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走到了哪條巷子,空氣中彌漫著一絲血腥味。


    安蓉立刻止聲,從肩上滑到袖口,鑽進去。


    血腥味是從前方的巷子裏傳來的,辛蓮遮掩身息,神識慢悠悠探過去。


    巷子中正進行一場廝殺,一個金丹,三個元嬰。


    什麽金丹,需要元嬰來殺,還是三個。


    辛蓮默默往身上又貼了幾張隱身符。


    她修為不過金丹初期,敵不過元嬰,更何況這裏有三個。


    辛蓮也不是什麽正義之士,她大多時候都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


    今夜無事,倒是不著急走。


    片刻後,三道黑影從巷子裏飛出。


    又過了許久,鴉雀無聲。


    辛蓮邁步走向巷子。


    她不想管閑事,隻是方才探到了一股不屬於這個世間的氣息。


    巷子口漫出鮮血,牆壁上都是飛濺的血。


    一個人生死不知地躺在地上。


    披著寬大的袍子,袍子遮住了身形,露出白瘦的小腿在外。


    一隻腿完好,另一隻已經斷裂,白骨裸露。


    辛蓮一步步走近,抬手一揮,袍子掀開,顯露出內裏的人。


    烏黑的發絲掩住容貌,這人隻著一件布衣,身形瘦削,看著不過八九歲的樣子。裸露在外的手臂和腿上布滿傷疤。


    胸口被貫穿,腹部與背部皆有重傷。


    辛蓮伸手探了探鼻息。


    毫無氣息,已是死人。


    三個元嬰在此,自然是要看到人死了,才會走。


    辛蓮垂眸,眼神再次掠過那些傷疤。


    大大小小,必是經年累月的傷,舊傷未愈,又添新疤。


    何其相似……


    與她幼時,何其相似。


    辛蓮帶著人,抹去痕跡,轉身離開。


    ——


    清晨,朝霞初升,霞光散落大地,鍍上一層金輝。


    隱月居。


    少女放飛手中的木鳥。


    “這次應該沒問題了。”


    日頭漸高。


    隱月居裏的兩人原本淡定的心也變得有些焦灼。


    “我說,這人不會也被你那隻鳥嚇跑了吧?”


    老頭子愁眉苦臉地抓抓頭發。


    “看昨天那樣,應該不會。”少女表麵淡定,實際上內心也很慌張。


    再沒有客人上門,他們師徒就隻能餓得喝西北風了!


    某客棧中。


    床上的人幽幽轉醒,白色帷幔映入眼簾,驚得她一下子坐起來。


    傷口扯痛,她不由齜牙咧嘴。


    “你醒了。”


    屏風外傳來一道女聲。


    她立刻警惕,擺出一副進攻的樣子。


    辛蓮繞過屏風走進來,就看到這人兇狠地看著她。


    洗幹淨的臉有些蒼白,眼珠淡淡,透著戾氣。


    “是我救了你。”


    女孩張了張嘴,露出牙齒,喉中發出類似獸的聲音。


    “放心,我不傷害你。桌子上有食物,沒有毒,你可以吃。”


    “我要出門一趟,這裏我設下了防禦陣和禁製,沒人能進來,你也出不去。”


    女孩變得更兇,死死盯著辛蓮。


    “有什麽事等我迴來再說,你先好好休息。”


    辛蓮不管女孩作何反應,出了客棧,直奔隱月居。


    依舊是那隻木鳥打開門。


    依舊是不屑的眼神。


    “你來了,我家主人請你進去。”


    有本事別用那麽瞧不起人的眼神看我……


    辛蓮心中無語,卻還是跟著木鳥進去。


    正堂裏坐著兩人,一老者與一少女。


    辛蓮開門見山:“閣下可是郎禾大師?”


    老者點頭。


    “在下有一劍,想請大師以無歲寒鐵重鑄劍身。”


    辛蓮取出無妄呈上。


    郎禾接過無妄細看。


    這是把短劍,劍長三尺。劍身兩指寬,多是劃痕和缺口,最大的缺口是靠近劍格的地方,一指半寬的缺口,再大點,劍身就要斷了。劍格上繪著紋印,刻著“無妄”兩個字。


    郎禾看著看著,就忍不住吐槽。


    “這麽大的缺口才來補,你咋不等劍斷了再來呢!”


    “這劍邊這麽厚,打什麽劍呢,還不如去打刀!”


    “這紋印刻得歪歪扭扭,也不怕把自己傷著了!”


    ……


    一句接著一句,越說越生氣。


    一旁的少女訕笑:“客人勿怪,師父他隻是就劍論劍,不是針對誰。”


    辛蓮點頭,不甚在意。


    評頭論足了好一番,郎禾才放下劍,喝口茶水。


    少女咳了一聲,在老頭看過來時,偷偷指了指辛蓮。


    郎禾這才想起還有客人在。


    他若無其事地撣撣衣袖:“你有無歲寒鐵這樣的好東西,還不如重新煉製一把劍。”


    辛蓮皺眉:“是重鑄劍身很難?”


