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悚。
沒想到石秉道背刺自己。
這個家夥看起來，應該沒有那麽陰險啊。怎麽就……
三百人啊大哥。
我怎麽養？每個月夥食費都不少吧？
要不要開工資的？
戴老板的複興社，也才一千多人。
我特麽一個小隊長，手下養三百人，處座知道了，晚上都不敢睡覺好吧？
要命……
“怎麽會這麽多人？”
“你之前不是說招人，招人，招人……”
“那也不用招這麽多啊！”
“不是越多越好嗎？人多力量大。他們全部都是十九路軍的……”
“你先告訴我，這裏是哪裏？”
“本來這裏是沒有名字的。他們來了以後，開荒種地，於是取名叫十九塘。放心。所有的手續，我都搞好了。”
“什麽手續？”
“就是一個合法的村莊。有民籍本的。”
“哦……”
張庸鬆了一口氣。
換言之，就是他們可以在附近耕種，自給自足？
算了，這個要求可能比較高。但是，隻要能自給自足一部分，就可以減輕他很多壓力。也沒那麽多意外。
隻要是有活幹，就沒有那麽容易惹事。
否則，幾百個青壯年，無所事事的，還得了？打架鬥毆，雞飛狗跳……
進一步深入了解。
才發現十九塘這裏，其實不止三百人。
因為有一部分的十九路軍士兵已經結婚生子，於是拖家帶口的也搬過來了。
炊煙嫋嫋……
老婆孩子熱炕頭……
“我需要的是有戰鬥力的。”張庸皺眉，“不是老弱婦孺。”
“有啊！你隨便挑！”石秉道解釋，“伱現在就可以去挑。”
“好！”張庸來到村子中間。這裏有一塊空地。
可以當做曬穀場。也可以集合民眾。
石秉道顯然和那些“村民”非常熟悉。笑嗬嗬的和眾人打招唿。
張庸勉強擠出笑容，和大家問好。
然後敏感的發現，似乎“村民”分成兩派。
很明顯的對立。
一部分在東麵。一部分在西麵。
相互間涇渭分明。
站在東麵的人比較多。占據了三分之二還多。
“怎麽迴事？”
“這……”
“說實話。”
“東家，你知道，十九路軍的人，都不想朝自己開槍。所以……”
“所以什麽？”
“一部分人相信你，覺得你真的是帶他們殺日寇。但是另外一部分人存疑。覺得你可能是在欺騙他們。殺日寇是噱頭。”
“哪部分是相信我的？”
“……西麵。”
“我明白了。”
張庸暗暗皺眉。
這些十九路軍的官兵，還很挑剔啊！
不過，有這樣的分歧，確實不奇怪。因為他們一貫的原則，就是不打自己人。
想當初，他們當中的一部分人，是在南昌起義的戰鬥序列裏麵的。但是後來又脫離了起義隊伍。歸根到底，還是不願意朝自己人開槍。
無論是誰打誰。始終堅持中國人不打中國人。
後來老蔣將他們調去圍剿紅軍，他們也不幹。幹脆在福建發動了政變。拒絕攻擊紅軍。
政變失敗，被調去鎮守上海。和日寇廝殺。卻表現的十分出色。
可見，他們當中的絕大部分人，確實是堅持不朝中國人自己開槍的原則。但是殺日寇，殺侵略者，絕不含糊。
然而，殘酷的現實又不斷的提醒他們，很多人確實是欺騙了他們。
所以，不相信張庸，完全理解。
“還好。有一百多個相信我的。”張庸自我安慰。
“隻要東家確實是帶他們擊殺日寇，他們自然會改變看法的。”石秉道意味深長。
“行。那就開始吧。無論是否相信，都讓我看看他們的本事。”
“我去和他們說。”
“好！”
很快，溝通完畢。
原則還是一個，殺日寇可以。打自己人就不樂意。
張庸：……
好吧。本來想要用他們去消滅張嘯林的。現在估計也是不可能了。隻能是用他們來消滅日寇。
開始考核。
首先是力量方麵。
石秉道準備了兩個超沉重的石鎖。
張庸親自試了試，雙手都抱不起一個。每個重量都在八十斤以上。
考核的要求，是單手提拎，同時將兩個石鎖提起來。
如果是有哪個神人可以將石鎖舉起來，那就是超標。
“我先來！”
一個敦敦實實的壯漢出來。
單手提著石鎖。輕鬆提起。
隨即，另外一隻手提著另外一個石鎖，也是輕鬆提起。
張庸：……
擦，好誇張！
這些家夥，難道都是大力士？
一百多斤啊，感覺麵不改色心不跳似的？牛皮！
行，有賞！
當即拿出一枚大洋。作為獎勵。
那個壯漢接過大洋，似乎感覺意猶未盡，笑著說道：“東家，如果我將石鎖舉起來……”
“獎勵十枚大洋！”張庸毫不吝嗇。
隻要你有本事，我就有錢。
如果能將石鎖舉起來，那就真真的是神人了。
獎勵十個大洋都不為過。
以後遇到日寇，都不用武器，直接一拳打爆。
“好！”
壯漢單手舉起一個石鎖。
有點取巧。借用的其實是腰部的力量。還有慣性向上。
但是，張庸已經非常滿意。這樣的動作，讓他練十年，他都做不到。搞不好，將腰都扭斷。從此半殘廢。
“啪啪啪！”
“啪啪啪！”
周圍的人也是紛紛鼓掌。
那個壯漢臉色漲紅。顯然也是有些吃力的。畢竟是單手舉起。
他將另外一個石鎖提起來，越是借助腰部的力量，借助慣性，將石鎖“揮”到頭頂上。堅持了大約一秒鍾，就急忙放下。
