳳樓觀看比賽。”
就在這時,眾多官員簇擁著國王登上高樓,片刻後便穩穩地坐下。而唐三藏則帶著行者、沙僧和八戒,恭敬地站在樓下。三位道士陪著國王一同坐在樓上。沒過多久,一名官員快馬加鞭趕來稟報:“壇場上各種物品都已準備齊全,恭請國師爺爺登壇。”
那虎力大仙站起身來,向國王拱手行禮,然後辭別國王,徑直走下樓梯。行者見狀,連忙上前攔住他,問道:“先生要去哪裏?”大仙迴答說:“登壇祈雨。”行者笑著說:“你也太自負了吧,連我們這些遠方來的僧人都不讓參與。好吧,俗話說得好,‘強龍不壓地頭蛇’。既然如此,先生先去,一定要在國君麵前講明。”大仙好奇地問:“講什麽呢?”行者迴答道:“我和你都要上壇祈雨,到時候如何分辨這場雨究竟是你的功勞還是我的功勞呢?這樣就無法確定誰的功績更大了。”國王在上麵聽到這番話,心中暗自歡喜,心想:“這個小和尚說話倒是有條理。”沙僧聽到這話,則偷偷笑了起來,心裏想著:“不知道還有多少機靈勁兒沒使出來呢!”大仙自信滿滿地說:“不用多說,陛下自然會明白的。”
行者說道:“我雖然知曉你的規矩,但我乃是遠道而來的僧人,此前並未與你相會。若是那時彼此混淆、抵賴,事情便難以辦成。所以,必須講清楚規則,方可行事。”大仙迴應道:“登上這法壇,隻需看我的令牌信號即可:一聲令牌響,風便會吹來;二聲響,雲便會湧起;三聲響,雷與閃電將齊聲轟鳴;四聲響,雨就會降臨;五聲響,雲散雨收。”行者聽罷,微笑著說:“妙啊!我這僧人還從未見過如此奇妙的法術,請開始吧,請開始吧!”
大仙一路走得虎虎生威,大步向前,三藏等人跟隨著他,徑直走到了壇門外。他們抬頭望去,隻見前方有一座高高的台子,大約有三丈多高。台左右插著二十八宿旗號,旗子隨風飄揚,顯得十分威武。頂上放置著一張桌子,桌上有一個香爐,爐中冒出嫋嫋香煙,給人一種神秘而莊重的感覺。兩邊有兩隻燭台,燭光搖曳,照亮了整個台麵。爐邊靠著一個金牌,上麵刻著雷神的名號,金光閃閃,令人心生敬畏。底下有五個大缸,都注滿了清澈的水,水麵上漂浮著楊柳枝,仿佛在輕輕舞動。楊柳枝上托著一麵鐵牌,牌上書寫著雷霆都司的符字,字跡龍飛鳳舞,充滿了神秘的力量。左右有五個大樁,樁上寫著五方蠻雷使者的名錄,每個名字都帶著一股威嚴和霸氣。每一樁邊立著兩個道士,手持鐵錘,神情嚴肅地等待著打樁的時刻。台後麵有許多道士在那裏認真地寫作文書,氣氛莊嚴肅穆。正中間設置了一架紙爐,火焰熊熊燃燒,旁邊還有幾個栩栩如生的人物雕像,都是那執符使者、土地讚教之神等神靈,他們的存在讓人感受到了無盡的神秘與莊嚴。
那大仙昂首闊步地走進去,毫無謙遜之意,徑直登上高台,穩穩地立定。旁邊有個小道士,恭敬地捧著幾張黃紙書就的符字,還有一口寶劍,遞與大仙。大仙接過寶劍,口中念念有詞,念動咒語,將一道符在燭火上焚燒。那台下的兩三個道士,也拿過一個執符的像生和一道文書,同樣點火焚燒。就在這時,隻聽得上麵“乒”的一聲令牌響,刹那間,隻見那半空之中,悠悠的風色緩緩飄來。豬八戒見狀,口中忍不住念叨起來:“不好了,不好了!這道士果然有些本事,令牌才響了一下,竟然就真的刮風了!”行者連忙說道:“兄弟,你且悄悄地,千萬不要再與我說話,隻管好好護持師父,等我去辦完事就迴來。”
好一個神通廣大的大聖,隻見他迅速地拔下一根毫毛,放在嘴邊輕輕吹了一口仙氣,高聲叫道:“變!”眨眼間,就變出了一個一模一樣的“假行者”,靜靜地立在唐僧的身旁。而他的真身,則釋放出元神,如同一道閃電般衝向半空中,大聲喝問:“那掌管風的是哪一個?”這一聲喝問,嚇得風婆婆趕忙撚住布袋,巽二郎也趕緊劄住口繩,兩人誠惶誠恐地走上前,向行者施禮。行者見狀,怒目圓睜,說道:“我奉如來佛祖之命,保護唐朝聖僧前往西天取經,如今路過車遲國,與那妖道賭勝祈雨,你等為何不助我老孫,反而去幫那道士?念在你等初犯,我暫且饒過你們,趕快把風給我收了。倘若還有一絲風兒,吹動了那道士的胡子,我定各打你們二十鐵棒!”
風婆婆和巽二郎聽了,連連點頭,說道:“不敢,不敢!”隨後,便收起了所有的風。八戒在下麵等得不耐煩了,忍不住大聲嚷道:“那老頭兒,趕快下去吧!令牌已經響了,怎麽還不見一絲風兒?你要是再不來,就讓我們上去吧!”
