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牌時分,在段國王宮的‘廣寒殿’內,武士羅列,段王疾陸眷正與一個少年對弈。這少年不是別人,正是行虛老人座下大弟子諸霖。兩人且弈且談,看起來頗為悠閑,但殿外披甲帶刀的武士與這對弈的氣氛頗不和諧。


    疾陸眷落下一子,道:“素聞令師以一套‘翼形彌覆掌’和一路精湛絕倫的‘廣狹六音劍法’名聞天下,想必諸少俠已獲得令師的真傳了吧?”


    諸霖隨心應手落下一子,道:“迴大王的話,我師父向以滅掉慕容為誌,日夕奔波於貴國、宇文和高句麗三國之間,我們師徒難得有暇一聚,所以後學隻略曉師父他老人家的‘廣狹六音劍法’,至於‘翼形彌覆掌’,也是晚輩福薄,從無學過。”


    疾陸眷停了下來,道:“崔海流霞渚乃冀州第一大士族,名動天下,慕容廆不識高人,竟與‘北渚神劍’處處為難,焉能不滅?隻是先生他俠蹤少現,年前若非我從弟末杯引薦,寡人今生恐怕也無緣得見高賢,不知先生他最近可好?”


    諸霖抱拳道:“家師此行正因為不能親自前來拜望大王,引以為憾,特令小徒向大王至歉,師父他如今身赴宇文的國都紫蒙川,大王也知道宇文的國君悉獨官素來我行我素,尤其是他手下的那個‘北月刀尊’宇文形勝,很難對付,這趟家師若是能說服宇文,那三國聯盟立時可成,到時瓜分慕容就如烹小鮮一般,易如反掌……”


    正在此時,門外突然進來一個武士,跪地稟報道:“啟秉大王,屬下們方才發現一個裝扮得象魔鬼一樣的女人挾持住了薛涵煙……”那武士正說間,驀地發現疾陸眷聞言,臉色忽焉變得麵色沉寒,目帶眼角吊起,還以為自己不知不覺中冒犯了王駕,段王有意殺人,頓時支支吾吾,不能繼續。


    疾陸眷見狀,不由得大怒,雙目神光暴射,追問道:“說,薛涵煙怎麽了?”


    那武士渾身機伶一顫,結結巴巴地道:“得象魔鬼一樣的女人挾持住了薛涵煙的姑娘的侍女望仙,後來突然又來了一個蒙麵人,與她一陣好打,將望仙姑娘搶走了,那個女人也受了傷,這會兒……這會兒已逃出了我們的眼線,不知所蹤了……”


    疾陸眷聞言,靜靜地望著那武士,麵無表情,不知在想些什麽,但那武士卻早已嚇得麵如死灰,冷汗洋洋,俯伏闕下等死。哪知半晌竟聽疾陸眷淡淡一笑,吩咐左右賞黃金十兩,良馬一匹。那武士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直到黃門捧著黃金送他出到殿外,方知自己性命竟然莫名其妙地保存下來,不覺驚得上下牙床直打顫,誠惶誠恐地受金退下。


    諸霖頓了一頓,方抱拳為禮,神色一莊地道:“大王,看來您很關心薛涵煙的安危,莫非……”


    疾陸眷淡淡一笑,拂髯接道:“怎麽,諸少俠也看出寡人的用意了?”


    諸霖聞言,連道不敢,疾陸眷隻搖了搖手,道:“諸卿無妨,此事說也無妨,‘芙蓉眷主’的豔名早已傾城,如今又難得張房華愛卿同意,寡人欲將此女嫁到匈奴漢國,配與漢國趙王石勒的從子——無敵大將軍石虎為妻,以結好匈奴人。”


    諸霖聞言,先是覷然一怔,繼而臉現敬佩之色,起身躬身為禮,道:“大王果然勇略過人,無人可比,這石虎好色如命,到時得了‘芙蓉眷主’,自然不會遽然出兵,不啻為段國消彌一處絕患,到時大王迭蕩慕容,自然再無後顧之憂了!大王聖明!”


    疾陸眷掀唇一曬,突然仰天狂笑,道:“‘芙蓉眷主’芳名高致,她之所以能逃到段國,並為天下矚目,無非本王的一手成全,若是不先讓她名傳四海,如何又能吸引晉、代、漢三國使臣同來求親?”言畢,有是一陣得意狂笑。


    諸霖心中暗暗一驚,沒想到薛涵煙之所以能來令支,居然是疾陸眷暗中幫忙。不用說,為了達到籠絡漢國匈奴人的目的,疾陸眷一路上故意散播‘芙蓉眷主’的美貌以及玉趾行到段國的消息,更命人些了什麽‘燕代何千裏,荏苒數十年。玉趾越薊北,所途落鴻雁’的詩句,派右賢王段末杯千騎迎花,更舉行了拈化品劍等,無非在加重籌碼,虧得這疾陸眷以勇武出名,竟也會暗運心機,引人入甕,隻可惜了那風華絕代的薛涵煙,蒙然不知地落入了疾陸眷的虎口,尚且不知。


    一念及此,諸霖又忙不迭地恭維一迴,段王益笑。


    諸霖道:“大王,請恕小人愚昧,那‘芙蓉眷主’隻有一個,但求親的卻有三家,若是隻答應了漢國的匈奴人,代、晉兩國會不會以為我們厚此薄彼,與大王反目?”


    疾陸眷聞言連連點頭,道:“我說了這麽多,其實就是等你這句話,若是你提不出這個問題,就不足馳騁……”諸霖聞言自是一驚,看疾陸眷說得如此肯定,顯然是早有良策,果然,那疾陸眷笑了笑道:“‘芙蓉眷主’確實隻有一個,但本王膝下郡主倒有一個很美的,這幾日我看代國的世子拓拔比延對我琥珀郡主頗為有意,若是我將女兒嫁到代國,豈不是同時與代、漢結盟?到時晉國還敢遽然出兵,以一敵三麽?”言畢,不禁得意地仰天大笑。


    諸霖聞言,連道佩服。


    未幾,門外突然又進來一個奏事武士,稟報道:“秉大王,諸先生先前所料不差,那陳逝川與慕容焉果然躲在虎丘,剛才屬下來時,慕容焉正背著陳逝川從虎丘之北躍出王宮,他好象突然間會了武功。”


    疾陸眷輕“哦”一聲,冷冷一笑,提到慕容焉,他的臉色立時變得陰沉,目似急電,屏退那人,轉謂諸霖道:“諸少俠,你可知道此殿為何名叫‘廣寒殿’麽?”


    諸霖一怔,不覺忙然搖頭。


    疾陸眷大笑,突然起身,麵色一莊,親援諸霖之手,逕向內走。


    諸霖自是不知他是何意,跟著踱進後殿,疾陸眷在那王座虎頭上舒手一按,壁間突聞一陣轔轔的響聲,王坐後的石壁驀地左右分開,中間憑空閃開了一條大門,這道門一經裂開,陡然湧出了一團森森的冷氣,靜隱如山,裏麵竟是一間密室,外麵的光線照進去,密室內突然沉沉湛湛,如溢秋水。諸霖嚇了一跳,這股寒氣並非是冷寒之氣,而是一種深湛的劍氣,這種劍氣卻又絕非尋常兵器可比,隻有象‘君臨劍’這樣的兵器才能煥發出如此驚人的殺氣,真不知這裏麵是什麽東西。


    疾陸眷望了驚遽的諸霖一眼,笑了笑,一言不發,當先闊步進了密室。


    諸霖忍不住心中訝異,也進了去,方入五步一看,但見這密室長寬各約十丈,裏麵放了三排兵器架子,上麵放滿了各種各樣鋒利已極的兵器,其中有春秋大刀、破陣長刀、偃月刀、鐵鉤槍、太寧槍、留客住、鬆櫝、屈盧、鶴膝、金鍾鏟、宣花斧、龍形鉞、九曲戟等各種各樣的兵器,但最多的還是短刀和長劍兩種慣用兵器。尤其是劍,但見北麵靠壁地方,竟呈放著二十餘柄各式各樣的劍器,而且它們都已抽出,橫陳鞘外,拿眼一看,但覺冷氣森森,秋水四溢,它們或長四尺,或短一尺三寸,或精勁如骨,或如柔絲曲繞,令人一見即知俱是極其鋒利的兵器,或為名家打鑄,或承自上古,既使一個不懂劍的人也會心生愛惜,流連忘返。


