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2點整，所有嘉賓都已經進入演播廳，各自落座，隻剩下方星河在旁邊的登台通道裏候場。
楊欣對著攝像機深深吸一口氣，念開場白。
“最近幾個月，有一位少年，以其特立獨行的個人風格，獨樹一幟的寫作風格，以及犀利尖銳的批評風格，在輿論場中攪動風雲，引發了社會各界的強烈反響和密切關注。
他不但帶動了一種風潮，還形成了一種特殊的現象，有無數青少年崇拜他、模仿他、言必稱他，也讓老師和家長們大感頭疼。
文學評論家和社會評論家對他提出了大量批評，認為他嘩眾取寵，對我們的青少年教育事業造成了重大破壞。
但是我們的青少年本身卻不這樣認為。
一種撕裂，一種對立，一種直接指向家長教師學校成人長輩的激烈反抗，正在新千年到來之際，突然席卷我們的中學校園。
帶來這種改變的人就是方星河，而我們今天要聊的話題，正是方星河現象。
來，讓我們掌聲有請，80後天才文學偶像，20歲以下最帥最真最狂的時尚新星，方星河，閃亮登場！”
舞台燈光密集照到通道邊，方星河真的在閃亮中登場。
裁剪得極其修身的酒紅色緞麵反光襯衫，最上麵的扣子沒有扣，袖口挽起一些，下身西褲皮鞋，腰間紮著一條lv皮帶，再加上青茬短發，整個人利落出來一種中學生的新高度。
此時的方星河穿鞋身高大約1米79，身材仍瘦，但是大長腿已經初具規模，體型頎長矯捷。
大步走到舞台中間，正麵是觀眾席和攝影機，側麵是嘉賓席，他用抓著話筒的右手對著鏡頭揮了揮，吝嗇至極的淺淺一笑。
“大家好，我是方星河。”
“哇……”
觀眾席上頓時爆出一片驚唿。
喜不喜歡他是一迴事，但是真正近距離看到之後，震不震撼，是另外一迴事。
少年身長玉立，剃著勞改犯的青皮卻更顯得小頭小臉，眉鋒如劍，右眉在三分之一處斷開三道裂，由此透露出一股子難言的野性匪氣。
可這愈發彰顯了他的時尚感——顏值的好看隻是基礎，如何詮釋才是核心。
很多帥哥美女永遠都隻敢打安全牌，那他們就是沒法被記住。
但是方星河不一樣，他的每次出場，都是奔著鯊人去的。
今天，又是一種內娛前所未有的look。
黃靜和激動得差點蹦起來，抓著身旁的閨蜜不停小聲驚唿：“看到沒有？看到沒有？方方的真人是不是和我形容的一樣？！”
“嗯嗯嗯！”閨蜜小雞啄米似的點頭，“確實是神的孩子啊……本人比電視上更誇張！”
隔壁的林靖宇臉色鐵青，眼珠子裏滋滋直爆火星。
酸？不！
那是明晃晃的嫉妒，已經發展到了一看到就惡心的程度——這屌人憑什麽這麽耀眼啊？！
同他一般羨慕嫉妒恨的男生還有不少。
按照楊欣的介紹，今天到場的觀眾，有北大的學生，有吉大、東北師大、吉藝的學生，也有兩大附中、十一高等重點高中的學生，和一部分專業撰稿人、教育家評論家。
現場總共50多個座位，沒有一個廢物……額，這話說早了，且再看看吧。
方星河和王老師打了個招唿，然後在沙發裏落座。
舞台上總共有兩張長沙發，呈八字型斜對，將主持小圓桌夾在中間。
楊欣和王老師坐在圓桌後麵，方星河獨占一張沙發，挨著王老師，對麵則是楊丹輕和焦國標，挨著楊欣。
正式進入到節目。
主持人楊女士開始走台本，介紹嘉賓，然後發起談話。
“王檬老師，您不是第一次見到方星河了，但我還是想請您談談對他的第一印象。”
“第一印象啊，哈哈！犀利、野性、粗暴吧？”
王老師臉上帶著一種迴憶，感慨從話語間流淌出來。
“因為我們評委不像你們讀者，你們是先看到照片再看文章，心裏容易有那麽一種先入為主的印象。
我們從看完文章再到看見真人，中間間隔了30多天——我坦率的和大家講，那30多天裏，我們看稿看累了的時候，經常就把小方的幾篇文章翻出來，再看一遍，看完就熱血沸騰的。
有人可能懷疑，至於嗎？
怎麽不至於！
孩子們啊，我們決定給中學生作文比賽做評委，也是帶著很大壓力的。
當初大家抱著的決心是：哪怕沒有一篇成的，也要把這件事情堅持下去，慢慢推動中學語文的發展。
我們真沒有懷著很大的希望，事實上，絕大部分稿件也確實不太合格，很教條，很格式化。
然後就在這麽多稚弱稿件的中間，忽然冒出來一個方星河，你們能夠想象當時我們的震撼、喜悅、欣慰和迫不及待嗎？
反正就在那些天裏，大家經常幻想一下小方是個什麽樣的孩子，在心底勾勒他的形象。
給大家講個笑話——你們知道我們拚湊出來的形象有多離譜嗎？”
楊欣馬上捧哏：“哇！那我可太好奇了。”
“哈哈哈！你們絕對想不到！”
王檬老師暢快大笑，隨後公布答案。
“首先是頭發，大家都覺得他的發型會是那種長而亂的散發，濃密，淩亂，有時候會像獅子的鬃毛，甚至有可能會因為不經常洗而打綹。
在大部分時間裏，前麵的劉海應該擋住半張臉，眼睛半露不露的，有點吊三角，他就這樣斜著眼睛看人……
然後我們都覺得他應該非常強壯，臉上的皮膚非常粗糙，還可能有一點細小的疤。
那時小陳最擔心的是：這孩子該不會在身上紋個龍什麽的，把t恤往肩膀上一搭，光著膀子來報到吧？”
“哈哈哈哈哈哈！”
現場的觀眾徹底忍不住了，笑得不行不行的，好些人都捂著肚子。
方星河也沒hold住，他也是第一次知道還有這樣的內幕，頓時就感覺這些高高在上的評委變成了八卦小老頭和八婆小老太。
“別笑別笑！”
王檬一邊擺手，一邊自個兒笑個不停。
“那時候我們真覺得他一定是那種很兇很不好惹，然後外形上飽經風霜，你把他扔到東北的冰天雪地裏，他也能好好活下來的……唔，狼孩兒一樣的形象。”
“咯咯咯咯咯……”楊欣下了好一陣蛋，終於記起了要捧哏，“那後來見到他真人之後呢？”
“傻了呀！”
王檬一攤手，眉毛也跟著舒展開。
“其綱瘋了一樣衝迴辦公室，上氣不接下氣的跟我們喊：哇！你們不知道方星河本人有多帥！真的……再後麵就是好幾句粗口，真把他嚇壞了。”
太搞笑了！
哄笑聲愈發劇烈，演播室裏的氣氛變得極好。