那道士再次拿起令牌,點燃了符檄,猛地又打了一下。瞬間,空中雲霧彌漫,遮天蔽日。孫大聖見狀,又當頭高聲叫道:“負責布雲的是哪一個?”這一喝,慌得那推雲童子和布霧郎君趕忙當麵施禮。行者隨即又將之前的事情敘述了一遍。
那雲童和霧子聽後,連忙收了雲霧,放出太陽。刹那間,陽光閃耀,天空萬裏無雲。八戒見狀,不禁笑道:“這道士也隻會哄哄皇帝,欺騙百姓,根本沒有什麽真本事!令牌都響了兩下,卻還是不見雲生。”
那道士心中愈發焦躁,他手持寶劍,猛地解散了頭發,口中念念有詞,燒了符咒,緊接著又將令牌狠狠打將下去。隻見那南天門裏,鄧天君率領著雷公、電母匆匆趕到當空,迎著行者恭敬施禮。行者再次將之前發生的事情詳細敘述了一遍,然後問道:“你們為何來得如此誌誠?究竟是奉了何人的法旨?”天君迴答道:“那道士的五雷法確實是真的。他發出了文書,燒了文檄,驚動了玉帝,玉帝隨即擲下旨意,直接下達至‘九天應元雷聲普化天尊’府上。我等正是奉了旨意,前來協助雷電下雨的。”行者聽聞,說道:“既然如此,那就暫且都停手吧,一同等候老孫的安排。”果然,雷聲不再轟鳴,閃電也不再閃耀。
那道士愈發焦急,趕忙添香、燒符、念咒,又打下令牌。隻見半空中,四海龍王一同湧至。行者昂頭喝道:“敖廣,你往何處去?”那敖廣、敖順、敖欽、敖閏趕忙上前施禮。行者再次將之前的事情敘述了一遍,說道:“往日有勞各位,可惜未曾成功。今日之事,還望諸位能鼎力相助。”龍王們齊聲應道:“遵命!遵命!”行者又向敖順道謝:“前些日子多虧令郎擒住妖怪,搭救了我師父。”龍王道:“那妖怪仍被鎖在海中,未敢擅自處置,正想請大聖發落。”行者道:“任憑你們如何處置吧。現在且先助我一臂之力。那道士四聲令牌已打完,接下來該輪到我下去行事了。但我不會發符、燒檄、打令牌之類的,還望各位能幫我一把。”
鄧天君恭敬地說道:“大聖有何吩咐,我等豈敢不從!隻是還需大聖給一個明確的號令,我等方敢依令而行;否則,雷雨亂作,恐怕會顯得大聖您沒有威嚴。”行者笑著說:“那我就以這根棍子為號吧。”那雷公聽了,大驚失色道:“爺爺呀!我們可怎麽受得了這棍子呀!”行者說道:“我並不是要用棍子打你們,隻是看我這棍子往上一指,你們就要刮風。”那風婆婆和巽二郎連忙應道:“好的,我們就放風!”行者接著說:“棍子第二指,你們就要布雲。”
那推雲童子和布霧郎君也趕忙說道:“遵命,我們就布雲!”行者又道:“棍子第三指,你們就要雷電皆鳴。”那雷公和電母齊聲說道:“一定照辦!一定照辦!”行者再道:“棍子第四指,你們就要下雨。”那龍王也說道:“謹遵大聖之命,我們一定下雨!”最後,行者說道:“棍子第五指,就要大日晴天,你們可千萬不要違背我的命令。”
吩咐完畢後,孫悟空便按下雲頭,將身上的毫毛一抖,收迴到身上。那些凡人百姓們肉眼凡胎,哪裏能知道這些?孫悟空隨即在一旁高聲喊道:“先生請了。四聲令牌已經全部響起,但並沒有出現風雲雷雨,現在應該輪到我了吧。”
那道士無可奈何,不敢長時間占據舞台,隻好下台讓給孫悟空。他努著嘴,徑直上樓去麵見國王。孫悟空說道:“等我跟他去看看,聽聽他會說些什麽。”隻聽到國王問道:“寡人在這裏洗耳恭聽,你那裏四聲令響,為何不見風雨呢?”道士迴答道:“今日龍神都不在家。”孫悟空嚴厲地說道:“陛下,龍神都在家裏;隻是這國師法術不靈驗,請他們不來。等和尚請來了您就知道了。”國王說道:“那就快去登壇,寡人還在這裏等候下雨。”
孫悟空得到旨意後,急忙抽身趕到壇前,拉著唐僧說道:“師父,請上台吧。”唐僧迴答道:“徒弟,我並不會祈雨啊。”
八戒笑嘻嘻地說:“他肯定在騙你呢。要是一直不下雨,咱們就把這柴蓬給點著了!”行者笑著迴答:“你又不會求雨,隻會念念經。還是讓我來幫你吧。”於是那長老便登上法壇,走到上方,端正地坐下,靜下心來,默默念起那《密多心經》。正當長老坐著的時候,忽然看見一名官員,騎著馬飛奔而來問道:“那個和尚,為什麽不打令牌,也不燒符檄?”
行者大聲迴答:“不需要,不需要,我們用的是靜功祈禱。”那官員迴去稟報後就不再提及此事。行者聽到師父已經念完了經文,便從耳朵裏拿出金箍棒,迎風晃了一晃,就變成了一丈二長、碗口粗的棍子。他將棍子指向空中,風婆婆看到後,趕緊拉開皮袋,巽二郎解開繩子。隻聽見唿唿作響,滿城都掀起了瓦片和磚頭,揚起了沙塵和石子。看起來真是一場好風,但與平常的風有所不同。
但見那狂風肆虐,景象極為恐怖。它摧折了柳枝,傷害了花朵,使得樹林傾倒,樹木摧折。九重宮殿的牆壁崩塌,五鳳樓的梁柱搖晃。天邊的紅日失去了光芒,地下的黃沙漫天飛舞,仿佛有了翅膀。
演武廳前的武將們驚恐萬分,會文閣內的文官們也心生畏懼。三宮六院的嬪妃們發絲淩亂,寶髻蓬鬆。侯伯們的金冠掉落,繡纓散落;宰相們的烏紗帽也飄飛著,失去了往日的威嚴。
在這狂風之中,當駕的人有話也不敢說,黃門執本也無法傳遞。金魚玉帶不再按照班次排列,象簡羅衫也失去了品序。彩閣翠屏都受到了損傷,綠窗朱戶也都顯得狼狽不堪。金鑾殿的瓦片飛走,磚頭亂飛;錦雲堂的門歪斜,槅扇破碎。
這陣狂風果然兇猛異常,刮得君王父子難以相會;六街三市空無一人,萬戶千門都緊閉著。
好一個狂風大作!隻見孫行者再次施展神通,將金箍棒鑽動一下,然後朝著天空一指。突然間,出現了驚人的景象:
推雲童子和布霧郎君紛紛展現出他們的神威。推雲童子用力推動雲霧,骨碌碌地將石頭遮住了天空;而布霧郎君則施展法力,濃濃的煙霧彌漫開來,覆蓋了大地。茫茫的三個集市變得昏暗,六條街道也逐漸昏暗起來。這股風似乎從海上吹來,隨著雨水從昆侖山湧出。瞬間,整個世界被煙霧籠罩,仿佛進入了混沌狀態,連鳳樓門都看不見了。
就在這時,昏霧朦朧,濃雲密布。孫行者再次揮動金箍棒,朝著天空一指。驚慌失措的是:
雷公憤怒地奮起,電母生氣地嗔怪。雷公憤怒地騎著火焰怪獸從天關衝下來;電母生氣地揮舞著金色的蛇,離開了鬥府。唿喇喇的雷聲響起,震動得鐵叉山都要破碎;淅瀝瀝的閃電閃耀著紅色的光芒,從東洋海中飛出。唿唿隱隱傳來滾滾車聲,燁燁煌煌飄灑著米粒。萬萌萬物的精神都改變了,許多昆蟲也開始蘇醒。君臣們在樓上驚恐萬分,商賈們聽到聲音後嚇得膽戰心驚。
隻見天空中的雲層翻滾,雷聲陣陣,閃電劃過天際,發出劈裏啪啦的聲響,仿佛大地要裂開一般,讓人驚恐萬分。整個城市的人們都感到惶恐不安,紛紛在家中點香燒紙,祈求平安。孫悟空大聲喊道:“老鄧!請你幫我仔細觀察那些貪汙腐敗、違法亂紀的官員和忤逆不孝的子女,多打死一些以警示眾人!”