    諸霖頓時看得眼花繚亂,怔怔地愣了半天,實在難以置信這北方段國的國君,竟會收藏如此之多的中原漢人兵器,佇立久之,有些不知所措地驚歎著道:“大王,您……如何竟收藏了這麽多的利器……”


    疾陸眷並不直接迴答,逕從架上取了一柄儒雅古趣的長劍,曲指一彈,但聞那劍錚地一聲激越而鳴,疾陸眷拭劍自賞,道:“這乃是當年漢武帝時王母所佩的分景劍,乃是漢代名劍,輕靈鋒利,可切金斷玉……”


    他放下那柄分景劍,複取了一柄長約一尺五寸的短劍,道:“此劍重一斤六量,鋒利嬌小,乃是春秋時吳季子所佩之手劍……”


    諸霖不禁大開眼界,連連稱奇。


    須知江湖上的人向來視兵器如自己的生命一般,擁有一件切金斷玉的兵器就等於比平常多練了十年的劍術,臨敵對陣,常能出其不意,以弱勝強,若是一個劍術高手能再擁有一柄利劍,那簡直是件可怕的事。


    疾陸眷掃了室內的各種兵器,睥睨自雄地道:“我疾陸眷一生隻好三樣東西:那就是駿馬、名劍和勇士。‘君臨劍’隻不過是我在這裏隨便挑出的一件俗品,不足為奇。就是因為我舞它時它傷了我的左臂,所以我才要棄而不用,勇士也是一樣,當他背叛我或是威脅到我段國時,我絕不會象丟掉一柄‘君臨’一樣輕鬆地放過他。”


    諸霖聞言,不禁被他的話嚇了一跳,問道:“莫非大王說的是慕容焉麽?”


    疾陸眷沒有迴答,卻逕自從架上取來一柄寒氣襲人的長劍,遞給諸霖道:“諸少俠,你相一相這柄劍究竟如何?”


    諸霖一怔,繼而接過這柄劍,曲指一彈劍脊,耳中“錚!”地一聲清鳴,一閃而逝,他並劍指自此劍的劍鐔開始,沿著一泓涵澹秋水似的劍脊拭到劍尖,不禁慨然讚道:“果然是名劍,這柄劍恐怕不比那柄‘分景劍’差。”


    “好眼力!”疾陸眷擊掌道:“這柄劍名叫‘滅燕劍’,乃是我請晉國著名的鑄劍師所造。慕容向來以燕國自居,招攬士庶,與段國、崔海流霞諸都為禍不小。所有阻礙我們滅掉慕容的人,我都會除掉他……”一言及此,他突然轉身望定諸霖,眼中冷冷的寒光令諸霖這樣的劍客也不禁一顫。


    疾陸眷目似急電,眼含厲芒,決絕地道:“你用它去替我取下慕容焉的人頭,我在此地令人煮上美酒,等候你的佳音。”言畢,雙目沉沉地望著他。


    諸霖也算是江湖上有名的高手,江湖上什麽場麵沒有見過,但如今在疾陸眷麵前總覺得缺少勇氣,如今見他更威棱外射地注視自己,哪裏敢不尊從,而且他今日之所以來找段王,就是為了請得在王宮殺人的王命,他正要尋慕容焉與陳逝川為他的叔父報仇,但最重要的還是《淩虛秘旨》,他正是知道段王對這卷東西沒有興趣才敢來的。


    一念及此,諸霖捧過滅燕劍,恭身跪地應命,負劍飄然出了王宮……


    當此之時,慕容焉已獲得了陳逝川的加持,內力的修為頗有火候,當與江湖上的二流高手相差無幾,當他迅速地適應了種種武功帶來的妙景後,垂淚輕輕展開那卷書冊,立刻被驚呆了!


    書中並沒有什麽武功秘笈,而是幾十幅畫像,一個很美很美的女人的畫像,但見畫中人螓首煙髻,那長發若烏雲疊鬢軟垂及肩,彎彎翠眉如一鉤新月,一雙美眸宛若凝了一泓秋水,身穿丹紗杯文羅裙,畫中隻她一人,或裙據輕搖,或嫋嫋娜娜,或掩口輕笑,或舒手挾劍,幅幅驚人,就連慕容焉也不禁驚為天人,端的是玉骨靈香,風華絕代。


    慕容焉望著這個女人,這個西門水如,也就是西門若水的姐姐,不覺眼中一酸,複又想起陳逝川、江中客與她的悲劇,少年佇立久之,仰天而歎,陳逝川臨終時說西門若水與她的姐姐長得很像,當下自己記住了西門水如的樣貌,掩卷放入懷中,暗運真氣,立刻挾著陳逝川下了石洞,飛快地從虎丘後越出了王宮,這時的他驟獲內力,經年的病罹暫時壓下,渾身輕舉無礙,縱橫自如,縱高伏低,無不超出常人幾倍。這個少年突然被自己躍起的高度嚇了一跳,他手中提著陳逝川的長劍,背著他的屍體穿過一片亂石,欲先將陳逝川找個地方安葬,他首先想到了那座廢棄的院子。


    慕容焉本以為一出來便會遇到那個挾持薛涵煙的鬼女人,但孰不知這刻薛涵煙已被一個蒙麵人從她手中救走了,這鬼女人雖沒遇到,卻突然迎麵碰上那群無頭蒼蠅般到處亂撞的江湖中人。這群人花了很長時間在王宮外徘徊,但結果隻有一個諸霖能來去自由,他們將令支城鬧翻了天,城中幾乎到處都雞犬不寧。他們本以為報仇奪經無望了,紛紛退去,卻不料在此遇到了慕容焉,他的出現又重新燃起了眾人奪經報仇的念頭,當奪經者看到陳逝川的屍體後,所有的矛頭不期然都指向了慕容焉。


    這時的慕容焉心中正悲痛欲絕,薛涵煙的安危亦令他憂心忡忡,這些江湖中人更令他齒冷而不屑一顧,少年知道眼下已無迴頭之路,當下將心一橫,逕自迎向了群雄,這就是慕容焉的性格,他事事歉忍退讓,但當被逼到無路可退時,他會毫無畏懼地麵對。


    慕容焉逕自背著陳逝川向前走,毫無顧忌任何人會阻礙到自己。這個少年蔑視天下群雄的氣魄不禁令眾人暗自佩服,有不少人因為敬重他而閃開,更多的人以為他是因為看不見才如此睥睨無礙,當然有很多人不會放他過去,‘緊背大刀’胡嵌就是其中的一個。


    胡嵌突然縱身而出,攔在路中一聲大笑,那笑聲傳出老遠,慕容焉當然能聽得到。胡嵌亦不想當著天下群雄的麵兒占一個瞎子的便宜,這笑聲無疑是在通知慕容焉,他前麵還有個人。


    胡嵌洪聲道:“小子,你給本尊停下!這裏都是找陳逝川尋仇的江湖同道,將此人放下,自己離開,否則……”他的話壞未說完,慕容焉卻已繼續行到了他的跟前,這少年身上所散發出來的那種淩厲無匹的氣魄幾乎將胡嵌當場擊倒,胡嵌嚇得心中一駭,難以置信地臉色泛灰,驚惶莫名,同時心中不由暗暗一震。身上那鼓練武者的本能反應使他突然揮刀砍向了慕容焉——這就是武者的本能,在身體受到外界的嚴重威脅時,都會感之即應,一觸即發,若說原因,實無形跡,唯一有可能的就是對手太厲害罷了。