王老師最後總結道：“所以你問我對他的第一印象，我心裏最深刻的永遠是他的文學形象，野性不屈，傷痕累累，但也生機勃勃。我們這些評委，是通過文字來感受他的。”
嘩！
感性的女孩們忍不住開始鼓掌，某些方粉眼中含淚，被感動得無以複加。
方星河搖搖頭，輕輕笑著，也跟著拍了兩下手。
楊欣卻沒有馬上采訪他，而是轉頭問陳丹輕：“陳老師，那您呢？”
“咳咳！”
陳丹輕幹咳兩聲，翹起二郎腿，一股子“都讓開我要開始裝逼了”的架勢。
“我還真就是先看到照片的，我在米國嘛，隻能看到新民報，那份報紙刊了小方的照片，很大一張。
從一個繪畫大師的角度出發，小方給我的第一印象是協調，極致的協調。
三庭五眼，比例結構，麵部留白，像是女媧一筆一筆精心畫出來的，當時我就很懷疑，怎麽可能有人真的長成這個樣子？這比尊龍都標誌得多了啊！
現在看到小方本人，我不得不承認，原來女媧真那麽偏心。
我靠，還真有人敢這麽長！
至於他的文章，我反而沒有特別強烈的印象，野歸野，但也有點粗，完全不像他本人這樣精致……
我可不是在批評他啊，而是兩者的高度不一樣。
真的，在文學的角度上，小方可能還差得遠，但在美學的角度上，小方這張臉是曆史級別的拔尖！”
底下再次響起一片掌聲。
方星河微微眯著眼睛，瞄了陳丹輕一眼，確診了這位大姨哥其實並不友善。
至於為什麽……算了不重要。
楊欣等掌聲停下來，按照既定流程，繼續cue北大教授。
“焦教授，您呢？”
這人就不隻是不友善了，而是明晃晃帶著敵意來的。
“可能是我古板吧，但是我作為北大的教授，我發自內心的以為，倘若文學和外貌掛上了鉤，就因為方星河長得好看，所以就對他的文學素養網開一麵，就對他的文字垃圾格外寬容，那麽這顯然是文壇最大的悲哀！”
演播廳裏陡然一靜，隨後，忽然有一陣更熱烈的掌聲爆發出來。
“好！”
還有誰在捧臭腳，大聲叫好。
方星河平靜看向台下，默默數了數——大約隻有三分之一沒鼓掌，身上散發著或藍或綠的絲絲光線，那些是方粉。
剩下的三分之二，就算不全是方黑，至少也是中立偏負麵。
挺好的，這才夠刺激。
方星河對於這個處境感到非常愉快，本少好戰，無肉不歡。
一塊兩塊三四塊，食材而已。
他轉頭看向焦國標，正要開口，結果這位大教授又搶在前麵繼續輸出。
“更何況，我也不覺得方星河長得多好看，身為一個男孩子，一點男人氣概都沒有，完完全全一個奶油小生！
奶油是什麽好詞嗎？不，它的意思是又甜又膩。
當初的唐國強老師被批評了多久？但是人家知道自己那張奶油臉蛋是負擔，於是低調、穩重、默默努力。
而不像小方，小方是真的很認為自己好看，有一種強烈的虛榮心和不屬於文學態度的自命不凡感。
但是這樣熱衷於另類打扮，標新立異，於人於己於社會，真的有益處嗎？
大謬！
我不知道這種奶油化審美還要毒害中國青少年多久，總之這是一種審美的退化，絕對不能鼓勵！
你們再看米國那種硬漢，史泰龍，施瓦辛格，都是全球巨星，這才是正常男人的審美！
米國之所以強大，正是因為他們從上到下，從裏到外的健康。
男人雄壯有氣概，女人健康有生命力，我們應該向其學習，建立起一種健身文化和健壯審美……”
“好！”
還沒等焦國標徹底閉嘴，黑子們又開始嘩嘩鼓掌，轟然叫好。
楊欣擔憂的瞥了方星河一眼。
按照流程，現在應該是小方發言了，可是麵對這種攻擊，你能頂住不？
“到我了？”
沒用楊欣控場，方星河主動舉起話筒，心平氣和的，看不出絲毫破防。
“焦教授。”
他慢條斯理的開口，聲音不大，語速不急，字字清晰。
高明的發聲技巧，讓他的詞句邊緣帶著強烈的泛音，好似從天上傳來，叮咚墜入耳膜上。
“您要聊審美，那好，咱們就聊聊中國傳統審美到底是什麽樣子的。
來，一個一個數，華夏曆史上那些流傳千古的美男子，潘安、宋玉、衛玠、子都……
世人是如何描述他們的美貌的？
您是中文係的教授，我提幾個詞兒，您看對不對。
姿容昳麗，是吧？
宛如玉人，是吧？
風神秀逸，明珠玉潤，是吧？
所以老祖宗的審美曆來都是統一的，五官柔和俊美、皮膚白皙如玉、身材修長、體態瀟灑，這就是最標準的華夏式美男子。
您非要質問這種審美毒害中國的青少年多久……至少三千年了。
別人沒常識想不通，我覺得很正常，可是您是以什麽立場得出這種可笑結論的？
北大……哈！”
哇的一聲，現場炸了。
方星河最後那聲不屑的輕哼，好像一記沉重的大巴掌，扇在現在所有北大學子的臉上。
周圍來自吉大和師大的學生發出一聲又一聲噗嗤偷笑，臊得他們滿臉通紅。
而台上的焦國標，更是頭昏腦脹，滿臉鐵青。
媽了個巴子的，方星河的話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我不知道啊！
全國媒體沒事兒就批評一句奶油審美，說的人多了，我就當真了，誰知道更早以前的審美是怎麽迴事？
仔細再一琢磨……草，這段話找不出大錯來，正麵辯不過！
他隻好氣急敗壞的硬強：“第一，我不是中文係的教授，我是新聞與傳播學院的教授！報紙上亂按的名頭是他們的失誤，與我無關！
第二，傳統也不一定是對的，硬漢式審美，它就是更健康啊！
中國傳統審美是典型的腐儒式審美，是文官集團為了壓製民族尚武精神而炮製的靡靡之風，也是近代以來我們之所以成為東亞病夫的罪魁禍首！你居然有臉誇它？
米國為什麽那麽強大？
因為人家摒棄了這種昳麗陰柔的低級審美，雄健其體魄，野蠻其精神！
又比如希臘雕塑，這種強壯的肌肉線條，其高級程度，哪裏是中國傳統審美能比擬的？
陳老師，我說的對不對？”
你還別說，他還真挺有急智的，隨口扯出來的理由，聽起來特別像那麽迴事。
這種新聞學派的公知，最擅長幹這種事。
台下的不少觀眾，聞言都露出了信服的表情。
反思傳統，是此時的真理。米國之高級，更是真理中的真理。
陳丹輕嘬了嘬牙花子：“單純從線條的角度來講，西方油畫確實更高級一些，當然，中式寫意成熟而高雅，在另一個層麵也是極好的。”
這是一句正確的廢話，這人真奸猾。
