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滿天星辰,我曾做了一個夢。


    ——鍾繇


    綠洲之內,雪兒來信,告知狄鷹死了,小鍾得知狄鷹這喜訊,驚訝莫名,與雪兒一同奔出帳篷,一出來,就見到個男人正提了一對精鋼打造的鷹抓,等候他二人多時。


    乍見此人,雪兒一聲驚唿,忙躲到小鍾身後,小鍾細瞧此人,見是個骨瘦如柴的矮小男人,麵無虛肉,長發糙亂,好似許久不曾見過人世的陽光,粗略乍看,像是個幽靈野鬼。


    美人在側,小鍾的男子氣概油然而生,護住女子,喝問道:“你是什麽人?”


    這骨瘦如柴的男人笑了起來,聲如破鑼,刺人鼓膜,“我以為狄大惡死後,綠洲便再也沒了男人,你小子又是哪裏蹦出來的?”


    雪兒心緒漸平,竟也認得此人,便為小鍾解釋道:“這是個罪大惡極的兇徒,數十年前狄大哥將他生擒,囚困在地下密室中,他心內怨恨,便取一個這樣的名號來詆毀狄大哥。”


    此人既然作惡多端,又並非狄鷹敵手,帳篷內有鐵忌坐鎮,哪怕小鍾如今傷勢未愈,總也沒有懼怕的道理,成竹在胸道:“我的存在或許就是天生為了製衡你,你已被囚多年,想必已熟悉了地下暗無天日的時光,若我再次將你困在地牢,這一生也就倥傯而過,對你而言,可真是小意思。”


    這惡徒臉色大變,吼道:“我早受夠了那樣的日子,這輩子都不會再被關起來!你敢大言不慚,我就殺了你!”他繼而又邪笑起來,“當年此地盡皆貌美如花的姑娘,我一時起了歹意,才被狄大惡抓住把柄給擒住,如今他死了,我也要把你殺死,而後將這綠洲中的女人都給捉來,好生快活一番!”


    小鍾不理他,轉而朝帳篷內喊:“兄弟,你的劍呢?”


    帳篷內傳來鐵忌的聲音,他道:“臨行前送給了狄鷹,想必此刻正陪伴在他的屍身旁。”


    小鍾不再強求,轉對惡徒,道:“在我的印象中,這片沙漠仿佛就為狄鷹而生,有他出現,就好像有了希望,他總能急人所急,解人所難,他雖然不算英俊,也不夠偉岸,卻仍舊有許多姑娘甘願與他陪伴,你說,這麽樣的一個好人,怎麽會無緣無故地死去?”


    惡徒哈哈大笑,指著自己道:“他活著,我就隻能去死,他死了,我才能活著,對我而言,這是最好的事情。”


    小鍾唉聲歎氣道:“我自己受了重傷,隻怕不是你的對手,綠洲中又多是姑娘,看來今日無論如何都要叫你得逞了。”


    惡徒指著帳篷道:“裏麵方才同你講話的又是誰?”


    “是個不通絲毫武功的人。”


    惡徒擰眉道:“聽他口氣,中氣十足,哪裏像個不懂武功的人?”


    小鍾挑眉道:“你要與他見上一見?”


    “必須要見!”


    小鍾朝內喊話:“他要見見你,你是見或不見?”


    此際正值生死關頭,鐵忌既然是小鍾的好拍檔,自然要為他解圍,哪知他卻道:“不見。”


    不僅惡徒自己詫異,一旁暗自發怵的雪兒也吃驚不小,小鍾卻胸有成竹,道:“你聽到了嗎?”


    惡徒道:“聽到了,還聽得很清楚。”


    小鍾挽起衣袖,咬牙道:“看來你我要有一戰。”


    惡徒陡然氣勢暴漲,幾步奔到他身前,小鍾拚卻殘軀也要與他爭上一爭,哪料被一腳踢開,再轉眼看,那惡徒已然衝進了帳篷,目標極為明確,正是那暗中不明底細的鐵忌!