    眼看那柄緊背大刀就要加諸少年的胸前,四下的眾人有得驚駭出聲來,都以為這次這少年修矣。誰知就在眾人尚未來的及轉念,胡嵌突然一聲慘叫,眾人還以為是慕容焉的唿聲,那知一看無不呆住了。僅此工夫,胡嵌兩肋分別中了一劍,而慕容焉已若無其事地行到了兩丈之外。似乎胡嵌從來都沒有擋住過他,而他也象從來都沒有遇到胡嵌一樣。


    “怎麽迴事,胡大俠怎麽自己躺下了?”人們紛紛迷惑地道。


    沒有人能迴答這個問題,更沒有人知道慕容焉是如何出手的。但有一點眾人還是很肯定的,那就是胡嵌絕不會用刀砍自己的兩肋,他雖然沒有死,但怕是也傷得不輕,那必是慕容焉出的手無疑了。


    “這小子原來也會劍術,而且還不低呢!”有人不覺驚覺地道。


    原來他們知道慕容焉不諳武功時說不定還會讓他幾分。但如今他竟然能一招就傷了‘緊背大刀’胡嵌,自是懂得劍術,而且修為還很高明。所以,眾人再無須什麽借口才出手,對一個劍術不凡的人,出手自然算不上是以強淩弱,以技壓人。這點很快轉正了眾人的意識,頓時湧上不少人,要攔住了慕容焉。


    “小子,你可真會扮豬吃老虎啊,給老子停下!”飄花劍首楊暄突然上前攔住了他。


    慕容焉在眾人的眼中本來是個瞎子,如今卻變成了個聾子。他沒有停,連眼珠也沒眨一下,他強壓心中的怒氣使自己不至於一出手便用出‘太微劍法’的絕著。如今他胸中已沒有了這套劍術,有的隻是他演化出來的更為精妙的劍術,這套劍術如今隻有一招九式了,但運用起來所生化的招數又自無窮。這是他第一次感覺到掌握到一柄劍的感覺,以前他可能因為因為覺著吃力而不能將這套劍術發揮到極致,但如今他稍有內力,以前的局限霍然一掃而空,無論是招式還是身形,無不配合得恰到好處,這種感覺讓他遊刃於刀劍林中,無拘無束,毫無所滯。


    楊暄上次因為屈雲之戰,早失麵子,如今更將一切怨恨都加到屈雲的兄弟——眼前這個少年慕容焉身上。他突然難以控製地大怒,天下皆知,西乾劍宗的‘飄花劍首’楊暄在江湖上是出了名的難惹,更不會對任何人留情。但慕容焉那股無可阻擋的氣度,卻如一塊精鋼一樣不容折損,又如一陣和風一般無有間斷,無堅不摧,沛然而至。到此楊暄也不禁一怔間微微一退,這點動作雖然外人未必能看得到,但他自己卻早已大怒,象似受了極大的侮辱一般,突然撲了過來,手中長劍揮出一片雲氣直卷慕容焉,這招正是他的成名絕技‘嗬氣成雲,風吹花飄’。眾人但見他手中長劍突然變成了一輪劍幕,那劍幕愈轉愈快,最後再也看不到劍的影子,那劍脊上鏤刻的花瓣,竟然火了一般,在一輪船無複的劍幕上飄浮,飛升!隻有一片氤氳的雲氣罩向了慕容焉。


    驚悚!詭異!


    眾人都看了驚歎,西乾劍宗果然劍術高妙。


    慕容焉並不注目,身形毫不停留,但手中的長劍“鏘!鏘!……”地與楊暄的長劍絞到一處,楊暄本來還暗自慶幸慕容焉上了當,想自己之所以被人稱為‘雲長劍客’,正是因為自己出劍狠準,揮劍如雲,常人惟見萬朵飛花,頭暈目眩。近年來更在西蜀成國已很少有人能與他如此對攻,而‘嗬氣成雲,風吹花飄’正是他的得意之作,如今這少年如何能擋的住,隻要他一出劍將必敗無疑。一念及此,這楊暄正自得意,卻突然間發現自己的劍竟倏然再跟不上慕容焉的速度,突然跟著這少年的劍交纏翻轉,似乎完全不受自己意念控製。這下頓時驚得楊暄神意驚遽,臉色大變,匆遽之間正待抽劍,卻為時已晚,他陡然感覺自己的劍脊被慕容焉順勢輕輕一碰,頓時拿捏不撈,長劍在空中高速地旋轉著嗖地飛出老遠掉在地上,而慕容焉卻並未跟進攻擊,待他身形甫自站穩,少年挾劍隻輕輕從他的身邊走過——這一交手說起來變化莫測,但在外人看起來隻是慕容焉經過楊暄時輕輕揮出了一劍,他的身形不快不慢,依然故我地行過,從容之間,楊暄的劍已飛到了幾丈之外。


    楊暄驚呆了!


    四下眾人也不禁大驚!


    群豪幾百雙眼睛,不禁都盯在少年人身上,手中的劍上,心中神意驚遽,卻都在奇怪:“這慕容焉形容枯槁,貌似不諳劍術,不知究竟用的是何種劍術竟然如此厲害,出手兩次竟從不用出第二招。但他的劍術又不似中原的任何家派,但其高明程度,不覺令人想起了名震列國的十三柄劍……”


    群雄先是靜了一迴,場中一陣出奇的岑寂,都被方才這事驚嚇住了,此事發生得太過突然,大家除了驚嚇之外,俱是一怔,突然又複嘈嗷。


    “大夥一起上,別讓這小子給嚇唬住了!”


    “對,我們一齊分了了他的屍!”


    “這小子劍發怪異,莫不是《淩虛秘旨》上所載的武功?!”


    群雄中有誌於秘笈的,聞言無不一震,也不知哪個高喊幾聲,頓時湧來一簇刀劍。


    首先是馬季長和西乾劍宗的十來個弟子,眾人一看便知馬季長要替楊暄找場,十幾個人將慕容焉圍在當中,一起出劍,周圍的武人們紛紛駐足觀看。按說慕容焉背著陳逝川,在這種情況之下是很難兼顧得到的,但這個少年又一次讓眾人驚住了——他不但完全擋住了十幾柄劍,而且還輕鬆自如地往前走,四下的十來個劍客包括馬季長被他拖著也不得不向前走,在場中頓時形成一了個大大的劍圈,如雪球一般滾動著,旁邊的人絲毫插不上手。


    慕容焉氣機穩緩,大聲道:“我不想傷人,諸位都是陳逝川前輩的嫡傳師兄弟,快些停劍,否則我就不客氣了。”


    “口出狂言!”


    馬季長威棱外射地冷冷笑道:“你既然也知道陳逝川是我們的師兄,還不快些放下給我西乾劍宗一個交代,否則就想走麽?”


    他這話本身就有問題,如今他們不正在被牽著走麽。他還以為自己一方占盡了先機,哪裏肯聽慕容焉的鬼話。誰知他話剛一說完,慕容焉手中長劍倏地有變,陡地瀉出颯颯之聲,旁觀的人還不以為然,但馬季長十來個人立刻感覺慕容焉的劍愈走愈快,如勁風般一陣狂飆,但其快卻絲毫無損其變化之精妙,其劍一出,若決江河,沛然莫禦。十來個人突然變成了在跟著慕容焉練劍,他向東,他們向東,他向西,他們也跟著向西。一幹人等正驚駭地脫不開身,正當此時,慕容焉突然大喝一聲,勢若奔電地素手一揮,對方的十幾柄劍一起脫手而飛,繞著慕容焉飛成一個大圈,四下的眾人紛紛退讓,直待那十來柄劍落地而無一人受傷,方才作罷。


    這十餘劍客臉色泛灰,驚惶莫名,直待長劍飛出,依然不明所以,怔怔地望著慕容焉一言不發。


    驚怵!震懾!難以置信!