方星河暫時把陳丹輕放到一旁不理會，繼續拽著焦國標猛抽。
破綻這東西，有一個就足夠。
“焦老師，我發現一件事情——您言必稱米國，對其非常向往，但您好像並不了解真實的米國，您向往的好像是一個憑空虛構出來的夢中幻想鄉……您有沒有去看過這裏？”
方星河橫著右手食指，輕輕敲了敲自己的太陽穴。
“什麽？！”
焦國標一下子楞住了，一時間，居然沒有反應過來。
直到台下傳來一片不受控製的低笑，他方才意識到，方星河的意思居然是……罵我腦子有問題？！
草，豎子安敢欺我？！
怒火剛剛湧現，還沒有來得及釋放，方星河精準而又刻薄的後續攻擊便再次降臨。
“您說米國人追捧硬漢，摒棄了容貌昳麗的低級審美，是您夢裏的米國嗎？
很遺憾，現實中的當代地球球草，整個西方世界的第一男神，好萊塢剛剛捧出來的超級巨星，叫做萊昂納多·迪卡普裏奧。
他就是美式奶油小生的代表，身材瘦弱，皮膚幹淨，姿容昳麗。
他在出演1996版《羅密歐與朱麗葉》時，就曾被好萊塢媒體鋪天蓋地的誇獎為‘統治女性審美的甜心男孩’，而在《泰坦尼克號》裏，這種俊美形象更是得到了整個西方世界的熱烈追捧。
在他之前，上一任如此成功的美男子，叫做布拉德·皮特，也是奶油小生。
《末路狂花》您看過嗎？
那時的皮特，以絕對優勢當選為所有美國女性心目中的理想伴侶，並且蟬聯多年——那份榜單來自福布斯，您需要質疑一下這家調查機構的權威性嗎？
對了，什麽史泰龍、施瓦辛格、尚格雲頓，他們從未在好萊塢最美男明星評選中進入過前排。
您現在還要堅持米國人的硬漢審美嗎？”
“我、我、我……”
焦國標目瞪口呆，整個人處於一種半崩狀態。
他哪裏能想到，隨口舉出來的論據，居然能被一個14歲小孩這樣花式吊錘？
這個年代的高級知識分子言必稱米國，有的善意有的惡意，但是真正了解大洋彼岸的人卻並不多，基本都是道聽途說。
往常，因為大家都不熟悉，所以誰也不敢較真，差不離的說法就當做確有其事了。
現在忽然被扒開細摳，嘿，真他媽疼！
他急了，打心底不肯相信，並且脫口而出：“胡扯！你一張嘴就是米國如何如何，你有什麽證據？”
堂堂教授，氣得麵孔猙獰吐沫橫飛：“你一個從來沒有出過國的小孩子，信口開河，沒有絲毫可信度，這不是你胡編兩個榜單就能蒙混過去的！”
唰！
大家齊刷刷轉頭看向方星河，好些人都在議論紛紛。
確實，在這個年代的人看來，方星河很奇怪，可信度不高。
大家同樣隻能通過報紙書刊來了解對麵，你說的這些東西我們都不知道，難不成隻有你看過？
所有人都在等方星河的解釋，然而，你方哥根本不打算解釋。
對啊，我就是在胡扯！
在方星河提供的所有信息裏，隻有小李子拍了96版羅密歐、皮特拍過《末日狂花》是真實確切的——之前學習導演姿勢時看到過資料。
別的亂七八糟，都是水軍頭子根據後世信息進行的胡謅……咳咳，合理推測。
什麽甜心boy，誰知道這會兒的米國八卦小報愛不愛吃甜食！
但是那又怎麽樣呢？來拆穿我啊~~~
什麽，你們也拿不準？！
那不好意思，我有證人。
水軍頭子壓根不開口，隻是捏著話筒的尾巴，衝著舞台側麵揚了揚。
緊接著，從旁邊上來一個白人，西裝革履，身材高大，快步來到方星河身旁，拿起他的話筒。
“hellodiesandgentlemen……”
王查理真的汰懂事了，上來就是一大串英文，嘀哩嘟嚕，標準的米國西海岸口音，一句中文都沒講。
而方星河倚在沙發中，右腿橫搭在左膝蓋上，右手肘撐著沙發扶手，指尖張開，支著側臉，整個人就那麽大馬金刀又歪歪扭扭的斜在那裏，閑適極了。
嘴角含笑，漫不經心的打量著台下。
在鏡頭的鎖定中，像是一個正在等待臣民們覲見的王。
直到查理嘀咕完，把話筒重新交到他手裏，少主這才懶洋洋開口。
“這是我的經紀人，純正的米國白人，家住好萊塢聖穀，和您一樣，新聞與傳媒學出身，他作為第一手信息來源，夠不夠直觀且準確？”
焦國標漲紅著臉，張口結舌，阿巴阿巴，發出兩聲淩亂的雜音，根本不知道怎麽迴應。
呆滯在那裏，很有一種丟人丟到國際上的失措感。
但是這才哪兒到哪兒啊？
方總想損人的時候，那是一刀接著一刀，不帶歇氣的。
“焦教授，新聞學的核心要素是真實性吧？
您這一張嘴就是幻想，米國如何如何，米國人如何如何……您跟米國人匯報過嗎？
我這經紀人脾氣不好，嘴有點毒，剛剛他的最後一句話，大致意思是：下迴您再想吹牛嗶，別拉著他們米國人做大旗，好萊塢那邊的專業媒體都不敢說喜歡萊昂納多是低級審美，賠錢都能把人賠死，您可倒好，專門坑爹啊？
要不咱們這辯論會也別開了，我把經紀人借給您，你們單獨找個地兒，好好聊聊，看看什麽能吹，什麽不能吹，下迴可別再這麽鬧笑話了……”
嘩的一聲，哄堂大笑！
自打方星河再開口，底下的笑聲就沒停下過，棚頂都差點掀翻了。
“坑爹……鵝鵝鵝鵝鵝鵝……”黃靜和笑的直淌眼淚，“方方怎麽這麽搞笑啊？”
“哈哈哈哈……我也不、不知道……哈哈哈哈！”
真的，除了北大那批人，別的觀眾都笑慘了。
看樂子嘛，哪有什麽立場，刺激就完了。
那眼前的場麵刺不刺激？
包的，1999年年度第一，做夢都想不到的刺激！
焦國標被笑得腦門上直冒煙，一點不誇張，那張臉紅得仿佛快要滴下血來，感覺血管都快爆了。
“你胡說！”
他哆哆嗦嗦的手指方星河，悲憤到差點帶上了哭腔：“他的最後一句話根本不是你說的那樣！你當我不懂英文嗎？”
陳丹輕作為從米國迴來的專業人士，也站出來作證：“沒錯，確實不是，小方和大家開玩笑呢……”
“是嗎？難道是我聽錯了？”
方星河驚訝挑眉，一口氣加到79點的格氏演員訓練法讓他對麵部肌肉擁有了足夠的控製力，這表情一出來，看著就跟真的一模一樣。
大家又忍不住笑，因為這明顯是在逗狗遛雞，方星河這屌人啊，壞起來真是一套又一套的。
結果，這還沒完。
方星河懶洋洋的把話筒再次一交，吩咐道：“richard，那就麻煩你把後麵那句話再重複一遍，給焦教授仔細聽清楚。”