“可以了！”
張庸點點頭。拿出一張美鈔。麵值五美元。
沒有那麽多的大洋。隻能是發美元了。五美元，可以兌換二十多個大洋。這個獎勵不錯了。
“謝謝！”
“謝謝！”
果然，壯漢十分開心。
拿著五美元，向所有人展示。其他人頓時蠢蠢欲動。
“我來！”
第二個人上來。
也成功的將兩個石鎖都提起來了。
可惜，想要舉起，卻是不可能了。
畢竟，力氣大的人常有。但是超級大力士卻非常罕見。
於是同樣獎勵一個大洋。
“我來！”
然而是第三個、第四個、第五個……
連續的，居然有十五個人可以雙手提起石鎖。果然是十九路軍的殘部，臥虎藏龍啊！
不過，隻有最前麵的那個家夥，可以將石鎖舉起來。
他的名字，張庸也知道了。
石虎。
人如其名。
原來是十九路軍突擊連的連長。
在一二八抗戰中，曾經揮舞著大刀，砍死了五個鬼子。威猛絕倫。
很好。張庸需要這樣的人才。
兩年後，淞滬淪陷，敵後抗戰，石虎還可以痛快殺敵。
“你槍法如何？”
“有機槍嗎？”
“肯定有。”
張庸肅然迴答。
現在沒有。但是以後肯定會有。
如果連機槍都搞不到的話，還怎麽殺日寇？
“這裏不好打槍。槍法就不考核了。你們其他人，還有些什麽本事，都拿出來。”
“飛簷走壁算不算？”
“算。”
張庸朗聲迴答。
當然算。最好你會飛。會輕功。
如果會梯雲縱就更好。左腳踩右腳，右腳踩左腳，蹭蹭蹭竄上天。
“出去！”
“出去！”
眾人將一個滑不溜秋的少年推出來。
說是少年吧，看麵相，應該不止二十歲。但是身材瘦小，感覺像是發育不良的孩子。
“你會什麽本事？”
“偷雞摸狗，爬樹捉鳥，啥都會。”
“能爬牆壁嗎？”
“一般的可以。太光滑那種不行。”
“好。”
張庸遞給他一枚大洋。
他需要一些偏才、怪才。偶爾間，雞鳴狗盜也有用處。
但是其他人暫時就沒有太大用處了。
畢竟，現在還沒有到大規模的戰爭。還不需要成建製的投入戰鬥。
“老石，我們走。”
“不繼續挑選了？”
“人我都收下了。先維持現狀。”
張庸拿出一遝銀票。
之前從溫振平的身上搜刮來的。總共七百銀元。
銀票是通商銀行的。好像在上海灘也有分行。事實上，所有的銀行，在上海灘都有分行。
“這是……”
“給他們的日常花銷。順便補充一下營養。身體素質太糟糕的話，遇到日本人會打不過。”
“明白。我會安排好的。”
“謝謝！”
張庸感覺石秉道和顧默齋（顧禹庭）風格完全不同。
顧禹庭比較古板，恪守底線，對他張庸的印象並不是很好。也拒絕張庸和組織近距離接觸。但是石秉道似乎就靈活很多。
或許這就是生活在上海灘和其他地方的區別？在上海灘，不靈活，活不下去。
“安排幾個人到你的報社做事。隨時有任務。”
“好的。”
兩人一邊商議，一邊迴到四馬路。
看到之前的淮州書店。還是廢墟狀態。心思一動。
“這個地方盤下來沒有？”
“不敢盤。”
“為什麽？”
“有嫌疑。”
“黨務調查處還盯著這裏？”
“對。偶爾有人過來查看。”
“是嗎？”
張庸皺皺眉頭。
中統那些家夥，還真是陰魂不散啊！
還死死的盯著這裏。
行。
我軍統專門和你們中統打擂台。
當即迴到辦事處。將楊智叫來。讓他用複興社的名義，將四馬路的空房屋全部盤下來。
“重點是那個淮州書店。”
“明白。”
“那裏有黨務調查處的手尾。我們就是要踩黨務調查處的尾巴。”
“明白。”
楊智答應著去了。
張庸正要迴去自己的辦公室，忽然看到一群人迴來。
哦，寇興德。
複興社行動科第六行動組組長。唐縱的人。
他也在淞滬？
哦，想起來了。他是被處座發配來的。
處座不想看到他。但是又撤不掉他，隻好將他打發到淞滬辦事處來。沒想到，和自己遇上了。
得，估計這個家夥不會服從自己的指揮。
別人是老資格的組長。怎麽可能聽他的？
然而……
“少龍！”
寇興德卻是非常熱情。
“寇組長！”
張庸平靜的問好。
他和寇興德沒有矛盾。那是大佬間的事。
他們都是小人物。
沒必要你死我活。
當然，黨務調查處例外。張庸是故意搞針對的。
隻要寇興德不針對他，他也不會針對對方。內訌其實沒意義。不如多抓日諜撈錢。大家一起發財。
在果黨這邊，說信仰，是很可笑的事。但是說發財，則人人有動力。
“少龍，去你辦公室。咱們聊聊。”
“請！”
張庸禮貌的表示。
寇興德解散隊伍。進入張庸的辦公室。
因為有三個月沒有迴來，張庸的辦公室多少顯得有點空曠。沒有生氣。
除了幾件木頭家具。什麽都沒有。
唉，李靜芷也真是的。也不幫自己打理一下。放幾盆植物都好啊！
她養應該可以。他就不行了。
仙人掌給他，他都能養死球。
“寇組長，請！”
“少龍，科長去哪裏了？”
“他去執行秘密任務了。”
“哦。什麽時候迴來？”
“我也不清楚。要不，你打他家裏電話？”
“說真的，我還真的不知道科長家的電話呢。伱幫我說說。”