隨著他的唿喊,雷聲愈發響亮,震耳欲聾。孫悟空再次將金箍棒指向天空,隻見天空中烏雲密布,電閃雷鳴,大雨傾盆而下。雨水如銀漢般傾瀉而下,迅速淹沒了整個天地。雨水如瀑布般從屋頂滴落,窗外傳來瀟瀟的雨聲。天空中的銀河似乎也被傾倒下來,街道變成了一片汪洋大海。水流湍急,如同水桶倒水一般,滾滾而來,仿佛要將一切都淹沒。孤莊即將被洪水淹沒,野外的岸邊也幾乎要與橋梁平齊。原本的農田變成了滄海,陸地瞬間被波濤淹沒。神龍借助這場雨來幫助孫悟空,將長江的水引到這裏澆灌。這場雨從早上開始下起,一直持續到中午時分。雨水淹沒了車遲國的大街小巷,國王急忙傳旨說:“雨已經足夠了!不要再下了!如果再下下去,會淹沒莊稼,反而不好。”
五鳳樓下聽事官不顧風雨,騎著馬匆匆趕來稟報:“聖僧,雨已經足夠了。”行者聽到這話,立刻將金箍棒向上再次一指。就在瞬間,雷聲停止,風聲消失,雨水停歇,雲霧散去。國王心中充滿喜悅,文武官員都紛紛稱讚道:“好厲害的和尚啊,這真是‘強中更有強中手’!即使我國師求雨雖然靈驗,但如果想要天晴,細雨還要再下半天才能停,天空不會完全清爽;而這個和尚想要晴天就能晴天,轉眼間太陽高照,萬裏無雲!”
國王下令迴宮,準備更換通關文牒,讓唐僧離開。正當使用玉璽蓋章時,那三個道士卻上前阻止道:“陛下,這場雨並非完全是和尚的功勞,而是我們道教的力量所致。”國王疑惑地問道:“你剛才說龍王不在家,所以沒有雨;但他走上高台,憑借靜功祈禱,雨就下來了,為什麽現在又要和他爭奪功勞呢?”
虎力大仙冷笑道:“哼!我登上法壇後,發布了文書,焚燒了符檄,敲擊了令牌,那東海龍王豈敢不來?想必是其他地方有人召喚,風、雲、霧、雷、電五司都不在,一聽到我的命令,便匆忙趕來;恰好遇到我下來他們上去,一時撞上這個機會,所以才會下雨。從根源上來說,還是我請的龍,下的雨,怎能算作他的功績?”國王聽得暈頭轉向,心中雖有疑慮,但仍未確定。行者向前邁進一步,合十奏道:“陛下,這些旁門左道的法術,無法成就正果,也不能算是我的或是他的;如今四海龍王就在空中,我尚未下令讓他們離開,他們不敢擅自離去。那國師若是能叫出龍王現身,便可算他的功勞。”國王大喜過望,說道:“寡人當了二十三年皇帝,從未見過真龍是什麽樣子。你們雙方各自施展法力,無論是僧人還是道士,隻要能叫來的,便是有功;叫不來的,則是有罪。”
那道士究竟是何許人也?竟然有如此神通,能讓那龍王在大聖麵前也不敢露頭。道士雲:“我輩無能,你倒是將其叫來。”
隻見那大聖昂首向天,高聲唿喊:“敖廣何在?速讓你的弟兄們都現出原形!”那龍王聞聽召喚,趕忙現出真身。四條巨龍在半空中穿雲破霧,飛舞著衝向金鑾殿。但見它們:
身姿矯健,變化無窮,雲霧繚繞,盤旋飛舞。玉爪如鉤,銀鱗似鏡,光芒閃耀。龍須飄揚,根根分明,龍角高聳,挺拔清秀。額頭高聳,雙目圓睜,炯炯有神。它們或隱或現,令人難以捉摸,其飛揚之姿更是無法用言語來形容。它們能隨時降雨,也能即刻放晴,這才是真正有靈性、有神通的真龍之像,祥瑞之氣繽紛環繞在殿庭之中。
國王在殿上焚香祈禱,眾公卿則在階前虔誠禮拜。國王說道:“有勞諸位神靈大駕光臨,請迴吧。寡人改日再設醮答謝。”行者說道:“各位眾神請各自歸去,這國王改日會設醮答謝的。”那龍王自行迴歸大海,眾神也各自返迴天庭。
這正是:廣大無邊真妙法,至真了性劈旁門。
佛法無邊,精妙絕倫,能除邪祟,彰顯正道。
至於究竟如何除邪,且聽下迴分解。
虎力大仙見狀,疑惑地說道:“這周圍並無歹人,怎會把供獻都吃了個精光?”鹿力大仙也附和道:“看這情形,倒像是人吃的,有皮的都被剝了皮,有核的也都吐出了核,可為何不見人形呢?”羊力大仙沉吟片刻後說道:“師兄不必多疑。想必是我們的虔誠之心感動了上天,在此晝夜誦經,又多次向天庭申文,再加上是朝廷的名號,定然驚動了天尊。想來是三清爺爺聖駕降臨,享用了這些供品。趁現在仙駕尚未返迴,我們可拜告天尊,懇求些聖水金丹,進獻給陛下,這豈不是長生永壽之法,也能彰顯我們的功果?”虎力大仙聽後,點頭稱是,說道:“所言極是。”隨即吩咐道:“徒弟們,動樂誦經!再取來法衣,待我步罡拜禱。”
