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鳴月兩宗的弟子正再興高采烈,額手相慶,聞言俱都迅速掃目一瞥,全都深深驚訝不止,一驚有顧,但見上來的不是別人,正是荻花洲紅葉山莊的六位宿主,他們見天下群雄俱都與鳴月兩宗握手言和,才相互看了一眼,一起出來,因為他們與天下的群雄不同是為了秘籍,而是為了尋找摩利國丟失的聖劍——摩利支天。


    四下眾人見又有事發生,頓時起了一陣騷動,各自閃開,七大境天的百餘名高手一湧而出,在為首六人的帶領下,聲勢浩大地站到了鳴月兩宗的對麵,這時他們暫時放棄了屈雲和顧無名,這兩個人呢,尤其是屈雲,佇立久之,望著慕容焉,心中不由生起了陌生而又熟悉的感覺,從這個神姿高徹的年輕人身上,他看到了慕容焉的影子,但他們又是那麽的不同,若是僅憑一柄黝木長劍就斷定他就是自己的兄弟,未免太兒戲了,畢竟,天下用黝木長劍這種班劍作兵器的人不在少數。那麽他究竟是誰?


    場中人頭濟濟的武林群豪聽說又有事發生,紛紛又聚到一起,不過,這次純粹是為了觀看,不關報仇血齒的事。


    盛大用冷笑一聲,道:“封子綦,慕容三問,我們在天下群雄比武前說說,待他們事了,就是我們解決問題的時候了!”


    封子綦心中一凜,他在鴉兒鎮外已經知道‘摩利支天’就在仰止峰,但那裏乃是過九陽所立的聖地,而且,他怎能做主將此劍轉贈給別人,‘摩利支天’本來就是屬於‘二十諸天’的,是天外天山外山的東西,他人說要就要,豈有此理。


    封子綦道:“我可以告訴你們,‘摩利支天’就在我鳴月山,但不會讓任何人觀看,你們就不要妄想了!”


    慕容焉沒想到封子綦在此事上如此果決,這時也想起了‘洗髓心淵’中無名老人的話,更看了玉龍子中的秘密,遂道:“六位前輩,‘摩利支天’確實屬於鳴月山,當年彭化真前輩遇到了我師父無名老人,學他劍法,最後我師父派人送了他一柄‘摩利支天’,而這上麵所載的武學正是兩塊玉龍子中所隱藏的秘密。但後來被古壁仙盜去,送給了我過師兄,‘摩利支天’等於又迴到了它原來的地方,不但是它,代表著天界‘二十諸天’的其他天神,如大梵天王、帝釋尊天、多聞天王、持國天王、增長天王、廣目天王、金剛密跡、摹醯首羅、散脂大將、大辯才天、大公德天、韋馱天神、堅牢地神、菩提樹神、鬼子母神、月宮天子、日宮天子、娑竭龍王、閻摩羅王,都是我師門的遺物!”


    封子綦與六宿、天下群雄聞言,紛紛震驚,這聽起來似是神話般的事,竟然是天外天山外山的傳承,更令人驚異的是,當年名震天下的劍祖彭化真,竟然是慕容焉師父的弟子,但按年代推算,這怎麽可能?!


    封子綦卻聽出了些端倪,瞪大了眼睛望著這個師弟,正要問“你是怎麽知道的”,但旋即有恍然大悟,他已經猜到了,慕容焉這一個多月正是得到了自己師門的傳承——多麽奇妙的事,甚至連自己這個師兄都不曾了解這些事,而慕容焉卻如數家珍。


    “你撒謊!”韓廣陵臉色一沉,道:“彭祖已經去世了一百年,若你師父曾授過他劍法,那你師父至少有一百五十歲,這怎麽可能?!”


    韓廣陵雖然氣燥,但心思轉的倒快,他的推斷在常理而論,絕無可能,但他太小看神奇的造化了,無名老人生於漢代,到那時何止一百五十,但這種事常人聽了都是一個結果——冷笑、發怒和不信。


    但封子綦卻信了,他道:“事實如此,沒什麽可能與不可能。”


    李玉寒秀眉一挑,嗔目怒叱道:“你們如此說,就是認定那柄劍是你們家的了?”


    封子綦道:“正是。”


    “好個蠻橫無理的鳴月山,今日我玄女境天倒要看看你們有多少本事……”一言及此,立刻縱入場中,其他五人也一起入場,老練穩重的樂伍元先阻擋李玉寒發難,道:“慕容三問,剛才你說玉龍子中的秘密,既然你知道得這麽清楚,請你告訴我,你是從何得知?”


    慕容焉心中一怔,道:“你們不信!”


    “當然信,閣下武功高強得很,什麽師傳武學,我看一定是偷學了玉龍子中的秘籍,玉龍子乃是我派中要物,今日你不說清楚,我六宿豈能輕易地放過你!”步塵道。言畢六宿相互看了一眼,轟然而上,立刻將慕容焉圍在場中,封子綦等也一湧而上,與紅葉山莊帶來的百餘名高手對峙起來,一時間場中局勢迅速惡化,到了一觸即發,一發便不可收拾的地步,四下群雄剛剛建立起來的對慕容三問的信任受到了考驗。


    這時,屈雲等一幫兄弟竟也轟地而上,屈雲遙遙地道:“好個不講道理的荻花洲,要殺誰便殺誰,要拿哪個便拿哪個,你們真以為天下就你們七大境天那麽大?”一言及此,竟然轉向慕容焉,喊道:“慕容兄弟,屈雲和我一幫兄弟不才,願意助你一臂之力,與這群人決一死戰!”


    “對,我們願意幫助慕容兄弟!”


    兄弟就是兄弟,換了地方,換了環境,甚至換了容貌,依然會走在一起。


    “好,你們都盡管一起上好了,我七大境天何懼!”


    眼看雙方即將有一場大戰,慕容焉心中一動,立刻有了計較,向屈雲等一抱拳,揚聲說道:“六位宿主不是先要考教晚輩的武學麽,我也正有此意,但沒必要在我們認定誰對誰錯之前,就讓這麽多人先死在此地,晚輩不才,願意單獨向六位請教!”


    四下群雄聞言,都不禁暗中點頭,別的不說,光是這年輕人的這份豪氣與仁心,場下已無人能及,單人獨戰六大宿主,也隻有他敢口出此言,但他止殺的想法立刻得到了六宿的支持,當下樂伍元、陶牧振二人果然命弟子後退,這邊封子綦也覺有禮,令三代弟子一起退下,自己上前與慕容焉並肩而立,欲一同作戰。


    慕容焉向封子綦一抱拳,道:“師兄,你且下去養傷,這裏我一人能應付得了。”


    封子綦還以為他嫌自己武功不濟,當下將臉一沉,道:“你這是什麽話?”


    慕容焉早知他的脾氣,急忙伏在他耳邊道:“以師兄的武功,何須你親自出馬,否則天下人會笑你以強淩弱,於名聲大大有損。”


    封子綦聽過,果然高興地退了下去,連連點頭。


    這時,六大宿主已經低聲商量過了,玄牛宿主樂伍元上前,道:“慕容少俠,你武功蓋世,六宿不敢小覷,既然要印證,就要傾盡所學,盡力而為,六宿不才,向來練有一套陣法,叫‘天街七襄轉’,不知你敢不敢破陣?”


    “天街七襄轉?”群雄聞言,紛紛凜駭。這套陣法在天下也止於傳說,相傳乃是陣法中的極至,威力驚人,如今一聽,四下群雄立刻精神一振,瞪大了眼睛,甚至期望慕容焉趕緊答應下來,立刻開始比試——天下武癡皆是如此,不足為怪!