“我也不知道。我甚至不知道科長家在什麽地方。我從來都沒有打聽過。但是總機應該知道。”
“那算了。”
寇興德搖搖頭。
張庸就知道對方是在找借口開始話題。
現在話題終結，準備上硬菜了。
“少龍，有個事情……”
“寇組長，你如果信得過我，盡管說。法不傳六耳。如果信不過，那就算了。”
“少龍，我當然信得過你。可是，我信不過處座。”
“寇組長，小心隔牆有耳。”
“我是唐處長的人，相信你也知道。這裏麵的恩怨，我就不說了。處座調我來上海，卻又不給我明確的任務，搞得我都不知道應該做什麽。少龍，我知道你是抓日諜的好手。要不，你給我指點指點迷津？”
“你想抓日諜？”
“對。我們整個行動組都想。”
“有一個很大的日諜。油水也很豐厚。就看你敢不敢動手。”
“誰？”
“夜鶯。九重天夜總會的頭牌。張嘯林的女人。”
“她？”
“對。她是日本人。”
“真的？”
“寇組長，我別的不會。但是辨別日本人，一個都不會錯。你如果不動手，那我就動手了。”
“謝謝。我來處理吧！”
“我有個小小的建議。”
“你說。”
“你最好不要用複興社的名義出麵。根據我的經驗，如果你上來就說自己是複興社的，她多半會非常抗拒。因為她知道，被複興社抓住，就沒有轉圜的餘地了。寧願死，她都不會招供什麽的。你可以冒充是張嘯林的對頭。點明她是日本人。然後問她要點好處。她權衡得失，最終會答應。”
“好，好，好！”
寇興德頓時笑開花。非常滿意這一招。
兵不厭詐。隻要能夠將對方的油水榨出來，什麽手段都可以用。關鍵是拿到錢。
抓日諜是為了什麽？
答案當然是保家衛國。抵抗侵略者，人人有責。
但是，如果個人也有點利益，那就動力十足了。
“但是寇組長，你想清楚了，動了夜鶯，張嘯林肯定會報複。他不會放過你的。”
“怕他個蛋！”
“我昨天殺了張嘯林的手下。我和他是死仇。你自己仔細計算，看要不要趟這趟渾水。”
“不跟你說了。我立刻去收拾夜鶯。”
“好！”
張庸點點頭。
寇興德大踏步的去了。
顯然，他十分渴望幹活。渴望有額外收入。
現在複興社都沒有人對抓紅黨有興趣了。根本沒油水的。哪裏有抓日諜來得爽？
這個夜鶯，如果是日諜的話，嘿嘿，她的油水……
不對。她肯定是日諜。
張庸的判斷是絕對不會錯的。絕對不會。
“唉……”
背後，張庸微微歎息一聲。
本來，夜鶯也是一隻肥雞。他想著自己啃下來的。結果送人了。
也算是將寇興德拉到對付張嘯林的船上來。
多一個行動組，多一份保障。
關鍵是，寇興德背後的唐縱，也得就此事站隊。
“鈴鈴鈴……”
“鈴鈴鈴……”
忽然電話響。
張庸隨手拿起話筒。
“喂……”
“張庸，張隊長，還記得我嗎？我是朱原啊！租界巡捕房的……”
“記得，記得。怎麽，朱隊長是不是高升了？”
“我高升個屁！倒是你，越來越紅。我在租界，都聽到從金陵傳來的消息了。”
“我是辛苦命，一天到晚東奔西跑的。”
“什麽時候有空進來租界，咱們聚聚？”
“好啊！你約個時間？”
“擇日不如撞日。今晚如何？”
“好。就今晚。”
“那咱們就在康樂園西餐廳不見不散了。”
“好。”
“對了。要不要約上柳醫生？她好像挺想你的。之前我看到她，她提到你好多次。”
“好啊！我也想她了。”
張庸口無遮攔的迴答。確實想她了。
高端日諜。身份特殊。得想個辦法，將生米煮成熟飯。
雖然她是間諜，可能不介意這些。可是，他介意啊！征服一個女日諜，也是妥妥的成就感……
雖然不足為外人道哉。但是自己確實非常享受的。
無論心理還是生理……
“那行，我幫你約她。希望她有空。”
“那就謝謝了！”
閑聊片刻，張庸掛掉了電話。
坐下來。想要翹個二郎腿。卻發現不會。隻好作罷。
唉，天生不適合做辦公室。
琢磨著……
今天去禍害哪個日諜呢？
徐盛？
對。要和他正麵交鋒了。
也弄個十年契約。每個月三千大洋吧。貨運可能賺錢不多……
“篤篤！”
“篤篤！”
忽然有人敲門。
側頭一看。發現是李靜芷。
好奇。
她來做什麽？
“進！”
隨口說道。
李靜芷進來，遞給他一份表格。
張庸疑惑的接過來。發現是一份崗位申請表。是電訊組的。
“做什麽？”
“簽字。”
“哦……”
張庸明白了。
李伯齊不在，她隻好找自己。
估計陳媚跟她說了。找自己簽名也行。嗬嗬。自己成領導了。
飄飄然……
老子也有成為領導的一天……
之前提醒自己要低調什麽的，在這一刻，立刻被丟到爪哇國去了。
拿筆。
簽字。
一本正經。規規矩矩。
畢竟是第一次做領導。機會難得。字得寫好看點。
別看李伯齊整天板著一副死人臉，上次還嚇得自己尿褲子。但是他的簽字卻是不錯。很有文化功底。
後來才知道，李伯齊加入複興社之前，是小學老師。妥妥的一肚子墨水。
簽好。將表格交給李靜芷。李靜芷拿了就走。
“等等！”
張庸忽然想起一件事。
李靜芷站住。
不由自主的看著門口。發現沒有關房門，這才略略心安。