那些小道士們都恭敬地聽從命令,整齊地排列成兩班。隻聽得一聲清脆的磬響,他們齊聲念起了一卷《黃庭道德真經》。
虎力大仙披上法衣,手持玉簡,對著麵前的虛空翩翩起舞,揚起塵土,然後拜伏在地,恭敬地向上啟奏道:“臣等誠惶誠恐,稽首歸依。我們致力於弘揚道教,仰望清虛之道。如今滅僧之舉,實乃鄙俚之行,我們敬重道的光輝。特敕令修建寶殿,打造禦製的庭闈。廣陳供養之物,高掛龍旗。通宵秉燭,整日香煙馥鬱。一片赤誠之心,達於上蒼,寸心敬意,虔誠歸依。今日有幸蒙聖上降駕,尚未返迴仙車,懇請聖上賜予些許金丹聖水,進獻給朝廷,以使聖上壽比南山。”
八戒聽了這話,心中不禁忐忑不安,悄悄對行者說道:“這可都是我們的不是了:吃了人家的東西,卻不趕緊走路,隻等著他們這般禱祝,我們該怎麽答應才好呢?”行者又撚了一把毫毛,忽地開口說道:“晚輩小仙,暫且休要拜祝。我等乃是從蟠桃會上來的,並未攜帶金丹聖水,待改日再來垂賜吧。”
那些大小道士們聽到這番話,一個個都嚇得渾身發抖,顫抖著說道:“爺爺呀!這是活天尊下凡啊,千萬不能放過,無論如何都要求個長生的法子!”
鹿力大仙走上前,再次拜倒在地,說道:“揚起塵土,叩頭至地,我誠心誠意地準備了這場法事。微臣歸命於您,仰望三清。自從來到這個世界,我就致力於弘揚道法,鏟除僧眾。國王對我十分喜愛,敬重有加。我還舉辦了盛大的羅天大醮,整夜誦讀經文。有幸天尊您不嫌棄,降臨凡間,來到這庭院之中。懇請您垂憐,賜予我們榮耀。請您務必留下一些聖水,讓弟子們能夠延年益壽,長生不老。”
沙僧悄悄地扯了扯行者,小聲說道:“哥呀,情況緊急,他又來禱告了。”行者迴答道:“給他一些吧。”八戒則在一旁默默地說道:“哪裏有啊?”行者說:“你隻管看著我,我有辦法的時候,你們也都會有的。”
那道士吹打完畢,行者便開口說道:“諸位晚輩小仙,無需伏地叩拜。我本不欲留些聖水給你們,唯恐斷了你們的苗裔;但若是不給,又顯得太過容易。”眾道士聽聞此言,紛紛俯身叩頭,齊聲說道:“萬望天尊念在弟子們恭敬的份上,懇請賞賜些許。我等弟子定會廣泛宣揚道德,奏請國王普遍敬重玄門。”行者說道:“既然如此,取器皿過來吧。”那道士們聞言,一同叩頭謝恩。虎力大仙逞強好勝,搬來一口大缸,放置在殿上;鹿力大仙則端來一個砂盆,安放在供桌之上;羊力大仙將花瓶中的花摘下,移到中間。行者說道:“你們都到殿外去,掩上殿門,不可泄露天機,好留些聖水給你們。”眾道士紛紛跪在丹墀之下,掩上了殿門。那行者隨即站起身來,掀起虎皮裙,撒了一花瓶的臊溺。豬八戒見狀,欣喜若狂地說道:“哥哥啊,我與你做了這幾年兄弟,隻有這件事不曾讓我做過。我剛剛吃了些東西,正想要幹這個事兒呢。”那呆子揭開衣服,忽喇喇地,就如同呂梁洪的洪水衝下山坡一般,沙沙地尿了一砂盆。沙和尚也撒了半缸。三人依舊整理好衣服,端坐在上方,說道:“小仙們領受聖水。”
那些道士們滿心歡喜地推開格子,恭恭敬敬地磕頭禮拜,以謝恩賜。隨後,他們抬起缸子,將瓶盆歸攏到一處,吩咐道:“徒弟,取個鍾子來,讓我們嚐嚐這聖水。”小道士趕忙拿了一個茶鍾,遞給了老道士。
老道士舀出一鍾聖水,仰起頭一飲而盡,然後咂咂嘴,迴味著滋味。鹿力大仙見狀,好奇地問道:“師兄,這聖水味道如何?”老道士努了努嘴,迴答道:“嗯,味道嘛,不算太好,有股子酣甜之味。”羊力大仙聽了,也按捺不住好奇心,說道:“讓我也嚐嚐。”他接過鍾子,喝了一口,卻皺起眉頭說道:“怎麽感覺有股豬溺臊氣呢?”
此時,坐在上麵的行者聽到他們的對話,心中已然識破了真相。他暗自尋思道:“我得想個法子,索性留個名兒吧。”
於是,他大聲叫嚷起來:“道號!道號!你們真是胡思亂想!那三清怎會輕易降臨凡間?我現在就把我的真實身份告訴你們。我們乃是大唐的僧眾,奉皇帝旨意前往西天取經。今晚閑來無事,便降臨這宮闈之中。你們享用了我們的供養,卻在這裏閑坐嬉笑。既然你們如此虔誠地叩拜,我又該如何報答你們呢?實話告訴你們吧,這哪裏是什麽聖水,你們喝的分明是我老孫的一泡尿!”