臥槽！
全體觀眾乃至嘉賓們，全都瞪大了眼睛，目瞪狗呆的看著方星河。
不是，如此嚴肅的對話，還能這麽玩？！
你也太太太太……
嗬嗬，沒什麽不可以的。
方星河心裏可沒有那些條條框框，主打一個怎麽爽怎麽來。
王查理也沒有，於是他真就重新接過話筒，用純正的西海岸英文，把boss的那段話複讀了一遍。
方星河斜睨焦國標：“您聽清楚了？洋大人的原聲，是不是比我的轉述要更加的震耳欲聾？”
“我我我……你你你……”
焦國標氣得話都不會講了，大家能明顯感覺到有一口血就卡在他的嗓子眼裏，隨時都有可能噴出來。
豎子欺人太甚！
陳丹輕實在不忍心，借機給方星河挑刺：“小方，感情你的經紀人懂中文啊？那為什麽一直用英語？不大尊重吧？”
“他啊？他也厭蠢。”
方星河似笑非笑的瞥迴去一眼，開口就是一刀。
“他不想直接和你們對話，怕被傳染，能理解就理解一下吧，實在理解不了……您也沒招兒不是麽？”
噗！
陳丹輕和焦國標終於把那口姨媽血吐出來了，唿吸都帶著一股子鏽味兒。
這孫賊怎麽這麽損啊？！
草草草草草！
眼看著局勢要滑向混亂崩壞，還是王檬厚道，及時打岔圓場。
“雖然小焦犯了一點錯，但是他的個別觀點還是有一定討論價值的，比如文官集團對武官集團的壓製，確實也是柔和昳麗型審美能夠經久不衰的的一小部分原因。”
麵對王老師，水軍頭子不再輕佻。
他麵容一正，收斂痞氣，以探討的姿態迴道：“那是因為華夏傳統哲學始終相信思想要大於武力，作為世界第一兵書，《孫子兵法》，其核心思想卻是‘故上兵伐謀，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由此可見一斑。”
陳丹輕可能是想挽迴一點印象分，急忙接口：“對，思想大於武力，總結得非常精辟，在華夏封建王朝時期，諸子百家，除了兵家，其餘學派都不熱衷於動武。”
王檬老師再次補充：“哪怕兵家，正統思想也是‘兵兇戰危，不得擅動濫用’。”
楊欣瞅準時機，直接定論：“所以，柔和型的五官，一直以來都要大於那種攻擊性很強的粗獷型五官，這確實是一個已經被曆史驗證的事實。”
方星河順勢再次展開：“腐儒審美的提法顯然是不對的，因為不止儒家喜歡‘龍章鳳姿’的柔美型麵孔，道家推崇天人合一，佛家追求慈眉善目，其實都是五官柔美、侵略性不強、和諧自然的‘水係’麵孔。
如果你們還記得西遊記裏的菩提老祖、太上老君、觀音大士，就能很輕易的發現這種共性。
那種特別兇神惡煞的火係麵孔，基本都是護法神形象。
而憨厚樸實的土係麵孔，更多見於農夫工匠。
焦教授把傳統審美歸結為腐儒作祟，這是典型的不懂曆史、不懂人文、不懂祖宗對天人仙神的思辨，嬉而少學，學而少思，思而少智……”
“停停停！”
王檬頭疼的揉著太陽穴，歎了口氣。
“小方啊，把道理辯明白就行了，倒也不用一直……一直追著教授罵。畢竟這是做節目……”
哈哈哈哈哈！
那些觀眾裏的方粉簡直要笑死了，這和他們預想中的談話，差得實在有點遠。
來之前誰敢想能看到這種節目效果啊？
離譜，真離譜。
而方星河本人也想再多玩一會兒，於是輕笑點頭：“聽您的，繼續。”
楊欣得到最高指令，馬上重新控場。
“看來幾位老師很有共同語言，給我們的節目開了一個好頭，也讓大家感受到了不同思想的碰撞，非常激烈也非常精彩。
我這個人也不太懂曆史，但我個人是覺得，星河的英俊確實有一種傳統貴公子的驚豔和距離感，那肯定是他如此受歡迎的原因之一，但絕不是全部。
單靠容貌，是沒有辦法撐起如此激烈的討論的。
那麽時間也不早了，咱們迴歸正題。
今天要聊的主要話題是方星河現象，那麽王老師，您知道有這種現象嗎？”
王檬的聲音已經有些暗啞，但他很和藹的笑著，點頭迴道：“我知道的，我們新概念評委一直在關注小方，也感受到了他對現代青少年不可思議的影響。”
陳丹輕也是個小心眼兒，找到機會，再一次主動插口：“就是這種影響有好有壞，並不全然正麵，所以才激發了大量的爭議。”
方星河輕輕撩了一下眼皮，從陳丹輕那張略嫌陰鷙的臉上掠過，心中啞然一笑。
奸猾歸奸猾，但揚名的心真是迫不及待了啊……
他沒有任何舉動，隻是安靜的等著。
且再看看罷。
楊欣也是個壞娘們，馬上借機重新cue了一下焦國標，喊他上線。
“焦教授，不如請您來點評一下，方星河給青少年帶來了哪些正麵影響？”
焦國標仍然鐵青的臉上浮現出一抹愕然，他壓根沒想到，重新發言的機會來得這麽快，但是這麽惡心人。
我是來批判他的，你懂不懂？！
我跟他已經勢不兩立了，你懂不懂？！
我……草！
但是既然已經被點名了，那也容不得他不迴答。
於是他扭扭捏捏惡心巴拉的迴道：“給青少年們帶來了一些新思路和新氣象吧？從那種不服輸不屈從的勁頭上來看，正麵影響還是有一些的……”
但是！
但是楊欣根本沒讓他把那句“但是”講出口，馬上接過話茬，總結道：“對，是一種勇氣上的激發，也是一種思路上的顛覆，更是一種對青春氣象的全麵革新，焦教授的點評非常中肯恰當……”
焦國標：(っ°Д°;)っ
我日尼瑪，還可以這麽拉偏架的？
方星河看著那貨吃了蒼蠅一樣的小表情，差點沒忍住笑，心情變得極好。
沒辦法，在我們家地頭上嘛，麻煩您再忍一忍？
主持人並沒有一直喧賓奪主，把前置邏輯梳理清楚之後，她很快推動話題進入第一環。
“星河，最近你的新文章又激起了相當大範圍的討論，大家也是因此而聚集在演播廳的，在我們正式開始結構現象之前，我想先請現場觀眾提幾個簡單的問題，聊一聊《青春》一文本身。”
早都確定好的流程，方星河痛快同意：“可以。”
底下的觀眾席，頓時齊刷刷豎起十幾隻手。
除了那些年齡大的學者不屑於開場的簡單問題，所有年輕人都很興奮。
能親自為難方星河，這可太他媽刺激了！
來，叫我叫我！
*******
存稿都放光了，實在寫不完，先爽一半吧，該投票投票，我今天熬個夜。
楊欣對著攝像機深深吸一口氣，念開場白。