    “當然不是!”郎禾飛快應答。


    “你這把劍做工粗糙,重鑄劍身不難。隻是無歲寒鐵煉製的劍身自然也需同等價值的劍柄相配,否則,劍身太強,會壓製你的劍柄,長此以往,此劍會內裏相爭,進而不認你這個主人,甚至會劍身與劍柄分裂。”


    “我看你這把劍所用材料也不簡單,若是全融了,倒也可惜。”


    “是要一把有隱患的劍,還是重新煉製一把劍,你好好想想吧。”


    辛蓮低頭思索。


    無妄對於她,意義非凡。


    她摸上無妄劍身,劍感知到主人的心意,發出長鳴。


    “你也想繼續陪著我嗎?”


    辛蓮勾了勾唇,眼中泛起笑意。


    “我知道了。”


    “郎禾大師,不知能否以無歲寒鐵和無妄重新煉製?”


    劍對於劍者,是至關重要的存在。


    郎禾理解辛蓮的不舍。


    “可以。”郎禾拿起無妄,“鬆山玄鐵、烏象牙、琥珀石、碧玉珊瑚……”


    “這些材料都不差,但你可還有別的材料?”


    辛蓮一揮手,桌子上便堆出了小山般的各色材料。


    郎禾立刻兩眼發光,就連少女的視線也死死粘在上麵。


    “夢影海精、鳳凰淚、梧桐木、千年紫竹……”


    郎禾的聲音越來越小,直到他艱澀地念出。


    “幽無寒晶。”


    師徒倆不自禁看向辛蓮,咽了咽口水。


    前幾日北澤鬧得很大,西海自然也議論紛紛。


    聽說雪嶺原的雪靈死了,無歲寒鐵的洞穴坍塌,雪獸死傷眾多。


    幽無寒晶是雪靈最喜愛之物。


    現下,此人手裏同時有無歲寒鐵和幽無寒晶,難不成……


    辛蓮揚了揚眉,食指豎在唇上。


    師徒倆連忙點頭不止。


    “這些可夠了?”


    “用不著這麽多,倒是還差一樣!”


    “還差什麽?”


    “聖火砂!”


    辛蓮疑惑:“聖火砂……是何物?”


    郎禾一瞥少女,小徒弟立馬出來解釋。


    “聖火砂是一種高溫砂石,大陸上隻有東門的金沙原才有,不過那裏很危險。”


    “我推薦你去四象壇,四象壇中有聖火砂,之前有人從中帶出。”


    “四象壇……是什麽?”辛蓮更不解了。


    “你不知道四象壇?”少女很驚訝,西海還有人不知道四象壇?


    “四象壇是水吟宗所有的一處秘境,由水吟宗曲若微長老掌管,不僅供門中弟子曆練,有時也會出售名額給西海修士。安城有水吟宗的駐紮地,你可以去問問。”


    辛蓮無奈點頭,本以為此行會很順利,結果還要去找什麽材料。


    如此一來,迴宗門的時間又得延後幾天。


    不過,何天衡在落雲台,師尊應當無事,或許還會開心?


    郎禾不舍地將眼神從那堆寶物上移開。


    “你不如先取得聖火砂,再將劍和靈物送來煉製。若是不行,我們再換其它材料。”


    辛蓮點頭:“謝謝。”


    收拾了東西就要離開。


    “等等。”


    少女叫住她,一隻手在芥子囊中不停掏著。


    掏了許久也沒掏出什麽東西來,隻好對著辛蓮尷尬笑笑。


    最終掏出一塊小石頭,遞給辛蓮。


    “這是明火石,感應到聖火砂就會自燃。你不知道聖火砂什麽樣,看明火石有沒有動靜就好了。”


    白皙的手掌中是一塊紅色石頭。


    這還是第一次,有人主動給她東西。


    為什麽?


    是因為她剛才拿出的材料嗎?


    “不……”


    辛蓮下意識要拒絕,少女卻不管不顧地拉過她的手,塞給她。


    “不要錢,我送你的!”


    肌膚相觸,陌生的感覺。


    辛蓮還沒來得及掙紮,少女就收迴了手。


    “我叫洛南枝,洛水的洛,雪上獨見南枝的南枝。”


    縮迴袖中的手情不自禁地微顫,辛蓮冷著臉,轉身離去。


    郎禾坐下,悠閑地喝茶。


    “這麽大的手筆,也不知道是誰家弟子。”


    “你管人家是誰,好好煉你的劍。”


    乖巧的小徒弟很少頂過嘴,郎禾頓時瞪大了眼。


    “你才見了一麵,就喜歡上人家了?!!!”


    “放屁!!!”洛南枝無語得直翻白眼。


    郎禾眼睛瞪得更大。


    “已經開始對我說髒話了!真是……女大不中留啊!南枝,你說你喜歡誰不好,人家也是個女孩子啊!唉,我怎麽向你母親交代……”


    眼見老頭說得越來越遠,洛南枝無語。


    “你別瞎說!我是怕你嘴碎,把人家嚇跑了!”