    慕容焉微微驚惕,道:“晚輩恭敬不如從命。”


    天下群雄今日已經習慣了慕容焉的奇崛與高深,到了如今,他的每一個舉動眾人都以為理所當然,但乍聽到他要以一對六,依然神情猛然一震,臉上掠過詫異之色,但更多的人則是一種欣賞的表情,他們將看到令一場精彩的決鬥!如今這場比試雖然已經不再關乎整個鳴月山的存亡,但卻引出了過九陽師門的神秘麵紗,連兩宗弟子都緊張地關注著,他們也希望知道更多天外天山外山的事情——一個被神秘半遮的天地。


    慕容焉道:“雖說是天街七襄轉,但貴派隻出六人,用不用再上一人。”


    樂伍元微微點頭,道:“這個就不用三問公子擔心了,我們六宿早已將陣法求精,六人更盛七人之力,少俠請入陣。”


    慕容焉恭身一禮,挾劍緩緩踱入場中,堪堪立定腳步,玄武六宿登時變換身形位置,立刻將來路封死,同時各自取出了他們的兵器,樂伍元、陶牧振、韓廣陵、步塵都是劍,盛大用、李玉寒都是空手應敵,眾人但見他們開始是身形變換得很快,腳步越來越快,令人眼花繚亂,但漸漸地,六人速度降了下來,而且越來越慢,最後,幾乎完全停了下來,但卻產生了一種更奇怪的現象,慕容焉每一抬手一舉足,外麵的陣法都在靈敏以極地輕微顫抖,不過片刻,六人身形又漸漸停下,但形勢卻又比未動前更嚴重,他們由動到靜,一直在不停地整合,從而以最佳的位置,最神秘的配合連成一個整體,隻要慕容焉一有舉動,甚至是身體的微微一個趨向,外麵的整體都會經過一番輕微的抖動,然後由更佳了,似乎是一張天衣無縫的大網,綱舉目張,虛實相應,變幻莫測,而破陣者正如一隻掉進蜘蛛網的獵物,你越動彈,外麵就罩得越緊,就越難脫身。相信任何人陷入其間,擁有再深厚的修為,也全無發揮的機會,全無逃脫的機會!


    慕容焉也是在一翻搏鬥後才意識到這一點的。


    當下他斷喝一聲,揮劍試探地攻響步塵,結果立刻遭到了快如閃電、迅若驚雷的攻擊,樂伍元一劍五變,取他胸前要害,陶牧振一劍在側,等候著他對樂伍元的劍式作出反應,而蓄積著最大的威脅,嚴陣以待,他的劍雖然沒有主動進攻,但在全局上,卻是攻擊力最強的,隱患最大的威脅。但韓廣陵和步塵兩人同時在他的背麵截斷了歸路,讓慕容焉不得不向陶牧振的有效攻擊內鑽,李玉寒淩空兩指真氣,截斷了他上躍的可能,而盛大用則從下盤連出四掌,掌掌驚心。


    慕容焉心中一駭,不及多想,急忙右手劍揮成無‘袞雪訣’,以最大的防禦麵護住全身,他實在不敢托大,又不敢貿然出擊,因為那將會把他帶入另一個不可預知、更加危險的情況,將會遭到六人連續不斷的攻擊,一直到他累死,或是出了差錯而提前死在對方的陣中。結果,他做了聰明的決定,此劍挾著他深厚的真氣,如同急驟淩亂的咻咻冬風,淅凜凜地寒風四射,著膚如刺,萬點劍花將對方的合圍頓時消失了,六人重又退了迴去,經過一陣細微的顫抖,重新歸於更奇妙的境界。


    “老天,這……這是怎麽迴事?”


    “真是詭異的陣法,慕容三問這此定難全身而返!”


    場中群豪竊竊私議,聳然動容,嘯聚一處,各自凜駭。


    “師弟小心,此陣是風後八卦陣所化,不可強攻!”封子綦驚魂未定,遙遙喊道。


    慕容焉這時心神凝聚,根本沒有聽到外界一點聲音,更不敢再分一點神。這套‘天街七襄轉’乃是以以風後八陣所化,分別為天覆、地截、風揚、雲垂、龍飛、虎翼、鳥翔、蛇蟠,乃當年黃帝與風後所創,威力極大,極盡變化之能事,後來,七宿又保持了它形式、招數上的變化,按照天璿、天璣、天權、玉衡、開陽、瑤光、天樞七方位重新全局布陣,可以說已經達到了天衣無縫的境界。但遺憾的是,六宿用起來,無法在天樞加強威力,卻將慕容焉圍在其位,整齊劃一,連綿不斷,幾乎無懈可擊。!


    但時不我待,麵臨如此強敵,你耽誤得越久,就愈加危險。當下慕容焉心中一動,立刻想到了不遠處石內正有幾柄長劍,是他剛出手時,從北劍門弟子手中奪得的,當下趁著剛靜下的一刻,遙遙以內力向石內一招手,立刻從中吸出了四柄長劍,迅如閃電,快似驚雷,飛了過來,但與此同時,六宿陣法因為他的招手而運轉起來,時動時靜,越縮越小,最後重又現出了那駭人的攻擊,但就在此時,那四柄長劍陡地飛入了場中,慕容焉一聲清嘯,振臂接引入手,將自己的木劍飛速地還在背後,頓時運轉起了四柄長劍——這種功夫正是當年陳逝川在段國令支麵對群雄時所用。


    “天啊!一個人運用四柄劍!”


    “這是什麽劍法!奇哉!”


    但當年有幸參加過令支之戰的在場群豪無不一驚,引為驚異。一時間,但見場中劍光四下翻飛,四柄劍立刻飛轉若環,慕容焉以無形真氣的牽引,在周身用四劍打開了寬闊的一片場地,那四劍流轉不息,往來梭飛,異嘯驚心動魄,而這個神奇的年輕人手中時常有兩柄劍,另外兩柄梭飛不絕,往複迂迴,四劍在他手中一停即又飛出循環,他竟然一個人運轉四劍竟同使用一柄一樣靈活多變,運轉自如。


    當然,這種劍法在江湖上是沒有人敢輕易使用的,一是沒有這種眼力、內力,二是極容易傷到自己,一個不留神可能會一劍取下了自己的人頭。但你一旦掌握住了個中訣竅,在高手亂戰之中,將會發生驚人的威力。


    群雄見狀,無不咋舌,封子綦及鳴月兩宗弟子也都忘記了歡唿,瞪大了眼睛。


    慕容焉的四劍連擊暫時取得了成效,六宿的攻擊頓時被緩了片刻,但可惜的是好景不長,那六宿就在他換手的一刻,陡地一起攻擊,待慕容焉接兩劍到手後,迅速後掣,每一擊均足駭人,而且是越來越厲害——他們已經發現了個中的秘密,並找到了應付之法。這一奇怪的比試一直持續了許久,一直到慕容焉忽然若有所悟地拋棄了四劍,重新隻用自己的黝木長劍,雙方已交了不下數百招,而對於慕容焉來說,卻至少交過了五百招,這其間雙方吒喝不斷,但卻都無傷亡,令群雄無不震驚。


    慕容焉之所以又用自己的木劍,是因為他發現了陣法的奧秘。如今七宿因為死了一個變為六宿,故而不能完善天樞,但他們卻將慕容焉圍在天樞,這個位置是死門,但同時也是生門,那要視乎運用而定。在北鬥七星當中,天樞乃是中心,其他六星運轉,此星不轉,乃是一中,可生可殺,但是生是殺,卻要看誰能立極主萬,應化無窮。


    慕容焉一旦掌握了個中玄機,頓時停下造作,立極之中,也以靈敏已極的身法來迴運轉,頓時無形中帶動了六人的連續變化,結果六宿反而被動地跟著慕容焉轉了起來,如此一來,慕容焉頓時運用起了淩重九的‘太微九劍’,可以根據自己最強的攻擊調整陣式,將對方最弱的環節引到自己劍法最強的地方,結果場中形勢大變,四下群胸轟然相應。


    屈雲等人陡然看到慕容焉用‘太微劍法’,心中一震,臉上現出了激動已極的神色,他早就覺得這慕容三問與自己的兄弟很相似,如今一見,更堅定了他的想法,頓時激動得渾身顫抖,顧無名見狀,已然猜到了幾分,卻聽屈雲顫抖著聲音,道:“顧兄,他……他是我們的兄弟,他就是我們的兄弟……慕容焉……”


    “你敢肯定?!”顧無名神情猛然一震地問道。


    “絕對不會有錯!天下會用‘太微劍法’的,隻有焉和我兩個!”


