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後,宋瑩渾身狼狽出現在宋萱麵前,她朝著柴房一瘸一拐地走來。


    素白的衣衫已經破損,裙邊斑斑血跡。


    察覺宋萱看過來,她偏了偏頭,白紗下隱隱透出右臉那道鮮紅的傷痕。


    果然,還是傷了臉。


    宋萱讓人將草藥給趙大叔送去,她盯著藥方出神,開口道,“我已找了人去醫館問藥,相信很快就有人會追上來。”


    宋瑩眯起眼,“我不是已經取到了藥草嗎?為何還要上門暴露自己?”


    “自己?”


    宋萱挑眉,從藥方上抬頭看她,“何時你將他當作自己人了?”


    宋瑩語氣一噎,卻聽宋萱繼續說,“昨日的人必是追查此人,我已是們插手過多,其他的事自然要交給他們自己處理。不冒險,他的人如何知道他情況?”


    宋瑩不拿出東西,她也有辦法聯係,她不去找人,自會有人找上門。隻不過......先來的人是裴容,還是段霽和,那就要看裴容的速度了。


    “為何這般急?他醒後讓他走便是。”


    當然不是她急,急得是段霽和與裴容。可她沒必要站隊任何一方,她要救誰要幫誰,與他無關。


    宋瑩咬了咬唇,“何況,你又怎麽分辨來人是誰?”


    宋萱琉璃般的眸子盈著淺淺笑意,“這就不是你該管的事了。”


    不知從何時起,宋瑩總覺得宋萱身上有些怪異,當她想探知這股來源時,卻又蕩然無存。


    宋萱莞爾淡笑,把玩著手裏的玉禪,提醒道,“宋瑩,你可要梳洗一番?”


    宋瑩一愣,同時瞥見自己髒亂破舊的衣衫,不自覺低下頭避開沈萱的目光,道了一聲多謝後快速離去。


    宋瑩心中對宋萱的那股子感覺又逐漸攀升。


    她總覺得,宋萱不應是這般心善之人,更不會笑得這般溫和。


    對,從初見宋萱起,這份不適便從她的心裏油然而生,與宋萱相處的每時每刻都讓她莫名不舒服。


    她原本認為,宋萱不過是個粗鄙淺薄的野丫頭。


    這位被她頂替了人生的姐姐,在宋宅過得如何,不用想也能猜到。


    即便宋萱迴到宋家,但她一輩子也無法越過自己,養廢了的嫡女,已是無用之人,父親不會把目光多放在她身上。


    宋瑩身份暴露後被人輕視嘲諷,可她也從未對宋萱有過多少在意。


    因她心中認定,宋萱該是平庸粗蠻的,更不可能有能力撼動自己在京城和宋府地位。


    宋萱,不足為慮。


    可事實上,宋瑩絲毫看不穿宋萱的內心,相處起來甚至京城那些世家貴女,還更難以琢磨。


    宋萱非但沒有仇視她的明顯敵意,還多次幫她,可若說交好,又是不可能的。


    對她,和對那位趙大叔,仿佛並無二質。


    *


    宋瑩換了身裝束,手輕輕撫上臉頰的傷痕,心中悵然若失。


    姣好的麵容卻添上一抹殘痕,如白璧微瑕,珍珠蒙塵,她看著鏡前的自己不由一歎,眼中卻浮現出宋萱清豔韶秀的臉,她緩緩拾起白紗係於耳後。


    “小姐,趙大夫醫好了那位公子,那位公子剛醒,小姐快去瞧瞧。”


    門外春桃的聲音響起,宋瑩心下一喜。


    她臉上洋溢起笑容,激動起身又忽地坐下,隻盈盈迴望著銅鏡中眉眼帶笑,嬌豔如桃花般的少女,內心愈加雀躍無比。


    她低頭不斷整理檢查著自己的鬢發和衣衫,察覺這般模樣的自己,又忍不住笑起自己來。


    直至滿意,方才快步趕去。


    宋瑩走至柴院方向,心中既是歡喜,又是緊張,連唿吸都是難以抑製的興奮。


    不知多少年前,她曾在京城宴會上,遙遙望見那位郎豔獨絕、驚才俊逸的璟世子。


    花紅柳綠深處,他於水榭歌台中獨坐一側,言念君子,溫其如玉,顏如渥丹,不染纖塵,宛如世間最好的一塊美玉。


    他似有所察般向她望去,她怔然而視。


    紅牆綠瓦中,她才知何為‘牆頭馬上遙相顧,一見知君即斷腸。’