    四下的群雄紛紛神情猛震,驟極驚唿。


    有一半人不信這少年竟有如此精妙絕倫的劍術,而那些覬覦經書者,因為此事紛紛想到了《淩虛秘旨》,也許隻有這卷秘笈上所載的武功才能如此的精妙,是以他們更加認定了慕容焉已得到了這卷奇書,這下不但沒有起到喝阻之效,反而更加令人覬覦窺測了。


    慕容焉靜靜地地向前走到馬季長身前,那馬季長還在發愣,見慕容焉靜站在自己麵前,凜然棱棱,眉細鼻尖,透出一種威煞之氣,一動不動地望著自己,不覺大吃一驚,急急讓開了一條道路,慕容焉方不屑一顧地從圈中走出,再不看他一眼。直到此刻,人們開始懷疑慕容焉的眼睛可能沒有瞎,這一發現又令眾人一陣騷動,突然間……


    前麵樹上赫然傳來一陣大笑,抑揚潛轉,列列飆揚,銳厲高吭,顯然內力修為很是高明。是時群雄正自嘩然騷亂,驀地聞聲紛紛為之一驚,抬頭一看,見幾丈外街邊一棵高樹上正立著一個挾劍的人影,仔細一看,這人不是別人,卻正是諸霖。隻見他的手中提著柄沉沉湛湛的利劍,在幽夜之中寒寒點點,望之凜然。此時他正玉樹臨風地站在樹上,望著慕容焉,洪聲道:“想不到啊想不到,慕容公子的劍術原來很高明,難得你隱藏得這麽深,看來段王封你為‘君臨劍主’,的確沒有封錯。”


    慕容焉雖未見過此人,但腦海中卻有此人的聲音。他一旦認出諸霖身份,神情忽震,繼而腦中電旋,很快地思索了一下,當即推知這諸霖此來必是奉了段王的王令而來。他故作側耳傾聽之狀,此舉乃是他的擾敵之計——因為這個舉動隻有眼睛看不見的人才會如此,這下又令眾人大感訝異,慕容焉卻故作馬上又恢複了正常,突然道:“原來是諸霖諸少俠,你既然來了又何必躲在屋頂之上,莫非你以為我不懂得輕功麽?”


    他的話頓時令眾人一驚一喜,就連諸霖也不例外。諸霖明明站在街旁靠房的一棵樹上,若是人看不見,很容易會想到他站在路旁的房屋頂上,這乃是慣長的思維,慕容焉雖然說的斬釘截鐵,但分明是在掩飾自己的眼睛看不見這一事實,因為方才的出招眾人已開始懷疑他的眼睛能看得見,但如今這番話分明是在嚇唬人。眾人驚的他的眼睛看不見竟還如此厲害,喜的是他的眼睛既然看不見,自然比看得見容易對付得多了。


    慕容焉的計策奏效了,眾人尤其是諸霖都起了鬆懈,而這正是他能安全的前提。


    諸霖不禁暗笑,心道你這個瞎子竟還敢裝作能看得見,騙得了人卻怎能騙得住我。當下他冷冷一笑,劍眉微微一軒,道:“慕容公子,你的眼睛既然也看得見,劍術又不凡,在下正要領教你的高招……”


    這時,站在慕容焉旁邊的無塵子、白衣宗伯侯朔、舒子宇相互看了一眼,搶在諸霖之前突然出手,他們有他們的用意:如今他們既然知道了慕容焉果然是個瞎子,心中對他的顧忌頓時消去了一半。如今眼看此人將入繳中,幾人更不會看著到口的獵物被諸霖擒了去,所以幾人相互看了一眼,立刻選擇了率先出了手——三柄劍一起攻向了慕容焉。但諸霖乃是何等的聰明,焉有不知之理。但他想先看一看,慕容焉這淌水到底有多深。


    慕容焉見狀,心中不禁大怒,故意作了個聽的動作,舒臂揮劍接上。這三人可都是劍中不俗的高手,一齊出劍的攻勢勢不可擋,挾風卷雨,橫掃而至,其景驚人。三人雖素無聯手經驗,但乍運起來,但見劍光芒尾,精芒伸縮,三劍組成了一道漫天劍網,天衣無縫,閃掣激嘯而至。


    慕容焉斷喝一聲,一意顫動長劍,青鋒亂點,但見銀芒顫動,寒光飛舞,於身右頓時結出了一片劍幕,對方的三柄劍與他的劍頓時交纏一處,其交擊之聲“鏘鏘……”地連成一串,從無間斷,綿長時序。


    無塵子三人沒交手時還不以為然,但這一交手頓覺慕容焉的守勢嚴密已極,不覺心中微微驚惕,饒是他們傾盡所學亦不得寸進,而在外人的眼裏,他們三個似乎是有意在讓慕容焉,這也正是這少年劍術的厲害之處。每每極其平凡而不起眼的招式到了他的手中,突然轉死複活,轉殺為生,立刻反轉生殺之機,發揮出了令人難以置信的威力,這點非是親自經曆的人,絕難相信——這也是在外人看來這少年的劍術一般,但實際的威力卻很驚人的原因。他的劍術正象他自己,一個極其平靜的人,但他的平靜涵澹之中卻蘊含著漫天驚雷,彌天巨浪。


    “三位大俠,這時候就不要再對這小子手下留情了,先殺了他再說!”底下觀戰的人有些不滿地喊道。其實他們哪裏知道,這時已不再是他們三個讓著慕容焉,而是被慕容焉讓著他們。


    無塵子對這個少年突然產生了一種恐懼之心,這個後生的劍術使他突然有了一種被武林遺棄的感覺,若是照著這樣的練法,這少年隻需要十年的內功修習,補足其修為的不足,十年後必然能名列天下的十三柄劍之列。一想到這麽可怕的事實,這道人心中突生惡念,眼珠一轉,倏地抽劍離身,閃電般地轉身掠到慕容焉的左後側,長劍“嗤!嗤!”地抖出數朵劍花遞向慕容焉的左後肋,端得是心狠手辣。旁觀的人當然知道他是利用了慕容焉是個瞎子的弱點,以身法取勝。


    慕容焉故作不知不見,連迴身應劍也沒有。因為他在那一錯而過的瞬間看到了諸霖的目光,那是一種駭了一跳,將有所動的目光。所以他隻管繼續與侯朔、舒子宇纏鬥,他知道就算自己不出手,諸霖也不會讓自己死在無塵子手下的。


    果然!


    在這一展眼的功夫,諸霖大叫一聲“好不要臉!”,陡地從樹上飛掠而下,於身形行空之時,長劍頗風嘯空,寒戰一閃,響亮急遽地大喝一聲,不偏不倚,正落足於無塵子背後,二話沒說地出劍如電襲他後背,來了一招‘圍魏救趙’,那無塵子若是不抽身迴劍格擋,雖然能傷了慕容焉,但他自己的結局將比慕容焉更可怕。所以他還是迴劍了——就在他的劍眼看就要刺人慕容焉身體中時,神速迴身複手一劍,正好與諸霖的長劍一交,被以為能躲過此招,但結果還是大大出乎了他意料。他的劍一碰到諸霖的‘滅燕劍’,突然喀嚓一聲被削成了兩截,還幸虧他反應得比較快,一經劍折,急急後撤方躲過與劍一樣的下場,但饒是如此,場中血光暴現,飛灑一輪,朦朦夜色之中,眾人但聞一聲淒厲的痛嗥,一條右臂自曲池一劍墜地,而無塵子的身影卻倒掠數丈,腳未著地,因為太過疼痛,半空失重,頓如折雁般砰然墜地,久久未起,想來不死也隻有半條命了!


    好利的‘滅燕劍’!


    “好一柄利劍!”