“最近幾個月，有一位少年，以其特立獨行的個人風格，獨樹一幟的寫作風格，以及犀利尖銳的批評風格，在輿論場中攪動風雲，引發了社會各界的強烈反響和密切關注。
他不但帶動了一種風潮，還形成了一種特殊的現象，有無數青少年崇拜他、模仿他、言必稱他，也讓老師和家長們大感頭疼。
文學評論家和社會評論家對他提出了大量批評，認為他嘩眾取寵，對我們的青少年教育事業造成了重大破壞。
但是我們的青少年本身卻不這樣認為。
一種撕裂，一種對立，一種直接指向家長教師學校成人長輩的激烈反抗，正在新千年到來之際，突然席卷我們的中學校園。
帶來這種改變的人就是方星河，而我們今天要聊的話題，正是方星河現象。
來，讓我們掌聲有請，80後天才文學偶像，20歲以下最帥最真最狂的時尚新星，方星河，閃亮登場！”
舞台燈光密集照到通道邊，方星河真的在閃亮中登場。
裁剪得極其修身的酒紅色緞麵反光襯衫，最上麵的扣子沒有扣，袖口挽起一些，下身西褲皮鞋，腰間紮著一條lv皮帶，再加上青茬短發，整個人利落出來一種中學生的新高度。
此時的方星河穿鞋身高大約1米79，身材仍瘦，但是大長腿已經初具規模，體型頎長矯捷。
大步走到舞台中間，正麵是觀眾席和攝影機，側麵是嘉賓席，他用抓著話筒的右手對著鏡頭揮了揮，吝嗇至極的淺淺一笑。
“大家好，我是方星河。”
“哇……”
觀眾席上頓時爆出一片驚唿。
喜不喜歡他是一迴事，但是真正近距離看到之後，震不震撼，是另外一迴事。
少年身長玉立，剃著勞改犯的青皮卻更顯得小頭小臉，眉鋒如劍，右眉在三分之一處斷開三道裂，由此透露出一股子難言的野性匪氣。
可這愈發彰顯了他的時尚感——顏值的好看隻是基礎，如何詮釋才是核心。
很多帥哥美女永遠都隻敢打安全牌，那他們就是沒法被記住。
但是方星河不一樣，他的每次出場，都是奔著鯊人去的。
今天，又是一種內娛前所未有的look。
黃靜和激動得差點蹦起來，抓著身旁的閨蜜不停小聲驚唿：“看到沒有？看到沒有？方方的真人是不是和我形容的一樣？！”
“嗯嗯嗯！”閨蜜小雞啄米似的點頭，“確實是神的孩子啊……本人比電視上更誇張！”
隔壁的林靖宇臉色鐵青，眼珠子裏滋滋直爆火星。
酸？不！
那是明晃晃的嫉妒，已經發展到了一看到就惡心的程度——這屌人憑什麽這麽耀眼啊？！
同他一般羨慕嫉妒恨的男生還有不少。
按照楊欣的介紹，今天到場的觀眾，有北大的學生，有吉大、東北師大、吉藝的學生，也有兩大附中、十一高等重點高中的學生，和一部分專業撰稿人、教育家評論家。
現場總共50多個座位，沒有一個廢物……額，這話說早了，且再看看吧。
方星河和王老師打了個招唿，然後在沙發裏落座。
舞台上總共有兩張長沙發，呈八字型斜對，將主持小圓桌夾在中間。
楊欣和王老師坐在圓桌後麵，方星河獨占一張沙發，挨著王老師，對麵則是楊丹輕和焦國標，挨著楊欣。
正式進入到節目。
主持人楊女士開始走台本，介紹嘉賓，然後發起談話。
“王檬老師，您不是第一次見到方星河了，但我還是想請您談談對他的第一印象。”
“第一印象啊，哈哈！犀利、野性、粗暴吧？”
王老師臉上帶著一種迴憶，感慨從話語間流淌出來。
“因為我們評委不像你們讀者，你們是先看到照片再看文章，心裏容易有那麽一種先入為主的印象。
我們從看完文章再到看見真人，中間間隔了30多天——我坦率的和大家講，那30多天裏，我們看稿看累了的時候，經常就把小方的幾篇文章翻出來，再看一遍，看完就熱血沸騰的。
有人可能懷疑，至於嗎？
怎麽不至於！
孩子們啊，我們決定給中學生作文比賽做評委，也是帶著很大壓力的。
當初大家抱著的決心是：哪怕沒有一篇成的，也要把這件事情堅持下去，慢慢推動中學語文的發展。
我們真沒有懷著很大的希望，事實上，絕大部分稿件也確實不太合格，很教條，很格式化。
然後就在這麽多稚弱稿件的中間，忽然冒出來一個方星河，你們能夠想象當時我們的震撼、喜悅、欣慰和迫不及待嗎？
反正就在那些天裏，大家經常幻想一下小方是個什麽樣的孩子，在心底勾勒他的形象。
給大家講個笑話——你們知道我們拚湊出來的形象有多離譜嗎？”
楊欣馬上捧哏：“哇！那我可太好奇了。”
“哈哈哈！你們絕對想不到！”
王檬老師暢快大笑，隨後公布答案。
“首先是頭發，大家都覺得他的發型會是那種長而亂的散發，濃密，淩亂，有時候會像獅子的鬃毛，甚至有可能會因為不經常洗而打綹。
在大部分時間裏，前麵的劉海應該擋住半張臉，眼睛半露不露的，有點吊三角，他就這樣斜著眼睛看人……
然後我們都覺得他應該非常強壯，臉上的皮膚非常粗糙，還可能有一點細小的疤。
那時小陳最擔心的是：這孩子該不會在身上紋個龍什麽的，把t恤往肩膀上一搭，光著膀子來報到吧？”
“哈哈哈哈哈哈！”
現場的觀眾徹底忍不住了，笑得不行不行的，好些人都捂著肚子。
方星河也沒hold住，他也是第一次知道還有這樣的內幕，頓時就感覺這些高高在上的評委變成了八卦小老頭和八婆小老太。
“別笑別笑！”
王檬一邊擺手，一邊自個兒笑個不停。
“那時候我們真覺得他一定是那種很兇很不好惹，然後外形上飽經風霜，你把他扔到東北的冰天雪地裏，他也能好好活下來的……唔，狼孩兒一樣的形象。”
“咯咯咯咯咯……”楊欣下了好一陣蛋，終於記起了要捧哏，“那後來見到他真人之後呢？”
“傻了呀！”
王檬一攤手，眉毛也跟著舒展開。
“其綱瘋了一樣衝迴辦公室，上氣不接下氣的跟我們喊：哇！你們不知道方星河本人有多帥！真的……再後麵就是好幾句粗口，真把他嚇壞了。”
太搞笑了！
哄笑聲愈發劇烈，演播室裏的氣氛變得極好。
王老師最後總結道：“所以你問我對他的第一印象，我心裏最深刻的永遠是他的文學形象，野性不屈，傷痕累累，但也生機勃勃。我們這些評委，是通過文字來感受他的。”
嘩！
感性的女孩們忍不住開始鼓掌，某些方粉眼中含淚，被感動得無以複加。
方星河搖搖頭，輕輕笑著，也跟著拍了兩下手。