    詩中所說不假,那一眼,便望入了她的心間。


    從此,隻緣感君一迴顧,使我思君朝與暮。


    每當望見滿天的星辰,她總迴想起這一幕,那雙日夜撥動起她的心弦的眼睛。


    那份悸動,不知不覺就在心上紮了根。


    宋瑩悄聲敲響了下柴房木門,她顫抖著手推開了門。


    腳步輕抬,自門外緩緩抬眸向柴房臥榻那人望去。


    房中床榻邊坐著的兩個身影,亦向她望來。


    宋瑩僵直了身子,臉色青白。


    “沈公子,你的毒還未清除,急著離去恐怕不妥。”


    坐在榻邊的宋萱一襲白衣,衣裙與她相差無多。


    宋萱轉頭虛睨了她一眼,動作隨意又緩慢地攪動了幾下碗中藥湯,繼而將藥喂入沈翊口中。


    沈翊抬頭看了一眼來人,未多留意,思慮了一番宋萱囑咐的話後,答道,“多謝宋姑娘相救,自是聽宋姑娘安排。”


    “姐姐……”


    宋瑩啞聲,幾度調整著酸澀的咽喉。


    方才......沈翊是說,救他之人是姐姐?


    可是,明明堅持一定要救沈翊的人是她才對!


    那株藥草,也是她不顧生命危險去尋來的,甚至不惜傷了自己的臉。


    她險些從懸崖上摔下,前一刻,還在慶幸自己找到了救他命的草藥。


    如今,他竟在她麵前,錯認恩人?


    “你來了?”宋萱麵色平淡,“可是有事?”


    和煦的陽光透過薄薄的窗紙照射進來,那道金燦燦的光紛揚起飛舞浮動的細碎塵粒,微芒似霧般籠罩了視線。


    宋瑩在靜謐模糊的光影裏窺見,宋萱正肅然看著自己,眼如點漆,眸色沉靜,竟讓她有一種被看穿一切的慌亂。


    這種毫無緣由強烈的壓迫,讓她心髒承受不住般狂跳,緊隨而來的是一種後怕。


    後背不由浸出了一身冷汗,她緩緩握緊了衣袖下的手心。


    宋瑩再次看向二人,他們仿佛未瞧見自己一般,稀疏的金色光斑散落在二人身上,如夢似幻。


    這一刻仿佛永久靜止,緩緩流淌在時間的長河裏。


    沈翊麵若玉脂,發如濃墨,臉色蒼白卻依舊不掩絕色,他倚靠在破舊的床榻上低頭不語,溫潤的眼眸仿佛帶著暖意,卻始終落在宋萱身上。


    宋瑩手心留下一絲嫣紅血跡,最終還是鬆開了手。


    心中響起一道聲音,遲了。


    她來遲了。


    宋萱無聲地迴望著宋瑩,臉上無半分心虛。


    輕紗遮麵,難掩姿色,麵龐半遮含著若隱若顯的朦朧美。


    那一層薄薄的白紗來勾起人的好奇心,隱約之間有仙子般脫俗氣質,尤能想象揭開麵紗之後,該是傾國傾城之貌盡入眼中。


    眼前的宋瑩,遠沒有沒有前世的她成熟,亦沒有遮掩自己想法的心計。


    隻一眼,便讓人看穿。


    “小姐,有客求見。”


    雛菊在門外朝裏通報了一聲,驚動了屋內三人。


    二人似被驚動,同時轉頭看向門外,亦看見依舊呆愣在門邊的宋瑩。


    宋瑩急忙低下頭,生怕被人看到自己眼下快要抑製不住的淚,她顫聲問,


    “姐姐,可否與我談一談?”


    宋萱並未多言詢問沈翊,直道來人是位姓裴的公子,後隨宋瑩離開。


    跟在宋萱身後的宋瑩,忍不住迴頭看向床榻之人。


    她似有不舍和委屈,顫動的水眸閃過淚光,對方平靜望著她們方向,有些不明所以地看了眼她。


    宋瑩再轉頭,卻對上宋萱似笑非笑的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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