    人群之中突然又跳出三個劍客,他們一個是褐衣宗伯高懷微,一個是‘梁州鐵鏈棒’於楚,另一個是個身著青衣的瘦高個中年人,他的手執一柄四尺大長劍,諸霖當即認出他乃是‘河朔青衣客’湯勇。


    這三人出來當然有他們的原因,因為諸霖似乎是代表段國來的,慕容焉一旦落入他的手中,就等於落入了段王的手中。誰要是再想從他手裏奪人,就等於與整個段國為敵,這些江湖中人再無分一杯羹的機會。但相反地,慕容焉要是落到了江湖中人的手裏,江湖上的任何人都還有機會。隻要你夠強,隨時隨地可以出手爭人。所以,他們三人的出手就不足為怪了。道理雖然大家都很清楚,但真正敢站出來和諸霖一拚的人還真不多,即使是傻子也能看得出他手中的劍很鋒利,連無塵子牛鼻子老道的家夥都抵不住,武功不濟的人上去等於壽星公吃毒藥——自嫌命長了。


    於楚道:“諸公子,你手中的家夥很硬啊,是不是又奉王命來拿人的?”


    諸霖不置可否、故作高深莫測地笑了笑,但在這群老狐狸麵前,他的笑根本與承認無疑了。湯勇突然尖聲尖氣地笑道:“老夫早聽說歸諸少俠的武功了得,更得自江湖中一位不名的神秘異人傳授絕技,今日既然見了,不打一架豈不是很失禮,你先接我幾劍嚐嚐。”


    言畢,他突然揮動那柄寬長的大劍,如揮斬馬刀一般斜遞而至,與此同時,高懷微也毫不客氣地揮劍加入,道:“我高懷微也正要領教領教尊駕的高招!”


    當下,三人一起湧了上來,於楚更掃動鐵鏈棒唿唿生風。但三人出招間都頗為顧忌,因為諸霖手中長劍畢竟很鋒利,非尋常兵器可比,一個不小心被人削去一截,也是一大恥辱。


    四下的群雄見狀,頓時大加喝彩。這時場中突然熱鬧了起來,更有些人在四下燃起了火把,是以場中很是清晰。這時的場中有兩場熱鬧,一場是慕容焉對侯朔和舒子宇,另一麵則是諸霖對高懷微、於楚和湯勇三人。


    慕容焉自是應對俗如,處驚不變,已穩占上風。而諸霖亦憑著手中的利劍占盡了先機,更何況他一套‘廣狹六音劍法’精妙絕倫,更使的高懷微三人節節後退,他們對這柄劍根本不敢硬碰,所以隻能順其動而動,故而隻能處於被動。但諸霖的目標乃是慕容焉,而慕容焉之所以現在還未能擊敗侯朔和舒子宇二人,也正是給他看的。


    所以,這場比試其實變成了諸霖與慕容焉的對峙。這兩個少年都是人中之龍,劍術非凡,是以諸霖雖然在和高懷微三人較技,但眼光卻不時地注目慕容焉。這點,高懷微三人也能感覺得到,這種被輕視的感覺突然將他們激得大怒,但事實上,他們愈憤怒,就愈加不是諸霖的對手。但見霍霍的劍光之中,諸霖突然拉著高懷微三人的圍圈漸漸移向了慕容焉,他們三個如今處處被動,若是不跟則必然讓他抓住慕容焉,若是跟住,卻益加被動起來。這個圈子漸移漸近,突然間與圍著慕容焉繞鬥的圈子交合一處,場中的情況突然發生了驚變:先前圍著慕容焉的侯朔和舒子宇,和圍著諸霖的高懷微、於楚和湯勇三人頓時和成了一個五人大圈,將慕容焉和諸霖圍在了場中,而諸霖與慕容焉二人也相互攻擊,頓時成了一重混亂的三戰局麵。


    諸霖卻突然精神大震,且揮且笑道:“這就對了,這樣打才有意思,否則跟鬥雞有什麽區別。”


    慕容焉當然知道他的劍很鋒利,是故不得不小心翼翼,這樣一來,場中最難受的莫過於他了,他一方麵要抵抗外麵五人的輪番攻擊,更要小心身後的那柄‘滅燕劍’,一來二去,他們七人一氣打了又半個時辰,絲毫沒有分出勝負。


    正在這時,街東突然燈火通明,猛地湧過來一大群人。為首的是個中年人,眾人一看不是別人,正是左賢王段匹磾,在他的身後跟著屈雲、魏笑笨、顧無名等不少人。看他們的樣子似是在尋找人,眾人一現,立刻發現到這邊的情況,魏笑笨突然雀躍叫道:“王爺,找到了!找到了!你看正有群家夥欺負他呢!”


    屈雲見狀不禁勃然大怒,正要提劍上前,左賢王喝止住諸人,揮手令顧無名等人一湧而上,近百名高手忽焉分作前後兩段,立刻將街上的群豪堵在了路中。那些江湖劍客正看得起興,不意段匹磾突然駕到,一時不知如何是好,如今見顧無名、屈雲等的陣勢,紛紛暗叫不好,一時間聞場上人聲嘈嗷,腳步雜遝,一片紛亂。


    左賢王段匹磾素手一揮,突然大聲道:“前麵的諸位,請住手!”


    場中的七人沒有不認識左賢王的,見狀除了慕容焉外無不神情大變,心頭劇震,不約自主地收劍停下了手,屈雲與魏笑笨兩個突然跑過來,眾人眼巴巴地看著他們將慕容焉扶了迴去。這下可氣壞了諸霖,他精心策劃了一天一夜,最後眼看就要成功了,卻沒想到半路殺出個左賢王,他雖然是奉了王命來殺人的,但那隻是段王的私令,更沒有什麽令牌在手,隻好怏怏退了下去。七其餘幾人在令支城內更是不敢與左賢王過不去,隻好大跌其足地退了下去。但眾人依然不死心,都紛紛拿眼去望諸霖——因為他們都知道諸霖與疾陸眷關係不一般,這時反倒希望他能與左賢王據理力爭一番,但結果他們還是失望了。


    左賢王看了慕容焉一眼,見了陳逝川的屍體先是一驚,忙命人其扶上了車,轉身上前幾步,掃了眾人一眼,以江湖的規矩,恭敬地抱拳道:“諸位,本王不知道我的家臣慕容焉與你們有什麽仇,但這麽多人圍攻一個,絕非英雄所為,如今我就帶慕容焉迴去,諸位的仇我段匹磾一力替他擔下了,有誰想報仇的,我在王府隨時恭侯大駕。”


    場中江湖中人聞言都心中一驚。


    這時,那‘梁州鐵鏈棒’於楚突然站出來道:“既然王爺要帶走慕容公子,我們自然不好再說,但我有一點問題,想請教慕容公子。”


    左賢王聞言,迴頭看了慕容焉一眼,方道:“請講。”


    於楚掃了慕容焉一眼,道:“慕容少俠,貧道看你劍術超群,不知從師於何門何派,也好讓我等心裏有數。”


    慕容焉聞言不覺一愣,他何嚐不知於楚在打聽自己的師門,以決定要不要再糾纏下去,因為到目前為止,他一個瞎子就能如此厲害,他的師門不定有多厲害呢,再去為難等於自取其辱。但慕容焉還真沒有什麽派別,若說有的話,那也應該是淩重九前輩所在的門派,但關鍵的是,淩重九前輩的門派他也不知道。自己若是迴答,卻不知究竟該如何說,若是不迴答,難免會被對方誤會。


    他正自躊躇難決,遲疑不已,南麵房上突然如驚鴻般掠出一道人影,眾人都沒有想到有人敢在左賢王麵前搶人,但當他們看時,那道人影卻又掠迴了房頂,他的身法是如此之快,而此舉又完全出乎眾人的意料之外,以至於竟然沒有一個人看清清他的麵貌,但這時慕容焉卻已然沒有了蹤跡,當眾人明白發生了什麽事時,那道人影早已失去了蹤跡。


    這下可嚇壞了屈雲幾人,這少年大喝一聲,二話沒說,挾劍飛快地追了出去。但可惜的是,他不諳輕功,隻好沿著街走,而天下的劍客門正愁如何取得秘笈,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頓時又給他們帶來了希望,一群人不待與左賢王辭別,頓時作鳥獸散,紛紛向那黑影的方向追了過去,一時間隻剩下左賢王大怒地吩咐顧無名也去尋找。


    別人不知道此人是誰,慕容焉再清楚不過。她不是別人,正是那個鬼眼的女人。但見她飛簷走壁,身若靈鳶一般流暢迅捷,毫無留滯,後麵那群江湖中人一來事情發生的太突然,二來出乎意料,是以待到他們飛身跟上時,這女人已攜著慕容焉到了很遠之外。慕容焉被她掠上房簷時也被點了穴道,絲毫不能動彈,但他很快發現這女人似乎受了重傷,美麗的檀口處尚有點點未曾擦淨的血跡,臉色也有點沉重。這一下可蒙壞了慕容焉,他猛地想起了薛涵煙,這鬼眼女子既然被人打傷,想必薛涵煙已落如他人手中,不知她現在怎麽樣了。一想到此,這少年不禁心頭大震,同時心中又在疑問,自己為什麽會對她如此緊張?


