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謹央冷著臉踱了出來。


    目光掃到馬氏,嚇得她一顫。


    可她素來橫慣了,哪裏肯輕易認輸,下一秒直直迎向宋謹央的目光。


    不料宋謹央已然轉開了視線,生生撲了個空。


    宋謹央的目光一一落在在場之人身上。


    當她看向崔蘊秋時,後者立刻躬身一禮。


    “請鎮國夫人安!”


    宋謹央的視線在他身上凝了凝。


    “你是?”


    “晚輩崔蘊秋,是崔首輔的遠房侄子。”


    “是你啊!秋闈好生參加,若能繼承崔首輔的衣缽,自然是再好不過的事!”


    鎮國夫人鮮少激勵人。


    旁人聽了這話,都用豔羨的眼神看他,認定他能高中。


    偏偏崔蘊秋脊背一涼,一顆心撲通撲通地狂跳起來。


    隻有他明白,鎮國夫人這番話的份量。


    很多人以為,他隻是叔父的遠房侄子,到底隔著一層。


    卻無人知曉,叔父嬸母向來將他視為親子。


    別看他年歲同崔好好相差無幾,但輩份卻高出一輩。


    叔父有心鍛煉他,將部分首輔府的鋪麵,交給他打理。


    關照他不能“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隻讀書聖賢書”,絕不能做不事生產的書呆子!


    叔父還承諾,若他孺子可教,就將手中的人脈交給自己。


    今日宋謹央的這番話,像是知曉叔父的打算般!


    可,她是如何得知的?


    崔蘊秋望著眼前衣衫樸素的老婦人,暗暗責怪自己想多了。


    鎮國夫人隻是比普通婦人多了一絲氣勢,這麽隱秘的事如何能知曉?


    一錯神,宋謹央的視線掃過孫慰。


    被宋謹央眸中精光閃到,孫慰整個人緊張到微微顫抖,手心裏冒出冷汗,黏黏的,很不舒服!


    鎮國夫人太可怕!


    自己連她一個眼風都承受不住,還談何為大伯一家報仇?


    他咬了咬牙,要扳倒宋謹央,秋闈隻許成功不許失敗。


    祖父說得沒錯,無權無勢,隻能落後挨打。


    隻有在官場站穩腳跟,逐步強大,才能自保,而後抵禦外敵。


    想到莫名逝去的大伯,他心頭的恨意更甚。


    若是大伯還在,自己高中後,謀個一官半職,到底容易許多。


    這一切,全都被眼前的老婦人毀了!


    恨意如同有毒的蔓草,在他體內瘋長。


    沒等他調整好心緒,就聽到宋謹央狀似不經意的一句話。


    “既是學子,就該走正道!若是生出不該有的心思,隻怕非福反禍。”


    幾人立刻聯係到崔蘊秋說起的替考之事。


    下意識地抱拳一禮:“是!”


    剛迴答“是”,孫慰便懊惱地咬了咬舌。


    暗恨自己這麽沒用,竟然對仇人如此畢恭畢敬。


    崔蘊秋神色一凜。


    許是他又想多了,總覺著宋謹央一邊說話,一邊眸光微微在他身上打了個轉。


    眼見宋謹央如此有威嚴,馬氏不甘地撇了撇嘴。


    一個下堂棄婦,有什麽資格在她的宅子裏趾高氣昂教訓人?


    “親家祖母!您在自個兒家裏,愛怎麽鬧怎麽鬧,鬧得夫離子散,旁人也說不著您什麽!可您不該舞到我家來!衛家,還輪不到您指手畫腳。”


    眾人倒抽一口涼氣,像看傻子一樣看著她。


    衛秉的臉色鐵青得可怕!


    他上前朝宋謹央恭敬地一揖到底。


    “鎮國夫人,是我衛家無狀了,望您原諒!晚輩立刻搬!”


    馬氏和錢氏哪裏肯依,還想鬧騰,被衙役堵了嘴,綁了手,狠狠推到邊上。


    “住嘴!不會說人話,就別說話!”


    剛嗬斥完,監官立刻滿臉堆笑地看著宋謹央,等著她下一步指示。


    “官爺,勞煩你派幾個人隨家下人一起去老宅,把我那孫女還有她的幾個孩子帶過來!”