楊欣卻沒有馬上采訪他，而是轉頭問陳丹輕：“陳老師，那您呢？”
“咳咳！”
陳丹輕幹咳兩聲，翹起二郎腿，一股子“都讓開我要開始裝逼了”的架勢。
“我還真就是先看到照片的，我在米國嘛，隻能看到新民報，那份報紙刊了小方的照片，很大一張。
從一個繪畫大師的角度出發，小方給我的第一印象是協調，極致的協調。
三庭五眼，比例結構，麵部留白，像是女媧一筆一筆精心畫出來的，當時我就很懷疑，怎麽可能有人真的長成這個樣子？這比尊龍都標誌得多了啊！
現在看到小方本人，我不得不承認，原來女媧真那麽偏心。
我靠，還真有人敢這麽長！
至於他的文章，我反而沒有特別強烈的印象，野歸野，但也有點粗，完全不像他本人這樣精致……
我可不是在批評他啊，而是兩者的高度不一樣。
真的，在文學的角度上，小方可能還差得遠，但在美學的角度上，小方這張臉是曆史級別的拔尖！”
底下再次響起一片掌聲。
方星河微微眯著眼睛，瞄了陳丹輕一眼，確診了這位大姨哥其實並不友善。
至於為什麽……算了不重要。
楊欣等掌聲停下來，按照既定流程，繼續cue北大教授。
“焦教授，您呢？”
這人就不隻是不友善了，而是明晃晃帶著敵意來的。
“可能是我古板吧，但是我作為北大的教授，我發自內心的以為，倘若文學和外貌掛上了鉤，就因為方星河長得好看，所以就對他的文學素養網開一麵，就對他的文字垃圾格外寬容，那麽這顯然是文壇最大的悲哀！”
演播廳裏陡然一靜，隨後，忽然有一陣更熱烈的掌聲爆發出來。
“好！”
還有誰在捧臭腳，大聲叫好。
方星河平靜看向台下，默默數了數——大約隻有三分之一沒鼓掌，身上散發著或藍或綠的絲絲光線，那些是方粉。
剩下的三分之二，就算不全是方黑，至少也是中立偏負麵。
挺好的，這才夠刺激。
方星河對於這個處境感到非常愉快，本少好戰，無肉不歡。
一塊兩塊三四塊，食材而已。
他轉頭看向焦國標，正要開口，結果這位大教授又搶在前麵繼續輸出。
“更何況，我也不覺得方星河長得多好看，身為一個男孩子，一點男人氣概都沒有，完完全全一個奶油小生！
奶油是什麽好詞嗎？不，它的意思是又甜又膩。
當初的唐國強老師被批評了多久？但是人家知道自己那張奶油臉蛋是負擔，於是低調、穩重、默默努力。
而不像小方，小方是真的很認為自己好看，有一種強烈的虛榮心和不屬於文學態度的自命不凡感。
但是這樣熱衷於另類打扮，標新立異，於人於己於社會，真的有益處嗎？
大謬！
我不知道這種奶油化審美還要毒害中國青少年多久，總之這是一種審美的退化，絕對不能鼓勵！
你們再看米國那種硬漢，史泰龍，施瓦辛格，都是全球巨星，這才是正常男人的審美！
米國之所以強大，正是因為他們從上到下，從裏到外的健康。
男人雄壯有氣概，女人健康有生命力，我們應該向其學習，建立起一種健身文化和健壯審美……”
“好！”
還沒等焦國標徹底閉嘴，黑子們又開始嘩嘩鼓掌，轟然叫好。
楊欣擔憂的瞥了方星河一眼。
按照流程，現在應該是小方發言了，可是麵對這種攻擊，你能頂住不？
“到我了？”
沒用楊欣控場，方星河主動舉起話筒，心平氣和的，看不出絲毫破防。
“焦教授。”
他慢條斯理的開口，聲音不大，語速不急，字字清晰。
高明的發聲技巧，讓他的詞句邊緣帶著強烈的泛音，好似從天上傳來，叮咚墜入耳膜上。
“您要聊審美，那好，咱們就聊聊中國傳統審美到底是什麽樣子的。
來，一個一個數，華夏曆史上那些流傳千古的美男子，潘安、宋玉、衛玠、子都……
世人是如何描述他們的美貌的？
您是中文係的教授，我提幾個詞兒，您看對不對。
姿容昳麗，是吧？
宛如玉人，是吧？
風神秀逸，明珠玉潤，是吧？
所以老祖宗的審美曆來都是統一的，五官柔和俊美、皮膚白皙如玉、身材修長、體態瀟灑，這就是最標準的華夏式美男子。
您非要質問這種審美毒害中國的青少年多久……至少三千年了。
別人沒常識想不通，我覺得很正常，可是您是以什麽立場得出這種可笑結論的？
北大……哈！”
哇的一聲，現場炸了。
方星河最後那聲不屑的輕哼，好像一記沉重的大巴掌，扇在現在所有北大學子的臉上。
周圍來自吉大和師大的學生發出一聲又一聲噗嗤偷笑，臊得他們滿臉通紅。
而台上的焦國標，更是頭昏腦脹，滿臉鐵青。
媽了個巴子的，方星河的話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我不知道啊！
全國媒體沒事兒就批評一句奶油審美，說的人多了，我就當真了，誰知道更早以前的審美是怎麽迴事？
仔細再一琢磨……草，這段話找不出大錯來，正麵辯不過！
他隻好氣急敗壞的硬強：“第一，我不是中文係的教授，我是新聞與傳播學院的教授！報紙上亂按的名頭是他們的失誤，與我無關！
第二，傳統也不一定是對的，硬漢式審美，它就是更健康啊！
中國傳統審美是典型的腐儒式審美，是文官集團為了壓製民族尚武精神而炮製的靡靡之風，也是近代以來我們之所以成為東亞病夫的罪魁禍首！你居然有臉誇它？
米國為什麽那麽強大？
因為人家摒棄了這種昳麗陰柔的低級審美，雄健其體魄，野蠻其精神！
又比如希臘雕塑，這種強壯的肌肉線條，其高級程度，哪裏是中國傳統審美能比擬的？
陳老師，我說的對不對？”
你還別說，他還真挺有急智的，隨口扯出來的理由，聽起來特別像那麽迴事。
這種新聞學派的公知，最擅長幹這種事。
台下的不少觀眾，聞言都露出了信服的表情。
反思傳統，是此時的真理。米國之高級，更是真理中的真理。
陳丹輕嘬了嘬牙花子：“單純從線條的角度來講，西方油畫確實更高級一些，當然，中式寫意成熟而高雅，在另一個層麵也是極好的。”
這是一句正確的廢話，這人真奸猾。
方星河暫時把陳丹輕放到一旁不理會，繼續拽著焦國標猛抽。
破綻這東西，有一個就足夠。
“焦老師，我發現一件事情——您言必稱米國，對其非常向往，但您好像並不了解真實的米國，您向往的好像是一個憑空虛構出來的夢中幻想鄉……您有沒有去看過這裏？”