    正思忖間,他倏地發現她正朝左賢王府的方向掠去,不由得中為之一震,心裏卻已猜到了八、九分。須臾,果然不出所料,那女子飄乎地閃進了王府,悄然地穿牆掠院,最後竟然推開了慕容焉自己的門進去。慕容焉心中暗道這女子聰明,她這一招著實令眾人意想不到:江湖上的人會在令支到處尋找他們,但任誰也不會想到慕容焉與這女人就在他自己的房裏,因為左賢王也在尋找他們。事實上,他們剛迴來不久,左賢王也迴到了府中,一麵派人四處打聽慕容焉的下落,一麵吩咐手下的武士劍客們嚴守王府四處,防止不明輕重的江湖眾人到王府窺探滋事。這下可好,慕容焉他們頓時安全了。


    那女子“砰!”地一聲將慕容焉丟到地上,長長鬆了口氣,但她的臉色卻益加慘白,看樣子似乎傷得不輕,她四下看了一眼,當即尋了一處背門的地方坐下,將長劍放在一旁,象是要打坐調息的樣子。


    慕容焉故意地道:“你是誰,為什麽帶我到這裏,這……又是哪裏?”


    那女子剛要入定,聞言冷笑一聲,道:“我是誰你當真記不得了?一來就那麽多問題,再敢問東問西的,看我不割下你的……”一想到此,她突然複又起身,行到慕容焉身旁,道:“你不說話我幾乎忘了,我若是不點你的啞門穴,你怕是要大唿小叫的,哼,我還真的差點鑄成大錯呢。”說著便要點他玉枕啞門穴。


    慕容焉見狀,急道:“慢著,你先告訴我這裏究竟是什麽地方,再殺我不遲。”


    “蠢人!”那女子冷嗤一聲,道:“好了,我還是告訴你好了,這裏就是段國國君疾陸眷的寢宮,我旁邊還有個女人欣愁,你要是有膽盡管放口大喊,我不但會殺了這個臭丫頭,還會將你扔在此地,讓王宮的武士將你當刺客砍成十塊。”


    慕容焉故作駭了一跳,這下倒令那女子省了去點他的穴道,她心中暗笑慕容焉愚蠢,又迴到了原處坐下,她實在是傷得不輕,其實不是她故意不點慕容焉的穴道,而是她如今根本沒有力氣,所以才拿大話嚇唬他,但這樣她猶顯不足震懾住這個少年,停了片刻,複道:“如今那個小丫頭就放才你的旁邊,被我點了穴道不能動彈說話,你要是喊的話,我絕不攔你,但她的命卻會為此白白送掉,喊不喊你自己掂量掂量。”


    慕容焉心中暗笑,他如何不知這鬼眼女人受了重傷,但遺憾的是自己並不懂得真氣衝穴之法,所以隻得眼睜睜地看著這大好的時機匆匆錯過。


    那女子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見他安省了許多,不覺伸手在眼前一抹,突然揭下一片東西,將它放到劍上,玉手抱定龍虎訣,瞑目打坐。在她這可能是再平常不過的事情,但卻令慕容焉驚呆住了。原來,她取下的那片東西是件薄如蟬翼的黑色眼紗,而之前她的那副鬼臉也是因此而來的。但慕容焉驚異的不是她的易容之術,而是她的樣貌。但見她玉麵含霜,黛眉鬱凝,但卻不時地閃動著寒星般的靈眸,竟然美得令人窒息,冷得令人發顫——這種奇怪的感覺立刻擴展周身,讓他猛地想起一個在草原上遇到的一個同樣冰冷的女子,一個白衣女子,當時自己還欠了她兩條命。但遺憾的是,他那時不能看到她,而今這女人雖然也很冷,但以天下之大,冷冰冰的女子何止千萬,而對他這個相貌不雅的人冰冷的就更多了,又怎麽可能是同一個人呢!


    另外還有那個魏笑笨看見的女子,據魏笑笨的描述,分明就是此人。


    慕容焉輕舒地輕歎口氣,卻正好被那女子聽到,正在打坐的她不覺蛾眉一皺,猛地睜眼,粉腮遽變,緊緊望著慕容焉,冷峭地道:“你不用歎氣,如今陳逝川已經死了,而他死前隻有你在他的身邊,我勸你還是老老實實交出《淩虛秘旨》和宗主令符——紋龍玉玦,若是你聽話的話,本姑娘自然會饒了欣愁的命。”


    慕容焉猛然一愕,道:“什麽,東震、西乾兩大宗的宗主令符就是紋龍玉玦?”


    黑衣少女一雙秀眉也自微微一剔,妙目一霎,道:“你不用裝蒜了,這個天下知道的人可多了,你不要告訴我你今天才知道!”


    慕容焉這時哪顧得了她的廢話,深深沉入往事之中。當日,他在黃藤遇到大惡人慕容紅的時候,同時遇到了一位至人,此人未報姓名,並交給他一隻三足金蟾,一枚紋龍玉玦,那人曾說此事慕容焉將來自會知曉。但昨日陳逝川死時,說宗主令符在其師弟顧雲趾手中,那以此推斷,當日的那位至人必然是顧雲趾無疑了。


    一念及此,他臉上大大一驚,神情猛震,沒想到天下人人苦心爭奪的東震、西乾兩宗宗主之位的信物,擁有無上權威的紋龍玉玦,竟然在自己來段國京師之前已經在自己身上了,他一麵深深震驚顧雲趾修為之高,料事之神,換了常人,定會懷疑顧雲趾私吞了《淩虛秘旨》,才會有如此高深的修為。但慕容焉卻沒有,因為他深信顧前輩的為人,更何況他若是私吞了《淩虛秘旨》,又怎麽會交出紋龍玉玦,自暴身份呢?慕容焉一旦想通了此事,心中大暢,但接著的一個問題使他神情大震,突然將眼望向了黒衣女子。


    那少女本來納悶這少年被自己說了一迴,竟然嚇得說不出話來。如今被他猛地望來,心中亦不禁微微一惕,往了慕容焉眼睛看不見,繼而大怒道:“臭小子,你看什麽看,小心我將你眼睛廢掉!”


    慕容焉威棱外射,沉聲道:“你讓我去一直跟著陳前輩,好象知道他會出事,告訴我,是不是你殺了他?!”


    黑衣少女被他突然如此兇的口吻嚇得機伶一顫,待緩過神來,不禁又麵色一寒,冷冷道:“天下知道陳逝川會死的何止千萬,令支的劍客都知道這件事,隻不過他們沒有我這麽聰明,會給陳逝川安插個間細……”黑衣女子說到此,語氣更加冰冷,道:“況且,就算是我殺了他,那又如何?”


