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伊斯大人。」距離艾維斯幾步距離時,阿爾文才停下了腳步。他朝艾維斯身後的博伊斯欠身致意後再次看向艾維斯:「需要我帶您過去休息嗎?」


    他雖是好意,但航行中大部分時間艾維斯都是睡過去的,此刻精神奕奕,並沒有什麽需要休息的地方。


    更不用說體質強到可以孤身在宇宙穿梭的博伊斯了。


    「不用了。」艾維斯拒絕。他略微思索了一下,道:「德維特在哪裏?我想見他一麵。」


    已經從艾倫那裏知道德維特處境的阿爾文答道:「他已經被關起來了,屬下現在帶您過去。」


    艾維斯頓了一下,想要糾正阿爾文的用詞,但想到之後要給阿爾文保存的蟲母卵,到時候終歸還是要解釋,此時便不再浪費口舌了。


    德維特被捕的地點離這裏並不遠,阿爾文也懶得給他挪地方,況且中心區暫時還有些混亂,防止再出意外,便直接將他就地關押了。


    前往關押地點需要先走出莊園,再穿過幾條街道。


    莊園打理的很好,艾維斯一路上就當欣賞風景了。


    但是到了街道的時候卻發生了意外。


    幾個雌蟲伸開手臂如同護崽的母雞,將一個神色瑟縮的雄蟲和幾個穿著睡衣的蟲族幼崽護在身後,和身著可攜式機甲的軍雌對峙。


    艾維斯停下了腳步,身後那一連串蟲族也都停了下來。


    那邊還在爭執,因為過於激烈——或者說幾個雌蟲單方麵的激動,竟也沒有注意到這裏。


    這一片都是大大小小的莊園,住的也都是曾身居高位的雄蟲與其家屬。


    那些對峙的蟲族穿的都是精細的料子,但明顯可以看出不同。


    瑟縮慌亂的雄蟲穿的最好,幾個蟲族幼崽裏大部分身子都被雌蟲擋住的兩個孩童稍差一些。


    剩下的兩個孩子和擋在前邊的雌蟲穿的一樣,是最差的。


    而且這一細細觀察,更多的細節也都浮出水麵。


    雌蟲們衣著寬大,偶爾手臂揮動間露出的皮膚瘢痕錯雜,最顯眼的是滲著血絲的鞭痕,甚至有些已經在摩擦下糜爛。


    他們身形晃動間,衣服貼到腹部,便可見凸起的弧度。


    ——怪不得軍雌們束手束腳,原來這幾個雌蟲都已經懷孕了。


    「你們不可以帶走雄主!雄主被你們關押了我們要怎麽辦?」


    「雄主做什麽了?你們憑什麽關押他?」


    「你們這些沒有雄主要的低賤東西就是看不慣我們,就是打著幌子想要搶奪雄主!」


    「……」


    刺耳的聲音越來越離譜,艾維斯揚眉,向他們走了過去。


    越來越近的腳步聲終於引起了那群混亂中爭執的蟲族的注意。


    軍雌們看到位於艾維斯身後的阿爾文一怔,想到什麽神色激動的開口:「艾維斯大人!」


    艾維斯略微點頭,注意力放在了安靜下來的幾個雌蟲身上。


    「你……你是蟲母。」其中一個最為高大的雌蟲侷促的扯了扯衣服下擺。在艾維斯平靜的眼神中,那些汙言穢語突然就卡在了嗓子眼裏。


    「你不恨他?」艾維斯指了指蜷縮著身體的雄蟲。


    「我,我怎麽會恨雄主。」為首的雌蟲詫異的睜大眼睛,本來順暢的話語卻在艾維斯湛藍深邃的目光下磕絆起來。


    艾維斯斂目。


    他的精神力感知敏銳,這些雌蟲是真心實意的覺得沒有什麽,他們絲毫沒有怨恨之情。


    原本和這些雌蟲對峙的一個軍雌張了張嘴,但卻沒有出聲。


    艾維斯注意到了,看向他。


    那是一個年輕的軍雌,眉眼青澀,眼中帶著不解和憤怒。


    他見艾維斯看向他,臉色漲紅:「大人……」


    「你想說什麽?和他們說。」艾維斯說。


    「我……」軍雌頓了頓,轉頭直視那幾個雌蟲大聲質問道:「這個雄蟲那麽對你們,你們都不怨恨他嗎?他欺壓雌蟲,在你們眼裏就是什麽都沒有幹嗎?」


    他說著說著語氣更加憤恨。


    但是他的怒氣落在那幾個雌蟲眼中,愈發莫名其妙。


    隨著他的質問,其餘軍雌眼中也漫上恨意,但懷孕的幾個雌蟲頗不以為然:「雄主對我們比起其他的雄蟲已經強上好幾倍了,我們又有什麽不滿足的。」


    他明顯是還有一些激烈用詞的,但注意到一旁的艾維斯,略微停頓後,再開口語氣溫和了一些:「至於雄主對雌蟲做的那些事,千百年來,哪一個雌蟲不都是這樣過來的。」


    他的眼角已經生了一些細紋,端正的五官溫和下來帶著暖意,輕撫腹部時讓不少軍雌想到了自己的雌父。


    「你們何必非要改變呢?」他道:「我們從來沒有覺得日子過不下去了,從來都挺好的。」


    軍雌們一時之間竟然遲疑了。


    不是被他說服了,而是覺得可悲。


    阿爾文一直沒有說話,他靜靜站在樹蔭下,眼中平靜與悲傷交織。


    第 54 章


    不止阿爾文,還有幾個軍雌也一直沉默不語。


    不是無動於衷的冷漠,而是早有預料的荒謬。


    身體上的束縛已經解除,但精神上的束縛仍深深烙刻在深陷泥潭的雌蟲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中。


    可悲又可笑。


    他們曾是受害者,如今也成了陳舊規矩的維護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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