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齊王為什麽會知道她的閨名?千揚不由仰起頭,闔眼想著不相幹的事兒,直到一聲熟悉的叫喚將他們打斷。


    「昭儀!」


    睜開眼,官家不知從哪兒也了冒出來,匆匆走近,才瞧清他連衣裳都沒穿全乎,罩袍胡亂敞著,顯出一件單薄的裏衣,奔走到了眼前才停住腳。


    「昭儀上城樓來看燈嗎?你若喜歡,上元節朕也帶你出宮觀燈。」他麵露哀求之色,「不要離開朕,在宮裏陪朕,好不好?」


    官家現身,不止她看見,齊王應當也看見了吧?千揚惶恐得發顫,可齊王為什麽和個沒事兒人似的!口舌間的撕咬似乎還加重了力道,吮得她直吸氣,一邊拿手箍她的腰,「別抖,有朕在。」


    朕?齊王他朕什麽朕!眼前的官家竟也沒惱,隻是蹲下身,拿手逼近她袍角,「朕的口舌也十分靈巧......」


    受不了了,千揚覺得快瘋了,齊王當著小皇帝的麵兒,小皇帝當著齊王的麵兒......怎麽有臉?驚怕羞惱之下,她用盡了渾身的力氣想跑。


    這一用力,那荒誕的城樓與夜色終於沒了影蹤,眼前盡是半透不亮的明黃。周身的感知一點點迴攏,提到嗓子眼兒的一顆心,終於慢慢落迴原處。


    原來是夢啊。


    千揚撫著胸口直喘氣兒,可隻鬆快了片刻,夢裏那沒眼看的畫麵潮水似地往她腦海裏撲,羞惱、驚怕成倍兒地湧上心頭。


    要這龍榻有縫兒,她立時就能鑽進去。


    是了,龍榻!千揚轉頭望,還好旁邊空無一人,官家大約已經往外朝理政去了吧。


    隻願她沒邊做夢,邊說什麽虎狼之詞......唉,夢見誰不好啊,她怎麽能夢見齊王!


    懊惱地直拍床榻,這響動終於引來了人,西蘭撩起床帳探頭探腦,「娘娘醒啦?可真不容易,您好幾天沒這麽睡個囫圇覺了,看來還得是這勤政殿陽氣兒旺,能驅鬼趕妖,您終於不叫夢魘著了......咦,娘娘您怎麽了?」


    西蘭見她扯著棉被遮住腦袋,伸手扒拉了兩下,終於扒拉出半張臉,不由驚唿,「您臉怎麽那麽紅呢?熱不熱,別不是又燒了吧!」


    西蘭說話間就要去給官家遞信兒,叫傳太醫,千揚趕忙把她喊迴來,真要叫太醫看出什麽來,她還怎麽混!


    千揚緩了緩,問官家什麽時候走的,西蘭說沒多會兒,「明日就是上元節,屆時舉朝三日休沐,官家走時卻行色匆匆的,也不知道有什麽大不了的事兒。」


    沒多會兒?別不是真聽了她的夢話吧。千揚覺得這一覺睡了還不如不睡,眼下腦子都不清楚,整個人渾渾噩噩的,身上一陣冷一陣熱。不由泄了氣,腰身一塌,又躺迴床榻上。


    她仍蒙著腦袋,往邊上拍拍,「你來陪我說說話。」


    西蘭哪敢往龍榻上躺,隻小心翼翼在腳踏上坐下,細聲問:「您究竟怎麽啦?夜裏遇著事兒了?官家他......對您不尊重?」


    真是前所未有的情形,周延鄴那小子乖得很,倒是她不知道怎麽了,開始離經叛道起來。千揚不想提這個,隻悶聲問:「外頭有什麽風聲沒有?」


    西蘭「嗐」了聲,「您說內廷的風聲?那有一天消停過嗎,您管它做什麽!要是在乎那有的沒的,您早晚得叫人戳斷脊梁骨。」


    說起外頭,西蘭想起一事,「娘娘,您昨日在鹹寧殿,是不是同齊王聊挺好的?」


    千揚「唰」地露出腦袋,一張臉又白又紅,聲口發虛,「什麽意思?你怎麽這麽問?」


    「沒什麽意思呀,」西蘭叫她問得莫名其妙,「就是昨日官家將您從鹹寧殿摘出來後,沒多會兒,齊王殿下就上朝雲殿去了,旁的話沒有,光留下一堆名貴藥材,還叫門上的內侍給您帶聲好,說等開春了,京畿雨花山上的桃花不錯......咱們同齊王殿下什麽時候有交情了?人家這麽客氣,我還以為您兩個在鹹寧殿,那麽會兒功夫,就相談甚歡呢。」


    「雨花山上的桃花不錯」,這是真邀她出宮去?多半是叫那夢給鬧的,平平無奇的話,千揚都聽著都有深意,心頭打翻了五味瓶都不止,少說百味,什麽情緒都有。


    愧怍有些,卻不是衝著這個昭儀的身份,而是衝著先帝。她一氣兒夢見兩個男人,一個甚至才認識沒半天,卻獨沒有真愛的那位,這叫她情何以堪?


    困惑也有些,齊王那樣的人物,確實沖她清清淡淡笑過這麽兩迴,可旁的也沒了,甚至言語間都拿她當先帝的人慰問,她如何就下意識覺得他對自己有別的心思了?臉皮未免太厚了吧!


    至於快樂......千揚明白自己,從前的時候,旁的事兩說,可在感情上,她不是個謹小慎微的人。從小在親情上有虧空,後來在叔父家過了幾年冰冷壓抑的日子,快把她給壓垮了,甚至被送進宮來到內廷當差,規矩嚴苛動輒要掉腦袋的地方,她都覺得比叔父家開闊。越是欠缺,越是渴望,人與人間的溫情,不論是哪種,她都像是餓久了的飢漢,有一點兒苗頭,都要拚了命去抓住,且有一種隨時可能失去的惶恐,於是在擁有的時候要全力以赴地快樂,甚至有種同她整個人的怯懦不不相符的勇猛。


    所以她同先帝在一塊兒的時候,就從沒後悔過最後一步逾矩。說出來可能沒臉,好好一個齊全女孩兒,沒名沒分就給了身子,縱然是天子,叫人知道,說不準也背後笑她輕浮。可千揚不覺得,這就該是情到濃時最自然的事兒,最深切的相互擁有與感受,今朝有酒今朝醉,人多脆弱,說不準什麽緣故,就永遠失去了。她值當眼前最極致的絢爛。<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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