方星河橫著右手食指，輕輕敲了敲自己的太陽穴。
“什麽？！”
焦國標一下子楞住了，一時間，居然沒有反應過來。
直到台下傳來一片不受控製的低笑，他方才意識到，方星河的意思居然是……罵我腦子有問題？！
草，豎子安敢欺我？！
怒火剛剛湧現，還沒有來得及釋放，方星河精準而又刻薄的後續攻擊便再次降臨。
“您說米國人追捧硬漢，摒棄了容貌昳麗的低級審美，是您夢裏的米國嗎？
很遺憾，現實中的當代地球球草，整個西方世界的第一男神，好萊塢剛剛捧出來的超級巨星，叫做萊昂納多·迪卡普裏奧。
他就是美式奶油小生的代表，身材瘦弱，皮膚幹淨，姿容昳麗。
他在出演1996版《羅密歐與朱麗葉》時，就曾被好萊塢媒體鋪天蓋地的誇獎為‘統治女性審美的甜心男孩’，而在《泰坦尼克號》裏，這種俊美形象更是得到了整個西方世界的熱烈追捧。
在他之前，上一任如此成功的美男子，叫做布拉德·皮特，也是奶油小生。
《末路狂花》您看過嗎？
那時的皮特，以絕對優勢當選為所有美國女性心目中的理想伴侶，並且蟬聯多年——那份榜單來自福布斯，您需要質疑一下這家調查機構的權威性嗎？
對了，什麽史泰龍、施瓦辛格、尚格雲頓，他們從未在好萊塢最美男明星評選中進入過前排。
您現在還要堅持米國人的硬漢審美嗎？”
“我、我、我……”
焦國標目瞪口呆，整個人處於一種半崩狀態。
他哪裏能想到，隨口舉出來的論據，居然能被一個14歲小孩這樣花式吊錘？
這個年代的高級知識分子言必稱米國，有的善意有的惡意，但是真正了解大洋彼岸的人卻並不多，基本都是道聽途說。
往常，因為大家都不熟悉，所以誰也不敢較真，差不離的說法就當做確有其事了。
現在忽然被扒開細摳，嘿，真他媽疼！
他急了，打心底不肯相信，並且脫口而出：“胡扯！你一張嘴就是米國如何如何，你有什麽證據？”
堂堂教授，氣得麵孔猙獰吐沫橫飛：“你一個從來沒有出過國的小孩子，信口開河，沒有絲毫可信度，這不是你胡編兩個榜單就能蒙混過去的！”
唰！
大家齊刷刷轉頭看向方星河，好些人都在議論紛紛。
確實，在這個年代的人看來，方星河很奇怪，可信度不高。
大家同樣隻能通過報紙書刊來了解對麵，你說的這些東西我們都不知道，難不成隻有你看過？
所有人都在等方星河的解釋，然而，你方哥根本不打算解釋。
對啊，我就是在胡扯！
在方星河提供的所有信息裏，隻有小李子拍了96版羅密歐、皮特拍過《末日狂花》是真實確切的——之前學習導演姿勢時看到過資料。
別的亂七八糟，都是水軍頭子根據後世信息進行的胡謅……咳咳，合理推測。
什麽甜心boy，誰知道這會兒的米國八卦小報愛不愛吃甜食！
但是那又怎麽樣呢？來拆穿我啊~~~
什麽，你們也拿不準？！
那不好意思，我有證人。
水軍頭子壓根不開口，隻是捏著話筒的尾巴，衝著舞台側麵揚了揚。
緊接著，從旁邊上來一個白人，西裝革履，身材高大，快步來到方星河身旁，拿起他的話筒。
“hellodiesandgentlemen……”
王查理真的汰懂事了，上來就是一大串英文，嘀哩嘟嚕，標準的米國西海岸口音，一句中文都沒講。
而方星河倚在沙發中，右腿橫搭在左膝蓋上，右手肘撐著沙發扶手，指尖張開，支著側臉，整個人就那麽大馬金刀又歪歪扭扭的斜在那裏，閑適極了。
嘴角含笑，漫不經心的打量著台下。
在鏡頭的鎖定中，像是一個正在等待臣民們覲見的王。
直到查理嘀咕完，把話筒重新交到他手裏，少主這才懶洋洋開口。
“這是我的經紀人，純正的米國白人，家住好萊塢聖穀，和您一樣，新聞與傳媒學出身，他作為第一手信息來源，夠不夠直觀且準確？”
焦國標漲紅著臉，張口結舌，阿巴阿巴，發出兩聲淩亂的雜音，根本不知道怎麽迴應。
呆滯在那裏，很有一種丟人丟到國際上的失措感。
但是這才哪兒到哪兒啊？
方總想損人的時候，那是一刀接著一刀，不帶歇氣的。
“焦教授，新聞學的核心要素是真實性吧？
您這一張嘴就是幻想，米國如何如何，米國人如何如何……您跟米國人匯報過嗎？
我這經紀人脾氣不好，嘴有點毒，剛剛他的最後一句話，大致意思是：下迴您再想吹牛嗶，別拉著他們米國人做大旗，好萊塢那邊的專業媒體都不敢說喜歡萊昂納多是低級審美，賠錢都能把人賠死，您可倒好，專門坑爹啊？
要不咱們這辯論會也別開了，我把經紀人借給您，你們單獨找個地兒，好好聊聊，看看什麽能吹，什麽不能吹，下迴可別再這麽鬧笑話了……”
嘩的一聲，哄堂大笑！
自打方星河再開口，底下的笑聲就沒停下過，棚頂都差點掀翻了。
“坑爹……鵝鵝鵝鵝鵝鵝……”黃靜和笑的直淌眼淚，“方方怎麽這麽搞笑啊？”
“哈哈哈哈……我也不、不知道……哈哈哈哈！”
真的，除了北大那批人，別的觀眾都笑慘了。
看樂子嘛，哪有什麽立場，刺激就完了。
那眼前的場麵刺不刺激？
包的，1999年年度第一，做夢都想不到的刺激！
焦國標被笑得腦門上直冒煙，一點不誇張，那張臉紅得仿佛快要滴下血來，感覺血管都快爆了。
“你胡說！”
他哆哆嗦嗦的手指方星河，悲憤到差點帶上了哭腔：“他的最後一句話根本不是你說的那樣！你當我不懂英文嗎？”
陳丹輕作為從米國迴來的專業人士，也站出來作證：“沒錯，確實不是，小方和大家開玩笑呢……”
“是嗎？難道是我聽錯了？”
方星河驚訝挑眉，一口氣加到79點的格氏演員訓練法讓他對麵部肌肉擁有了足夠的控製力，這表情一出來，看著就跟真的一模一樣。
大家又忍不住笑，因為這明顯是在逗狗遛雞，方星河這屌人啊，壞起來真是一套又一套的。
結果，這還沒完。
方星河懶洋洋的把話筒再次一交，吩咐道：“richard，那就麻煩你把後麵那句話再重複一遍，給焦教授仔細聽清楚。”
臥槽！
全體觀眾乃至嘉賓們，全都瞪大了眼睛，目瞪狗呆的看著方星河。
不是，如此嚴肅的對話，還能這麽玩？！
你也太太太太……
嗬嗬，沒什麽不可以的。
方星河心裏可沒有那些條條框框，主打一個怎麽爽怎麽來。