    詠晴情況雖然未明,但無論如何不能繼續留在老宅。


    瞧馬氏這副吃人不吐骨頭的模樣,隻怕詠晴和孩子都得不到照顧。


    不管詠晴日後是去是留,人都必須迴到這裏才能靜養。


    好在有太醫、府醫,冒著搬動的風險,求日後的安穩,還是值得的。


    監官自然滿嘴答應,立刻派出兩小隊衙役,跟著素香一起去老宅接人。


    馬氏掙紮地厲害,目光死死地看著宋謹央,恨不得啖其血飲其肉。


    衛秉一心想搬離,他衝幾個同窗抱拳一禮。


    “抱歉,今日事出突然,怠慢之處還請海涵!改日我再設宴,向諸位賠禮。”


    幾人見他幹脆利落,這麽好的宅子說搬就搬。


    反倒收起些鄙夷的心思。


    待同窗離開後,衛秉也主動離開,同時帶走了馬氏與錢氏。


    再三承諾不會打擾大嫂養病。


    衙役見大事已了,也告辭離去。


    門外裏三層外三層的人,見再無熱鬧可看,都離開了。


    一時間,整個衛府安靜下來。


    劉嬤嬤想扶宋謹央去正房歇息,卻被拒絕了。


    沒見著人,她怎麽可能放心?


    劉嬤嬤無奈,隻得吩咐侍衛搬來貴妃榻,伺候宋謹央坐下,又命府裏的小丫頭燒熱水泡了壺茶。


    兩人對坐在門廊下,一邊喝茶一邊等詠晴。


    看到宋謹央滿臉疲態,劉嬤嬤心疼極了。


    “夫人,這一日日的,麻煩不斷。不如通知皇太女改日再來?明兒您好生休息一日,後日還得入宮呢!”


    宋謹央沉吟片刻,還是拒絕了。


    不知為何,她總覺得西利爾此人不簡單。


    從她未收到帖子,卻突然出現在認親宴上,到帶走崔玨,說自己喜愛相國寺竹林發呆……


    這一樁樁、一件件,看似任性而為,背後卻似乎張著一張網。


    “無妨!陪西利爾一起發呆,也是歇息!”


    她怎麽可能歇得下來?


    順天府大牢裏的白逐浪,也得去見一見。


    他背後的主子到底是誰?


    有崔玨在手,還怕他不說?


    所以,明兒西利爾之約推不得!


    兩人正說著話,宋青跟前的小廝突然來了。


    “夫人,崔十八來府裏求見,可您不在,他等了許久,說家裏還有事,便告辭了,拜托管家轉告您一聲:張秀才家的兩個娃,他接迴家去了。


    兩孩子的娘,是他出了五服的表妹。表妹家親眷沒一家肯養這兩個娃,他看著可憐,便接迴家去了。


    噢,還有,他說分宗成了。


    這幾日他便尋地方搬,宗祠什麽的都要重新蓋。


    族裏願意讓女兒上學堂的人,都跟著他走了,一幫子人啊!


    愁的他頭發都白了。


    崔族長和離了,他妻子帶著女兒歸了他這一宗。”


    宋謹央淡然地點了點頭。


    “吩咐宋青送兩千兩銀子過去,讓他買塊地安置族人、蓋宗祠和學堂。”


    “夫人,您總是這麽慈和!”


    劉嬤嬤不無埋怨。


    自家夫人為了崔氏一族,不知耗費了多少心力,如今既然和離,大可以撒手不管。


    宋謹央看出了她的心思,睨她一眼,淡聲開口。


    “銀子是死物,給誰不是給?崔十八獨立門戶,若他這支真的能將女學支棱起來,我助他一臂之力,有何不可?”


    府裏的女學走的是貴族階層。


    真正能惠及百姓的是崔十八的民間女學啊!


    從一個點開始,慢慢的如同星火燎原,才能真正達成心願。


    劉嬤嬤想想也對。


    崔十八從崔氏一族分宗而出,盡管姓崔,卻與王爺那一支無關了。


    小廝喘了口氣,接著稟報。


    “夫人,六爺和六太太還沒迴府。管家問,是否要派人尋找?還是報官?”


    “作死!怎的說話大喘氣?這麽晚才說?!!!”


    劉嬤嬤白了小廝一眼,心中大急!


    六爺怎麽迴事?


    六太太身子剛剛有了起色,這麽一折騰,之前的努力不都前功盡棄了嗎?


    宋謹央眉心一跳,立刻吩咐。


    “命宋青遞個消息給馮遠,讓他看著辦。”


    小廝領命而去,剛離開沒一會兒,車軲轆的聲音由遠及近,傳入耳中。


    劉嬤嬤倏然站起身,臉上露出喜色。


    “大姑娘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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