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拔弩張!


    憑空消失的灰頭僧,以及憑空現身的光頭佬,令今晚蒙上了一層黑紗。


    狄鷹與鍾繇相見,兩個人的眼神忽然都有了些奇異的變化。


    狄鷹端詳手中的劍,禮貌道:“在下狄鷹,出身大名府,是個捕快,這把劍莫非是兄弟你的?”


    鍾繇也一下子少卻了許多戾氣,抱拳道:“狄鷹的大名我是如雷貫耳,在下鍾繇,忝為東武林盟主,今夜有個小賊進我府中偷盜,我便率了人出來捉,沒想到竟然會偶遇狄兄,這把劍與你似乎也挺有緣。”


    “不敢奪人所好。”狄鷹交還長劍,續道,“方才那人走得神秘,不知是何來曆?”


    “他,他曾是我的一位貴客,近期不滿於我這盟主對於東武林的管理事宜,才鬧出了這麽一檔子事,叫狄兄笑話了。”


    狄鷹露出個了然於胸的表情,抱拳道:“既然事情結束,我就告辭了,你我有緣再會!”


    “好說好說,後會有期!”


    他們就這麽分道揚鑣,鍾繇望著他的背影,陷入沉思。


    ——


    紀元928年,暗流湧動的各大勢力不約而同湧入西疆,過了西涼城,投身進入那漫漫黃沙之中……


    在城內飲過兩碗酒,三人三騎相互分別,狄鷹從褡褳中扛出個大壺,遞與衛甚武,“老衛,沙漠裏一滴水一萬金,咱們會麵之前可別把自己整死了。”


    衛甚武接過大壺,瞥向另一頭的褡褳,不滿道:“你那裏邊滿滿的都是劍南燒,怎麽不送給我?”


    “啥?你別毀謗我啊,我不知道,不清楚!”


    衛甚武搖頭晃腦,嘖嘖道:“無妨,破了案子,三十斤黃金呢,我想喝多少沒有?你那點不值錢的家當,自己個兒留著。”


    狄鷹哈哈大笑,扭頭朝庾泗道:“你聽一聽,衛大名捕口氣就是大,方才是不是吃大蒜了?”


    庾泗配合他,故意捂住口鼻,好像大蒜味當真逸了出來。


    衛甚武捧腹大笑,高坐馬背,朝二人抱拳,“狄兄,魚蛋,再見!”


    二人皆與他抱拳,目送他一騎絕塵,揚起黃沙仆仆,漸行漸遠。


    待到看不清了衛甚武身影,庾泗翻身上馬,催促道:“走吧,我們也需出發了。”


    “不不不,不著急。”


    庾泗納罕道:“出發前不是對這件案子頗有心得麽,怎麽不著急了?”


    狄鷹拍著大肚腩,笑嘻嘻起來,“因為我早已成竹在胸了啊,你下馬來,咱們今夜尋個店家,投宿一晚,我也順便等個人。”


    “神秘兮兮。”


    他們就此落腳於西涼,此地雖處邊疆,植被綠化卻做得極好,環境也顯得幽深靜謐不少,薄暮時分,二人相攜上街閑逛,老遠就見著個和尚與個少年,左右張望地走著。


    狄鷹如臨大敵,慌忙扯著庾泗躲進街角,又抻著腦袋,偷偷觀察。


    那和尚眉眼俊毅,身姿出眾,換下了一襲素色袈裟,今日穿著更加樸素,一件麻衣,打著束腳,背上緊著一根棍子。


    身旁少年倒更不一樣,狄鷹一見,就知此子年少已成吞虎之氣,顧盼流轉之間,雖看著像做賊,實則平添許多俠氣。


    “師父,把我丟在沙齒國,一去半拉月,要不是我來找你,你是不是真就跑路了?”


    和尚把眼一瞪,“瞎說!沒看見我這一身傷麽,擺明了遇見仇家了,能活下來還得托您小子的洪福,我要是跑了,保證死在你前頭!”