    慕容焉聞言,心忖這少女說得也不錯,她隻不過比常人多用了點心計,又怎麽能隨便猜測她就是殺陳逝川的兇手?況且看她受傷的樣子,分明是在陳逝川與群雄拚命之時,她也和人打了一場,否則的話,當自己剛從虎丘出來,第一個就應該先遇上她。但這也不能排除她有殺人的可能,畢竟她也是覬覦宗主令符和秘笈的人。


    一想到此,少年沉默了,歎了一迴,半天無語。


    那黑衣少女還以為自己的威嚇奏效,嬌靨一沉,輕喝說道:“看來你真的不想讓欣愁的命了,先是不停地無禮質問本尊主,竟然還在我打坐時隨便歎氣?”


    慕容焉看他窈窕已極的胭體著了一身黑衣,但這更襯得她麵如寒玉,神秘而吸引。這是個與薛涵煙不同的美,她的美就是冷,但那冷徹之中,深深地蘊含著一股女子的柔媚,她的性格與她的烏雲疊背、霧鬢風鬟似極不合適,但又結合得那般完美,這就是她,一個讓人一見就心生愛慕,但又沒人敢正眼看她的一個女人。


    慕容焉看她的年紀應該在二九妙齡,這點令他突然想起了西門若水,但轉念又一想,不對,不久前淩前輩還說過西門若水與她的姐姐西門水如相貌相肖,而西門水如的畫像他不久才看過,這女人比西門水如多了幾分英姿與冰冷,少了女性的溫柔絕美,她絕對不是西門若水,那麽自己就絕不能將陳逝川前輩的遺物以及紋龍玉玦交給她,那她又會是誰呢?


    當下他轉了聲音,道:“喂,你就是東震劍宗的妙月尊主西門若水麽?”


    這下頓時惹爆了這少女,她突然冷冷的注目慕容焉道:“你是不是以為我不會割下你的舌頭才這麽肆無忌憚,我可以告訴你我就是妙月尊主,就是西門若水,你再敢多嘴,我就先殺了欣愁那個女人。”


    這句話不啻說明了她在東震劍宗卻是打著西門若水的名字,而這也是她之所以易容的原因。她其餘的地方都象西門水如,惟有那雙妙目冷峭得很,美得很,卻無論如何也扮不象。慕容焉何其聰明,一問之下便知此女乃是假冒之人,為東震劍宗幾位宗伯竟然也被她騙了——這也難怪,四大宗伯多年未見,昔日的小女孩已經出落成了絕色少女,有道是女大十八變,而且這個冰冷的少女除了雙眼,其餘竟和當年的西門水如多有相似,錯認為梁行一的親生骨肉而奉為尊主,就無可厚非了。


    慕容焉不久就想通了這點,同時也更加肯定了假扮欣愁的‘芙蓉眷主’薛涵煙如今並不在這個所謂‘西門若水’的手中。既然薛涵煙不在此地,他當然不怕西門若水殺了她,當下囁嚅一迴,複低低地問道:“你……在幹什麽,我們在段王的寢宮內會不會……”


    西門若水似是沒想到自己一個謊言惹來如此的諸多麻煩,弄得這小子沒完沒了,不禁氣得嬌靨連變,先是麵布寒露,繼而秀眉雙挑,妙目一霎,這才真叫自作自受呢。她一個氣不過來,倏然起身上前對著慕容焉就是一巴掌,接著隨手取了塊幘巾塞到他的嘴裏,冷道:“我說過你再說話我就給你好看,這一巴掌隻是以儆效尤,你再敢出聲或是動彈一下,我就一直打到你的眼珠掉在地上為止。”


    慕容焉心中發怒,但眼光卻停留在她魅力絕倫的麵上,她的身上並沒有薛涵煙那種獨特的馨香,但那幽香中透出的冷豔卻足以令人昏倒。哪知僅是他一怔之間,西門若水突然又給了他一記耳光,這下卻令慕容焉無名火起,莫名其妙地滿臉疑惑。


    西門若水冷冷看了他一眼,道:“我知到你想問我為什麽打你,那我不妨告訴你,因為你瞪眼睛看我,你雖然看不見,但這我也不能放過了你。”言畢,冷哼一聲,突然將慕容焉轉了個個,讓他對著牆壁,這下慕容焉隻好靜靜地待著了。


    西門若水看著他背影,臉上掠過一絲一閃即逝的冷笑,隨即又迴去打坐不說。不知不覺過了半個時辰,正在此時,門外突然有了聲響,一盞燈光閃爍著向這邊走來。西門若水突然一驚而醒,急忙帶上恐怖的眼罩,提劍而起,轉身挾起了慕容焉飛身上了一方高櫃的頂端,靜靜地望著下方。


    慕容焉卻心中一驚,已然想到了這女子可能是紫柯,她這時候來定然是自尋死路,一念及此,少年心中焦急,但卻苦於有口不能言,有手不能動,隻得靜觀其變了。


    西門若水卻趁機在他懷中摸索幾下,驀地取中了陳逝川交給他的那卷東西。慕容焉神意驚遽,猛然沁出一身冷汗,想去阻止,哪裏還得了手。僅此工夫,西門若水已將那卷東西攫在手中,眼中突然閃爍著奇光,正在這時,那門外的人挑燈走近了,西門若水來不及展卷一看,急急拿手護住了劍柄,警戒地望著下麵。


    門吱地一聲開了,一盞燈光映著一個妙窕的身影走進屋內,果然不出慕容焉所料,她正是紫柯。但見她將那燈置於案上,輕柔地將屋內的東西收拾放置妥當,突然怔怔地望著慕容焉常坐的那張暖椅,她的眼光是那麽地溫柔,就象是望著一個活生生的人一般。那盞燈突然“啪!”地一聲爆出一朵燈花,屋內也倏然一暗。紫柯輕輕從腰際繡囊之中取出一皆竹簽,躬身將那燈剔亮,又放如自己囊中,似乎她早知道迴如此而準備了竹簽。她是那麽的輕柔,以至於慕容焉想到以前她就是如此日日夜半燈暗,紅袖添香,陪自己熬夜讀書,突然潸然淚下,在他眼睛看不見的時候,紫柯就是這樣伺候著他讀書的,她溫柔地讀他所有想讀的書,而他今日才知道!


    紫柯眼中突然淌下幾滴清淚,哺喃自語道:“焉公子,你可不能出事啊,我聽府中的人說你讓人劫走了,我聽到這裏的聲響還以為……公子,你不會出事的,好人是不會出事的……”


    西門若水當然絲毫不會有所感動,更不理解這女子的愚行。她鼻中冷哼一聲,突然從上麵躍到紫柯的背後,倏地在她腰際就是一指,待慕容焉大驚失色時,紫柯已然“啊”了一聲,僵倒在地上,瞪著一臉的驚恐。


    西門若水冷冷地望了地上的紫柯一眼,發現她正驚恐地望著自己,這也難怪,她的易容確實嚇人,尤其象紫柯這種女孩,三更半夜麵前突然出現個鬼魅早嚇得魂飛魄三,連眼珠也不敢動一下。


    西門若水玉麵上泛起一絲譏嘲的微哂,道:“我就是你說的那個劫走你主人的人,怎麽,想不到是麽?”


    “當然想不到,我更想不到你會大膽地躲在這裏!”


