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小院陽光和煦,桂花飄香。


    戚南風背對著官景琛站著,她的身體剛好擋住眾人的視線。


    “官莫北,我是要吃烤魚,不是吃人手指頭,你拿斧頭做什麽?放下。”


    四目相對,心領神會。


    官莫北將斧子甩給阿海。


    眾人如釋重負。


    凝滯的氣氛隨之消散。


    本以為大難臨頭的管家,嚇得腿軟走不動路,被傭人抬了下去。


    戚南風跑到屋裏拿了一包紙巾,隨手放在官景琛旁邊的小圓桌上。


    然後便扯起官莫北往外走,邊走邊大聲說:“官莫北,去收網嘍,看這次小蝦夠不夠一盤菜。”


    剛才還吵吵嚷嚷的小院,一場戰火消弭於無形,又恢複了往日的平靜。


    戚南風走到門口,終是忍不住迴頭看。


    隻見坐在屋簷下的官景琛,仍舊一動不動,金絲眼鏡後的目光專注地盯著手中的書,神態謙和,淡靜如竹。


    好像什麽都沒變,又好像什麽都變了。


    官莫北隨著她的視線望去,大掌把她的腦袋扭過來,“看路。”


    “或者看我也行。”他一手插兜,一手拖著她,眉毛挑了挑。


    戚南風撇撇嘴,心裏笑他像個驕傲的大公雞。


    “看你什麽,看你砍人啊。”


    官莫北揉揉她的頭,“你是不是傻,我有這麽殘暴?”


    他本來還想在女人麵前維持形象,可是經過上次顧野那件事,好似這種程度的衝突也算不得什麽,如果直接否認可能她還不信。


    他頓了頓,又重新解釋道:“這是媽媽的老家,不能見血。”


    戚南風斜著眼看他,“那如果爸爸剛才就是不肯讓步呢,你打算如何收場?”


    都到那地步了,架勢也拉開了,動手吧,管家跟了官景琛那麽多年,傷了他肯定會激化父子矛盾,官景琛看起來個性溫和,實際上是個強的,從他這些年的堅持就能看出來。


    不動手又顯得雷聲大雨點小,以後還怎麽管教傭人?


    所以根本就是個兩難的局麵。


    官莫北揚了揚頭,嘴邊掛著笑,“這不是有你嗎,你會不管我?”


    合著他早就算計到了。


    也不提前跟她通通氣兒。


    害得她白擔心一場。


    去河邊的小路上鋪滿了深深淺淺的鵝卵石,好似有專門的人員打理,路兩旁的花花草草也長得極好。


    官莫北牽著她慢慢散步。


    心道何其有幸,她不僅願意留在他身邊,現在又幫他說通了那個倔強老頭。


    念及此,官莫北又握了握她的手。


    他不會放手的,不會像父親那樣。


    戚南風有些心不在焉,出神地想著剛才在官景琛麵前說的那些話。


    作為晚輩,有些話好像是說得重了些。


    她低下頭,視線落在手腕上的那隻羊脂玉鐲。


    如果官莫北的媽媽看到他爸爸活得這樣痛苦,肯定會很心痛,也巴不得有人可以罵醒他。


    這樣一想她又釋然了。


    不知不覺,兩人來到了小河邊。


    官莫北下去把漁網收上來。


    戚南風興奮地跑過去,一看除了小魚小蝦,居然還網到了小龍蝦。


    驚喜道:“不錯,這裏是風水寶地,快放到桶子裏,再繼續網。”


    說著就要上手,官莫北拉住她,“你別動,我來。”


    這時有幾個在岸邊玩的小孩子,也跑過來湊熱鬧。


    有的蹲下來幫忙撿網上的魚蝦,還有的圍在一邊看著他們竊竊私語。


    官莫北每年都會來這裏看父親,想必這些小孩也認識他。


    戚南風隱隱聽到“官老師”三個字,朝他們走過去主動加入群聊,“你們是官老師的學生?”