    “但……但他的容貌……”


    屈雲眼中閃過堅定的自信,道:“這就是他,這才是他。他的病終於好了!”一言及此,屈雲正要大喊一聲,提劍上去相助。


    顧無名早被他一番話說得信了八分,這時立刻拉住,道:“屈雲不可!如今你上去不但幫不了他,反而會讓他分心,這樣是害他,而不是幫他,你要想幫他,就不要去驚動他!”


    屈雲聞言,先是一怔,繼而連了連連點頭。


    僅此功夫,場中形式陡然發生大變,原本整齊劃一,無懈可擊的陣法頓時一陣淩亂,猶如身陷孤島的慕容焉斷喝一聲,以靈動的身法兩放兩收,陡然將六宿拉近,一劍揮出了‘五帝朝元’,但見場中劍氣翻飛,列列飆揚,二十五道劍氣無禦而出,勢若虹閃,六宿紛紛驚起,位置的變換衝突立刻使陣式破開,步塵、韓廣陵被排出兩丈外砰地倒地,卻無大傷,樂伍元、陶牧振雖然未被擊出,但卻被劍氣所逼,不得不倒掠幾丈,盛大用夫婦稍好也些,隻被衝擊下一,隻此一瞬,六宿驚飛,一劍破陣!


    四下頓時響起了一片掌聲,屈雲等兄弟這時已知他是慕容焉,歡唿著一湧而上,圍住了他,慕容焉已知屈雲看出自己劍式,不可能再裝下去,而且此時鳴月之危已解,再無擔心,卻見屈雲過來,望了他許久,終於看到了他那一點沒變的眼光,他的容貌改變了,但身材沒變,眼睛沒變,聲音也沒變,作了這麽多年的兄弟,他焉能不知,但陡然麵對如此一個神姿高徹,卓朗不凡的年輕人,有些忙亂無措,先愣了下一,慕容焉卻上前抱住了他和顧無名,眼淚已下,道:“兄弟,我是焉!”


    兄弟們雖然早已知道,但聽他親自說出口,依然一陣歡唿。


    屈雲和顧無名的不適應立刻拋到了九霄雲外,他們用心感受到了,兄弟三人頓時抱在一起,詢問他如何變成這個樣子,而僅此功夫,慕容三問就是慕容焉的消息如一聲驚雷,傳遍了群雄,四下高手無不驚異,更有人問道:“他……他就是慕容焉,難怪,但他若是慕容焉,又怎麽會是如此模樣,先前那個白頭的又是誰?”


    “當然也是白首荊山了,他那時是易了容,現在才是廬山真容!”


    “奇哉!我早就懷疑他就是慕容焉,若非是他,天下還有誰會如此厲害!”


    “不錯!”


    群雄對此深為震驚,議論個不停。慕容焉三個字的再次出現,讓人們聯想到了昔日威震段國的少年英雄,此人挫五狼,靖古傲,奪君臨劍主,敗木丸津,早已成為天下的一個傳奇,這個時代是他的時代,而他也贏得了燕代百姓的擁戴,得到了天下的景仰,今日說慕容三問就是慕容焉,眾人絲毫沒有人物的轉換而吃驚,人們關注更多的是去看真正的慕容焉,這個神奇的奇跡!


    六宿紛紛聚到一起,韓廣陵瞪大了眼睛,道:“媽的,如果這個人是慕容焉,那一開始和我打架的那個人是誰?”


    其餘人心中想的卻是另外一個問題,相互看了一眼,樂伍元臉色沉鬱,道:“慕容少俠,我不管你是慕容焉,還是慕容三問,本尊隻問你一件事,請你如實迴答。”


    屈雲等兄弟早就對紅葉山莊不滿,聞言都怒目而視。


    慕容焉早已知道他心中疑問,不待他問,上前撩衣跪倒,雙手捧劍,舉於頭頂。這一舉動著實來得突然,不但是六宿及其門下皆驚,屈雲一幫兄弟,封子綦,鳴月兩宗,四下的群雄無不掠過詫異之色,愕然不知所措。


    慕容焉道:“六位前輩,你們先不要問,請看看此劍。”


    陶牧振已覺出端倪,急忙雙手取過長劍一看,臉色登時大變,七大勝境門下各堂主無不倒抽一口冷氣,驚歎、愕然、震駭,多種表情令這群高手一片嘈嗷,但更多人臉上露出出聖潔的景仰之色,韓廣陵又勃然大聲地道:“小子,告訴我,這劍……”


    樂伍元猛地揮手打斷了他,臉色嚴肅,望著慕容焉道:“慕容少俠,告訴我,這劍你是怎麽得到的,你剛才用的劍法從何而學?”


    慕容焉長身一拜,從懷中取出了一封信,心中一塞,竟然沒有說出一句話,眼淚已然下來,雙手捧上,這封信正是淩重九寫個慕容焉的遺書,樂伍元有些緊張地急急拆開一看,果然是淩重九的字跡,確信無疑,一驚之下,急忙一氣讀完,臉色頓時驚變,渾身顫抖地跪在地上,老淚縱橫,其他眾人過來一看,才知道淩重九已經死去了幾年,場下頓時跪了一片,更有弟子失聲痛哭,這淩重九乃摩利國三老之一,乃是萬人之上,而玄武宗當年曾共蒙其恩,今日乍聞噩耗,紛紛跪倒南拜。


    這一驚變更是看得群雄紛紛訝異地不知所措,愣是沒有人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樂伍元聲音悲愴,長須微顫,起身在眾人目光中行到慕容焉麵前,見這年輕人淚如雨下,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雙手捧著一對玉雕,正好合成一個玉龍,這迴老先生樂伍元絲毫未驚,輕輕地謂慕容焉道:“孩子,告訴我,你究竟叫什麽名字?”


    “慕容焉。”


    三字一出口,滿場依然驚震,鳴月兩宗弟子更是瞠目結舌,不知這位太師叔竟然變成了如此模樣。那樂伍元並未取過玉龍,而是親援其手,扶他而起,讓在場所有的門下都看帶了慕容焉手中的玉龍,眾人一見,轟然跪了一片,一直排了好遠,口中山唿“宗主!”


    慕容焉嚇了一跳,手忙腳亂,但玄牛境天的宿主樂伍元緊緊地拉著他胳膊,慨然立在眾人跪前,如臨萬山,道:“宗主,你既得到了淩垣主的衣缽,更得到了我摩利國的聖物玉龍,你不但是我玄武七宿的宗主,還是蒼龍七宿的宗主,有摩利國一半的實力,高手何止成千上萬,隻要你願意,登上皇位亦非難事!”


    “宗主武功蓋世,請勿推辭!”跪地的武士山唿,群雄皆驚。


    陶牧振道:“其實,在幾年前我們已知道宗主了。”


    “什麽,這……這是怎麽迴事?”慕容焉一臉驚異。


    盛大用道:“十年前,淩垣主就周遊天下,發誓要找到一位蓋世奇才,提劍寰中,削平天下,隻是我們不知他找到的就是宗主,幾年來宗主縱橫燕代,震驚天下,我們早該想到,今日宗主更問鼎群雄,破天街七襄轉,乃是上天降臨聖主,定數使然,宗主之位,請少俠千萬不要推辭!”


    四下各堂幾十位堂主紛紛附和,道:“請宗主不要推辭!”