    雪兒攙扶小鍾,正要迴頭看帳篷,就見一道黑影進得快,出得更快,如個破麻袋般被丟出來,滾了好幾滾。


    雪兒掩嘴驚訝道:“你的朋友竟這麽厲害!”


    小鍾道:“他方才之所以不露麵,是因為他本就是個不經常出手的人,可他一旦出手,便再也沒有留下活口的可能,我與他搭檔,他也總是躲在暗中,除非我隻剩下一口氣,否則絕沒有他出手的可能。”


    雪兒喜道:“這下子我們都有救了!”


    小鍾麵對趴到地下的惡徒,“你還不走麽?”


    惡徒久被囚困,初見天日,心內自有一番計較,若折在此地,實在太不劃算,他爬起來,拍拍自己胸脯,硬撐道:“想必你們也看得出來,我並沒有受傷,我曾與狄大惡有約,隻要他還在這沙漠一天,我就永遠都不能踏出沙漠一步,現在他死了,這天下地上任我去得!”


    拔腿就跑。


    聽他又提起狄鷹,雪兒不禁悲從中來,泫然欲泣,小鍾忙將她攬入懷中,柔聲安撫。帳篷被掀開,鐵忌露麵,已戴上了他的麵具,小鍾道:“你要走?”


    “狄鷹已死,我的劍卻不能埋沒,我先行一步,此際安頓好,你便來尋我。”


    “好,我不僅要去找你,也要親眼看一看是誰殺死了狄鷹。”


    他們就此分別,鐵忌騎馬離去,揚起漫天沙土,就在這塵土飛揚中,去而複返的惡徒露出了猙獰笑意。


    鐵忌震懾惡徒,綠洲得以片刻喘息,雪兒奔走告知姐妹們,防患於未然,多加警惕,小鍾則安坐帳篷調息氣機,希冀將武道提升至完美狀態,若那惡徒去而複返,定不至束手待斃。


    方才那惡徒出手,不露馬腳,暫時看不出其所修是何道,也不知是個什麽境界,按狄鷹法道至強一境來看,惡徒隻怕要稍遜一籌,不過也相去不遠了。


    殺狄鷹尚且要搞一點陰謀詭計,殺惡徒,隻怕難上加難。


    不過想歸想,可任是這位身經百戰的東武林盟主擁有極為自負的臨陣機變,惡徒的出其不意也實在大出他的意料。


    就在鐵忌離去不出半刻鍾,帳篷外就已傳來雪兒急唿,夾雜有惡徒極具標誌性的破鑼嗓,小鍾心下一沉,長掠出帳,果不其然,一出帳篷就見那臭名昭著的惡徒裹挾了雪兒,正極具猥褻地撫摸她的麵頰,嚇得嬌人連連驚唿。


    小鍾怒火中燒,一腳方出,第二腳已逼近惡徒,惡徒笑道:“大煞風景,唐突美人,討打!”


    這惡徒果真不擇手段,為避小鍾鋒芒,抬手就將雪兒推來,小鍾若不收腳,隻怕一腳就要將雪兒給踢翻當場,這姑娘清麗不可方物,又與他有了魚水之歡,小鍾那肯叫她殞命,轉攻為守,身子打個轉,一把攬過雪兒,作勢就要拔足朝帳篷飛奔。


    下一刻,他的後背一陣劇痛,一隻精鋼鷹抓已透了他的背心,幾乎就要刺透他的身子。


    小鍾腳步踉蹌,得虧雪兒攙扶,勉強穩住身形,不過仍顯不支,身形搖搖欲墜。


    惡徒搶上前來,一掌格開小鍾,抱起雪兒又飛掠,笑道:“美人唐突不得,你小子絲毫不懂憐香惜玉。”


    雪兒被製,瘋狂掙紮,反倒激起惡徒情欲,大力將雪兒推倒,抬手就來撕她衣衫,小鍾目眥欲裂,就要與他拚命,惡徒擺手道:“你原有舊傷,又吃我鷹抓,再與我一戰,可要一命嗚唿的,留著大好性命不用,反要丟在此處?”