生怕這個家夥又亂來……
這裏可是辦公室。她要被羞死的。
張庸壓低聲音，“你是不是有個姐姐，或者妹妹？”
李靜芷臉色一變，欲言又止。卻又保持沉默。
張庸於是知道。她真的有姐姐。或者妹妹。而且，這個姐姐，或者妹妹的身份，還比較敏感。
“我在金陵看到她了……”
“什麽？”
“她被黨務調查處盯上了。差點被抓。後來又被叛徒出賣，差點落網……”
“啊？”
李靜芷頓時花容失色。
“你姐？”
“是……”
“叫什麽名字？”
“李靜芊……”
“不要告訴任何人。無論什麽時候睡覺，隻能睡我和你那個房間。否則，哪怕是你說一句夢話，別人都有可能推斷出很多內容。”
“知道了。”
“她現在已經沒事了。不用太擔心。”
“我……”
“去吧！”
張庸揮揮手。
李靜芷才心事重重的去了。
唉……
張庸有些後悔了。
或許，自己不應該告訴她這些？
徒增負擔。
搖搖頭，看著李靜芷離開。然後琢磨著，要怎麽才能將徐盛的嘴巴撬開。
這位萬豐貨運的老板，似乎總部在租界裏。
在租界裏麵動粗，大概率是不行的。容易引來洋人抗議。
關鍵是，情報顯示，日本人也加強了對租界的滲透。在巡捕房裏麵，也有日本人了。
同時，在租界內部，日寇還安插了一個憲兵小隊。
也就是說，以後在租界裏麵戰鬥，可能會遭受到日寇憲兵的追捕。可能會直接交火。
瑪德，日本人的魔爪，真是伸得越來越長了……
“鈴鈴鈴！”
“鈴鈴鈴！”
忽然電話響。
有點不耐煩的拿起來。
“伱是張庸。”
“你是誰？”
張庸發現是一個陌生的聲音。
之前肯定沒聽過。但是能將電話轉接到這裏，說明不是一般人。
“我是段天生。”
“不認識。”
“碎屍萬段，聽說過嗎？”
“沒聽說。”
“我們老大是張嘯林張老板……”
“哦。”
張庸無動於衷。
是張嘯林的手下？難怪。有本事。
電話都打到這裏來了。
“什麽事？”
“你殺了我們的人，你覺得我們會放過你嗎？”
“你叫段天生？”
“對！”
“我也不會放過你。”
“你……”
電話那頭，段天生窒住。
這個張庸，好囂張。居然比複興社的其他人都囂張。
初生牛犢不怕虎？
好，就讓他死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
在上海灘，還輪不到複興社來指手畫腳。
放下電話。
“來人！”
馬上有五個黑衣人靠上來。
每一個都是神情彪悍，目光冷酷。腰間全部插著槍。
“傳令下去！”
“逮著複興社的人，秘密幹掉！”
“幹掉一個，獎勵五百大洋！”
段天生冷笑。
在上海灘，錢才是萬能的。
五百大洋，足夠買很多很多條人命了。所有人都會瘋狂。
複興社，等著吧！
硬杠，或許複興社可以借助軍隊幫助。
可是，論背後下黑手，打黑槍，各種陰謀手段，複興社還是小娃娃。哼！
……
“段天生……”
“碎屍萬段？”
“四大金剛？”
張庸隨便想了想。也沒怎麽在意。
張嘯林他都不怕，何況是張嘯林的手下。鬧得越大越好。鬧得越大，以後鎮壓才能越兇悍。
黃金榮當年因為打了盧小嘉，都吃了大虧。何況是張嘯林？
“楊智！”
“來了！”
“帶上你的小隊，我們進去租界。”
“帶武器嗎？”
“不用。我在租界裏麵能搞到武器。”
“好！”
楊智立刻去了。
他們用複興社的證件，可以進入租界。
但是明著帶武器不行。哪怕是手槍也不行。否則，租界巡捕房又要吱吱歪歪。
張庸倒是無所謂。他的隨身空間裏麵藏有好多把手槍。
對付一兩個日諜，幾把手槍足夠。
如果日諜數量太多，才考慮用手雷。那樣動靜就大了。
不過，這件事，提醒了張庸。
必須在租界裏麵搞個武器窩點。收藏一批武器。
進入租界執行任務的時候，到窩點拿武器。執行完任務，將武器歸還。
也不知道顧小如迴來沒有？
她給自己租的房子，適不適合放武器呢？
必須得有人常住。或者經常照看。否則，容易被小偷光顧。
租界裏麵的盜賊還是非常厲害的。
兩年後，租界外麵區域全部淪陷，大量老百姓湧入租界，租界會更加混亂。
很快，隊伍集合完畢。
一個小隊，十幾個人。都穿便裝。
按照張庸的吩咐，各自從閘北進入租界。然後在入口附近匯合。
出發。
到達租界入口。
拿出證件。
搜身。
沒有帶武器。
順利進入。
集合。
張庸拿出一把手槍給楊智。
“今天，我們的任務，是萬豐貨運。”張庸簡單介紹。
隨即帶隊，前往司登路。
萬豐貨運的總部，就在司登路和法神路的交界處。
這個位置不算很好。外麵一般很少人往來。用來做貨運還是可以的。外麵停了好幾輛古老的卡車。
遠遠的，張庸就看到一輛黑色小汽車駛出來。小汽車裏麵有一個紅點。
基本上可以肯定，這個紅點，就是徐盛本人。
於是不動聲色的站在路中間，舉槍。將汽車攔下來。
黑色小轎車無奈停下。車窗緩緩放下來。
楊智快步上去，槍口指著車窗內。
張庸後麵上來，發現果然是徐盛。
