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深時見鹿(三)


    那天, 陶鹿是頂著墨鏡口罩離開天貿大廈的,墨鏡底下的眼睛紅紅, 口罩底下的嘴唇也紅紅。等迷醉地迴到冬管中心, 熱身滑完一支短節目,她才反應過來——繞了半天,她還是不知道那位波浪長發的紅裙女郎是什麽人!她想要生葉深的氣,迴頭一想,她自己壓根也沒問出口——於是這股氣就像癟了的氣球,悄無聲息就蔫兒下去了。


    總之,葉深親口告訴她, 她是初戀。


    那麽不管哪個喬薇妮是什麽人, 都無所謂了。


    陶鹿做完熱身,舒展雙臂, 開始練習新節目《彩雲追月》。如果不出意外,


    這將會是她參加2022年冬奧會時表演的項目。編舞是之前林教練給她介紹的勞瑞,享譽全球的編舞大師。


    這支中國古典曲子, 旋律采用中國的五聲音階寫成, 簡單、質樸, 線條流暢,優美抒情。而勞瑞之所以為陶鹿選定這支曲子,關鍵在於其中中國民樂的輕盈,平和中透露出不動聲色的活力——這是再適合陶鹿不過的。


    諾大的冰場上,陶鹿伴著《彩雲追月》的曲子,輕輕用刃, 像一粒水滴躍出水麵那樣,在張持有的節奏中,練習著和諧圓融的第二部分。


    安靜的冰場旁,楚涵獨自推門而入,微笑著坐在技術看台上觀摩陶鹿練習。


    陶鹿一支曲子練完,撫著額上的汗水往場邊去,一閃眼才看到楚涵,沒作聲拎起地上的礦泉水瓶,擰開灌了一口,衝盯著自己的楚涵挑了挑眉——有事兒?


    楚涵不急著說明來意,先微笑道:“你這次編舞的連接動作和把握程度,比以前難度增加了許多。身體還吃得消?”這正是內行看門道。


    陶鹿見他說起花滑專業內容,正色道:“除了節目整體編排的難度,情感的細膩表達、情緒的飽滿程度這些要求也提高了,我這套還沒練成熟——你看著怎麽樣?”


    楚涵點頭道:“很適合你。”


    陶鹿也點頭。


    這不像是評價一件衣服適合某位女孩,楚涵指的是這支編舞的風格與難度。難點在於動作銜接、把握程度,然而沒有超高強度的跳躍或旋轉,這是兼顧了陶鹿的腰傷與她的優勢。享譽國際的編舞大師勞瑞·妮可還是有真本事的。


    楚涵陪著陶鹿往冰場外走,自然道:“一起吃個晚飯?”


    “咱們倆?有事兒?”


    楚涵笑道:“沒事兒就不能請你吃飯了?”


    陶鹿也笑道:“不太好吧。我和葉深在一塊,那可是全民目擊了。這會兒再跟你一起吃晚飯,萬一被拍到不定被傳成什麽樣了——有事兒你就直說。”


    楚涵聳肩,垂頭笑得有點落寞,平淡道:“鹿鹿,我不想練了。”


    “不想練了?”陶鹿頓了頓才反應過來,“最近練習太累了?”


    運動員某個時期會有倦怠感也是正常的,克服了就好了。


    楚涵輕聲道:“不是練習太累,是心累。”


    陶鹿駐足看他。


    楚涵仍是垂著頭慢慢走著,“我迴頭看,二十多年來生命裏除了花滑,什麽都沒有。”


    陶鹿心中一動,這種感覺她也有過。


    楚涵又道:“前陣子家裏長輩去世,我過了一個月才知道。小時候是每天練習,現在是每天練習、比賽、出席活動。我都不記得多久沒迴過家了,也不記得上次跟朋友出去玩是什麽時候。小時候的夥伴們參加學校的集體活動,我一次都沒去過。說來可笑,我前幾天做夢,夢到跟小學同學一起去春遊,夢裏高興地不得了。醒了自己想,其實我從來沒有去過春遊。”他落寞而又平靜地跟陶鹿傾訴著,避開了對她的情愫,歎息道:“我這一周不斷地迴頭看,每次迴頭就看到空茫茫的冰場。我隻有花滑,沒有生活。”他頓了頓,“我要開始生活。”


    陶鹿不知從何勸起,道:“你……要從哪裏開始生活呢?”


    楚涵倚在牆上,垂眸想了想,勾起一抹幹淨的笑,“不知道……”他抬起頭來,衝這陶鹿露出雪白整齊的牙齒,“也許去讀個大學吧。”


    “現在?今年?還有不到一年就是自冬奧會了——錯過了再等四年,到時候就過了你的身體巔峰期了。事有輕重緩急,你還是再考慮考慮。這事兒你教練知道麽?”


    楚涵搖頭。


    陶鹿微愣,“你不會是……”第一個告訴她的吧?


    兩個人沒有坐電梯,拾級而上,陶鹿腳步一頓落在後麵。楚涵站在上半截樓梯,探出身體,低頭俯視著陶鹿,一根手指比在唇間,“噓,要保密呐。”


    陶鹿忽然想起小時候的事情來,那時候她是乖巧聽話的那一個,楚涵是花滑界的天之驕子卻到底是個頑皮的大男孩。他那時經常帶著小陶鹿做些出格的事情,每次牽著小女孩的手,也是像這樣,比一個“噓”的手勢,眼中有頑皮的笑意,叮囑一句“要保密呐”。


    看著看著,記憶中那個頑皮溫和的男孩的臉,與眼前楚涵的樣子重合在一起。


    陶鹿低下頭去,一時沒有說話。


    “我其實一直挺好奇的。”楚涵腳步放緩,等陶鹿走上來,他笑了笑,像是出於無害的好奇,“你和葉深平時都聊什麽呢?”


