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畫良之是深知自己力氣不夠,單臂控不住敵人,巧妙繞房梁盤轉一圈,再扯著槍尾銅墜,可是任憑對麵怎麽掙,隻要自己不鬆手,房梁不被拽塌。


    人就逃不掉。


    桂弘視線僵硬,把畫良之從上到下掃了個遍,萬幸發現他沒傷。


    這才扭頭看了黑袍人的手,順著大袖汩汩往下淌血,大臂被槍掃了好長一條豁口。


    原來臉上濺的,是他的血。


    「愣著作甚,取劍,逼上!取了他大帽!」


    畫良之看桂弘迴了神,扯嗓子緊喊。


    桂弘的視線定在黑袍人手裏的蒼紋古劍上。


    他還沒完全冷靜得下來,牙關咬得咯咯直響,眼神像是個遇見天敵的獸,把渾身毛炸開,瞳孔顫得厲害。


    「桂棠東!」


    畫良之不解,自己都他娘的拿命牽製上刺客了,還發的什麽呆?


    「動起來啊!」


    屋內一片寂寥,連燭火初燃,炸煙的聲都格外清晰。


    「別逼他了。」


    黑袍人忽地冷靜冒了句話,扯破這略顯陰冷的沉靜。


    「再逼得犯了瘋病,你可按不住。」


    畫良之腦後驟地一麻,像被人扔了錘子。


    他發現桂弘的目光滯了。


    不是在自己身上,而是停在了那黑袍的背影。


    這般本該是危急致命的氛圍下,他看的,不是自己。


    後再從齒縫間,磕著顫響,勉強擠出個名字。


    「東離啊……」


    第55章 遺棄


    臨近晨時,日出漸白的天晃不出光,屋內還是昏的一片。


    可足以映一張無色慘白的臉。


    「畫大人不虧為領得禁軍的大內高手。久聞笑麵狐盛名,今日難得一見真容。」


    楚東離坐在對麵,一圈圈解著畫良之手上纏的繃帶。


    「分明隻有單手,楚某依舊難敵一招。果然人不可貌相,江南舞妓都比不上的勾人姿色,下手傷人卻是準狠。」


    畫良之咂了咂嘴,一頭霧水的坐著。


    任憑被人反覆翻弄著手腕,眼球在那氣氛詭譎的兩人之間來迴晃,沒個主見。


    桂弘還貓著腰跪坐在床上,畏畏縮縮往自己的手上瞧。


    他心裏別扭,尋思怪了,都不知道那瘋子的臉上還能流出這樣畏懼的神情。


    低頭又見著楚東離不知何時,從大袍內端出個紅木藥箱,端詳了傷口好一會兒,擱裏邊掏出個銀製的細尖鑷子。


    「會痛。」


    「嗯?啊——!嘶……」


    便隻覺腕間抽地一涼,像被人抽了筋似的,轉瞬就成了火辣辣的熱,隨即好一陣鑽心的疼,差點讓他罵出爹。


    奈何楚東離手快,沒等畫良之叫嚷,已經把縫線扯了出來。


    「畫大人割的時候痛快,現在就當忍著,別叫。」


    那天師語氣可是絲毫不饒人,咄咄逼著,跟這鑷子一樣,轉挑傷口鑽。


    桂弘怏怏坐在床上,所剩無幾的生機也跟畫良之腕間那條縫線一起抽了去,軟得像個脫骨的,小聲嘟囔:


    「東離,你輕點。」


    畫良之懵得更厲害了。


    他桂棠東還能有這麽乖巧發慫,跟人求情的時候啊。


    「怪不得王爺非說要我比起救命,更先治你這手。如此看來,畫大人的手,確實值得。」


    楚東離理都不理,隻忙著手下,徐徐不急地給畫良之上了藥,再裹上一層厚紗。


    「人性下三濫,可這身武藝值得。若真是聽話護主,那留在身邊,不算虧。」


    畫良之聽不懂他講的是什麽——總之難聽就是了。


    「楚天師,你的傷呢。」


    他被自己割的口子還沒止血,順著袖管往下流,給自己包紮的同時,還得顧著取塊棉清理淌到手背的血,雖是個麵無表情的,看不出多痛,但這畫麵可真沒法叫他視而不見。


    倒不是覺得抱歉,剛那種情況下沒要了他命都算失手。


    但怎說,勉強也算是給自己治手的恩人。


    更何況自己那一槍入肉,劃得狠,出於情理,還是張口問了。


    「不煩勞您擔心。」楚東離再扯了段紗布,順手給自己簡單一纏:


    「畫大人可否迴避一下,我有話要同這瘋子說。」


    畫良之舉著腕子往裏吹氣兒,說不上多疼,但傷口正是癒合期,加上不知道配的什麽新藥敷上,裏頭又燒又癢,還不許人撓,鬧騰得要命,心裏跟著更耗耐性,連把持著最後一點禮貌相對的心思都斷了。


    「天師大人謹言,他縱是天大的瘋子,也輪不到您出言不遜,親口點出來。」


    「說又如何,區區一屆草民,就該有個草民的樣子。」


    畫良之遽地皺眉,他是沒法安心把桂弘跟剛還要他命的人留在一處。


    楚東離瞧出他那邁不動步子的模樣,低嘆擺手,將古劍震丟在地,道:


    「在下說了,今日不過是來問候他一下,沒打算要他的命。殺他能得什麽好處,不過百算不如變數,誰知畫大人如此恬不知恥,說著當個護衛,卻一併摟著躺在人床上呢,照顧得麵麵俱到。」


    畫良之耳根一熱。


    不想這平日裏解說天象時一字千金,吐詞珍稀的楚天師,私底下的嘴可比桂弘還臭。


    難不成桂棠東身上這點賤本事,還是跟他學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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