“咦？張隊長！”徐盛也認出了張庸。頓時心頭一鬆。
還以為是誰呢？原來是他！
上次見過的。
好像沒什麽。
“徐老板，下車。”張庸板著臉。
“張隊長，有什麽事嗎？”徐盛神色平靜的下車。並不驚慌。
“跟我們走！”
“張隊長，有話好說，有話好說。”
“你是日諜。我們沒什麽好說的。”
“冤枉，冤枉……”
“已經有人指認你了。”
“汙蔑。絕對汙蔑！”
“跟我們走吧！迴去好好聊聊！”
“不，張隊長，你看……”
“走！”
張庸推著對方，來到旁邊的空地。
其他人都遠遠的看著。負責警戒。
徐盛看四周沒人，動作熟練的掏口袋。拿出兩張銀票，麻利的塞入張庸的口袋裏。
張庸沒有拒絕。讓他將銀票塞入。直到對方收迴手去，才勉強說道：“徐老板，別人是有證據的……”
“誰？誰汙蔑我？我和他對質。”徐盛看他收錢，心頭大石落地。
“是槐機關的野穀金太郎。”張庸栽贓。
那個王八蛋，藏的那麽好，讓他很不爽。
既然找不到對方，那就四處潑髒水，到處栽贓嫁禍，讓日諜自己人搞自己人。
就好像是吳元甫那樣，窩裏反，省卻自己好多力氣。
“誰？”
然而，徐盛一臉茫然。
張庸於是知道，兩人不認識。
徐盛可能根本不知道槐機關。
得，這個誘餌失敗了。
幸好，他立刻補充，“還有蘭機關的賀生一郎、菊田洋介……”
“不可能！”徐盛條件反射的叫道。
張庸於是知道，徐盛認識他們兩個。
難道說，這個家夥也是蘭機關的？否則，怎麽會認識？看徐盛的反應，似乎關係不簡單。
“菊田洋介出賣了武川熊三，順便出賣你。”
“八嘎！”
徐盛情不自禁的罵出聲。
張庸於是知道，這句話就是擊垮他的最後的稻草。
看來，武川熊三和徐盛，有點聯係。
“你看，我沒說錯吧！”
“不，不，我不是，我不是……”
“走吧！”
“不……”
徐盛一邊叫著，一邊掏口袋。
他從自己的身上，連續拿出好多張銀票，全部塞到張庸的中山裝口袋裏。
張庸：……
擦，隨身攜帶這麽多銀票？我喜歡。
隨手拿出一張。發現是500銀元麵額的。再拿一張，也是500銀元麵額的。都是租界花旗銀行開出的。
不錯，不錯，抓日諜，果然油水豐厚。
可惜，那個九重天夜總會的頭牌，夜鶯，交給寇興德了。否則，毛都拔光她。
“這麽點錢，很難辦啊……”張庸皺眉。表示很為難。
“我還要。我還有。”徐盛急忙說道，“你要多少，我都給你。我都給你……”
“十年五十萬。”
“什麽？”
徐盛頓時愣住。
他好像是聽到了。又好像沒聽到。
十年？五十萬？
一年就要五萬？
八嘎！
這個家夥也太能要了。
我到哪裏去找那麽多！
“可以分期付款的。”張庸上解人意的說道，“每個月隻要給四千大洋……”
“張隊長，我真的沒有那麽多……”
“三千？”
“也沒有……”
“那就沒辦法了……”
“我有。我有。我有！”
徐盛急忙改口。
每個月三千。他認了。
他很清楚，被抓迴去，會有什麽後果。
複興社的酷刑，可不是開玩笑的。他當然希望盡量避免。
現在，他還可以選擇。一旦落入複興社的牢房，就沒得選擇了。進去了，就永遠都沒有機會出來。
“唉……”
張庸默默歎息一聲。
徐盛一顆心頓時懸到了嗓子眼上。
不知道張庸會到底怎麽處置自己。
“徐老板啊……”
“你說，你說。”
“你是日諜的這個秘密，我可以暫時幫你守住。但是，你得給我一個替代的人選。我來一趟租界不容易，肯定得抓一個日諜迴去……”
“有，有。有。段天生。張嘯林的手下。他也是日本人。”
“什麽？”
張庸喜出望外。
段天生是日本人？還是被自己人出賣的？
哇靠！
這個徐盛，真是狠人。
出賣自己人，那是絲毫的不帶猶豫的。
莫非，兩人有仇？
“真的，真的。段天生，就是日本人。”徐盛反複強調。
“好。你可以走了。”張庸點點頭。
沒想到石秉道背刺自己。
這個家夥看起來，應該沒有那麽陰險啊。怎麽就……
三百人啊大哥。
我怎麽養？每個月夥食費都不少吧？
要不要開工資的？
戴老板的複興社，也才一千多人。
我特麽一個小隊長，手下養三百人，處座知道了，晚上都不敢睡覺好吧？
要命……
“怎麽會這麽多人？”
“你之前不是說招人，招人，招人……”
“那也不用招這麽多啊！”
“不是越多越好嗎？人多力量大。他們全部都是十九路軍的……”
“你先告訴我，這裏是哪裏？”
“本來這裏是沒有名字的。他們來了以後，開荒種地，於是取名叫十九塘。放心。所有的手續，我都搞好了。”
“什麽手續？”
“就是一個合法的村莊。有民籍本的。”
“哦……”
張庸鬆了一口氣。
換言之，就是他們可以在附近耕種，自給自足？
算了，這個要求可能比較高。但是，隻要能自給自足一部分，就可以減輕他很多壓力。也沒那麽多意外。
隻要是有活幹，就沒有那麽容易惹事。
否則，幾百個青壯年，無所事事的，還得了？打架鬥毆，雞飛狗跳……
進一步深入了解。
才發現十九塘這裏，其實不止三百人。
