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若南上午早朝以後就沒迴來過,下午晚一些迴府以後,或許是聽到什麽風聲,就帶了燙傷藥行色匆匆地跑來我的房間,卻見我和明月悠閑地坐在桌前喝著下午茶,完全沒有傷者該有的樣子,臉上的擔憂少了一半,卻又一眼就瞟見了桌上,我想扔又中途放棄地薄露潤玉膏,臉色在一瞬間變得複雜,且帶著質疑,他隻是淡淡地看了明月一眼,明月就心領神會地退出了房間,然而不等我收好,他便自行入座拿起瓷瓶打開木塞,放在鼻下聞了聞,隨後放下。


    “薄露潤玉膏,姐姐這裏怎會有此物?”


    “應該是宮裏那位齊太醫給的藥,出現在這兒有什麽好奇怪的。”


    我開始風卷殘雲地吃點心,咀嚼的空檔找胡亂撒了個謊話敷衍了靳若南。


    “爹請了齊太醫過府?”


    一說到齊太醫,靳若南的表情立即凝重起來,一把拉住我還抓著荷花酥的右手,飛快掀起我的衣袖,那通紅的燙傷遍大剌剌地呈現在空氣中,皮膚被布料摩擦過去,痛得我“嘶”地倒吸一口涼氣。


    靳若南的眉間皺成了三座小小的山川,一雙漆黑的眸子恨不得落在我燙傷的皮膚上,這副擔憂的神色和小南幾乎一模一樣:“明月隻是區區下人,母親要為難她那便是她的命,姐姐又何苦出手遮擋,我這一日不在家中,你竟將自己弄成這副模樣,沒想到失憶也改變不了你這愛亂出頭的毛病。”


    我往迴縮了手,繼續吃我的荷花酥,口齒不清地說:“我這副模樣怎麽了,我覺得現在挺好的,我和二娘素來不和,你又不是不知道,今天就算你在家裏,也改變不了什麽。”


    靳若南的聲音變得有些沉:“看來姐姐就算失去記憶也沒能徹底忘記與母親積怨已久,當真是深入骨髓啊。”


    我吞下手裏最後一口荷花酥:“段......二娘是你和靳若棉的親生母親,我不會讓你們兩個太為難的,以後在家裏你們能不理我就不要理我,省的你娘不高興。”


    “你是這樣打算的嗎?”靳若南聽了我的話,情緒上並沒有什麽變化,我以為他已經接受了這個建議。


    我嘴裏塞滿了馬蹄糕,說不出話來,隻能肯定地點點頭,心想這馬蹄糕味道真不錯,改天一定要親自去廚房學習學習,這技術帶迴二十一世紀做私房甜品生意,應該會非常火爆吧。


    “我的小微姐姐,又開始同從前一樣,討厭我,拒我於千裏之外了嗎?”


    靳若南這副預料之中的委屈表情是怎麽迴事。


    又?


    我現在懷疑過去靳若微待靳若南不好,完全是看在段冷玉的“麵子”上,其實靳若南這樣的人,對我這麽好,再加上他有著和小南一樣的麵容,我沒有理由和他有什麽隔閡,想到小南,眼前的人便和小南現代短發的樣子重疊起來,我的眼前一陣發花。


    “不一樣。”


    我於心不忍,悶聲反對,聲音有些低,幾乎是無意識地說:“沈還寒永遠不會討厭小南。”


    隻要你還是小南的那一張臉,我就永遠不會距你於千裏之外


    靳若南突然開心地笑出了聲,像摸小狗似的在我頭頂揉了一把,主動遞過來一塊酒釀餅:“姐姐應當永遠記得這句話,無論曾經發生過什麽,都不要討厭我。”


    “放心吧,不會的。”


    可是靳若南,你恐怕誤會了,我是我不是靳若微,你是靳若南卻不是小南,如果有朝一日真正的靳若微迴來了,我也不能左右你在她心目中的位置。


    靳若南把自己帶來的燙傷膏收了起來,掃了一遍我的桌麵,把我麵前的茶水端起來直接從窗口倒了出去,又把五花八門的糕點連盤子一起端到桌子另一側。


    “燙傷就莫要喝茶水了,當心傷處變黑,還有這些糕點,大多是糯米所製,少用一些,積食反而得不償失,姐姐,你這頭發是怎麽迴事,明月如此懈怠姐姐嗎?”


