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一眾女眷,邢夫人和尤氏攜著黛玉湘雲兩姐妹,薛姨媽寶釵母女隨後,後麵李紈鳳姐秦可卿三個小媳婦,帶著三春姐妹。


    前幾日派來的丫鬟嬤嬤,則陪在她們身邊指點講解,賈府府邸畢竟建成多年,又長期居住在內,她們都早已習慣了府裏的一磚一瓦,一草一木。


    如今新建成的大院子,由於隻做府裏人的歇息用處,內院麵積竟不比府裏小,建設風格又完全不同。


    大堂的側屋出來,連接著一個小花園,四周點綴著幾株花木,花園中間是一個小湖,湖心又有一島,小島上有八角湖心亭,四麵有石橋與四岸相連。


    小湖引入的活水,又沒有一絲汙染,湖水顯得較為清澈,湖底沙石水草,魚蝦蟹鱉清晰可見。


    眾人從石橋而過,幾個小丫鬟看見湖水中幾條小魚,仿佛懸浮在水中一般,看到這般景象,紛紛指著大唿,“快看水裏的魚兒,居然可以停在那裏一動不動。”


    眾人紛紛轉身看去,好似被驚唿聲嚇到,魚兒轉瞬遊走,陽光映射下,魚兒的身影被眾人都看在眼裏,紛紛追著魚兒看。


    湘雲拍手笑道,“這湖水清澈見底,這些魚兒也仿佛遊在空中一樣,好神奇的景觀。”


    黛玉笑道,“前些日子我才看了河東先生的文集,《小石潭記》中有一句,也是寫的魚兒,‘皆若空遊無所依’,之前總想不明白,這是一種什麽樣的景觀,未曾想到,今兒便見識到了。”


    探春說道,“林姐姐說的是哪本文集,我迴去也要找出來看看,好優美的文字,好優美的景色。”


    迎春、惜春、寶釵皆看向黛玉,隻見她幽幽迴道,“是《柳河東集》,有永州八記,這《小石潭記》便是其中一篇。”


    迎春這時說道,“我們觀景,絞盡腦汁想不到如何去描述出來,卻在古人書中早有記錄,可見我們看到的景,古人大致也都曾見過。”


    黛玉又笑道,“二姐姐說的對,我們才出城那會,二哥哥便指著城外的草色,對我說那叫‘草色遙看近卻無’,我以往讀過的那些書,今兒仿佛活過來了一樣。”


    惜春這時也笑道,“林姐姐你們也想到了?那時候二姐姐也指給我們看了,我讀詩的時候還在想‘草色’就是‘草色’,還會有什麽區別,原來距離遠近不同,居然會相差那麽多。”


    寶釵說道,“正如東坡先生所說的‘橫看成嶺側成峰,遠近高低各不同’,看來同樣的景觀,從不同的角度、距離來欣賞,也能給我們帶來不同的感受。”


    湘雲笑道,“寶姐姐說的是。誒快看,那裏兩隻大烏龜,它們竟是這般遊動的?”


    眾人又紛紛朝湘雲指著的方向看去,兩隻大烏龜,一前一後劃著水,遊走速度竟也不慢。


    一群人邊走邊看,少頃來至湖心亭,已有仆婦鋪好坐墊,沏了熱茶。


    薛姨媽端起茶碗吃了一口,說道,“這個園子才一進來,這景致就別有風味,寶玉為何說我們不是在這裏玩?”


    跟著一道過來服侍的綺霰迴道,“迴姨太太,這裏隻是前站,用作歇息洗塵之用。二爺的莊園是在不遠的山上,那裏的景色才真叫美呢。”


    探春問道,“綺霰,二哥哥曾說,要帶我們來看山,是不是就是這裏?”


