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愣著幹什麽?手都洗好了,還不想吃雞蛋嗎?”


    頭頂含笑的聲音響起。


    周苗呆呆地抬頭看過去,就見她娘正輕笑地看著她,搖了搖手裏令人垂涎的雞蛋。


    周苗猛地從江瓷手中拿過雞蛋,嗷嗚下去就是一大口,比周陽吃得還要兇狠。


    她想,娘好像有點變了,要是娘一直都這樣就好了。


    “吃慢點,碗裏還有黃瓜。”江瓷不急不徐地說,“以後苗苗和陽陽都吃一樣的,你們每人一天一個雞蛋,吃胖一些才健康。”


    周陽嘴裏咬著雞蛋,含糊不清的說,“娘,雞蛋真好吃!”


    緊接著,周苗便重重點頭。


    雞蛋真是這個世界上最好吃的了!


    江瓷看著這兩個又瘦又黑的孩子。


    一顆雞蛋就足以讓他們心滿意足了。


    她又深深歎氣。


    剩下的那顆雞蛋進了江瓷的嘴裏,兩個孩子需要補充營養,江瓷也需要,她腦袋上還有傷呢,怎麽能不吃好的?


    雞蛋沒什麽好吃不好吃的,江瓷接受良好,等她拿起窩窩頭吃時,第一口差點吐出來。


    這窩窩頭也不知道是拿什麽麵做的,又糙又硬,還剌嗓子!


    江瓷臉色變了又變,扭曲,糾結,變態……


    她餘光瞥向兩個孩子。


    倆孩子分了一個窩窩頭吃,嗷嗚嗷嗚的吃的正香。


    我一個大人難道還比不過小孩兒?


    江瓷一邊想,一邊扭曲著臉,兇神惡煞的吃下窩窩頭。


    ……


    於大嫂將錢收進了存錢的盒子裏,等飯的男人見狀,問道,“這是江瓷買雞蛋的錢?”


    “是啊,她看上去像是真改了,不僅還了之前借咱們的麵,還花錢買雞蛋。”於大嫂說著,把盒子藏起來,“看她們娘仨瘦的,我就多給了一個雞蛋。”


    於大嫂納悶的說,“你說也是奇怪,小江剛下鄉那一年,多好的姑娘,能幹開朗,和鄉親們處的都好,這柳知青和夏知青一到,小江就跟變了一個人一樣,死命的纏著夏知青,成天和柳知青作對,這都結婚了,還不停作妖。”


    “你問我,我問誰去?”男人哪懂這些,隻道,“希望她是真改了,她男人見天的打她,人也怪可憐的,咱們能多幫襯就多幫襯點。”


    於大嫂也是這麽想的,但她還是警惕的,“還是得再觀望觀望,江瓷真能改好咱們再幫。”


    於大嫂和她男人說完了話,一起出門去吃晚飯。


    ……


    飯後,江瓷把剩下的三個窩窩頭收起來,又燒了一大鍋的水。


    她腦袋上有傷,強忍著髒沒洗頭,隻洗了一個澡。


    江瓷身上的傷口很多,新新舊舊的交織在一起,看上去有些猙獰。


    給自己上了藥,江瓷歎了一口氣,想起了那個家暴男。


    如果他迴來,自己豈不是要走原身的老路,繼續被家暴男打?


    江瓷已經在思考能不能讓他“悄無聲息”的死掉。


    換了一盆水,江瓷把周苗抱過來,脫掉她的衣服洗澡。


    小姑娘瘦骨嶙峋的,一碰身上全都是骨頭,隻有肚子大一些。


    江瓷都不敢用力給她洗澡。


    “水燙不燙?”江瓷試探的往她身上擦了一下。


    周苗搖搖頭,“不燙。”


    說完,周苗的肚子咕嚕的叫了一聲,她連忙捂住鼓鼓的小肚子,慌亂說,“我不拉,我不拉。”


    這是想去上茅房了。


    江瓷笑了笑,眉眼帶了點溫柔,“馬上給你洗完,我帶你去茅房。”


    江瓷很快就笑不出來了。


    給周苗洗完,江瓷帶著她去茅房,周家的茅房很簡陋,比旱廁都不如,就是挖了坑而已。


    沒有葷腥隻能吃窩窩頭,家徒四壁四處漏風等等,這些江瓷都接受了,可看到那茅坑,江瓷宛如直麵深淵惡鬼,臉色巨變,一個箭步轉身,風一樣衝出去幹嘔。


    “娘……?”