那道士聽聞此言,麵色驟變,怒目圓睜,一聲令下,眾道士紛紛操起手中的叉鈀、掃帚、瓦塊、石頭,如潮水般向門口湧去,口中還大聲叫罵著。行者見狀,卻絲毫不懼,他左手挾著沙僧,右手挾著八戒,身形一閃,便如鬼魅般闖出了門去。隻見他腳下生風,駕著祥光,徑直奔往智淵寺方丈。
到了方丈,行者不敢驚動師父,輕輕將沙僧和八戒放下,三人又複睡下。此時,天還未亮,四周一片寂靜。
不知不覺間,已是五鼓三點。那國王設朝,聚集了兩班文武,四百朝官。隻見朝堂上絳紗燈火通明,寶鼎中香煙嫋嫋,靉靆彌漫。
此時,唐三藏從睡夢中醒來,他揉了揉眼睛,叫喊道:“徒弟,徒弟,快服侍我倒換關文去。”行者與沙僧、八戒急忙起身,迅速穿好衣服,侍立在師父左右,說道:“上告師父,這昏君聽信那些道士的讒言,竟然興道滅僧,我們擔心言語上會有差錯,所以不敢輕易倒換關文。不過,師父放心,我們會護持著您,一同進朝去的。”說罷,師徒四人便整好衣冠,向著朝堂走去。
唐僧聽聞此言,心中大喜,趕忙披上那錦襴袈裟。行者則帶著通關文牒,吩咐悟淨小心地捧著缽盂,悟能穩穩地拿著錫杖。他們將行囊和馬匹交與智淵寺的僧人看守後,便徑直來到了五鳳樓前。
行者上前對黃門官行禮,報上了自己和師父以及師弟們的姓名,並說明他們是來自東土大唐的取經和尚,此次前來是為了倒換關文,煩請黃門官代為轉奏。那閣門大使聽後,立即進朝,俯伏在金階之上,向國王奏道:“外麵有四個和尚,自稱是東土大唐取經的,想要倒換關文,現在正在五鳳樓前等候陛下的旨意。”
國王聽聞奏報,說道:“這和尚真是自尋死路,竟然跑到這裏來送死!那巡捕官員為何不將他們捉拿解來?”就在這時,旁邊閃過當駕的太師,他啟奏道:“東土大唐位於南贍部洲,號稱中華大國。從那裏到此地有萬裏之遙,路途上多有妖怪出沒。這和尚既然敢西來,想必一定有些法力。還望陛下看在他來自中華大國的份上,召見他們驗牒放行,也算是不失善緣之意。”國王聽了太師的話,覺得有道理,便準奏了。
隨後,唐僧師徒被宣至金鑾殿下。他們在階前排列整齊,唐僧雙手捧著關文,遞交給了國王。
國王展開方看,又見黃門官來奏:“三位國師來也。”國王聽聞,趕忙收了關文,匆忙走下龍座,吩咐近侍設置繡墩,自己則躬身迎接。三藏等人迴頭看去,隻見那大仙搖搖擺擺地走來,身後還跟著一雙丫髻蓬頭的小童兒,徑直往裏走去。兩班官員都控背躬身,不敢抬頭仰視。
大仙走上金鑾殿,麵對國王竟然不行禮。國王疑惑地問道:“國師,朕未曾奉請,今日為何肯屈尊降臨?”老道士迴答道:“有一事要告知陛下,所以前來。那四個和尚是從哪國來的?”國王迴答道:“他們是東土大唐差去西天取經的,來此倒換關文。”那三位道士聽後鼓掌大笑道:“我說他走了,原來還在這裏!”國王驚訝地問道:“國師何出此言?他們剛剛才來報了姓名,朕正準備拿送國師處置,怎奈當駕太師所奏有理,朕考慮到他們遠道而來,又為了不磨滅中華的善緣,這才召入驗牒;沒想到國師會有此一問。想必是他們冒犯了國師,有什麽得罪之處嗎?”
道士笑著說:“陛下有所不知啊。他昨天就來了,在東門外打死了我兩個徒弟,放走了五百個囚犯和尚,摔碎了車輛,晚上又闖進道觀裏,把三清聖像都毀壞了,偷吃了禦賜的供品。我們都被他騙了,還以為是天尊下凡呢;向他求些聖水和金丹,獻給陛下您,希望能延年益壽;沒想到他留下一些小便,欺騙我們。我們每人都喝了一口,嚐到味道不對,正要動手捉拿他,他卻跑了。今天還在這裏,真是所謂的‘冤家路窄’啊!”國王聽了這話非常生氣,想要處死唐僧師徒四人。
孫悟空雙手合十,高聲喊道:“陛下請先平息怒火,讓我們解釋一下。”國王說:“你們冒犯了國師,國師的話怎麽會有錯呢?”
行者說道:“他聲稱我昨天到城外打死了他的兩個徒弟,但誰能證明呢?我們暫且委屈承認,讓兩個和尚償命,然後釋放另外兩個去取經。他還說我打碎了車輛,放走了囚犯和僧人,這件事也沒有證據,料想不應該死罪,再找一個和尚認罪就行了。他說我毀壞了三清像,擾亂了道觀,這也是誣陷我。”
國王問道:“為何說是誣陷?”行者迴答道:“我的僧侶來自東土,剛剛來到這裏,連街道都還不熟悉,怎麽可能在晚上知道他們道觀裏的事情呢?既然留下了小便痕跡,就應該當場抓住,而不是等到現在才指名道姓地害人。天下同名同姓的人很多,怎麽就能確定是我呢?希望陛下息怒,仔細審查。”那國王原本頭腦混亂,被行者這麽一說,他就猶豫不決了。
正在疑惑的時候,又看到黃門官前來稟報:“陛下,門外有許多鄉村老人等待召見。”
國王聞言問道:“有何事要稟報?”隨即下令宣人進來。使者來到殿前,隻見三四十位鄉裏老人,恭敬地向國王磕頭道:“陛下,今年春天一直沒有下雨,我們擔心夏天會幹旱,所以特地前來啟奏,請那位國師爺爺祈求一場甘霖,拯救百姓於旱災之中。”國王迴答道:“諸位鄉親請先迴去吧,馬上就會有雨了。”鄉裏老人謝過國王後離去。