    真是天降宗主,說有就有,但慕容焉卻沒有想到這個問題,這時聞言,不知所措,囁嚅半晌,道:“這……這,我如今已拜在天外天山外山門下,開宗立派乃是大事,須由我師兄作主……”


    韓廣陵這時對慕容焉早已佩服得五體投地,聞言道:“你師兄是誰,我把他揪出來問問……”還好人聲嘈雜,鳴月弟子沒有聽到,否則止不定會又鬧出什麽事呢,玄女宿主李玉寒聞言,急忙瞪他令其住嘴,結果眾人四下尋找封子綦,竟然找不到,他這一走,場中頓時沒人做主,群雄正不知如何是好。慕容焉見天色已晚,當下要樂伍元先請各位兄弟起身,待找到師兄再說,同時以鳴月山兩宗太師叔的身份,與虹見淵、南宮純商量一迴,請各大門派的人先在山上暫住一迴,以盡地主之誼。各大門派一來想看慕容焉留的劍法,二來希望知道明日一戰慕容焉與有琴疏比試的結果,三來有很多人是敬佩慕容焉為人,要留下多做盤桓,如此一來,無疑宣告了鳴月山與中原三十年的恩怨一筆勾銷,兩宗弟子無不歡唿,一起將眾人請上了山,結果人太多,住的吃的都不夠,忙得執事弟子四腳朝天,好在樂伍元一開始就意識到這個問題,二話沒說,命十個堂主立刻率領手下溯流而上,到西麵的鴉兒鎮采辦一切,才終於將各大門派安定下來。


    當晚,慕容焉將屈雲等兄弟們安置在自己住所,先和兄弟們一起去看了趙馥雪,見她還沒有醒來,年輕人愁容滿麵,顧無名等兄弟一見,早猜到了八、九分,相互看了一眼,都上前安慰,這時適逢玄虛宿主陶牧振前來拜見,見了淡然一笑,道:“宗主不必擔心,你可不要忘了我的綽號叫‘北寒神醫’,鹿傳名這點毒還難不倒我!”


    這一句話,頓時把年輕人一下帶到了天堂,恭敬地向老頭深施一禮,嚇得陶牧振連連作揖,命眾人都出來,自去配藥,慕容焉知道兄弟們急著知道自己的事,而且千裏迢迢趕到,說不定有重要的事,當下望了趙馥雪一眼,依依不舍地告辭,吩咐女弟子們小心照顧,同兄弟們一起迴到了精舍。


    兄弟幾人備了酒菜,邊喝邊談,眾人看著慕容焉天人之姿,還是很好奇的問他究竟又些什麽經曆,慕容焉簡單一說,眾人都聽得目瞪口呆,瞠目結舌。最後,說到趙馥雪,屈雲責怪自己比武時太過大意,慕容焉卻反而勸他不要自責,其實自己心裏一直揣揣不安地擔心,那屈雲似乎一直想到了件事,擰著眉頭想了半天依然沒有個頭緒,那斷氏兄弟看他想得如此辛苦,低低地在他耳邊說了幾句,那屈雲突然一拍大腿,哈哈地道:“怪哉,原來大雁看上另一隻大雁了……”說到這裏,他拉住慕容焉不放,問道:“我說大雁你可真厲害,那位嫂子可真是美,簡直相當於十個我的慕容岱!”


    眾人聞言又忍不住紛紛大笑,慕容焉頓時大窘,急忙轉了話題,問顧無名道:“顧大哥,你們怎麽知道我在這裏的?”


    顧無名聽他問此,神色突然一黯,道:“這事本來與我的舊主,段國左賢王段匹磾有關……”一言及此,他神色愈加黯然失色,幾乎不能成言,而屋中方才喜鬧的氣氛頓時為之一滯。慕容焉一看就知必然出了大事,急忙問個究竟。


    斷雨道:“焉大哥,自從你被木丸津擄走之後,慕容廆親自派人前來為大哥你授官,慕遠府中很多人到處找你,卻怎麽也找不到。後來,我們在慕遠府聽到一些江湖人說你在此地,正要趕來,這時段國突然有一受傷的女子千裏而來,捎來左賢王的口信……”


    他話沒說完,就停了下來。


    慕容焉心中一震,道:“那女子是‘銀梭劍客’羅璨?”


    顧無名黯然地道:“焉,你說對了,而且她當時身受重傷,不治而死。”


    慕容焉心中一陣淒涼,絲毫未在意那什麽加官晉爵之事,但接下來的一震更讓他渾身一哆嗦,驚駭地迫不及待道:“她給左賢王捎信,卻身受重傷,那……那豈不是左賢王爺有危險,他老人家怎麽樣了,帶來什麽口信?”


    眾人見狀,心中無不衷心尊敬,慕容焉依然是慕容焉,果然一點也沒改變,他依然是不羨富貴榮華,第一句問的卻是自己的故人,加官晉爵絲毫沒有令他神情改變半分,這一點在座的眾人都很感動,但同時被他的問題弄得都不禁臉色難看。


    斷雲歎了口氣,道:“羅璨姑娘說段國發生巨變,先是段國國君疾陸眷病死,因為王子年幼,段王的叔父輔武王涉複辰趁機自立為王。那時主人左賢王正與晉國英雄劉琨一起平亂,聞訊自薊州趕迴令支奔喪,結果那右賢王段末柸挑撥離間,向涉複辰說主人此次迴來,必然是以奔喪為名,其實要謀篡王位。後來,主人行到北平時,涉複辰竟然發兵拒絕主人奔喪,而那個陰險小人段末柸卻趁機占據京師令支,從背後偷襲了他的叔叔涉複辰,結果將涉複辰和他的子弟黨羽數百人全部斬首,擊敗了左賢王,如今段末柸已成了段國的國君了。”


    顧無名黯然地歎了口氣,道:“我們聽說你在這裏,就立刻來找你商量。”


    慕容焉聞言如遭雷擊,腦袋轟地一聲大震,砰地坐到椅上,臉色一變再變,半晌沒有說出一句話。左賢王是他理想中三國和睦相處的根基,如今宇文、段國、高句麗三國隻有他這一支有實力的力量在支持慕容焉,慕容的態度如何,如今尚未可知,三國都蠢蠢欲動,燕國的上空凝滯著一觸即發的戰機。如今,三果的百姓都如處針氈。在這緊要的關頭,左賢王卻被其堂弟段末柸趕出了段國,怎麽能不讓他憂心。


    他沉默了半晌,沉聲問道:“王爺他老人家現在景況如何?”


    顧無名眼中蘊淚道:“焉兄弟,這點你就放心好了,如今他迴到了他義兄劉琨的晉陽一帶,暫不會有什麽危險。”


    慕容焉抱了最後的一絲希望,有些害怕地道:“那……那我的結義大哥荊牧……現在如何?”