    “是啊,大姐姐,你好漂亮。”一個七八歲的小男孩仰著臉看她,黑瞳很亮,笑容也很淳樸。


    官莫北驀地起身,朝傭人招了招手。


    傭人忙過來接手剩下的活。


    官莫北用清水洗幹淨手,才來到戚南風身邊,一把攬住她的肩,高大的身影逆著光,陰影完全將麵前的幾個小孩籠罩。


    “小小年紀不學好,在學校也偷看女同學嗎?小心我告訴你們官老師。”


    他本來就身材健壯,又冷著一張臉,氣場壓迫感十足。


    果然,小孩們往後縮了縮,怯生生的,沒敢看他,也不敢再去看戚南風。


    戚南風“嘖”了一聲,瞪著他,“你不要嚇壞小孩子,人家才幾歲,都什麽和什麽啊,思想齷齪。”


    “什麽,什麽思想齷齪……幾歲不可以有喜歡的女生嗎?”官莫北有些結巴,不知想起什麽,臉上竟有一絲不自然的神色。


    戚南風搖了搖頭,不去理他,彎下腰,對那個小男孩說:“別害怕,叔叔不是壞人,他隻是長得兇,其實不兇的。”


    叔叔?!


    官莫北的臉色更黑了些。


    別人喊她姐姐,她卻說他是叔叔,那豈不是差輩了?隻大了兩歲而已,他有那麽老嗎。


    戚南風從口袋裏掏出幾顆奶糖,放在手心裏,“一人一個,當叔叔給你們賠不是。”


    那幾個小手瑟縮著伸過來,可還沒碰到糖果,就見一隻大掌從旁邊飛快地拿起一個,剝開,扔進嘴巴裏,一氣嗬成。


    戚南風難以置信地望著這個幼稚鬼。


    “你有沒有搞錯,這也要跟孩子搶?”


    官莫北哼了一聲,“叔叔年紀大了,身體缺糖,就愛吃點甜的,你們還小,不懂。”


    “叔叔”二字被他咬得極重。


    戚南風這才意識到他別扭的點,頓覺好笑。


    “官莫北,你幼稚的時候像三歲,生氣的時候像八十歲,鬧別扭的時候智商隻有零歲,自己選吧。”


    官莫北將放在她肩上的手往裏收緊,問她:“那你喜歡多少歲的?”


    此話一出,麵前那幾雙充滿童真的眼睛,也撲閃撲閃地盯著她。


    戚南風臉上一紅,輕咳一聲,強行岔開話題,“你們官老師是教什麽科目的?”


    “什麽都教。”


    小孩嚼著糖,又望了望官莫北,好似他看起來也沒那麽可怕,不然這麽漂亮溫柔的姐姐怎麽會喜歡他。


    戚南風點點頭,讚賞道:“爸爸還真是全能。”


    說著瞥了一眼官莫北,沒再說話。


    “……”


    官莫北急了,“不是……我也可以,不就小學嗎,我還教不了?”


    戚南風敷衍地嗯嗯幾聲,“你也是全能,行了吧。”


    什麽叫行了吧!


    官莫北頓覺口中的糖都不甜了,又板起臉來,皺著眉盯著眼前這幾個小孩。


    都怪他們多嘴,非要提什麽官老師。


    可惜他現在威懾力不足,小孩已經不怕他了。


    “姐姐,你是官老師的家人嗎?他中秋節前請了假,現在是不是迴來了?”


    戚南風聽得一愣,轉頭去看官莫北,“爸爸身體不舒服嗎?”


    官莫北沒答話,凝眉思索,臉色也陰沉下來。


    “不是的,聽說官老師是去找什麽人,應該又是他辦公桌上照片裏的那位阿姨吧。”另一個小孩答道。


    “轟”的一聲,好似有什麽東西在腦中炸開。


    官莫北臉色難看得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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