    “師尊,這可是今年的第一單生意,你不管好你的嘴,我們都喝水過日子去吧!”


    他們師徒倆,一個嘴碎,一個表麵淡定內心吐槽怪。


    唯一相似的一點就是,兩個人都是社恐。


    今天為了生活,做足了思想準備出來麵見客人。


    還好這位姑娘和之前的客人不一樣,對師尊不嫌棄,今天也沒出什麽師尊罵人、她把內心的吐槽說出來等等鬧劇。


    而且,這位姑娘很有錢,他們接下來的日子有盼頭了。


    ——


    聖火砂,水吟宗,四象壇。


    辛蓮突然想起昨日見過的那個吹簫少年,若是再見一麵,說不定可以探聽些消息。


    這樣想著,辛蓮就不自覺走到了吹風樓。


    是座酒樓,三層樓高。


    辛蓮駐足了會兒,還沒想好要不要進去,熟悉的聲音響起。


    “又見麵了!”


    下意識就跑。


    一雙手卻抱上了她的胳膊。


    “你為什麽每次見了我就跑?我是什麽妖怪嗎?”


    少女嬌軟的聲音近在耳邊。


    除了師尊,


    辛蓮從未與人這麽近過。


    她忍不住將人推開,少女卻抓得更緊。


    片刻前肌膚相觸的感覺湧上心頭。


    異樣的觸感爬滿整個手臂,若有似無的香氣彌漫在鼻尖。


    辛蓮的臉色一瞬間蒼白,更加大力地推開眼前人。


    少女死死不放手。


    “這次我們好好說話行不行?你答應我就放開你!”


    眩暈感上湧。


    “師叔!”


    “你幹什麽,快放開她!”


    樓煜衝過來,一把推開秦疏桐,握住辛蓮的手臂。


    “師叔,是我!我是樓煜!師叔!”


    察覺到熟悉的氣息,辛蓮忍不住反握住對方的手,腦中陣陣刺痛。


    “走……”


    樓煜立刻扶著人離開。


    蘇錦年扶著師妹起來,怒喊:“你怎麽欺負人啊?!”


    雁來月朝曲雲昭使了個眼色。曲雲昭會意,追上離開的兩人。


    薛珩欲要攔著,身前卻伸出一管玉簫。


    “又是你們!”


    雁來月似笑非笑:“這句話應該是我說才對!你們剛才想幹什麽?”


    “與你何幹!”


    “你們在西海的動盤,動西海的人還這麽囂張,真是……”


    “我沒有動她!”


    秦疏桐反駁:“我在西海遇見她兩次了,就是想認識認識,我們可沒想做什麽。”


    “見到人都要暈了還不鬆手,這就是你說的認識?”


    秦疏桐有些不好意思,她也是被推開了才看到那人的異樣。


    “總之,我們真的沒有惡意。”


    “她……她的樣子似乎不太好,你還是快去看看吧。”


    雁來月冷笑,警告了三人一眼,轉身離去。


    “可惡,太囂張了!”


    蘇錦年咬牙。


    “這是人家的地盤,人家當然囂張了,沒打我們就是好的了。”薛珩無奈地說。


    “哼!他們也打不過我們!”


    蘇錦年又擔憂地看著師妹:“師妹,那人誰啊,不會被你嚇死了吧?”


    “你胡說!”秦疏桐下意識反駁。


    心裏也開始不安。


    “樓煜喊她師叔,應該是流相門的人。”


    希望她沒事,自己剛才也沒用多大力氣吧……


    樓煜扶著辛蓮走到一處巷子。


    “師叔,快到了,你……”


    辛蓮突然推開他,走到角落,摘下麵紗開始嘔吐。


    “嘔……”


    雁來月追過來就是這一幕。


    修士辟穀,辛蓮其實吐不出什麽來。


    隻是經年難掩的情緒浮現,惡心感迫使她嘔吐。


    樓煜朝雁、曲兩人擺擺手,兩人不明所以。


    樓煜又做了一次,雁來月試探地後退幾步。樓煜看向曲雲昭,曲雲昭照做。


    吐了會,樓煜遞過來一方帕子。辛蓮順手接過,擦了擦嘴,抬手施了清潔咒。


    “師叔,我住的院子就在前麵,我扶你去休息吧。”


    “不用。”辛蓮平複氣息,“我沒事。”


    轉頭看著隔著些距離的兩人,辛蓮對上那一襲紅衣。


    “你,出自水吟宗?”


    少年點頭。


    “我有個消息想找你打聽。”


    雁來月眼珠一轉,背後的手悄咪咪在曲雲昭背上點了幾下。


    多年的默契,曲雲昭心領神會,淡定開口:“那我們便去前麵的院子談談吧。”


    辛蓮:“……”


    轉頭看了樓煜一眼,傻小子這才開開心心地在前麵帶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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