    江瓷把晚飯全都給吐了出來,腦袋一陣陣發暈,剛剛扶著樹幹站穩,扭頭就看到無措的周苗。


    江瓷閉了閉眼睛,“我沒事兒,你去吧,我在外麵等你。”


    轉眼一想,周苗才三歲,怎麽會上茅廁?


    江瓷想自殺的心都有了,做了一分鍾的心理建設,深深吸了一口氣,屏住唿吸,帶著周苗進了茅房。


    等抱著周苗出來,江瓷的臉都要憋青了。


    不行,頭疼。


    大腦缺氧,得讓她緩緩。


    周苗局促的捏了捏自己的衣裳,小心看著臉色不太好的江瓷。


    江瓷沒注意小孩的小動作,領她迴了房,又給周陽洗了澡。


    等把睡覺的房間收拾一遍之後,天已經很暗了。


    這個時候能娛樂消遣的東西可不多,燈油又珍惜,農村人家早早就睡了,而兩個孩子,也已經在打盹兒。


    江瓷也累得夠嗆,看著勉強幹淨一些的床,帶著兩個孩子躺下。


    七八月的晚上很熱,沒有空調,隻能拿著蒲扇扇風。


    江瓷睡的渾渾噩噩,以前的生活和穿書後短暫的經曆交織,讓整個夢境都變得光怪陸離,不夠真實。


    忽然,江瓷聽到了些微哭聲。


    她以為自己聽錯了,翻了一個身,那壓抑的低泣卻愈發的明晰。


    江瓷睜開眼,半起身看過去,就見哭的人是周苗。


    她湊過去,皺眉問,“怎麽哭了?”


    周苗哭得上氣不接下氣,聲音也很是虛弱,“嗚嗚……娘……我疼……”


    疼?


    江瓷立刻抓住她的小手臂,卻感覺很燙。


    江瓷趕緊問,“哪裏疼?”


    周苗說不出哪裏疼,隻哭的愈發難受。


    江瓷摸她的腦袋,溫度高的嚇人。


    江瓷頓時明白這是發燒燒的身體疼,不再多想,江瓷抱起人,看了一眼睡得四仰八叉的周陽。


    她拍了拍周陽的小屁股,“妹妹發燒了,我帶妹妹去醫務站,你自己在家好好睡覺,不準亂跑。”


    周陽也不知有沒有聽到,一翻身,撅著屁股繼續睡。


    江瓷皺眉,不太安心讓周陽一個孩子在這兒睡,抱著孩子出了門之後,就去了於家。


    開門的是一個男人。


    他皺著眉,“誰啊。”


    “於大哥,我是江瓷。”江瓷簡潔解釋,“苗苗發燒了,我得帶她去醫務站,陽陽一個人待在家裏我不太放心,能不能請您去我家幫我看著點陽陽?”


    被稱為於大哥的看清人,又往江瓷懷裏哭個不止的周苗看了一眼。


    “行,你去吧,我過去看著。”


    “謝謝於大哥!”


    江瓷連忙感謝,不再多寒暄,抱著周苗摸黑衝去了醫務站。


    醫務站的醫生和知青都是住在這裏的,這會兒醫務站的燈竟然還亮著,江瓷沒多觀察,衝進去就喊,“醫生,我閨女發燒了!”


    燈光下,醫生正在給一個渾身是血的男人包紮,那男人還醒著,饒是身上到處都是傷,被清理時,也忍著痛一聲不吭。


    聽到動靜,男人抬眸,朝門口看過去。


    江瓷對上男人的目光,腳步一滯,聲音戛然而止。


    男人蹭地從病床上坐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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