國王又對唐僧等人說道:“唐朝的僧人啊,朕敬重道教而貶低佛教,這是為什麽呢?隻因當年求雨時,我國的僧人無一能求得一滴雨水;幸好天公降下國師,拯救了蒼生。你們如今遠道而來,卻冒犯了國師,本該立刻治罪;但看在你們初犯的份上,暫且饒恕你們。你們敢與我國師打賭求雨嗎?如果你們能求得一場甘甜的雨水,滋潤萬民,朕便赦免你們的罪行,交換通關文書,放你們西行。但若輸了這場比試,無法求得雨水,那就別怪朕無情,將你們推向刑場處決,以警示眾人。”孫悟空笑著答道:“小和尚也懂得一些求雨的法門。”
國王聽了這話,立刻命令手下打掃好祭台;同時吩咐:“準備鑾駕,寡人親自登上五鳳樓觀看比賽。”
就在這時,眾多官員簇擁著國王登上高樓,片刻後便穩穩地坐下。而唐三藏則帶著行者、沙僧和八戒,恭敬地站在樓下。三位道士陪著國王一同坐在樓上。沒過多久,一名官員快馬加鞭趕來稟報:“壇場上各種物品都已準備齊全,恭請國師爺爺登壇。”
那虎力大仙站起身來,向國王拱手行禮,然後辭別國王,徑直走下樓梯。行者見狀,連忙上前攔住他,問道:“先生要去哪裏?”大仙迴答說:“登壇祈雨。”行者笑著說:“你也太自負了吧,連我們這些遠方來的僧人都不讓參與。好吧,俗話說得好,‘強龍不壓地頭蛇’。既然如此,先生先去,一定要在國君麵前講明。”大仙好奇地問:“講什麽呢?”行者迴答道:“我和你都要上壇祈雨,到時候如何分辨這場雨究竟是你的功勞還是我的功勞呢?這樣就無法確定誰的功績更大了。”國王在上麵聽到這番話,心中暗自歡喜,心想:“這個小和尚說話倒是有條理。”沙僧聽到這話,則偷偷笑了起來,心裏想著:“不知道還有多少機靈勁兒沒使出來呢!”大仙自信滿滿地說:“不用多說,陛下自然會明白的。”
行者說道:“我雖然知曉你的規矩,但我乃是遠道而來的僧人,此前並未與你相會。若是那時彼此混淆、抵賴,事情便難以辦成。所以,必須講清楚規則,方可行事。”大仙迴應道:“登上這法壇,隻需看我的令牌信號即可:一聲令牌響,風便會吹來;二聲響,雲便會湧起;三聲響,雷與閃電將齊聲轟鳴;四聲響,雨就會降臨;五聲響,雲散雨收。”行者聽罷,微笑著說:“妙啊!我這僧人還從未見過如此奇妙的法術,請開始吧,請開始吧!”
大仙一路走得虎虎生威,大步向前,三藏等人跟隨著他,徑直走到了壇門外。他們抬頭望去,隻見前方有一座高高的台子,大約有三丈多高。台左右插著二十八宿旗號,旗子隨風飄揚,顯得十分威武。頂上放置著一張桌子,桌上有一個香爐,爐中冒出嫋嫋香煙,給人一種神秘而莊重的感覺。兩邊有兩隻燭台,燭光搖曳,照亮了整個台麵。爐邊靠著一個金牌,上麵刻著雷神的名號,金光閃閃,令人心生敬畏。底下有五個大缸,都注滿了清澈的水,水麵上漂浮著楊柳枝,仿佛在輕輕舞動。楊柳枝上托著一麵鐵牌,牌上書寫著雷霆都司的符字,字跡龍飛鳳舞,充滿了神秘的力量。左右有五個大樁,樁上寫著五方蠻雷使者的名錄,每個名字都帶著一股威嚴和霸氣。每一樁邊立著兩個道士,手持鐵錘,神情嚴肅地等待著打樁的時刻。台後麵有許多道士在那裏認真地寫作文書,氣氛莊嚴肅穆。正中間設置了一架紙爐,火焰熊熊燃燒,旁邊還有幾個栩栩如生的人物雕像,都是那執符使者、土地讚教之神等神靈,他們的存在讓人感受到了無盡的神秘與莊嚴。
那大仙昂首闊步地走進去,毫無謙遜之意,徑直登上高台,穩穩地立定。旁邊有個小道士,恭敬地捧著幾張黃紙書就的符字,還有一口寶劍,遞與大仙。大仙接過寶劍,口中念念有詞,念動咒語,將一道符在燭火上焚燒。那台下的兩三個道士,也拿過一個執符的像生和一道文書,同樣點火焚燒。就在這時,隻聽得上麵“乒”的一聲令牌響,刹那間,隻見那半空之中,悠悠的風色緩緩飄來。豬八戒見狀,口中忍不住念叨起來:“不好了,不好了!這道士果然有些本事,令牌才響了一下,竟然就真的刮風了!”行者連忙說道:“兄弟,你且悄悄地,千萬不要再與我說話,隻管好好護持師父,等我去辦完事就迴來。”
好一個神通廣大的大聖,隻見他迅速地拔下一根毫毛,放在嘴邊輕輕吹了一口仙氣,高聲叫道:“變!”眨眼間,就變出了一個一模一樣的“假行者”,靜靜地立在唐僧的身旁。而他的真身,則釋放出元神,如同一道閃電般衝向半空中,大聲喝問:“那掌管風的是哪一個?”這一聲喝問,嚇得風婆婆趕忙撚住布袋,巽二郎也趕緊劄住口繩,兩人誠惶誠恐地走上前,向行者施禮。行者見狀,怒目圓睜,說道:“我奉如來佛祖之命,保護唐朝聖僧前往西天取經,如今路過車遲國,與那妖道賭勝祈雨,你等為何不助我老孫,反而去幫那道士?念在你等初犯,我暫且饒過你們,趕快把風給我收了。倘若還有一絲風兒,吹動了那道士的胡子,我定各打你們二十鐵棒!”
風婆婆和巽二郎聽了,連連點頭,說道:“不敢,不敢!”隨後,便收起了所有的風。八戒在下麵等得不耐煩了,忍不住大聲嚷道:“那老頭兒,趕快下去吧!令牌已經響了,怎麽還不見一絲風兒?你要是再不來,就讓我們上去吧!”