    綺霰笑著點頭說道,“迴三姑娘,正是這裏,我們提前過來一個多月,一直在做準備,就等太太們、姑娘們來了,可以像在府裏一般,不會有什麽不習慣的地方。”


    鳳姐笑著說道,“難為寶玉費了心思,去年就在張羅著這事兒。”


    “為了請老祖宗出城散散心,便專門建了莊園;又怕老祖宗路途勞累,便讓人造了寶雕車;怕老祖宗來了不習慣,年初提前近兩月,就派人過來養人氣。”


    綺霰又道,“接下來還請各位太太,奶奶,姑娘們先行迴屋歇息,稍作清理,換身衣裳,過了午時,咱們就出發去山莊了。”


    眾人對於賈瑛的山莊都很好奇,也都遵照安排,在各自的丫鬟帶領下迴了屋。


    後院的建築,中間的小湖花園,再往後過了穿堂進入正院,正麵五間正房,兩側各有廂房。


    花園兩側有連廊連接兩座跨院,跨院又是由兩座小園組成,小園中間有月亮門相連。


    正院自然是老太太,並一眾小姑娘所用,兩側跨院,便由薛姨媽王夫人,邢夫人尤氏,還有李紈鳳姐秦可卿三個小媳婦所用。


    賈珠賈璉等男丁,包括賈瑛,皆在外院,畢竟和府裏不同,如今出了府門,現在黛玉湘雲兩人,一個代表的是蘭台寺大夫、巡鹽禦史林府,一個代表的忠靖、保齡兩位史侯史家。


    加上薛姨媽所在的薛家,同樣也是客人,該有的府第體麵,是必須要注意的。在前頭丫鬟嬤嬤們的引導下,各人各自迴院。


    一路穿堂過屋,各院景致皆有不同,裝飾風格也和府裏迥異,從外麵看來,所有房間窗子一律都是玻璃製成。


    眾人皆有驚奇,隻是礙於身段,沒有驚唿出聲,玻璃窗戶顏色各異,上麵的圖紋有花有樹有竹有魚,各不相同,又與院中景致相得益彰。


    寶釵挽著薛姨媽,由自家的一個嬤嬤領著,來到右側跨院,


    那嬤嬤說道,“太太,姑娘,寶二爺這個園子,這玻璃上的圖案,都不是畫出來的,倒像是天然就是這樣。”


    “老太太那屋裏牆上掛的那個造景,奴婢向周管家要了兩個過來,太太跟姑娘看了,若是不喜歡,奴婢再去換。”


    薛姨媽寶釵二人進了屋子,果然看到牆上掛了兩幅造景,寶釵走近看了看,竟像是將一座花園縮小,整體掛在了牆上一樣。


    又看了看另一幅,卻又是另一番景象,將古詩“孤舟蓑笠翁”造成了實景。


    寶釵細細看了,歎道,“媽,寶兄弟建成這園子,不知花了多少銀子,姨爹姨媽竟由得他如此,如此持家,恐非長久之道。”


    薛姨媽說道,“寶丫頭,這事兒恐怕不是你想的那樣簡單,你姨媽家的情況有些複雜,你姨媽雖然現在管著榮國府,但榮國公的爵位仍是由大房繼承的。”


    寶釵似有所悟,“所以,姨媽這是在未雨綢繆?”


    薛姨媽點了點頭,“不錯,將來若是老太太有個萬一,榮國府必然麵臨分家的局麵,財產自然也要一分為二。”


    “寶玉哪來的銀子建這園子,還不是老太太寵溺寶玉,萬事由他,這園子,花的必然也是榮國府的銀子。”


    寶釵此時心中了悟,“所以,到那時候,這園子便不在分家之列,它從一開始便是寶兄弟的。”


    薛姨媽歎了口氣,“這也正是你姨媽的高明之處,她如今管家,也不知道趁著職務之便,做了多少手腳。”


    這時旁邊的嬤嬤重重拍了下手,“哎喲,我說呢,山上那莊園,建的比這裏不知強了多少,花了銀子,必是海了去了,姨太太怕不是已經把國公府給掏空了。”


    寶釵疑惑更甚,問道,“嬤嬤,那山莊不知是個什麽樣?”


    嬤嬤迴道,“姑娘,老奴沒什麽見識,實在不曉得怎麽去說,隻能說,別人都是在院子裏建花園,而寶二爺,則是在花園裏麵建院子。”


    “還不是一個院子,那莊子裏麵好多個院子連著,還個個不一樣,進莊子的山路,一眼望去,前後左右全都是花,我的老天爺,奴婢從來沒見過那麽漂亮的景色。”


    那嬤嬤描述的時候,帶著些微激動,說話間不禁有些手舞足蹈,薛姨媽寶釵兩人聽著,實在想象不到那是什麽樣的景致,隻在心裏憧憬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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