王查理也沒有，於是他真就重新接過話筒，用純正的西海岸英文，把boss的那段話複讀了一遍。
方星河斜睨焦國標：“您聽清楚了？洋大人的原聲，是不是比我的轉述要更加的震耳欲聾？”
“我我我……你你你……”
焦國標氣得話都不會講了，大家能明顯感覺到有一口血就卡在他的嗓子眼裏，隨時都有可能噴出來。
豎子欺人太甚！
陳丹輕實在不忍心，借機給方星河挑刺：“小方，感情你的經紀人懂中文啊？那為什麽一直用英語？不大尊重吧？”
“他啊？他也厭蠢。”
方星河似笑非笑的瞥迴去一眼，開口就是一刀。
“他不想直接和你們對話，怕被傳染，能理解就理解一下吧，實在理解不了……您也沒招兒不是麽？”
噗！
陳丹輕和焦國標終於把那口姨媽血吐出來了，唿吸都帶著一股子鏽味兒。
這孫賊怎麽這麽損啊？！
草草草草草！
眼看著局勢要滑向混亂崩壞，還是王檬厚道，及時打岔圓場。
“雖然小焦犯了一點錯，但是他的個別觀點還是有一定討論價值的，比如文官集團對武官集團的壓製，確實也是柔和昳麗型審美能夠經久不衰的的一小部分原因。”
麵對王老師，水軍頭子不再輕佻。
他麵容一正，收斂痞氣，以探討的姿態迴道：“那是因為華夏傳統哲學始終相信思想要大於武力，作為世界第一兵書，《孫子兵法》，其核心思想卻是‘故上兵伐謀，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由此可見一斑。”
陳丹輕可能是想挽迴一點印象分，急忙接口：“對，思想大於武力，總結得非常精辟，在華夏封建王朝時期，諸子百家，除了兵家，其餘學派都不熱衷於動武。”
王檬老師再次補充：“哪怕兵家，正統思想也是‘兵兇戰危，不得擅動濫用’。”
楊欣瞅準時機，直接定論：“所以，柔和型的五官，一直以來都要大於那種攻擊性很強的粗獷型五官，這確實是一個已經被曆史驗證的事實。”
方星河順勢再次展開：“腐儒審美的提法顯然是不對的，因為不止儒家喜歡‘龍章鳳姿’的柔美型麵孔，道家推崇天人合一，佛家追求慈眉善目，其實都是五官柔美、侵略性不強、和諧自然的‘水係’麵孔。
如果你們還記得西遊記裏的菩提老祖、太上老君、觀音大士，就能很輕易的發現這種共性。
那種特別兇神惡煞的火係麵孔，基本都是護法神形象。
而憨厚樸實的土係麵孔，更多見於農夫工匠。
焦教授把傳統審美歸結為腐儒作祟，這是典型的不懂曆史、不懂人文、不懂祖宗對天人仙神的思辨，嬉而少學，學而少思，思而少智……”
“停停停！”
王檬頭疼的揉著太陽穴，歎了口氣。
“小方啊，把道理辯明白就行了，倒也不用一直……一直追著教授罵。畢竟這是做節目……”
哈哈哈哈哈！
那些觀眾裏的方粉簡直要笑死了，這和他們預想中的談話，差得實在有點遠。
來之前誰敢想能看到這種節目效果啊？
離譜，真離譜。
而方星河本人也想再多玩一會兒，於是輕笑點頭：“聽您的，繼續。”
楊欣得到最高指令，馬上重新控場。
“看來幾位老師很有共同語言，給我們的節目開了一個好頭，也讓大家感受到了不同思想的碰撞，非常激烈也非常精彩。
我這個人也不太懂曆史，但我個人是覺得，星河的英俊確實有一種傳統貴公子的驚豔和距離感，那肯定是他如此受歡迎的原因之一，但絕不是全部。
單靠容貌，是沒有辦法撐起如此激烈的討論的。
那麽時間也不早了，咱們迴歸正題。
今天要聊的主要話題是方星河現象，那麽王老師，您知道有這種現象嗎？”
王檬的聲音已經有些暗啞，但他很和藹的笑著，點頭迴道：“我知道的，我們新概念評委一直在關注小方，也感受到了他對現代青少年不可思議的影響。”
陳丹輕也是個小心眼兒，找到機會，再一次主動插口：“就是這種影響有好有壞，並不全然正麵，所以才激發了大量的爭議。”
方星河輕輕撩了一下眼皮，從陳丹輕那張略嫌陰鷙的臉上掠過，心中啞然一笑。
奸猾歸奸猾，但揚名的心真是迫不及待了啊……
他沒有任何舉動，隻是安靜的等著。
且再看看罷。
楊欣也是個壞娘們，馬上借機重新cue了一下焦國標，喊他上線。
“焦教授，不如請您來點評一下，方星河給青少年帶來了哪些正麵影響？”
焦國標仍然鐵青的臉上浮現出一抹愕然，他壓根沒想到，重新發言的機會來得這麽快，但是這麽惡心人。
我是來批判他的，你懂不懂？！
我跟他已經勢不兩立了，你懂不懂？！
我……草！
但是既然已經被點名了，那也容不得他不迴答。
於是他扭扭捏捏惡心巴拉的迴道：“給青少年們帶來了一些新思路和新氣象吧？從那種不服輸不屈從的勁頭上來看，正麵影響還是有一些的……”
但是！
但是楊欣根本沒讓他把那句“但是”講出口，馬上接過話茬，總結道：“對，是一種勇氣上的激發，也是一種思路上的顛覆，更是一種對青春氣象的全麵革新，焦教授的點評非常中肯恰當……”
焦國標：(っ°Д°;)っ
我日尼瑪，還可以這麽拉偏架的？
方星河看著那貨吃了蒼蠅一樣的小表情，差點沒忍住笑，心情變得極好。
沒辦法，在我們家地頭上嘛，麻煩您再忍一忍？
主持人並沒有一直喧賓奪主，把前置邏輯梳理清楚之後，她很快推動話題進入第一環。
“星河，最近你的新文章又激起了相當大範圍的討論，大家也是因此而聚集在演播廳的，在我們正式開始結構現象之前，我想先請現場觀眾提幾個簡單的問題，聊一聊《青春》一文本身。”
早都確定好的流程，方星河痛快同意：“可以。”
底下的觀眾席，頓時齊刷刷豎起十幾隻手。
除了那些年齡大的學者不屑於開場的簡單問題，所有年輕人都很興奮。
能親自為難方星河，這可太他媽刺激了！
來，叫我叫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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存稿都放光了，實在寫不完，先爽一半吧，該投票投票，我今天熬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