那道士再次拿起令牌,點燃了符檄,猛地又打了一下。瞬間,空中雲霧彌漫,遮天蔽日。孫大聖見狀,又當頭高聲叫道:“負責布雲的是哪一個?”這一喝,慌得那推雲童子和布霧郎君趕忙當麵施禮。行者隨即又將之前的事情敘述了一遍。
那雲童和霧子聽後,連忙收了雲霧,放出太陽。刹那間,陽光閃耀,天空萬裏無雲。八戒見狀,不禁笑道:“這道士也隻會哄哄皇帝,欺騙百姓,根本沒有什麽真本事!令牌都響了兩下,卻還是不見雲生。”
那道士心中愈發焦躁,他手持寶劍,猛地解散了頭發,口中念念有詞,燒了符咒,緊接著又將令牌狠狠打將下去。隻見那南天門裏,鄧天君率領著雷公、電母匆匆趕到當空,迎著行者恭敬施禮。行者再次將之前發生的事情詳細敘述了一遍,然後問道:“你們為何來得如此誌誠?究竟是奉了何人的法旨?”天君迴答道:“那道士的五雷法確實是真的。他發出了文書,燒了文檄,驚動了玉帝,玉帝隨即擲下旨意,直接下達至‘九天應元雷聲普化天尊’府上。我等正是奉了旨意,前來協助雷電下雨的。”行者聽聞,說道:“既然如此,那就暫且都停手吧,一同等候老孫的安排。”果然,雷聲不再轟鳴,閃電也不再閃耀。
那道士愈發焦急,趕忙添香、燒符、念咒,又打下令牌。隻見半空中,四海龍王一同湧至。行者昂頭喝道:“敖廣,你往何處去?”那敖廣、敖順、敖欽、敖閏趕忙上前施禮。行者再次將之前的事情敘述了一遍,說道:“往日有勞各位,可惜未曾成功。今日之事,還望諸位能鼎力相助。”龍王們齊聲應道:“遵命!遵命!”行者又向敖順道謝:“前些日子多虧令郎擒住妖怪,搭救了我師父。”龍王道:“那妖怪仍被鎖在海中,未敢擅自處置,正想請大聖發落。”行者道:“任憑你們如何處置吧。現在且先助我一臂之力。那道士四聲令牌已打完,接下來該輪到我下去行事了。但我不會發符、燒檄、打令牌之類的,還望各位能幫我一把。”
鄧天君恭敬地說道:“大聖有何吩咐,我等豈敢不從!隻是還需大聖給一個明確的號令,我等方敢依令而行;否則,雷雨亂作,恐怕會顯得大聖您沒有威嚴。”行者笑著說:“那我就以這根棍子為號吧。”那雷公聽了,大驚失色道:“爺爺呀!我們可怎麽受得了這棍子呀!”行者說道:“我並不是要用棍子打你們,隻是看我這棍子往上一指,你們就要刮風。”那風婆婆和巽二郎連忙應道:“好的,我們就放風!”行者接著說:“棍子第二指,你們就要布雲。”
那推雲童子和布霧郎君也趕忙說道:“遵命,我們就布雲!”行者又道:“棍子第三指,你們就要雷電皆鳴。”那雷公和電母齊聲說道:“一定照辦!一定照辦!”行者再道:“棍子第四指,你們就要下雨。”那龍王也說道:“謹遵大聖之命,我們一定下雨!”最後,行者說道:“棍子第五指,就要大日晴天,你們可千萬不要違背我的命令。”
吩咐完畢後,孫悟空便按下雲頭,將身上的毫毛一抖,收迴到身上。那些凡人百姓們肉眼凡胎,哪裏能知道這些?孫悟空隨即在一旁高聲喊道:“先生請了。四聲令牌已經全部響起,但並沒有出現風雲雷雨,現在應該輪到我了吧。”
那道士無可奈何,不敢長時間占據舞台,隻好下台讓給孫悟空。他努著嘴,徑直上樓去麵見國王。孫悟空說道:“等我跟他去看看,聽聽他會說些什麽。”隻聽到國王問道:“寡人在這裏洗耳恭聽,你那裏四聲令響,為何不見風雨呢?”道士迴答道:“今日龍神都不在家。”孫悟空嚴厲地說道:“陛下,龍神都在家裏;隻是這國師法術不靈驗,請他們不來。等和尚請來了您就知道了。”國王說道:“那就快去登壇,寡人還在這裏等候下雨。”
孫悟空得到旨意後,急忙抽身趕到壇前,拉著唐僧說道:“師父,請上台吧。”唐僧迴答道:“徒弟,我並不會祈雨啊。”
八戒笑嘻嘻地說:“他肯定在騙你呢。要是一直不下雨,咱們就把這柴蓬給點著了!”行者笑著迴答:“你又不會求雨,隻會念念經。還是讓我來幫你吧。”於是那長老便登上法壇,走到上方,端正地坐下,靜下心來,默默念起那《密多心經》。正當長老坐著的時候,忽然看見一名官員,騎著馬飛奔而來問道:“那個和尚,為什麽不打令牌,也不燒符檄?”
