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仰起頭,看到師父唇邊的一點笑意。


    小寒洲放鬆下來。


    低下頭,牽著師父的手,繼續走。


    差點跌得一個踉蹌,小寒洲穩住了,沒有真的踉蹌一下,動作微微變化就恢複了正常。


    小寒洲低著頭,漆黑的眼睛裏是長長的小路,路邊的草木枝葉垂落。


    小路越來越暗,土黃的泥變得黑黢黢。


    越來越暗。


    有一個冬天,小寒洲躺在屋頂破了大洞的房子裏,稻草堆又潮又濕。他的肚子很餓,很餓,蜷縮著身體躺在稻草堆上。


    很餓,很冷。


    風唿唿的吹,從門口吹進來。那時候門口還有小半扇門,被吹得吱呀作響,好像要倒下來。


    風唿唿的吹,從屋頂的大洞吹進來。一個洞口吹到另一個洞口,小寒洲等著天全黑下來,等著第二天太陽出來。


    有孩子從門外跑過去了,食物的味道飄了進來。


    小寒洲更加蜷縮起身體。


    他沒有發出聲音。


    什麽也沒有。


    他隻是忍耐著。


    小寒洲很能忍耐。


    那個冬天的日子,他等到了天黑,又等到了天亮。


    還有無數個天黑天亮,在等待他等。


    有時候,小寒洲背迴來柴火,別人正好沒有剩飯了,就直接打發他走了。


    小寒洲就慢慢走迴去。


    他很能忍耐。


    所以,現在他也不去問師父了,忍耐著。


    牽著師父的手往迴走,小寒洲抬起頭,看到了很細很細的彎月。


    他露出一個孩子氣的笑容。


    人間在這裏啊。


    深藍的天空,銀白的月亮,閃爍的星星。


    好漂亮。


    他等著被仙人扔掉。


    宋齊遠牽著小寒洲迴到了借住的人家,晚上抱著小寒洲睡覺。


    窩在師父懷裏,小寒洲很乖,手像以前一樣,緊緊抓著師父的裏衣。


    宋齊遠拍著小弟子的背,哄他睡覺。


    窗外蟲鳴,一夜好眠。


    天光乍現。


    既然決定了要早點迴靈天宗,吃過早飯,宋齊遠就帶著小寒洲啟程了。


    青山綠水,風光無限好。


    宋齊遠抽幾根草,邊走邊折點小東西。


    他記得自己小時候用草折過小東西,螞蚱之類什麽的。


    可現在,明明手更巧眼更明,偏偏最後折出了一坨四不像。


    宋齊遠看著手中的東西沉默,然後還是遞給小弟子玩。


    「折的不好。」


    小寒洲接過來,很捧場地玩了玩,然後一路拿在手裏。


    還是當師父的看不過去,良心一痛,摘了一捧野花,把那團醜不拉幾的東西換下來。


    「不喜歡的東西要和為師說。」宋齊遠叮囑道,然後又補充了一句,「不需要不好看的東西也要和為師說。」


    小弟子實在是太捧他的場了。


    宋齊遠怕自己給個什麽東西,小弟子都當寶貝收著。


    「嗯。」小寒洲很乖地點了頭。


    宋齊遠滿意了,帶著小弟子繼續走。


    看看花,看看山,不亦說乎。


    小弟子很乖,牽著師父的手,乖乖跟著師父走。


    太陽慢慢爬到了最高處,熱辣照耀著大地。


    師徒二人在樹蔭下吃午餐。


    吃著從儲物空間拿出來的飯菜,宋齊遠咬一口醬餅,看了一眼小寒洲。


    短短的一眼很快收迴。


    吃完午飯,宋齊遠背靠大樹,讓小弟子枕著自己腿睡午覺。


    風吹過,帶來絲絲涼意。


    小弟子很快睡著了,宋齊遠也閉目休息。


    下午的行程依舊是遊山玩水。


    夜幕降臨時,他們沒遇到可以借宿的村子,就在野外生火過夜。


    火苗劈裏啪啦,在枯樹枝上熊熊燃燒。


    橙紅的光芒像是黑色大地上的一顆星子,一跳一跳。


    宋齊遠坐在火堆旁邊烤火,暖金的光芒將他整個人照亮,神話故事裏的仙人大抵不過如此。


    小寒洲坐在他的旁邊,仰頭看著他。


    「寒洲。」


    俊美的仙人沒有看向小寒洲,注視著火苗,火光將睫毛染成金色。


    位於高處的仙人,不染塵埃。


    小寒洲看著他。


    「你今日不開心。」


    仙人轉眸看他,火光在其中流轉一圈。


    「你有心事?」


    今天的小弟子很乖。平常的小弟子也很乖,可今天的小弟子太乖了,乖得就像……傀儡。


    乖乖的傀儡,放棄了自己所有的情緒。


    宋齊遠後知後覺發現的,或許說,還算是快速發現了?


    原本宋齊遠還要驗證幾天再看看,但是,他突然就忍不下去了。


    說!他的小弟子為什麽不開心!


    第23章 為師父調換主語


    小寒洲仰頭看著宋齊遠。


    火光跳躍,暖光照耀開來,要驅散周圍的一切黑暗。


    漆黑的眼睛倒映著師父,火光也倒映在裏麵作為陪襯。


    「嗯。」


    小寒洲很乖,點點頭乖乖承認自己今天不開心。


    「不開心。」


    但是他沒有說自己是因為什麽不開心,就隻是,呆呆的看著宋齊遠。


    好像看一眼少一眼。


    又呆又傻!


    這就是宋齊遠給小弟子的評價,完全忘記小弟子修煉時是誰誇小弟子聰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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