    紫柯當然沒有說話,這聲音是從屋外傳來的,它來的是那麽突然,令西門若水不禁駭然一驚,正要掠上櫃頂挾製住慕容焉,不料那個聲音方才聽起來還在房屋數丈之外,這刻卻突然“轟!”地一聲大響,一道人影如同打了一道閃電一般驟然出現在屋內,西門若水驚遽之間來不及發難,對方手中寒光一閃,人隨劍走,精芒伸縮化為一道銀練,暴長無數,勁風狂飆,刹時間,劍尖嘶風嫡至,端是驚人。直嚇得西門若水駭然地橫劍一格,耳中但聞“鏘!”地一聲驚鳴,少女頓時被一劍逼出三步,斷的是內力不凡。


    進來的不是別人,正是慕容焉的義兄荊牧。原來,他得知慕容焉的事後,急急趕過來向左賢王問訊,聽過經過之後,心中冷冷一笑,立刻想到了慕容焉的屋子,抱著看看的念頭過來瞧瞧,誰知正好看見屋裏麵有燈光一閃,這時西門若水正好將紫柯點倒,她如何能想得到自己的運氣竟如此不好,正被人撞見。


    荊牧哪會給她稍為停息的機會,因為他隻要一停,西門若水肯定會去挾持慕容焉或是紫柯的。是以他一招得了先著,劍劍跟進,一時間劍光閃掣,寒影漫空,一陣湧身急攻猛,一口氣將西門若水逼得連連後退。


    這下可氣壞了這位妙月尊主,本來以她的修為,和荊牧一戰可說是並無太大危險可言,但如今她剛剛調息了一半,又被對方搶去了先機,是以招招落後,處處被動,這下他更加氣惱慕容焉了,若非方才他一再激怒自己,也不至於會被打了幾個耳光,不被打幾個耳光就不會招來了紫柯,更不會惹來眼下這個瘟神。如今再打下去,自己不但危險,府中的劍客武士定會趕來助陣,到時自己就更加危險了。


    一念及此,這手女玉麵含煞,假攻了三招,倏然掠出了房門想走,荊牧何其聰明,一看她突然反攻就知有意要逃,斷喝了一聲“惡賊修走!”,疾如星火般旋轉半身,點足而起,首先從靠近自己的窗口掠了出去,正好擋住了剛奪門而出的西門若水。


    西門若水冷灑了他一眼,強硬地道:“讓開,我不想殺你,快滾開!”


    荊牧絲毫不為她的無禮所動,正色地道:“讓我走開可以,把你手中的東西留下,我包你大搖大擺地走出王府都行。否則,隻好勞煩你從我屍體上踏過……”


    西門若水不待他將話說完,突然疾遞一劍,逕取荊牧兩肋期門,荊牧見狀不禁大怒,斷喝一聲,揮劍迎了上來,他的劍術本就精妙,如今又有內力上的優勢,頓時將那西門若水逼得連連後退。她是愈打愈氣,因為內力的問題,精妙絕倫的絕技卻無論如何也使不出來,她眼珠一轉,突然叱喝一聲,傾盡全力揮動右手長劍疾攻了三招,劍光亂顫霍霍罩定荊牧胸前諸穴,氣魄駭人。因為她本身武功劍術就很不俗,如今這悉力的反擊確實不容小覷,荊牧慎重地揮出一輪劍影退了一步,陡然發現她的長劍倏而凝為一處,閃電般地透過自己的劍隙取向膻中要穴。這一突變頓時駭了荊牧一跳,急急地迴劍格擋,卻倏然又撲了個空。原來,西門若水卻突然將手中長劍轉到了握著那卷書冊的左手,右手陡地作了個發射暗器的動作。


    荊牧駭然右掠,但立刻發現西門若水手中並未發射什麽暗器,而是趁此機會轉身就走。原來,這一著她隻不過是尋脫身隻計。這時,府中的武士們早聽到了打鬥之聲,紛紛趕了過來。西門若水的這招果然高明,卻令荊牧吃了一驚,但他畢竟是個冷靜鎮定的人,見狀突然將手中長劍“嗖!”地一聲甩出,直取西門若水的左手。


    西門若水聽到常劍破風之聲,迴頭一看,神意驚遽地猛然沁出一身冷汗,急忙一抬手,但那卷書帛書卻被展開,頓時被荊牧的長劍從中一劍截為了兩截,西門若水顧不得去揀地上的那半卷,突然掠身飛上了屋簷,一晃身便消失在了房屋之上,其身形之快,實在驚人,當荊牧登上屋簷時,她的倩影早飄沒在了數十丈外。


    荊牧不禁暗歎一聲,這女子的劍術未臻大乘,輕功卻著實厲害得很,身輕得如同吉光片羽,難怪剛才聽左賢王說她能在群雄眼皮子底下將慕容焉掠走,實屬上乘。當下他飛身落下,拾起地上那半卷帛書。這時,左賢王帶著一群武士急急趕到,見隻剩下荊牧一人,不覺大詫,道:“段門主,這……這究竟是怎麽會事,府中是不是來了刺客?”


    荊牧當即將方才的事略為一說,與左賢王一起進了慕容焉的精舍。眾人一看,慕容焉果然在此,不禁都為之一鬆,荊牧飛身上去,將慕容焉攜下,同時悄悄地將那半卷帛書塞到他的懷中,分別為他與紫柯解了穴道。紫柯一看到慕容焉,眼中突然溢滿了眼淚,竟忘了眾人在場,撲過來抱在他的懷中,抽泣地道:“公子,我還以為再也看不到你了呢,你沒事!你沒事……”


    眾人一見,紛紛將目光轉向別處,這下慕容焉卻不由得一陣臉紅。這是他第一次如此緊地抱著一個女孩,與其是是他抱著紫柯,倒不如說是紫柯抱著他,當下急忙輕輕地扶住了她,為她拭了玉麵上的清淚,安慰地道:“紫柯,快不要哭了,這麽多人看你的笑話,你還哭得象個小貓似的,多難看啊。”


    紫柯聞言,臉上不覺大是一紅,這才發現眾人都在場,怕是有十幾號人,一個個靜得象什麽似的,頓時羞得無地自容,低低地將臻首垂下,再不敢抬起來,突然跑著溜了出去。這下頓時惹得眾人一陣轟然大笑,馬上又輪到慕容焉不好意思了,他環身抱了抱拳,又向左賢王抱拳道:“王爺,屬下實在是失禮了,見笑見笑!”


    孰不知,慕容焉的所為早已贏得了王府中所有劍客的尊敬,那群門客們無不對這個睿智高深的少年敬佩有加。左賢王突然暢意一笑,掃了眾人一眼,道:“諸位,今日你們都辛苦了,如今焉卿既然已安然無恙,本王今日要設大宴,諸位快些迴去準備一番,一會我會派人邀你們到‘春華軒’暢飲。”


    眾人聞言,紛紛抱拳,轟然應命各自迴去。待眾人走後,左賢王段匹磾問了陳逝川之事,道:“本王尊死者為大,已吩咐眾人備了上毛棺木,按中原的禮儀將他葬在了蘭徑山,焉卿,這究竟是怎麽迴事?”


    慕容焉見屋內隻有義兄,顧無名和左賢王,並無外人,當下含淚簡單說了,並跪下扣謝左賢王對陳逝川的大恩,直聽得眾人一片希噓,段匹磾浩歎一聲,一麵為這驚世之情感動,扶起慕容焉,良久無語。這時,院中突然傳來了腳步之聲,兩個少年一起闖了進來,慕容焉一看,正是魏笑笨與自己的兄弟屈雲。不由得跑上前和他們抱在了一處,兄弟相見,異國生死相遇,這是何等的義氣,何等的兄弟,連左賢王這等大人也不禁心酸,同時又為他們心喜。


    慕容焉拉著屈雲,重新見過左賢王。左賢王上下打量了屈雲一迴,連忙起身扶起了他,連連歎道:“果然是條好漢,焉卿能有你這樣的兄弟,實在是他的福氣。你們少年人意氣幹雲,仗劍千裏,實在令人羨慕。”


    慕容焉突然跪地不起,道:“王爺,你待我慕容焉恩重如山,我來到段國本為領死,若非你收留,怕是早死在了此地,你的大恩我慕容焉如何能報?”


    左賢王聞言不禁一陣感動,連忙扶起了他。但慕容焉卻無論如何也不起來,不覺一驚,卻聞慕容焉道:“王爺,我有兩件事瞞了你,今日要說清楚,否則我心難安……”


    左賢王不禁一怔,大感訝異,不知他究竟哪裏瞞了自己。當下慕容焉將自己眼睛已能看見和與荊牧的關係告訴了他。屈雲聞言,急忙上前見過荊牧,這時荊牧見事已如此,無須再瞞,當下也跪地向左賢王請罪,但心中卻不由得一震,慕容焉今日將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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