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那人像是在戟邊紮了根一般,蹲著,到了那地方是沒人敢過去勸的,吳落甲葬了救下的那人後便小睡了幾個時辰。


    “拉旗咯,離家的漢子你莫怕,黃泉路上挽手走!”


    亦不知從何處的帳篷中走出一位大漢,白衣布甲,手裏捧著一麵白旗,上麵寫著一個鮮紅的死字,眾人環著眼,望著那一麵旗,下意識的咽了一下口水,有些則是手指捏的哢哢作響,今日練兵,能迴來多少便全看造化了。


    領頭終於站起身,離開了那杆仿似鑲入天地的大戟,頭也不迴。


    直到走到吳落甲身旁時才沉聲道:“若有你在,興許能少死幾個。”


    吳落甲歎道:“盡力吧,若是能救我也不會坐視不理的。”


    領頭的鏗鏘有詞道:“我信你!”


    此刻的他再也不是昨天那副毫無生氣的樣子了,仿似從長久的黑暗中瞥見了一抹光明,陷陣營的死士在軍中享受的待遇是最好的,但人也是最不值錢的,就算是五六十歲的人亦能入軍,說白了便是拿命換快活,薛破越對此一向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他的兵需要殺人,沒有累累白骨,又何來堅不可摧百戰百勝的雄師。


    風蕭蕭兮亂大纛,這一次,再也沒有人會蒙上他們的眼睛了,隻是手被綁在了一起,眾人排在一起,呈一字,約莫兩千人,像是被抄了家發配邊疆的囚犯一樣。


    領頭那人手持片刀,冷峻如磐石,走在隊伍的中央。


    出了大門後有一隊早已恭候多時的兵士領路,中途亦有幾人使巧計逃竄,隻是還沒跑兩步便好似被提前猜到了一樣死於刀下。


    薛破越端坐在將軍台上,旁邊身著黑甲,覆獅角鱗的便是他的副將葉平生,此人不僅辦事沉穩,而且頭腦聰明,屢屢向薛破越獻謀劃策,原本隻是軍中的一個千夫長,卻在兩年之內直接被提拔成了副將,從四品武將,可以算是驍騎營中升官最快的人了,但不得不服,此人手中一把大刀,萬軍從中過亦是猛虎撲食,不過爾爾。


    高約十丈的將軍台下依次便是軍榜中人,第一不在,第二坐在將台上,第三則眼眶浮腫,像是連日醉酒,剛從酒壇中撈出來一樣,不過身上卻是一點酒味兒都沒有,他隻有一隻手臂,卻站的筆直,像將台底下的那根大旗的杆子一樣。


    再往下便是驍騎營中的兵卒了,他們有的立於馬上,仰頭望天,時不時的打個哈欠,有的手持長槍站在地上,還在聞著昨夜不知哪位姑娘送的手絹,約莫一百人,整體看起來歪歪斜斜,一群烏合之眾,全然沒有一個軍隊該有的樣子。


    薛破越拍了一下右把手,猛然站起身喝道:“都給老子站好咯!”


    這一聲好似晴天霹靂一般,讓眾人打了個機靈。


    方才還懶散的眾人在一瞬像是打了雞血一般站的筆直,而喧鬧的聲音也戛然驟停。


    “瞧瞧你們這一個個的鳥樣!像是打仗的嗎?老子都替你們丟人!還有的身上估計還藏著女人的褲衩子吧,你們也不怕待會兒打起來被那玩意兒熏得迷了眼!”


    底下一陣哄笑,薛破越卻冷著臉怒罵道:“笑?笑你娘個腿!你知道你們馬上要跟誰打嗎?”


    “知道,不就是陷陣營的那一幫廢物嗎?”


    底下有人迴道,然後又是一陣哄笑,陷陣營在他們眼裏其實就是送死營,還有五六十歲的老漢在裏麵,連刀都拿不動就來跟他們打,這不是找死嗎?


    薛破越臉色愈發冰冷道:“閉上嘴!老子告訴你們,別以為自己有些本事能進到這裏就有多了不起了,你們待會兒刀上都必須要沾血,明白嗎?”


    “將軍,殺雞還需用刀?”


    薛破越指著那人便罵道:“你他娘的說什麽呢?你有種再說一句?”


    那人默默的低下了頭,不敢作聲。


    薛破越抬首歎道:“我薛破越平生最看得起的隻有兩種人,一種便是有本事的人,也就是你們,還有一種便是不怕死的人,便是他們,將來你們上了戰場,每一次少流的血,每一次多砍的頭都該感謝這些不怕死的人,若是誰再敢出言侮辱,別怪本將軍軍法無情!”


    “喝!”


    眾人齊吼了一聲,捏緊了手中的兵器,眼中殺意凜然,此等非人哉的練兵發生早就被世間的那些老夫子罵的遍體淋漓,個個都恨不得將薛破越挫骨揚灰,食肉寢皮放解心頭之恨,皇帝也曾開過金口,但一點用都沒有,薛破越知道隻有人命搭起來了,才能練成百裏挑一的好兵,這是驍騎營中不成文的規矩,每一個在練兵中死去的人都會入土立碑,練兵的隻有兩個時辰,uu看書 .uukashu.om兩個時辰過了無論生死都必須停下來,而驍騎營中兵器未帶血的便會被趕出去。


    薛破越望見這一幕,方才點了點頭,葉平生湊到他身旁沉聲道:“將軍,陷陣營人已到了。”


    薛破越合眼歎道:“一個月前的比武如何?”


    葉平生說道:“驍騎營五百對陷陣營一千五,驍騎營死三人,傷四人,殘一人,陷陣營僅活一人,全軍覆沒。”


    薛破越說道:“老規矩,練兵前,給每個人都送上一碗壯行酒。”


    說罷他便轉身走向了將台,驍騎營成立至今,除了上一次外,每一次比武他都會坐在將台上看著,雖然現如今站在他麵前的都是入伍不足半年的新兵,但難免有翹楚在其中,葉平生與他說過,這其中便有一個名叫葉浪的人,是葉平生的表親,自小便練大刀,別看身材羸弱,一雙手臂卻粗壯有力,一百斤的大刀拿在手上運轉自如。


    還有一個名叫卓幡,使的一手流星錘,一擊之下,鮮有活口。


    這兩人都是將來登上軍榜的好苗子,薛破越倒是想看看他們二人比試一場,也不知這二人是否心有靈犀,當初的軍榜第三和第一便是在比武中自相殘殺了起來,看的薛破越也是熱血沸騰,拿上長槍,從將台下一躍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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