因為有一部分的十九路軍士兵已經結婚生子，於是拖家帶口的也搬過來了。
炊煙嫋嫋……
老婆孩子熱炕頭……
“我需要的是有戰鬥力的。”張庸皺眉，“不是老弱婦孺。”
“有啊！你隨便挑！”石秉道解釋，“伱現在就可以去挑。”
“好！”張庸來到村子中間。這裏有一塊空地。
可以當做曬穀場。也可以集合民眾。
石秉道顯然和那些“村民”非常熟悉。笑嗬嗬的和眾人打招唿。
張庸勉強擠出笑容，和大家問好。
然後敏感的發現，似乎“村民”分成兩派。
很明顯的對立。
一部分在東麵。一部分在西麵。
相互間涇渭分明。
站在東麵的人比較多。占據了三分之二還多。
“怎麽迴事？”
“這……”
“說實話。”
“東家，你知道，十九路軍的人，都不想朝自己開槍。所以……”
“所以什麽？”
“一部分人相信你，覺得你真的是帶他們殺日寇。但是另外一部分人存疑。覺得你可能是在欺騙他們。殺日寇是噱頭。”
“哪部分是相信我的？”
“……西麵。”
“我明白了。”
張庸暗暗皺眉。
這些十九路軍的官兵，還很挑剔啊！
不過，有這樣的分歧，確實不奇怪。因為他們一貫的原則，就是不打自己人。
想當初，他們當中的一部分人，是在南昌起義的戰鬥序列裏麵的。但是後來又脫離了起義隊伍。歸根到底，還是不願意朝自己人開槍。
無論是誰打誰。始終堅持中國人不打中國人。
後來老蔣將他們調去圍剿紅軍，他們也不幹。幹脆在福建發動了政變。拒絕攻擊紅軍。
政變失敗，被調去鎮守上海。和日寇廝殺。卻表現的十分出色。
可見，他們當中的絕大部分人，確實是堅持不朝中國人自己開槍的原則。但是殺日寇，殺侵略者，絕不含糊。
然而，殘酷的現實又不斷的提醒他們，很多人確實是欺騙了他們。
所以，不相信張庸，完全理解。
“還好。有一百多個相信我的。”張庸自我安慰。
“隻要東家確實是帶他們擊殺日寇，他們自然會改變看法的。”石秉道意味深長。
“行。那就開始吧。無論是否相信，都讓我看看他們的本事。”
“我去和他們說。”
“好！”
很快，溝通完畢。
原則還是一個，殺日寇可以。打自己人就不樂意。
張庸：……
好吧。本來想要用他們去消滅張嘯林的。現在估計也是不可能了。隻能是用他們來消滅日寇。
開始考核。
首先是力量方麵。
石秉道準備了兩個超沉重的石鎖。
張庸親自試了試，雙手都抱不起一個。每個重量都在八十斤以上。
考核的要求，是單手提拎，同時將兩個石鎖提起來。
如果是有哪個神人可以將石鎖舉起來，那就是超標。
“我先來！”
一個敦敦實實的壯漢出來。
單手提著石鎖。輕鬆提起。
隨即，另外一隻手提著另外一個石鎖，也是輕鬆提起。
張庸：……
擦，好誇張！
這些家夥，難道都是大力士？
一百多斤啊，感覺麵不改色心不跳似的？牛皮！
行，有賞！
當即拿出一枚大洋。作為獎勵。
那個壯漢接過大洋，似乎感覺意猶未盡，笑著說道：“東家，如果我將石鎖舉起來……”
“獎勵十枚大洋！”張庸毫不吝嗇。
隻要你有本事，我就有錢。
如果能將石鎖舉起來，那就真真的是神人了。
獎勵十個大洋都不為過。
以後遇到日寇，都不用武器，直接一拳打爆。
“好！”
壯漢單手舉起一個石鎖。
有點取巧。借用的其實是腰部的力量。還有慣性向上。
但是，張庸已經非常滿意。這樣的動作，讓他練十年，他都做不到。搞不好，將腰都扭斷。從此半殘廢。
“啪啪啪！”
“啪啪啪！”
周圍的人也是紛紛鼓掌。
那個壯漢臉色漲紅。顯然也是有些吃力的。畢竟是單手舉起。
他將另外一個石鎖提起來，越是借助腰部的力量，借助慣性，將石鎖“揮”到頭頂上。堅持了大約一秒鍾，就急忙放下。
“可以了！”
張庸點點頭。拿出一張美鈔。麵值五美元。
沒有那麽多的大洋。隻能是發美元了。五美元，可以兌換二十多個大洋。這個獎勵不錯了。
“謝謝！”
“謝謝！”
果然，壯漢十分開心。
拿著五美元，向所有人展示。其他人頓時蠢蠢欲動。
“我來！”
第二個人上來。
也成功的將兩個石鎖都提起來了。
可惜，想要舉起，卻是不可能了。
畢竟，力氣大的人常有。但是超級大力士卻非常罕見。
於是同樣獎勵一個大洋。
“我來！”
然而是第三個、第四個、第五個……
連續的，居然有十五個人可以雙手提起石鎖。果然是十九路軍的殘部，臥虎藏龍啊！
不過，隻有最前麵的那個家夥，可以將石鎖舉起來。
他的名字，張庸也知道了。
石虎。
人如其名。
原來是十九路軍突擊連的連長。
在一二八抗戰中，曾經揮舞著大刀，砍死了五個鬼子。威猛絕倫。
很好。張庸需要這樣的人才。
兩年後，淞滬淪陷，敵後抗戰，石虎還可以痛快殺敵。
“你槍法如何？”
“有機槍嗎？”
“肯定有。”
張庸肅然迴答。
現在沒有。但是以後肯定會有。
如果連機槍都搞不到的話，還怎麽殺日寇？
“這裏不好打槍。槍法就不考核了。你們其他人，還有些什麽本事，都拿出來。”