    顧無名道:“荊兄武功蓋世,在三千旋刀神騎中的威望很大,當日左賢王也正是看中了這點,才將他留在令支。段末柸篡奪大位時,因為沒有三千旋刀神騎的節鑰兵符,所以絲毫不敢動荊兄弟半分,如今他依然很安全,而且段末柸又很顧忌這三千鐵騎,所以還封了將軍給他,加以籠絡,這個你就不用擔心了。”


    慕容焉聞言稍稍放下了心,但心頭壓著的大石依然令他喘不過氣。


    當晚,兄弟們抵足而臥,談敘到半夜,紛紛睡去,慕容焉打了一會坐,實在難以入靜,便披衣而起,掩好房門,一個人去了懸壺房,見陶牧振正在丹房指揮幾人研製丹藥,自己一個人進入懸壺房中趙馥雪休息之地,眾弟子見是他,都叫太師叔,慕容焉輕輕作勢讓眾人息聲,幾個女弟子相視一笑,都退了出去,隻留下他一個,坐在少女的身邊。


    好美的少女,象睡了一般竟靜地翕動著瓊鼻,慕容焉望著她,卻莫由想到了另外一個女子,一個同樣美麗的女子,她是薛涵煙了。當年,慕容焉怕屢造段國國君、劍客迫害的自己連累她,將自己的心深深埋在了痛苦的深淵,而事實上,這位‘芙蓉眷主’並非如他所想,她為了逃脫遠嫁中原漢國人的厄運,竟然出賣了可憐的紫柯和四個侍女,西門若水雖然冷若冰霜,但卻是外冷內熱,竟然對自己有一顆深心,與西門若水相比,薛涵煙也遠遠不及。


    一想到這個女人,慕容焉既愛又恨,但直到趙馥雪的出現,他這種痛苦才漸漸遠去,眼前這個傾國的少女,將慕容焉從痛苦的深淵中解脫出來,直到她昏倒的那一刻,慕容焉才知道,薛涵煙已經離自己遠去了,趙馥雪已經完全地來到了自己的心中,這個少女傾注了他一生所愛。


    慕容焉輕輕地將她溫暖柔軟的玉手握在手裏,運動真氣給她順通氣脈,一直到第二天,方挾劍到了莫高峰——接受西嶽蓮花山劍壁少主有琴疏姑娘的挑戰。


    巍巍的山峰上流動著飄渺的雲氣,舉目看時,雲就在頭頂三尺可觸,登峰遠眺,但見群山逶迤,翠羽青青,六合之下,盡皆成碧,這‘淩碧’二字果然在貼切不過。昨日有琴疏挑戰帖上寫得清清楚楚,隻允許慕容焉一人上山,切磋武學,不為名利,不為宗派存亡,隻是切磋而已。但如此簡單,反而令慕容焉有些疑惑了,但一到莫高峰,他的疑惑消失了。


    峰上臨著萬丈懸崖有一顆虯然的古鬆,鬆下有一方大石,石上坐著一個人,麵對絕壁,俯視萬川,膝上橫陳一張十三弦古琴,紋如梅花,慕容焉上來隻能看到她的背影,一個光用背影就可惜殺人的女子——她的美不僅在她的容貌,更在於她的氣質,神秘、高貴、令人不可仰視而魅力四射,光從背影就能感覺得到。但見她頭挽緩鬢傾髻,美麗的長發若烏雲疊鬢軟垂及肩,身穿雜裾垂髾碧服,纖髾翻飛,襯托出曼妙無比的胭體,慕容焉一到,立刻傳來一個個鶯鶯嚦聲,如狎雨鶯柔,嫋風花軟,道:“慕容少俠果然是信人,單刀赴會,氣淩萬山。”


    慕容焉一抱拳道:“有琴姑娘過獎了,今日約在下前來,未知姑娘要如何比法?”


    有琴疏輕舒地道:“江湖上人都說‘荊山不起,當如蒼生何?’,白首荊山四個字早已名揚天下,垂譽燕代,今日之會,乃是小女子夢寐以求,但慕容少俠似乎心有蘊結,鬱鬱不快,是麽?”


    慕容焉聞言一怔,急忙轉迴心神,今日怎麽說也是決鬥之日,有琴疏的劍術又名揚天下,若不小心,失敗絕對不困難。光從她看人這一點,足見其心思縝密,而慕容焉驚異的是她連頭也不用迴,根據自己單刀直入的語言,就判斷到了自己的情緒。


    慕容焉道:“姑娘真是高人,被你看穿了。”


    有琴疏淺淺一笑,道:“難道這天下還有白首荊山也束手的問題?”


    慕容焉道:“人生於事,不如意事,十有八九,有何異哉?”


    有琴疏嫣然一笑,道:“天下能讓慕容焉為難的,恐怕隻有你的心上人了……”


    慕容焉心中不由暗暗一震,其實他擔心的一是趙馥雪,二是段國的形式,如今這有琴疏竟然一開口就給說中了。


    正當慕容焉躊躇之時,有琴疏緩緩地轉嬌軀,妙目霎了一霎,頓時露出了驚人的容色,可謂傾國傾城,任何人看了一眼都會深有同感,但若讓你說出她究竟哪裏美,你卻竟然說不出來,因為她無處不美,那神秘的氣質更與她的容貌平分秋色。


    慕容焉乍一見她,先是一怔,但馬上又恢複了原狀,有琴疏對他色神色很滿意,事實上,並非是慕容焉驚於她的相貌,而是第一眼看見她,忽然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而這種熟悉的感覺一度很熾烈,但卻令他怎麽也想不起半分,因為任何人見了這樣一個傾城的女子,或多或少都會有些記憶,但對慕容焉,竟然是零,而當那有琴疏一開口,這種感覺突然消失了。


    有琴疏道:“慕容少俠既然如此為難,不提也罷,在下今日象少俠討教的,乃是一首《八音遏密》,未知意下如何?”


    慕容焉精神一振,道:“在下素聞姑娘手揮古弦易、彈鋏五陵間,雅擅琴劍,為當世一絕,今日不但是在下,莫高峰下更有無數的江湖豪傑,在等著恭聆姑娘的妙音呢,這八音遏密想必傷敵於不知不識,焉就此拜賜!”言畢,慕容焉果然抱拳一禮,撫劍後退待敵。


    有琴疏站起嬌軀,襝衽一禮,道:“慕容少俠客氣了,請!”


    慕容焉也道了聲請,二人各自退開,慕容焉靜慮凝神,待敵先動。有琴疏則嬌靨一整,蓮花般坐於石上,飄飄冉冉,優美已極地橫琴玉膝之上,妙目一霎,向慕容焉嫣然一笑,皓腕輕舒,道:“慕容少俠小心了……”一言及此,有琴疏玉腕調弦,輕挑漫剔,那古琴頓時散發出美妙的聲音,慕容焉警戒半晌,竟然沒有半點進攻的跡象,心中一怔,暗暗奇怪,細細去聽,但覺其聲飄飄嫋嫋,隨著山中飄渺起伏的嵐靄降下山峰,流入山穀,峰下群雄聞聲,無不仰視。


    有琴疏臉上帶著神秘的淡笑,驚心動魄,手下進退揉顫,一片泠泠鬆風之聲,波及遠山,從慕容焉耳際劃過,從群雄中穿越,不足片刻,倏又變為百禽高喧,倏又變為溪鳴泠泠,倏又變為蛩聲切切,倏又變為雪落簌簌,頃刻之間,連續百變,但其間的轉換婉轉圓潤,毫無匆遽突兀之嫌。身在碧山清雅之中,仰視青雲白日,傾心嵐靄山溪,忽然聽到如此天籟般的聲音,頓覺韻致淡遠,神飛山外,最後一闋,聲音突然出現了一段奇崛突兀,似有意將眾人喚醒,慕容焉渾身一顫時,有琴疏已經撫琴止音,妙聲消失了。


    有琴疏嬉戲地笑道:“慕容少俠,不知你有沒有被我的‘八音遏密’打敗啊?”


    慕容焉心中暗震,急忙抱拳道:“有琴姑娘真是神乎其技,爽人清聽。如隨長風,似浴流霞,八音遏密果然非同凡響,當年聖君堯帝殂落,百姓如喪考妣,三年不事琴瑟,今日姑娘的卻是一曲獨得千古,此曲之後,江湖上再也沒有人敢彈琴了。八音遏密四字很高明,我不是你的對手。”


    有琴疏聞言笑得更美,道:“哈,沒想到名震天下的白首荊山,竟然會敗給我這個小女子,那我的名字豈不是要名垂青史了?!”


    慕容焉恭敬地道:“難得姑娘今日彈了一曲,焉受益良多……”


    “那就告辭了!”有琴疏道:“你是不是下一句打算說這句話?”