    小鍾自問極愛雪兒,為她不惜拋卻性命,這在曾經的東武林盟主鍾繇而言,是絕對無法想象的事情,若問這世間是否當真有一見鍾情,想必大抵如此。


    小鍾咬牙道:“就算死,也定要為愛人而死!”


    雪兒聽他此言十分感動,囑托他自己先走,小鍾豈能做那不顧愛人的宵小,提了真氣,蹭蹭蹭疾走,又與惡徒戰至一處。


    惡徒身形瘦弱,決定了其攻勢必定靈活,輾轉騰挪間令小鍾大為頭疼,每每捉住其蹤跡,轉瞬便消失無蹤,一番鏖戰,惡徒戰意高昂,反觀小鍾,則又添新傷,趴在地上不斷咳嗽,仿佛肺腔就要爆炸。


    惡徒一腳踏中他頭顱,獰笑道:“貓戲耗子,不過如此!惡徒大爺玩膩了,一掌了結你!”


    他抬掌起驚風,一隻手掌勢大力沉,眼看就要拍碎小鍾頭顱,雪兒驚唿,另有一把刀更快,斜刺裏衝來,直取惡徒心口要害。


    惡徒忙收手,手腕急翻,鷹抓輕旋,恰將這刀格擋,刀在前,又有姑娘在後,出手毫不含糊,接了小鍾的空當與惡徒戰作一團。


    小鍾定睛細瞧,見這突然救難的正是先前麻翻了鐵忌要取他性命的女人,手中的刀,叫作殺己刀。


    小鍾隻知姐妹們喚她作庾姐姐,至於真實名姓為何,卻不甚明了。


    再看這庾姐姐,當真深藏不露,雖應付惡徒頗顯吃力,卻也總好過如今身負重傷的小鍾,雪兒奔來,扶起小鍾,要他先走,小鍾哪能獨自離開,為安他心,雪兒道:“你留在此地隻能等死,不如先行離開,等傷勢穩定再來救我們,你可要知道,若你死在我麵前,我隻能陪你一起死,咱們生同寢,死也一定要同眠!”


    小鍾頓時又感動莫名,給雪兒一個深深的吻,咬咬牙,頭也不迴地跑了,惡徒見他逃跑,猶有閑情揶揄他,“綠洲如此多的小美人,你也舍得獨自逃命去?”


    小鍾禁不住他撩撥,又要迴頭教訓他,被雪兒一聲嗬斥,自此再不敢流連,轉身就跑。


    距離此地不過百丈,有一處登高望遠的小沙丘,有個頭戴麵具的男人冷眼觀瞧,他不僅看到了惡徒去而複返,也看到了庾姐姐與之惡鬥,也看到了小鍾獨自逃離。


    他雖是小鍾的搭檔,可是對於綠洲此刻發生的事情,他選擇冷眼旁觀。


    卻說小鍾頭也不迴地跑掉,直逃得天色昏暗才倒地不起。


    他此刻早已體力透支,躺倒在地,喘氣如吹哨,音腔有嘶鳴,心肺也如炸鍋一般痛楚。此時此地,此情此景,不禁又叫他想起了與狄鷹相見的畫麵,也想起了仍在綠洲受苦的雪兒,也不知那姓庾的女人能否製服惡徒,更不知綠洲此刻是否已淪落為惡徒的修羅場,一想到雪兒難言的痛苦麵容,小鍾的心就如刀割一般難受。


    就在此時,他突然聽到了一陣靜謐的腳步聲,盡管他身負重傷,高手的直覺卻仍在,所以他也感覺到了一股凜冽的殺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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