“飛簷走壁算不算？”
“算。”
張庸朗聲迴答。
當然算。最好你會飛。會輕功。
如果會梯雲縱就更好。左腳踩右腳，右腳踩左腳，蹭蹭蹭竄上天。
“出去！”
“出去！”
眾人將一個滑不溜秋的少年推出來。
說是少年吧，看麵相，應該不止二十歲。但是身材瘦小，感覺像是發育不良的孩子。
“你會什麽本事？”
“偷雞摸狗，爬樹捉鳥，啥都會。”
“能爬牆壁嗎？”
“一般的可以。太光滑那種不行。”
“好。”
張庸遞給他一枚大洋。
他需要一些偏才、怪才。偶爾間，雞鳴狗盜也有用處。
但是其他人暫時就沒有太大用處了。
畢竟，現在還沒有到大規模的戰爭。還不需要成建製的投入戰鬥。
“老石，我們走。”
“不繼續挑選了？”
“人我都收下了。先維持現狀。”
張庸拿出一遝銀票。
之前從溫振平的身上搜刮來的。總共七百銀元。
銀票是通商銀行的。好像在上海灘也有分行。事實上，所有的銀行，在上海灘都有分行。
“這是……”
“給他們的日常花銷。順便補充一下營養。身體素質太糟糕的話，遇到日本人會打不過。”
“明白。我會安排好的。”
“謝謝！”
張庸感覺石秉道和顧默齋（顧禹庭）風格完全不同。
顧禹庭比較古板，恪守底線，對他張庸的印象並不是很好。也拒絕張庸和組織近距離接觸。但是石秉道似乎就靈活很多。
或許這就是生活在上海灘和其他地方的區別？在上海灘，不靈活，活不下去。
“安排幾個人到你的報社做事。隨時有任務。”
“好的。”
兩人一邊商議，一邊迴到四馬路。
看到之前的淮州書店。還是廢墟狀態。心思一動。
“這個地方盤下來沒有？”
“不敢盤。”
“為什麽？”
“有嫌疑。”
“黨務調查處還盯著這裏？”
“對。偶爾有人過來查看。”
“是嗎？”
張庸皺皺眉頭。
中統那些家夥，還真是陰魂不散啊！
還死死的盯著這裏。
行。
我軍統專門和你們中統打擂台。
當即迴到辦事處。將楊智叫來。讓他用複興社的名義，將四馬路的空房屋全部盤下來。
“重點是那個淮州書店。”
“明白。”
“那裏有黨務調查處的手尾。我們就是要踩黨務調查處的尾巴。”
“明白。”
楊智答應著去了。
張庸正要迴去自己的辦公室，忽然看到一群人迴來。
哦，寇興德。
複興社行動科第六行動組組長。唐縱的人。
他也在淞滬？
哦，想起來了。他是被處座發配來的。
處座不想看到他。但是又撤不掉他，隻好將他打發到淞滬辦事處來。沒想到，和自己遇上了。
得，估計這個家夥不會服從自己的指揮。
別人是老資格的組長。怎麽可能聽他的？
然而……
“少龍！”
寇興德卻是非常熱情。
“寇組長！”
張庸平靜的問好。
他和寇興德沒有矛盾。那是大佬間的事。
他們都是小人物。
沒必要你死我活。
當然，黨務調查處例外。張庸是故意搞針對的。
隻要寇興德不針對他，他也不會針對對方。內訌其實沒意義。不如多抓日諜撈錢。大家一起發財。
在果黨這邊，說信仰，是很可笑的事。但是說發財，則人人有動力。
“少龍，去你辦公室。咱們聊聊。”
“請！”
張庸禮貌的表示。
寇興德解散隊伍。進入張庸的辦公室。
因為有三個月沒有迴來，張庸的辦公室多少顯得有點空曠。沒有生氣。
除了幾件木頭家具。什麽都沒有。
唉，李靜芷也真是的。也不幫自己打理一下。放幾盆植物都好啊！
她養應該可以。他就不行了。
仙人掌給他，他都能養死球。
“寇組長，請！”
“少龍，科長去哪裏了？”
“他去執行秘密任務了。”
“哦。什麽時候迴來？”
“我也不清楚。要不，你打他家裏電話？”
“說真的，我還真的不知道科長家的電話呢。伱幫我說說。”
“我也不知道。我甚至不知道科長家在什麽地方。我從來都沒有打聽過。但是總機應該知道。”
“那算了。”
寇興德搖搖頭。
張庸就知道對方是在找借口開始話題。
現在話題終結，準備上硬菜了。
“少龍，有個事情……”
“寇組長，你如果信得過我，盡管說。法不傳六耳。如果信不過，那就算了。”
“少龍，我當然信得過你。可是，我信不過處座。”
“寇組長，小心隔牆有耳。”
“我是唐處長的人，相信你也知道。這裏麵的恩怨，我就不說了。處座調我來上海，卻又不給我明確的任務，搞得我都不知道應該做什麽。少龍，我知道你是抓日諜的好手。要不，你給我指點指點迷津？”
“你想抓日諜？”
“對。我們整個行動組都想。”
“有一個很大的日諜。油水也很豐厚。就看你敢不敢動手。”
“誰？”
“夜鶯。九重天夜總會的頭牌。張嘯林的女人。”
“她？”
“對。她是日本人。”
“真的？”
“寇組長，我別的不會。但是辨別日本人，一個都不會錯。你如果不動手，那我就動手了。”
“謝謝。我來處理吧！”
“我有個小小的建議。”
“你說。”
“你最好不要用複興社的名義出麵。根據我的經驗，如果你上來就說自己是複興社的，她多半會非常抗拒。因為她知道，被複興社抓住，就沒有轉圜的餘地了。寧願死，她都不會招供什麽的。你可以冒充是張嘯林的對頭。點明她是日本人。然後問她要點好處。她權衡得失，最終會答應。”