    慕容焉一驚,有琴疏已不禁噗的粲齒一笑,說道:“好了,我今日就不再為難你了,我知道今日你正擔心……”一言及此,有琴疏故意一頓,星眸一轉,道:“擔心你的趙馥雪,你就快下山吧,反正我還要觀看鳴月山的風景,日後再打擾你們也說不定。”


    慕容焉沒想到這場人人關注的比試如此就結束了,心裏卻早對這個神秘的美女子感激不盡,有些不好意思地一抱拳,卻已聞她道:“但記著要告訴愛看熱鬧的人,我已經三招將你打敗了,別忘了哦!”


    慕容焉幾乎被她逗樂,隻道“一定”,轉聲下山了……


    ※※※


    這場比試可能遠遠不能讓江湖中人滿意,但這有什麽關係呢,重要的是鄭慧娘和趙馥雪醒了。第一個告訴他這個消息的,是自己的一幫兄弟,當他在眾人簇擁中趕到懸壺房時,趙馥雪已坐在雲窗上嫣然笑著望向了一頭紮進來的慕容焉,慕容焉心裏一熱,上去要一把握住她的柔荑,結果發現周圍很多人似乎都在瞪大了眼睛等待這個時刻,頓時臉上一熱,立刻意識到了自己和她身份上的巨大衝突,頓時冷靜下來,道:“你……你好了?”


    趙馥雪的心被他這句話一下澆滅了,輕蹙雙眉,點了點螓首。


    這時,沒想到封子綦竟然也在此地,急忙見過師兄,又謝過老神醫陶牧振,封子綦卻一臉慘容,好象很不開心,對他隻是點了點頭,一問原因,眾人差點笑倒。原來,封子綦一生最得意的事,就是煉了三顆九華丹,以為將大有神效,結果先給慕容焉一枚試試,慕容焉沒吃,轉贈給了公孫無期,老頭一吃病就沒了,但在封子綦看來,九華丹好象遠沒有預計的厲害效果,就又給慕容焉一顆,結果昨日慕容元真假扮慕容焉一出現,封子綦見自己的師弟依然是個白頭翁,病態好象更嚴重了,不禁勃然大怒,心想自己煉了一生的丹,一點沒用。一怒之下,將最後一顆當場就給扔了。誰知他後來看到慕容焉的廬山真容,感受了他的內力,才知道九華丹不知道多有用,就一溜煙地擠入人群去找,結果找了一夜加半天也沒找到。


    封子綦抱肘寂寞地道:“不知哪個混蛋給老子吃了,我老封自己都沒吃成,這人吃了準會拉肚子一百天,最後連腸子都拉出來!”


    眾人聞言,轟然大笑,趙馥雪與一幫女弟子也不禁掩嘴竊笑。


    慕容焉當下又引屈雲等兄弟拜見師兄,封子綦一直很不高興,道:“你這個是師弟還真煩,不行不行,我不能再留你在鳴月山了,你要是再當鳴月山的太師叔,一定會天天觸我黴頭,我已經向各大門派掌門知會,你雖然還是我師弟,但與鳴月山已再無絲毫瓜葛,你的師門是天外天山外山,不要再搗亂了!”一言及此,又裝模作樣地向一群三代弟子道:“還有你們,以後此人再也不是你們的太師叔了,記好了!”


    眾弟子都是一驚,虹見淵還要據理力爭,不料立時被封子綦一聲冷哼,硬給哼了迴去,結果見無人反對,就此決定。這一下,卻早令一對少年男女心中大喜,相互看了一眼,趙馥雪早赧然地垂了螓首,不敢看人。封子綦顯然是早有準備,但卻依然以耍人的方式宣布,慕容焉若與鳴月兩宗再無瓜葛,則隻是天外天山外山的門徒,雖然逸劍宗是他師兄的門派,但並無關聯,況且鳴月兩宗的女弟子一到出嫁年齡,可以主動脫離,叫做“歸舍”,所謂嫁夫從夫,理所當然,有這兩點,慕容焉與趙馥雪之間並無大礙。


    滿屋的人無不大喜,陶牧振恭身行禮,以為祝賀,當然,他最高興的還是慕容焉可以為玄武六宿新的主人。屈雲等一幫兄弟卻惡劣地很,不去管慕容焉,單單一群一起向趙馥雪作揖,滿屋的人轟然大笑,趙馥雪羞得滿麵通紅,豔若桃花,不知所措地將螓首垂得更低,怯怯地襝衽一禮,結果發現屈雲一撥下去了,顧無名一撥又來,早芳心撲撲直跳,索性一下用雲衾將自己蓋住,來個誰也不理,結果眾人叫了幾聲,趙馥雪尷尬地嚶嚀一聲,絕不動彈,眾人紛紛大笑,正要相攜而出。


    正在這時,張大勇忽然跑了過來,上氣不接下氣地道:“太師叔,不……不好了,有人已經闖入了仰止峰,直趨朝宗洞,弟子等攔不住,又有門規不能進去,所以……所以……”


    封子綦聞言一振,質問道:“所以你們就放他進去了?”


    張大勇急忙辯解,虹見淵上前道:“師叔,你看,我們是不是要派弟子上去……”


    “廢話,要是能懂得話,還用你說!我師兄在創立逸劍之始,就立有門規,本門弟子非經召喚,不得擅踏仰止峰半步,你我都是……”說到這裏,封子綦突然一喜,拉住慕容焉道:“師弟,這下真是太好了,我不趕你出鳴月兩宗都難了,如今你已與逸劍宗再無瓜葛,門規對你沒有限製,你快去看看,如今師兄不在,隻有你能進去了。”


    慕容焉沉吟道:“師兄,大師兄當年既然立下規矩,自然是另有深意,若是我冒然闖入……”


    “有什麽事有我承擔!”封子綦平日嬉笑怒罵,但大事上卻精明得很,如今荻花洲雖然暫時被慕容焉收住,但‘摩利支天’畢竟是他們心頭的一塊大石,不到仰止峰一行,時時如鯁在喉,到時慕容焉這個師弟夾在兩派中間,進退為難,不如趁這個良機讓慕容焉代表七大勝境進去一看,能不能見到‘摩利支天’,荻花洲都會放下心結,就此安然了。


    “你盡管進去,將那個混蛋給我打成個豬頭,我和幾位宿主拿他下酒!”


    六位宿主今日有四人在場,即盛大用夫婦,樂伍元,還有陶牧振,四人一聽,焉能不知這封子綦的深意,紛紛上來恭身一禮,深謝大恩,到了此時,慕容焉豈有推辭的餘地,當下向封子綦和四宿抱拳應下,迴頭向擔心的趙馥雪微微一笑,低低地道:“放心,我很快迴來看你。”


    趙馥雪咬著輕唇,依依不舍地點了點頭。


    當下,慕容焉出了懸壺房,縱身飛掠,不一刻到了仰止峰下,見正有幾個弟子擠在一塊寫著‘仰止峰’三個大字的大石前,指指點點,幾人見是慕容焉,紛紛口稱太師叔,慕容焉點了點頭,二話沒說,逕自直入其中,幾個弟子見了,紛紛喝止,哪裏還來得及,想追上去卻又畏懼門規,結果眼睜睜看他闖了上去。


    仰止峰,顧名思義,乃是高山仰止之意,聞名知實,不用說也能想象得到這峰有多秀拔,其間叢岩竦垂,石藤節卷,沿著崎嶇的山路越往上走,就越寬敞,其間生有鬆木,林薄叢蘢,幽蔚隱藹,這時忽然山路已盡,前麵一片平頂,形成一片岩庭鬆墱,依附在一麵壁峰之前,空淨高澄,從這片岩庭鬆墱再往裏走,就見丹壁青崖間有一寬敞的山洞,裏麵鑿成一室,不用問,這就是朝宗洞了。