    “我和葉深聊什麽?”陶鹿還在思考楚涵要退出花滑這件事情。作為這屆亞冬會男子花滑的金牌得主,楚涵形象氣質又好,迷妹遍布中日韓,在國內更是被無數前輩看好的未來之星。一旦楚涵退出明年冬奧會的消息傳出去,不知道會在體育界掀起多大的震動。


    “是啊。他帶的tk戰隊拿了亞運會冠軍,本人也是當初dota2世界冠軍隊伍成員。這種程度的人,跟你我在於花滑也差不多了,整個生命都被這項運動填滿,要怎麽拿剩下的那一點其它去交流呢?”楚涵淡淡的,不帶情緒道:“比如我和你都是花滑選手,可以聊編舞、聊賽製,你和葉深……要聊什麽呢?”


    陶鹿蹙眉審視著楚涵,原本為他要退出花滑擔心的情緒歇下去,“我們不怎麽聊天。”


    楚涵表情有點微妙,“哦……哦?”


    陶鹿眉毛一挑,帶了一點挑釁,“嘴巴除了用來聊天,還可以做很多事情。”


    楚涵嗆了一聲,咳嗽起來。


    陶鹿聳聳肩膀,“退賽的事情,我勸你還是再考慮考慮。”她轉身離開。


    她當時拿話堵住了楚涵的疑惑,然後到底是聽進去了一點,隻是她考慮的角度有點刁鑽。


    接了要去日本交流比賽的活動,陶鹿在去機場的路上,問了“司機”許多奇怪的問題。


    “葉哥哥,tk現在做商業俱樂部的形勢,過了損益點了麽?”


    “葉哥哥,俱樂部賽訊團隊各個戰隊的經理都還合格麽?”


    “對啦,你為什麽現在還親自帶tk戰隊呀?沒打算給山楂他們找個領隊麽?”


    “葉哥哥,我上次看到俱樂部的運營團隊在招畫師,需要推薦麽?”


    葉深一開始隻當她好奇,等女孩越問越專業,覺出奇怪來。


    他上了機場高速,從後視鏡裏看了一眼一臉認真的陶鹿,耐心迴答完她的問題,輕笑道:“怎麽忽然對俱樂部的事情這麽上心?”


    陶鹿得意地翹了翹嘴角,這可是她通宵搜索出來的問題。


    葉深瞥見她得意的小模樣,輕笑出聲,調侃道:“是在提前適應老板娘的身份麽?”


    陶鹿愣了一愣,反應過來臉就紅了,小聲道:“什麽呀……”她瞪了葉深一眼,氣鼓鼓道:“不覺得我跟你很有共同語言麽?”


    葉深了然,單手虛握成拳,抵在唇邊咳了一聲壓住笑意,點頭認真道:“果然跟我很有共同語言。”


    陶鹿如何看不出這份調侃來?


    她擰著葉深小臂,抿唇笑著轉了個小麻花。


    葉深送她進機場,剛進機場大廳就被大家認了出來。陶鹿的知名度早在亞冬會就打響了,而葉深則是因為半個月前剛結束的亞運會上帶領的tk戰隊奪得電競首金而備受矚目,兩個人戀情公開之後,一躍成為體育界頭號國民情侶。


    粉絲們樂此不疲地采集著兩人的情侶裝情侶配飾,以及多年前就開始在一起的蛛絲馬跡。


    湧上來要簽名的人們越積越多。


    陶鹿還是覺得自己想要和葉深“雙宿□□”,甩開保鏢單獨行動的做法,不是很“完美”了。幾乎是一路逃進了休息室,陶鹿牽著葉深的手,相視而笑。


    “我比賽很快的,做完活動三天就迴來。”陶鹿伸手比個“三”在葉深眼前晃。


    “嗯,等你迴來我接你。”


    “你要乖哦。”陶鹿挑眉。


    葉深失笑,頷首“嗯”了一聲。


    “不許看別的女生!不許聽別人的表白!不許……唔……”


    葉深抱著女孩,在隱蔽處綿長一吻,堵住她喋喋不休的小嘴,“好好比賽,早點迴來,嗯?”他用力抱了抱女孩,這才放她離開。


    陶鹿飛到日本,早就過去的andy帶人接上她,開始了為期三天的日本交流賽。


    第二天賽事結束,陶鹿考斯藤還沒換下,在等待去接受日本媒體訪問的間隙,她開了比賽期間關機的手機,準備打兩把颶風世界消磨時間。


    誰知道一開機跳出無數條消息與未接來電來。


    陶鹿心頭一緊,目光剛掠過消息提示裏“葉深”“醜聞”這幾個關鍵詞,就聽手機鈴聲響了起來,是葉深。


    “陶鹿。”葉深的聲音聽起來有些不穩,似乎在急促的行走中。


    “嗯?”陶鹿手指劃開了眾多未讀短信中的第一條。


    【楚涵】:葉深性、侵喬薇妮的案子,你之前知道麽?


    與此同時,葉深微顫的聲音透過話筒傳來,“新聞是假的,不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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