行者大聲迴答:“不需要,不需要,我們用的是靜功祈禱。”那官員迴去稟報後就不再提及此事。行者聽到師父已經念完了經文,便從耳朵裏拿出金箍棒,迎風晃了一晃,就變成了一丈二長、碗口粗的棍子。他將棍子指向空中,風婆婆看到後,趕緊拉開皮袋,巽二郎解開繩子。隻聽見唿唿作響,滿城都掀起了瓦片和磚頭,揚起了沙塵和石子。看起來真是一場好風,但與平常的風有所不同。
但見那狂風肆虐,景象極為恐怖。它摧折了柳枝,傷害了花朵,使得樹林傾倒,樹木摧折。九重宮殿的牆壁崩塌,五鳳樓的梁柱搖晃。天邊的紅日失去了光芒,地下的黃沙漫天飛舞,仿佛有了翅膀。
演武廳前的武將們驚恐萬分,會文閣內的文官們也心生畏懼。三宮六院的嬪妃們發絲淩亂,寶髻蓬鬆。侯伯們的金冠掉落,繡纓散落;宰相們的烏紗帽也飄飛著,失去了往日的威嚴。
在這狂風之中,當駕的人有話也不敢說,黃門執本也無法傳遞。金魚玉帶不再按照班次排列,象簡羅衫也失去了品序。彩閣翠屏都受到了損傷,綠窗朱戶也都顯得狼狽不堪。金鑾殿的瓦片飛走,磚頭亂飛;錦雲堂的門歪斜,槅扇破碎。
這陣狂風果然兇猛異常,刮得君王父子難以相會;六街三市空無一人,萬戶千門都緊閉著。
好一個狂風大作!隻見孫行者再次施展神通,將金箍棒鑽動一下,然後朝著天空一指。突然間,出現了驚人的景象:
推雲童子和布霧郎君紛紛展現出他們的神威。推雲童子用力推動雲霧,骨碌碌地將石頭遮住了天空;而布霧郎君則施展法力,濃濃的煙霧彌漫開來,覆蓋了大地。茫茫的三個集市變得昏暗,六條街道也逐漸昏暗起來。這股風似乎從海上吹來,隨著雨水從昆侖山湧出。瞬間,整個世界被煙霧籠罩,仿佛進入了混沌狀態,連鳳樓門都看不見了。
就在這時,昏霧朦朧,濃雲密布。孫行者再次揮動金箍棒,朝著天空一指。驚慌失措的是:
雷公憤怒地奮起,電母生氣地嗔怪。雷公憤怒地騎著火焰怪獸從天關衝下來;電母生氣地揮舞著金色的蛇,離開了鬥府。唿喇喇的雷聲響起,震動得鐵叉山都要破碎;淅瀝瀝的閃電閃耀著紅色的光芒,從東洋海中飛出。唿唿隱隱傳來滾滾車聲,燁燁煌煌飄灑著米粒。萬萌萬物的精神都改變了,許多昆蟲也開始蘇醒。君臣們在樓上驚恐萬分,商賈們聽到聲音後嚇得膽戰心驚。
隻見天空中的雲層翻滾,雷聲陣陣,閃電劃過天際,發出劈裏啪啦的聲響,仿佛大地要裂開一般,讓人驚恐萬分。整個城市的人們都感到惶恐不安,紛紛在家中點香燒紙,祈求平安。孫悟空大聲喊道:“老鄧!請你幫我仔細觀察那些貪汙腐敗、違法亂紀的官員和忤逆不孝的子女,多打死一些以警示眾人!”
隨著他的唿喊,雷聲愈發響亮,震耳欲聾。孫悟空再次將金箍棒指向天空,隻見天空中烏雲密布,電閃雷鳴,大雨傾盆而下。雨水如銀漢般傾瀉而下,迅速淹沒了整個天地。雨水如瀑布般從屋頂滴落,窗外傳來瀟瀟的雨聲。天空中的銀河似乎也被傾倒下來,街道變成了一片汪洋大海。水流湍急,如同水桶倒水一般,滾滾而來,仿佛要將一切都淹沒。孤莊即將被洪水淹沒,野外的岸邊也幾乎要與橋梁平齊。原本的農田變成了滄海,陸地瞬間被波濤淹沒。神龍借助這場雨來幫助孫悟空,將長江的水引到這裏澆灌。這場雨從早上開始下起,一直持續到中午時分。雨水淹沒了車遲國的大街小巷,國王急忙傳旨說:“雨已經足夠了!不要再下了!如果再下下去,會淹沒莊稼,反而不好。”
五鳳樓下聽事官不顧風雨,騎著馬匆匆趕來稟報:“聖僧,雨已經足夠了。”行者聽到這話,立刻將金箍棒向上再次一指。就在瞬間,雷聲停止,風聲消失,雨水停歇,雲霧散去。國王心中充滿喜悅,文武官員都紛紛稱讚道:“好厲害的和尚啊,這真是‘強中更有強中手’!即使我國師求雨雖然靈驗,但如果想要天晴,細雨還要再下半天才能停,天空不會完全清爽;而這個和尚想要晴天就能晴天,轉眼間太陽高照,萬裏無雲!”
國王下令迴宮,準備更換通關文牒,讓唐僧離開。正當使用玉璽蓋章時,那三個道士卻上前阻止道:“陛下,這場雨並非完全是和尚的功勞,而是我們道教的力量所致。”國王疑惑地問道:“你剛才說龍王不在家,所以沒有雨;但他走上高台,憑借靜功祈禱,雨就下來了,為什麽現在又要和他爭奪功勞呢?”
虎力大仙冷笑道:“哼!我登上法壇後,發布了文書,焚燒了符檄,敲擊了令牌,那東海龍王豈敢不來?想必是其他地方有人召喚,風、雲、霧、雷、電五司都不在,一聽到我的命令,便匆忙趕來;恰好遇到我下來他們上去,一時撞上這個機會,所以才會下雨。從根源上來說,還是我請的龍,下的雨,怎能算作他的功績?”國王聽得暈頭轉向,心中雖有疑慮,但仍未確定。行者向前邁進一步,合十奏道:“陛下,這些旁門左道的法術,無法成就正果,也不能算是我的或是他的;如今四海龍王就在空中,我尚未下令讓他們離開,他們不敢擅自離去。那國師若是能叫出龍王現身,便可算他的功勞。”國王大喜過望,說道:“寡人當了二十三年皇帝,從未見過真龍是什麽樣子。你們雙方各自施展法力,無論是僧人還是道士,隻要能叫來的,便是有功;叫不來的,則是有罪。”
那道士究竟是何許人也?竟然有如此神通,能讓那龍王在大聖麵前也不敢露頭。道士雲:“我輩無能,你倒是將其叫來。”
隻見那大聖昂首向天,高聲唿喊:“敖廣何在?速讓你的弟兄們都現出原形!”那龍王聞聽召喚,趕忙現出真身。四條巨龍在半空中穿雲破霧,飛舞著衝向金鑾殿。但見它們:
身姿矯健,變化無窮,雲霧繚繞,盤旋飛舞。玉爪如鉤,銀鱗似鏡,光芒閃耀。龍須飄揚,根根分明,龍角高聳,挺拔清秀。額頭高聳,雙目圓睜,炯炯有神。它們或隱或現,令人難以捉摸,其飛揚之姿更是無法用言語來形容。它們能隨時降雨,也能即刻放晴,這才是真正有靈性、有神通的真龍之像,祥瑞之氣繽紛環繞在殿庭之中。
國王在殿上焚香祈禱,眾公卿則在階前虔誠禮拜。國王說道:“有勞諸位神靈大駕光臨,請迴吧。寡人改日再設醮答謝。”行者說道:“各位眾神請各自歸去,這國王改日會設醮答謝的。”那龍王自行迴歸大海,眾神也各自返迴天庭。
這正是:廣大無邊真妙法,至真了性劈旁門。
佛法無邊,精妙絕倫,能除邪祟,彰顯正道。
至於究竟如何除邪,且聽下迴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