    而在這片鬆墱邊緣,正是促嶂萬尋,平崖億絕,與之相對,那朝宗洞依附的十丈絕壁,尤其現得秀極衝天,果然是仰嘯數十仞,俯唳眇千裏,‘仰止’二字果然精妙得很。


    慕容焉一上來,立見那岩庭鬆墱之中,也就是朝宗洞的門口,正有三人對坐下棋,而在通往朝宗洞門口的這段不遠的距離,竟然有九局已經結束的棋局,都是以精湛內力發於指痕,畫成棋枰,以鬆子、石子為黑白棋子,粒粒深嵌枰中,而局中棋路更是精妙絕倫,博大精深,但這九局都是舊局,看上麵有的積滿灰塵,生了苔蘚,顯然年代已久,而越靠近洞口的方向,積塵越少,可見這九局棋由外向裏,是依次隔很久才下出來的,而最近的一局,恐怕就是如今朝宗洞口三人正在下,而尚未下完的一局了。


    “在逸劍宗的禁地,怎麽會有人在此下棋?他們是怎麽進來的?”慕容焉一臉惶惑。


    下棋的人有一個老和尚,兩位相貌頗似中年人的逸士,一個麵目清臒,鳳眼疏朗,頜下嘴上幾縷飄髯隨風舞動,清古不凡;另一個豐顴高準,長耳寬頤,氣魄凝重深蘊。他們兩人以二對一,正在棋局上聯手對付一個老和尚,但見和尚身穿一件百衲衣,足下光腳無靴,生得是雙瞳恬淡,須眉似雪,法像莊嚴,顯然是個高僧。三人對麵而坐,目光都靜靜地望著棋盤,凝矚不轉,半天不擲一子,如同石人,更對慕容焉的到來置若罔聞,不知不識,慕容焉一見那位大師,心中一動,立刻想到了一個人——當年在自己巧計迴慕容時,入了好城,在琪丹鎮遇到五大狼主中的幽風、冷心與湛露正欺負一個和尚,仔細一看,如今的這個和尚不是當日那個和尚是誰!


    慕容焉正要上去見禮,這時忽然聽到一陣呻吟聲,發現地上還躺著一個人,不是別人,竟然是鹿傳名,年輕人先是不解,旋即又恍然大悟,如此看來,那個闖入禁地的人不是別人,正是此人無疑。一天前他還囂張跋扈得很,結果被屈雲擊敗,扔下門下弟子一個人逃跑,後來見並無人追趕,才放下了心,找了個隱蔽的地方調息一天,待內力轉迴,迴憶被辱的事,越想越不甘心,最後猛地想起了什麽‘摩利支天’的事,好象記得他們說在什麽仰止峰,鹿傳名心中一陣激動,心想能讓荻花洲和紅葉山莊爭得這麽厲害,那一定是一件寶物了,若是能偷到手,也不虛燕國一行了。


    這人打定注意,說幹就幹,所以才擅闖禁地,但結果卻弄得半死不活的,不知怎麽迴事,慕容焉歎了口氣,過來點穴給他疏通脈絡,那鹿傳名瞪大了眼睛指著第一局棋,也就是年代最久遠,最外麵的一局,欲說無力。


    “這棋局有可疑?”


    鹿傳名點了點頭,同時眼中閃過一絲冷笑。不錯,這棋局確實有問題,而他正是要慕容焉去看,因為他隻要一看,就會和自己一樣,而自己卻可以趁機逃走了。結果,他的如意算盤打響了,慕容焉本就是個好棋的人,一見這麽精妙的棋譜,便抬不動腳,這棋譜雖然久了,而且還沒有次序,但真正的高手,卻能倒推,看這棋是怎麽下到這一步的,當然,若是你不是國手,不要這麽做!


    圍棋,縱橫各十九道,總計棋位三白六十一枚,中間一枚名叫天元,乃象太極,周圍三百六十枚代表一年四時,黑白子以象陰陽,其中之意,乃是太極生兩儀,兩儀生四象,以至於一年四時,無不為陰陽迭蕩吞噬而成,局中黑白勢力纏鬥爭奪,正如陰陽互化,生生無窮。區區尺枰,可安天下。


    而這局棋之所以奇怪,乃是黑白雙方勢力的跌蕩,屢次出現大局麵的反轉,石子屢屢在局勢危殆時扭轉乾坤,大大獲勝,令人看來心中砰然狂喜,而且一次反攻比一次精妙,令人如攀高峰,每有登高,便見一層美景,便有一迴狂喜,除非深諳弈道真諦者方能造此,方能見此,而且是一見就不能自拔,渾身顫抖,慕容焉急忙停下,但稍瞬又忍不住去看,因為沒有次序,幾乎又是從頭開始,重又經曆一此,雖有進展,但卻喜得令人心累,冷汗戰戰,結果這樣來來迴迴三次,年輕人汗如雨下,這才知那鹿傳名是怎麽迴事,急忙一驚停下,再向地上一看,鹿傳名早已逃走無蹤了。


    “這是怎麽迴事?”慕容焉駭異地問心道。


    這局棋有讓人心喜的威力,用石子的一方固然時時狂喜,但鬆子一方下成如此局麵,豈是簡單,若是不信,你可以和人手談一局一試,一個人想輸成如此迭蕩連綿的局麵,非常少見,而通常情況下,你隻要有一隅失利,立刻會牽連到全局,盤中局勢立刻土崩瓦解,但這局棋,卻是勝局中的絕局,敗局中的極品。慕容焉一個旁觀者未曆全景,依然如此心動,可見當時下棋的人定然更為心驚,心喜欲狂。


    慕容焉一旦心靜,洗塵滌慮,靈台鏡明,重新觀之,頓時一路順暢而下,其間屢有喜念生起,立刻已滅魔慧劍斬於腦海,終於看完了全局。這一看,竟然是兩個時辰。此時,那兩俗一僧依然執子不動,紋絲不動,甚至連唿吸都停了下來,慕容焉這是卻更想看下麵的棋局,就轉到第二局石枰前又看。


    在第二局中,石子一方再沒有第一局那麽順利,時時以優勢陷入鬆子的埋伏,如是四次,次次都是以一子之差而失利,令人越來越氣,要贏不贏,要輸不輸的,下得窩囊得很,若是脾氣不好,定然會一腳踹那棋枰,然後再將棋局掃亂,來個亂局了事,那才舒心。若是性格多過涵養,這棋也是下不去的。不但下不去,還可能要起來打架。一個人若是煉心不足,局局足夠你吐血身亡,而年輕人卻心中驀地一震,有道是世上不如意事十有八九,同樣的一件事,對常人來說,是侮辱、氣憤、喜悅,但對我卻是煉心,一個學武至道之人若不在此時煉心,更待何時?有道是可生可殺,但是生是殺,全在一心。


    年輕人一旦悟通這個道理,頓時精神一振,心如止水。立刻去看第三局,第四局,一直看完了第七局,再無大的波折坎坷,迴頭一看,這七局中局局都有一個明顯的風格,第一局是喜,第二局是怒。看起來曆經不知多少年毫無關係的棋局,連貫起來,卻竟然是喜、怒、哀、樂、貪、戀、惡,為人之七情。這一發現立刻讓慕容焉深深震驚,若非一個人一次看完,怎能知道這個秘密?更令年輕人震驚的是,若是如此看來,那這麽多年來一直執鬆子而從未贏過一場的一方,反而才堪驚人。是敗的一方,讓贏的一方看到了自心深處可能連自己都不知道的缺點,而這些缺點,對追求武道極至的人來說,無疑於是致命的弱點。但同時也反應了執鬆子者博大精深的心,如浩浩其淵,深不可測,贏的一方看似一路順利,其實都不過是在輸者的心淵中航行!!


    “這個輸的人是誰?”慕容焉神意驚遽,不期然望向了那三個下棋的人,他又一次猛然一震,執鬆子的,是那位苦行僧般的大師。


    慕容焉怔住了。這個和尚他曾見過,當時還被三狼欺辱,但如今卻安坐鳴月之巔,以手指畫石成枰,還下出如此精妙的棋局,若是猜得不錯,這位大師就是前九局的那個高深的輸棋者,光是此點,足見其武學修為當世罕見,但他為何對弱者的侮辱如此淡然處之呢?慕容焉當然知道,這隻能有一個解釋,這大師的修為已入化境,不為世羈,不與人爭,順己從人,這不是大修行者的本色是什麽?