    少年不說話,給了他個白眼。


    和尚哪壺不開提哪壺,“不過,吃不上飯,就去偷去搶,你說這件事情做得對不對?”


    “我哪知道!”


    “不知道你還偷人家的?沙齒國統共屁大點兒的地方,偷了人家的能跑哪兒去?若非我與你霍阿姨認識,人家非打斷你的腿,剁了你的手,給你扔魔鬼冰原上,和武林盟主作伴兒了。”


    “屁武林盟主咧,之前說黑龍和火男,看我不信,開始接地氣兒了,盟主我知道,大官嘛,每年還要開武林大會,熱鬧得很。”


    的確很熱鬧。


    一秀不搭話了,開始思忖鍾繇何時抵達西涼,鐵忌若與之隨行,會否在此遇見狄鷹?


    至於暗中觀察的那兩位,早晚都要相見,不急在一時了。


    一大一小兩個人打打鬧鬧地遠去了,狄鷹與庾泗現出身形來,庾泗納悶道:“你的仇家?”


    “算是吧。”


    “狄大捕頭還有害怕的人,竟然害怕到躲起來?”


    “害,這叫知己知彼,這和尚瞧著人畜無害,早年卻擺了我一道,我卻連人家底細都未打探清楚,鬱悶得很。”


    “那麽現在呢,怎麽說?”


    狄鷹拍著大肚皮,眯眼遠眺,語調沉了下來,“那就按照劇本走向,去綠洲一趟,路上一定會遇到一些老朋友。”


    ……


    此時,是紀元928年六月初八,距離上一屆三年輪迴已過去了三年之久。


    再度踏足荒涼沙漠,鍾繇是頗有感觸的。


    他背著兩個大行囊,腰間別著一把劍,包裏藏著殺己刀。


    按照記憶,此時搭檔鐵忌正從東海出發,準備來此接應他,而那位神秘的殺手就在他出了西涼遠行不過十裏地時,突施辣手,修為奇高,一向自負的東武林盟主打他不過,被他一刀捅了要害,可憐兮兮。


    不過都是劇本啦。


    那位傷他的高手,實際正是鐵忌,此時的鐵忌也早已來到西涼,與他一明一暗,做個秀,讓他以重傷之軀接近狄鷹,再徐殺之。


    他所擔憂的,是那個相貌俊朗,麵龐毫無疤痕的殺手,那個人與鐵忌是不一樣的,那個人是實實際際的確要殺他的,就在鐵忌重傷他,小鍾拖著傷軀找尋狄鷹之際,這麽一個突兀現身的殺手又補了一記致命傷,究竟是誰,要如此針對於東武林盟主?


    人帥心善的小鍾,從沒設想過前前後後相隔不過兩個時辰,傷他的兩個人是否就是同一個人?


    既然有了經驗,就不能像個無頭蒼蠅了,出發前鍾繇已然暗中選拔了三名暗探及十數名死士,暗探負責先行收集情報,死士則暗中警戒保護,此番無論狄鷹抑或那神秘殺手,保管誰都別想碰著盟主大人。


    鍾繇打開包裹,取出兩個大水袋,在路邊井口打水,這就是經驗老到的老江湖了,曾在瀚海傷病饑渴了兩三個月的光陰,叫鍾繇心有餘悸,特地備了兩個大水袋,背囊裏還有一個,那是留給鐵忌的。


    !


    忽然,鍾繇心頭一緊,急迴頭去看,好像正有人暗中窺伺!


    看了一圈,沒人。


    長年殺手的直覺一定是不會錯的,看來晚些時候要召集死士,問問看有無隱患。


    躲在暗中的狄鷹二人大眼瞪大眼,有些無奈。


    庾泗略顯驚詫,不解道:“那不是鍾繇嗎,怎麽也來了西涼?”


    狄鷹苦笑道:“誰說不是呢,西涼大小十四城,占地數萬裏,怎麽就給咱們在這城裏遇見了他。”


    “不去打個招唿?”