    我這頭發挺好的,午休過後,我就隨便梳個馬尾辮,也沒那麽多講究,這發型是和古人格格不入,但也不至於那麽不堪入目吧。


    我從靳若南手裏搶來一塊定勝糕:“這頭發我自己梳的,別苛責明月,你怎麽這麽囉嗦,我是長姐還是你是長兄,說得我像生活不能自理似的。”


    靳若南一本正經地說:“若有來世,我倒情願生為長兄,自小開始照拂姐姐長大,姐姐雖長我一歲,但我希望姐姐如同幼童一般無憂無慮。”


    我又不是智障,十六七歲了還和幼童一樣無憂無慮。


    靳若南這話,怎麽這麽熟悉呢?


    我記得小南剛好長我一歲,更加驚恐的是小南曾對我說過一句話:幸好我生為兄長,可以照顧你長大。


    嘴裏的定勝糕突然不香了。


    靳若南和現代的小南說這話重合度未免也太高了吧。


    “你這話,我好像聽誰說過……。”


    靳若南噗嗤一笑:“誰還會對你說這種話,難道姐姐在外麵還有一個弟弟不成?”


    別說弟弟了,我連爹媽都沒有……。


    我想了想,也覺得是自己想多了。


    “沒誰,也許是我記錯了吧。”


    我安慰自己大概率是湊巧吧,人類常用漢字也就三千多個,說相似的話也不奇怪嘛。


    “沒有就好。”


    靳若南也不知道哪根筋不對,突然在我房間裏轉悠起來,走到窗戶旁的時候,目光一凝,旋即轉頭看向我:“姐姐,你這房中有生人到訪過?”


    靳若南這話是什麽意思,他怎麽知道有人來過的?我側頭看向窗戶,沒什麽特別的啊,他是怎麽看出來的?


    我瞎扯一通:“齊、齊太醫不是生人嗎?”


    靳若南雖然笑著,卻笑得我後背發寒,這人和他爹太不一樣了,靳惜緒好惡不言於表,靳若南卻隨時和顏悅色跟笑麵虎似的。


    “齊太醫已是古稀老者,那把身子骨風大一些都站立不穩,出門大可不必跳窗吧。”


    該死,他到底是從哪兒發覺的不對勁啊?


    人一心虛就容易惱羞成怒,我正想用發火來掩飾心虛的時候,房門卻被人從外麵敲響了。


    明月的聲音傳了進來:“大小姐,老爺有請。”


    謝天謝地,靳惜緒救我一次。


    門外,傳話的冬羽站在院裏等我,我逃也似的跟著冬羽走了,連句告別話都沒留給靳若南。


    靳惜緒在他的書房裏,坐在書案後麵閉眼沉思,我進去以後,他就睜了眼。


    “這些日子為父命了大隊人馬人在你們出走的路途上搜尋,至今一無所獲,這馥兒是死是活,又身在何處,唯有你恢複記憶後方才能知曉。”


    我就知道這事沒那麽容易……。


    可是我哪來的關於她的記憶,這不成死循環了麽?


    我卻始終還是不死心。


    “我想明天自己再去找找,就算找不到也算對自己有個交代。”


    靳惜緒嗯了一聲,算是同意了:“叫下人備好馬車,給你三日時間,早去早迴。”


    “謝謝太師……謝謝爹。”


    唉,找不到扶柳岸,找不到靳若薇,迴不去擺脫不掉這個身份,還是得先冒名頂替著,我得有一個庇護所,人在屋簷下,不得不認爹。


    我這一聲“爹”,讓靳惜緒直接從太師椅上豁地站了起來。但也僅僅是站起來,沒有多說什麽。


    “去吧。”


    我答應著,退出了書房。


    冬羽還站在書房門外,臉上表情很是難看。


    我說:“你都聽到了?”


    他沉重地點點頭。


    “我去和杜管家說一聲,明天你和我一塊兒去吧,即使找不到,也可以為她立個衣冠塚。”


    冬羽幾乎要給我跪下:“是,多謝大小姐。”


    迴房的時候,靳若南已經走了,我走到窗前左左右右裏裏外外看了一遍,那窗外的草坪上倒還真有被人踩踏的痕跡,但隻有半隻鞋印,很容易就看出來是有輕功的人借力跳牆。


    靳若南要是非要打破砂鍋問到底,我還真有口難言啊。


    鬱悶上了。


    都說吃甜食分泌多巴胺能讓人心情變好。下午我吃了大概兩三斤糕點,以至於連晚飯都吃不下,連上桌敷衍都不願意,靳惜緒隻當我是因為受傷沒有胃口,也沒有多作勉強。


    不得不說荒婪帶來的薄露潤玉膏功能神奇,隔天燙傷處的紅色已經消退了一些。


    飯桌上,我和段冷玉來了個正麵相對,她一臉假笑地拉我坐下,然而雖然我並不想坐在她的身邊,也抵不過她暗中使勁:“若微啊,來讓二娘瞧瞧你的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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