    這時慕容焉已忘記了他們是鳴月的不速之客,未與其人相見,已誠心拜服,而且,他們能在此下棋幾十載,豈無原因,這個原因慕容焉雖然不知道,但能曆經幾十年的考驗,一定是個感人的原因。


    正當年輕人愣怔之時,那三人突然棋路大開,經過很久的長考之後,雙方行棋如飛,毫無思考,其實,並不是沒有思考,而是已經思考了太多可能的情況,行棋時才會如此篤定,如此縱橫捭闔,行雲流水。而當慕容焉衝醒時,雙方已下了二十餘子,重新停了下來。老和尚忽然棄子,推枰而起。


    “老和尚,棋未下完,為何起身,難道這次我與雲深師兄不用贏棋,就能與洞中的過九陽一決高下麽?”那個清古的人道。


    “過九陽?!”慕容焉頓時一驚,忖道:“我封師兄不是說他已經雲遊了麽,怎麽一直在這朝宗洞中?”但看幾人說的嚴肅,不似有假。


    雲深師兄!不錯,這兩個逸士不是別人,正是名震天下的雲深先生和師辯先生,而他們在和解之後,解開多年的心結,聯袂而來,正是要直麵過九陽,並將其擊敗。方才三人下棋專心,雖知有人一路看棋,卻未及去看,如今一見慕容焉,俱是一怔,但瞬即又轉迴到未完的棋局上。


    老和尚一言不發,用手一指慕容焉看過的棋局,師辯與雲深不知他此是何意,雲深道:“大師,這次論棋過九陽讓你代替以往的慕容擎雲,實在不是一招好棋,慕容擎雲雖然在五十年來連輸給我們九局,但局局尚算有可取之處,這次換了你,一局七月,不眠不休,最後輸贏未分,竟然起身亂局,難道這是過九陽要你做的麽?”


    “五十年!”慕容焉神情猛震,這十局花了著幾個人五十年,而他先前的猜測是錯的,以往九局都是慕容擎雲所下,那麽那個淵博如海的輸棋者應該是慕容擎雲才對,此人與過九陽乃是生死之交,更是崧劍門的開山祖師,棋如其心,果真是一代聖賢。但眼前這位大師又是誰呢?


    和尚道了一聲佛號,道:“不用比下去了,貧僧已經贏了。”


    三人俱驚,師辯道:“未到終局,而且我方已經勝券在握,你如何贏的?”


    和尚須眉輕動,道:“因為有人第一個看破了過九陽的棋局。”


    雲深道:“我們下棋,怎麽說是過九陽的棋局,你說的那個人就是這個年輕人麽?”


    和尚喟然一歎,道:“你們再起身看看這五十年來的局棋,或有所悟。”


    師辯道:“五十年來,仰止峰上九場精局,慕容擎雲何嚐贏過我師辯與雲深師兄。”


    “師辯?!雲深?!”慕容焉難以置信地望向這兩人,心中不由暗暗一震,暗忖道:“天下人都說‘須彌七橫眄十方,師辯揭諦映月芒’,雲深師辯為天下武林的兩位無仰高人,一代人傑,未想竟然是眼前兩位逸士,他們一起到此,難道與過師兄另有緣遇?”


    老和尚道:“兩位每次都贏了棋局,但卻沒有一次贏過過九陽,輸輸贏贏,莫過於此,兩位迴頭看看何妨。”


    師辯與雲深相互望了一眼,最後一句高深莫測的話已經令兩人對老僧收起了輕視之心,當下安然振衣而起,負手迴觀舊局,這一看,果然如慕容焉先前一樣,渾身震動,駭異萬端。僅此功夫,那老僧上前向慕容焉單掌一禮,渾身無形中散發著令人靜謐融合的力量,和藹地道:“小施主,別來無恙,還記得貧僧麽?”


    慕容焉驚異不定,抱拳還禮,道:“大師,我……我們一年前在琪丹鎮見過,但……但……”


    “但你容顏已換,我是如何認出你的,是麽?”老僧須發飄動,道。


    慕容焉難以置信地點了點頭。


    老僧道:“常人辨人,觀形聽聲,貧僧識人,窺其神識,小施主雙眼明慧若神,靜若秋水,素有戒定之功,抑有淩霄之緣,若貧僧猜的不錯,你應該叫慕容焉,日前挽救鳴月於危難的少年英雄,對否?”


    慕容焉驀地一震,剛才雲深先生曾說過,這局棋雙方已不眠不休地下了七個月,但他未曾下山,是如何知道山下發生的事的?


    這老僧渾身無形的力量令人一感即應,心生景仰,慕容焉隻有當年遇到世外高人顧雲趾時才有過這種感覺,這是一種對大道的感動,對信仰的堅定,對宇宙真理的景仰,幾種感覺的混合,再此讓這年輕人心中劇顫,幾欲淚下,砰地跪倒在地,長身一拜,道:“大師,慕容焉何德何能,今日能親眼目睹神僧奇跡,不知大師可否見告法名?”


    老和尚道了聲“善哉”,輕輕將慕容焉扶起,道:“施主勿須如此,貧僧法號行覺,還要感謝你當日解圍之恩呢。”


    慕容焉連道不敢。


    這時,雲深和師辯看完七局,頓時怔在當地,臉色一連數變,他們已經看到了五十年來不停的勝利,而這不停的贏,竟然完全建立在對手浩瀚如海的輸上麵,也就是建立在他們自己的七情六欲之上,建立在喜怒哀樂貪戀惡之上,這樣的贏,相對於輸者來說,竟然如此的蒼白和渺小,不值一提,這是什麽樣的反差,一個營造了五十年的勝利者,忽然發現了輸贏的真實,同時也掉進了痛苦、難以置信的旋渦。


    兩人心中都有不堪迴首的感覺,不是怨毒,而是堪破。


    雲深雙目顯示了痛苦之色,久之忽然轉向那和尚,目光轉冷,似是質問,卻更象自語地道:“是過九陽的安排?是他的安排?你究竟是誰,帶我們去見他!”說到後來,情緒已難以控製地大聲起來。


    “貧僧行覺。”


    師辯顫抖著手指著就局棋道:“慕容擎雲既然每次都有贏我們的把握,為什麽一直輸下去,一輸就是幾十年,過九陽究竟在做什麽,他要不想與我們比劍,可以讓慕容擎雲擊敗我們,他要是想見我們,何必作這些無謂的事,直接見不也一樣,為什麽?!”


    “常人之贏,對追求武道者來說為輸,常人追求名利,不知七情如賊,戕我真性,百姓日用而不知。結果在輸輸贏贏之中,浪跡生死,過九陽這七局棋,名叫七情,是為了讓你們早悟性源,淨心滌慮,一片良苦之心,悠悠五十餘載,這麽多年,你們都或多或少有所進境,但都是無心而為,皆因這幾局棋所賜。”行覺大師道。


    師辯仰天一笑,道:“所謂命由師傳,性由自悟,大師乃是方外人,說的自然是寂滅之道,但我與雲深師兄順心而為,怡情開襟,致恬淡而臻自然,未嚐不能悟通性源,大師以為呢。”


    雲深也道:“三教法典,皆有此理。顏迴有坐忘之功,老子先師也說‘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大師修的是死,道家修的是生,你可以斷七情,我師兄何時也入了佛門?”


    這三人針鋒相對,語帶三教深機,聽得慕容焉驚在當地,佇立聆聽。


    行覺念了一聲佛號,雙掌和十,道:“兩未施主言之有理,但不知聽說過三獸渡河?”


    “三獸渡河?”師辯、雲深微微一怔,雲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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