    “不去了,這小子是來殺我的,我去打招唿豈非自投羅網,不去不去。”


    庾泗更加驚疑,狄鷹抬手止住話頭,悄聲道:“最近瀚海不太平,三個月之後塵埃落定,我會把來龍去脈都講給你聽。”


    庾泗忍不住偷看一眼鍾繇,那頭的盟主大人又迅速迴頭,被人窺伺的感覺突然強烈了起來!


    庾泗趕忙收迴腦袋,“你既然明白來龍去脈,那麽他……”


    “小鍾被人利用了而已,我會幫他醒過來。”


    “好,咱們五個人休戚與共,一個都不能少!”


    “遵命,我的庾大小姐……哎呦不好,小鍾跑過來了,扯唿!”狄鷹一把拉住庾泗,蹭蹭飛奔,等到鍾繇拐進這小胡同時,已經空無一人了。


    實錘了,方才就在此地,有人在監視他!


    小鍾又跑迴去灌滿水袋,匆匆迴了旅店。


    路上聽說,今日有一隊道士裝扮的途徑西涼,個個仙風道骨的,好像天上神仙一般,鍾繇不覺得此次輪迴有道士什麽事,如果有的話,那就是跟一秀和尚湊個對兒,把滿身魔息的狄鷹給幹掉。


    其實是可以先下手為強的,一秀和狄鷹都是強悍實力,二者好像對立,又好像在聯手布什麽局,也許是在針對他鍾繇,也許是針對於那座沙齒國,動機為何,對於如今的鍾繇而言,不是那麽重要。


    他必須要破局。


    先從狄鷹入手,已經有了經驗,就不必慘兮兮地讓鐵忌捅一刀再去尋狄鷹做苦肉計了,直接前往綠洲,若是能遇見雪兒,也是極好的。


    時過三年,對於晴雪的那般依戀,早已淡忘了,此次或可重燃舊情。


    進了旅店,外邊瞧著髒亂差,內裏實際屬於精修了,一應設置俱全,臨近中天時分,鍾繇暗中召見了兩名死士。


    看來狄鷹並未發現暗中尚隱藏死士的情況,鍾繇也得知了暗中窺伺的竟然就是狄鷹與庾泗,一下子瞪起眼來,“他們兩個人現今還在城裏麽?”


    “是,不過采買了口糧,明天一早就要出發了。”


    此時,窗外一直在偷聽的神秘殺手輕輕推開窗子,跳進屋內,頓時駭住了屋內三人!


    彎刀出鞘,一場苦肉計再度上演。


    ……


    ——


    天蒙蒙亮,曉雞清嗓,嗷嗷叫喚了兩聲,光頭與美女乘著曉色辦理了退房手續,尋到自己的馬,牽著出了城。


    就在城門口,見著個睡著的人。


    庾泗越看越不對勁,上前觀瞧,大吃一驚,“狄鷹,是小鍾!”


    狄鷹不需要湊近看就知道是他,胸口有個大洞,鮮血染紅了衣裳,記得昨日這小子穿了件深綠長褂,換了件淡紫短袖之後,就讓人給捅了。


    換什麽衣服。


    “狄鷹!”庾泗又在喊他,狄鷹緩緩走近,掀開衣襟觀察傷勢,不太重,也絕對不算輕,出刀的人是有分寸的。


    “看來,西涼是有他的仇家的,正好咱們要出城,帶著他遠離此處,路上給他止血續命,等到了綠洲,再好好診治。”


    “嗯。”


    三人兩騎出了城,一路不停歇地闖進了風沙連天之中。


    三裏開外,十數騎亦在風馳電掣,為首者臉覆青銅麵,手持冷月刀,氣態沉穩,大俠風範。


    身後是鍾繇的死士們,忠心耿耿,說一不二。


    ——


    更加西北方,是早有盛名的一座小城,沙齒國。


    來自王都平天府的捕頭衛甚武,盯著城外風塵仆仆趕來的人馬,眼神似冰,又如刀。


    他明白,他們此刻不是來要他的命,可他們一直都想要他的命。


    ……


    斷案,要用腦子的,不是腦門又大又亮就管用。


    ——衛甚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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