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維斯麵色不變。


    「押下去吧。」他說。


    難掩狼狽的幾個雌蟲神色一變,雄蟲更是腿腳一軟,癱坐在地。


    見雌蟲們掙紮著要護住雄蟲,艾維斯冷淡道:「阿爾文他們不會刻意為難,若問心無愧你們自然會在審問過後重新團聚,但你們若是再胡攪蠻纏,便不是如此處置了。」


    「況且,你們一點都不關心孩子嗎?」說道此處,艾維斯眼中溢出點悲憫,轉瞬即逝,仿若錯覺。


    最先開口的雌蟲一怔。


    他迴頭,看到四個孩子在身後睜著眼睛看著他們。


    能由雄父雌父養育的蟲族幼崽都已經超過了五歲。這四個孩子雖年齡不同,但也相差不大。


    中心區的氣溫統一由係統模擬控製。此時正值夏末,夜晚涼風習習,稱不上寒冷,但幾個孩子穿著單薄的睡衣,被風吹到還是有些瑟縮。


    但不知為何,雌蟲的視線掠過了站在更前方的兩個雄蟲幼崽,落在了被落在後麵的雌蟲幼崽身上。


    那是他的孩子。


    穿著粗糙的睡衣,眼神驚惶,但目光落到本應該成為他的依靠的雌父雄父時,卻是麻木的。


    不起眼的細節越來越突兀。雌蟲幼崽乍一看和雄蟲幼崽差不多大,但仔細觀察就會發現一個是因為天生骨架大,一個卻是實實在在的體重。


    身上穿慣的衣物此刻仿佛生了釘子,紮的肌膚生痛。


    雄蟲幼崽被他們好好的護在身後,雌蟲幼崽卻被丟在保護圈之外。


    種種細節。


    平日裏司空見慣的場景突然刺目起來。


    可是,誰不是這麽過來的呢?


    對啊,誰都是這麽過來的。


    他突然失去了力氣,任由軍雌們將雄蟲押走。


    ——


    「走吧。」艾維斯收迴目光,語氣淡淡。


    博伊斯若有所覺的掃了那兩個墜在隊伍後方的雌蟲幼崽,還沒待這隻護主的惡犬發出冷漠的評論,艾維斯便睨了他一眼。


    在博伊斯眼中,這淺淡的一眼高傲又綺麗多情。驚心動魄的蠱惑仿佛漩渦,鋪天蓋地將他吞沒。


    惡犬收起獠牙,暈乎乎的乖乖跟在主人身後。


    德維特也許是知道自己已經逃不掉了,他待在中心區的指揮中心沒有離開。


    雌蟲們沒有攻破最後防線的時候,他還在窮盡一切的抵擋。


    但一切塵埃落定時,他反而平靜下來。


    軍雌們雖然沒有將他帶離指揮中心,但自然也不可能讓他待在滿是各種儀器與指令按鈕的中心區域。


    德維特被關押在一個被搜查幹淨的休息室。


    聽到門被推開的輕響,他抬頭望去。


    許是因為燈光,又或者是其他原因,德維特微微眯起眼睛。


    模糊的人影與記憶裏的畫卷重合。


    「蟲母。」他輕聲道,含著不知名的情緒。


    「你見過我?」艾維斯雖因為德維特蒼老的外表眉梢輕挑,但並不因此而改變態度。


    在他統治的時期,蟲族擬人形態永遠保持著年輕的外表,直至死去。他從未見過有著衰老外表的蟲族。


    「我曾見過一張您的照片。」德維特迴答道。


    「照片?」艾維斯感興趣的彎了彎唇角。博伊斯聽到後也看向德維特,豎瞳陰冷。


    艾維斯從未離開過蟲族的領域,而在自己的地盤,也沒有蟲族敢私自拍攝蟲母。


    若有照片流落出去,那隻能是人類亦或是其他種族在戰爭期間拍攝的「艾維斯」。


    「是人類在戰爭時期偷偷拍攝到的。」德維特的迴答不出艾維斯所料。


    博伊斯卻陰森森的露出猙獰的神色。


    ——偷窺蟲母。


    他的珍寶,隻能被他珍藏。


    艾維斯對於惡犬的占有欲不以為忤,反而親昵的倚到博伊斯懷中:「怎麽又不高興了?」


    他的音色低啞,帶著似笑非笑的逗弄。守在門口的軍雌紅了耳邊,默默站的更加筆直。


    博伊斯沒有迴答,隻是環緊了艾維斯腰身,冰冷的信息素欲撲未撲威脅的在周圍盤旋了一圈,將所有的蠢蠢欲動用實力強行鎮壓下去。


    艾維斯看著他那張僵硬的麵龐,不免心情愉悅。


    他瞥了德維特一眼,想起什麽,問:「克裏斯星係是一開始就在蟲族的統治範圍內嗎?」


    德維特沉默了,渾濁的雙眼裏有什麽一閃而過,最終,他說:「不在。異獸不會降落在曾經被蟲族消滅的種族曾居住過的星球。克裏斯星係一直是空蕩蕩的,直到雄蟲生出爭奪權力的心思。當時已經許久沒有發生戰爭了,異獸的存在已經淡化。」


    「雌蟲地位下降是一個漫長的過程,在這期間,為了平緩過度,需要一個外部敵人。所以,一部分蟲族被遷到克裏斯星係。雌蟲的武力有了用武之地,也給了他們一個晉升的希望。」


    艾維斯沒有給予評價。他得到了答案,也對德維特失去了興趣:「伯特……對吧,出來吧,躲躲藏藏有什麽意思?」


    「蟲母。」溫厚清晰的聲音在沉默了一瞬後響起。


    半透明的身影浮現,綽綽約約閃爍幾下後徹底穩定。


    艾維斯打量著人類的機械造物,人類文明的最後維護者。


    哪怕是以半透明的形式出現,也可以看出他是黑發黑眼。五官清朗,唇角帶笑。眼中時不時閃過的複雜字符沖淡了容貌自帶的溫文爾雅,平添幾分無機質的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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