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醫院。


    靳祈霧睜眼便看到床前站著的一抹高大身影。


    第一秒,她以為是沈透。


    但第二秒,她就看清了眼前的人。


    薄唇輕啟,她嗓音略帶沙啞:“小坤哥……”怎麽是你……


    亓官易坤正在迴微信消息,聽到聲音,將手機從眼前移開,同時盲打了三個字,按下發送鍵。


    “祈霧,你醒了。感覺怎麽樣?”


    靳祈霧懵了一下,顫著聲音問:“沈透呢?”


    “阿透他……”亓官易坤眉心微蹙,想到沈透“囑咐”他說的話,頓時有些猶豫。


    難以啟齒。


    心髒吊在嗓子眼,差點衝出來,靳祈霧從頭皮到指尖,都是麻的。


    她定定地看著他,仿佛沒有靈魂的洋娃娃。


    “他讓我問你……”


    亓官易坤頭皮發麻,不知道自己到底是造了什麽孽,深吸一口氣,又緩緩吐出,繼續說,“萬一他……出什麽事了,你還要他麽?”


    靳祈霧心底一沉,看著他問:“什麽事?”


    亓官易坤平日裏也是挺擅長麵不改色地逗人的一個人。


    見她這幅樣子,沒忍心,說:“他沒事,跟人打了一架,腦子出了點問題,智商下降得嚴重,想問你還能不能要他。”


    什麽?


    靳祈霧一愣,踟躕著,想再問,卻不知道怎麽開口。


    怕聽到讓她難以承受的答案。


    人未到,聲先來,門口響起沈透的聲音:“沒得艾滋,放心。”


    靳祈霧扭頭,看到沈透手裏拎著一袋外賣,快步進門。


    他換了一套衣服,黑襯衫黑褲,配一雙藍色球鞋。


    幹淨的少年模樣。


    鼻尖一酸,靳祈霧說:“可是崔哲羽說他那個針管裏麵,有艾滋病患者的血。”


    “沒有,他瞎說八道的。”


    “真沒有?!”沈透的話,靳祈霧不敢全信,轉頭看亓官易坤,他剛才的表現太古怪了。


    “真沒有。”沈透走近了,彎腰揉了揉她的頭發,然後伸出胳膊,調笑的口吻道,“不信你拿針刺我一下,再刺你一下。要是有的話,咱倆就得一起死了。我自己完蛋可以,但我可舍不得你完蛋。”


    靳祈霧冷臉:不好笑!


    亓官易坤忍不住告狀:“他剛想讓我配合他演戲嚇你。”


    靳祈霧一頓,先是垂眸緩了兩秒,再猛地抬眼,狠狠地瞪了沈透一眼。


    “沈透!你是不是有病啊!”她喊道,“你知不知道我剛才連怎麽跟你一塊兒死,死後埋哪裏都想好了!”


    說完,眼淚都飆出來了。


    沈透慌忙坐下,摟著她的肩膀,貧嘴道:“那你說說,準備把咱倆埋哪兒?是不是要跟我一起埋進婚姻的‘墳墓’,嗯?”


    “你滾!”靳祈霧沒好氣地推他,但沒推動。


    她轉而用指甲死死扣住他肩膀,咬牙切齒:“你一個人埋進去吧!”


    亓官易坤覺得該滾的那個人是他自己。


    瞥見門口亓官演正往裏麵衝的身影,他邁步,將半隻腳踏進病房的亓官演推出去,然後關上了門,遠離戰場。


    沈透低頭,親在她眼尾沁著淚的地方:“我看過行車記錄儀,可都聽到了啊,你都說你要跟我結婚了。怎麽,想賴賬?”


    頓一下,補一句:“別想賴。”


    靳祈霧紅著眼看他,氣得肩膀都在抖。


    沈透看出她是真的著急了,也是真的生氣了,忙繼續哄:“崔哲羽那傻逼玩意兒逗你玩的呢。他一磕了藥還喝了酒的瘋子說的話,你能信他的?”


    酒駕,藥駕,崔哲羽還真是無法無天了。


    靳祈霧現在想想,仍覺得後怕。


    她可不想和他一起上社會新聞頭版頭條,死也不想。


    “我本來也不信的,就算真的要死,誰會往自己身上注射那種病毒啊。他隻是變態,又不是腦癱。”


    靳祈霧抬手,一邊擦著眼淚,一邊哽咽著說。


    “但是他也往你身上紮啊。哪怕是萬分之一的可能是真的……我……我也……會擔心……會害怕……”


    沈透先是被她逗笑,然後又滿眼心疼,額頭抵著她的,溫聲道:“好了,放心,真沒有。我都給醫生驗過了,那針筒裏的血,還有後座那女孩,都沒病毒。


    靳祈霧不說話。


    “你別哭了,都是我該死。你打我、罵我都行。我不該跟你開玩笑,讓你擔心我。不哭了,好不好?”


    “什麽你該死?你不許死,該死的是崔——”靳祈霧陡然頓住,慢半拍問,“那崔哲羽……他怎麽樣了?”


    沈透鬆開她,微微頷首,抬手撩開她額前碎發,輕輕順著她的發絲,輕飄飄地開口:“沒死,但殘了,成植物人了。”


    靳祈霧太陽穴一跳,被嚇得差點忘記唿吸。


    “不是我幹的。”沈透看著她,波瀾不驚地說,“我什麽都沒幹,我放了他,讓他自己開車迴家,他自己路上出的車禍。”


    “可是……”靳祈霧神色微凝。


    沈透知道她在擔心什麽,不是擔心那個人渣,是擔心會牽連到他們兩個,安慰道:“他喪盡天良,不知道幹過多少出閣的事,這都是他罪有應得,沒讓他當場斃命,已經是老天爺放過他的。霧,你不要想太多,一切都有我。”


    靳祈霧雙拳緊握,隻覺得手腳冰涼。


    握著靳祈霧的手,將她緊繃的拳頭一根根掰開,舒展開,緩緩放到腿上,沈透說:“等會兒崔家人可能會過來見你。”


    靳祈霧的手被包裹在他掌心裏,指尖微涼,有些抖。


    “你身後還有我,還有沈家和亓官家。是崔哲羽他瘋了,說難聽點,這就是‘綁架’,受害者是你,不是他。他出車禍跟你半點關係都沒有,你一定要表現出你才是受害者的姿態來,要他們作出賠償。”沈透說。


    靳祈霧小聲問:“所以,他是同性戀……他喜歡小坤哥?”


    “嗯。”


    在她臉上掐了一把,沈透沉聲道:


    “他喜歡男人我知道,但我也是剛知道他喜歡坤哥。而且這些年,他對不少出現在坤哥身邊的女人下過手,更可怕的是,他從不自己動手。


    “你看到的那個在崔哲羽跑車後座上的女人,是潯南省公安廳廳長的女兒。她變成現在這樣,是崔哲羽借韓惜的手幹的。”


    想到女孩兒那張臉,靳祈霧脊背一涼,手臂上的雞皮疙瘩全起來了,渾身不由得一抖。


    “所以我還是他第一個親自動手的女人了?”


    “靳祈霧……!”沈透咬牙,“這是你該關注的點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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