“好，好，好！”
寇興德頓時笑開花。非常滿意這一招。
兵不厭詐。隻要能夠將對方的油水榨出來，什麽手段都可以用。關鍵是拿到錢。
抓日諜是為了什麽？
答案當然是保家衛國。抵抗侵略者，人人有責。
但是，如果個人也有點利益，那就動力十足了。
“但是寇組長，你想清楚了，動了夜鶯，張嘯林肯定會報複。他不會放過你的。”
“怕他個蛋！”
“我昨天殺了張嘯林的手下。我和他是死仇。你自己仔細計算，看要不要趟這趟渾水。”
“不跟你說了。我立刻去收拾夜鶯。”
“好！”
張庸點點頭。
寇興德大踏步的去了。
顯然，他十分渴望幹活。渴望有額外收入。
現在複興社都沒有人對抓紅黨有興趣了。根本沒油水的。哪裏有抓日諜來得爽？
這個夜鶯，如果是日諜的話，嘿嘿，她的油水……
不對。她肯定是日諜。
張庸的判斷是絕對不會錯的。絕對不會。
“唉……”
背後，張庸微微歎息一聲。
本來，夜鶯也是一隻肥雞。他想著自己啃下來的。結果送人了。
也算是將寇興德拉到對付張嘯林的船上來。
多一個行動組，多一份保障。
關鍵是，寇興德背後的唐縱，也得就此事站隊。
“鈴鈴鈴……”
“鈴鈴鈴……”
忽然電話響。
張庸隨手拿起話筒。
“喂……”
“張庸，張隊長，還記得我嗎？我是朱原啊！租界巡捕房的……”
“記得，記得。怎麽，朱隊長是不是高升了？”
“我高升個屁！倒是你，越來越紅。我在租界，都聽到從金陵傳來的消息了。”
“我是辛苦命，一天到晚東奔西跑的。”
“什麽時候有空進來租界，咱們聚聚？”
“好啊！你約個時間？”
“擇日不如撞日。今晚如何？”
“好。就今晚。”
“那咱們就在康樂園西餐廳不見不散了。”
“好。”
“對了。要不要約上柳醫生？她好像挺想你的。之前我看到她，她提到你好多次。”
“好啊！我也想她了。”
張庸口無遮攔的迴答。確實想她了。
高端日諜。身份特殊。得想個辦法，將生米煮成熟飯。
雖然她是間諜，可能不介意這些。可是，他介意啊！征服一個女日諜，也是妥妥的成就感……
雖然不足為外人道哉。但是自己確實非常享受的。
無論心理還是生理……
“那行，我幫你約她。希望她有空。”
“那就謝謝了！”
閑聊片刻，張庸掛掉了電話。
坐下來。想要翹個二郎腿。卻發現不會。隻好作罷。
唉，天生不適合做辦公室。
琢磨著……
今天去禍害哪個日諜呢？
徐盛？
對。要和他正麵交鋒了。
也弄個十年契約。每個月三千大洋吧。貨運可能賺錢不多……
“篤篤！”
“篤篤！”
忽然有人敲門。
側頭一看。發現是李靜芷。
好奇。
她來做什麽？
“進！”
隨口說道。
李靜芷進來，遞給他一份表格。
張庸疑惑的接過來。發現是一份崗位申請表。是電訊組的。
“做什麽？”
“簽字。”
“哦……”
張庸明白了。
李伯齊不在，她隻好找自己。
估計陳媚跟她說了。找自己簽名也行。嗬嗬。自己成領導了。
飄飄然……
老子也有成為領導的一天……
之前提醒自己要低調什麽的，在這一刻，立刻被丟到爪哇國去了。
拿筆。
簽字。
一本正經。規規矩矩。
畢竟是第一次做領導。機會難得。字得寫好看點。
別看李伯齊整天板著一副死人臉，上次還嚇得自己尿褲子。但是他的簽字卻是不錯。很有文化功底。
後來才知道，李伯齊加入複興社之前，是小學老師。妥妥的一肚子墨水。
簽好。將表格交給李靜芷。李靜芷拿了就走。
“等等！”
張庸忽然想起一件事。
李靜芷站住。
不由自主的看著門口。發現沒有關房門，這才略略心安。
生怕這個家夥又亂來……
這裏可是辦公室。她要被羞死的。
張庸壓低聲音，“你是不是有個姐姐，或者妹妹？”
李靜芷臉色一變，欲言又止。卻又保持沉默。
張庸於是知道。她真的有姐姐。或者妹妹。而且，這個姐姐，或者妹妹的身份，還比較敏感。
“我在金陵看到她了……”
“什麽？”
“她被黨務調查處盯上了。差點被抓。後來又被叛徒出賣，差點落網……”
“啊？”
李靜芷頓時花容失色。
“你姐？”
“是……”
“叫什麽名字？”
“李靜芊……”
“不要告訴任何人。無論什麽時候睡覺，隻能睡我和你那個房間。否則，哪怕是你說一句夢話，別人都有可能推斷出很多內容。”
“知道了。”
“她現在已經沒事了。不用太擔心。”
“我……”
“去吧！”
張庸揮揮手。
李靜芷才心事重重的去了。
唉……
張庸有些後悔了。
或許，自己不應該告訴她這些？
徒增負擔。
搖搖頭，看著李靜芷離開。然後琢磨著，要怎麽才能將徐盛的嘴巴撬開。
這位萬豐貨運的老板，似乎總部在租界裏。
在租界裏麵動粗，大概率是不行的。容易引來洋人抗議。
關鍵是，情報顯示，日本人也加強了對租界的滲透。在巡捕房裏麵，也有日本人了。
同時，在租界內部，日寇還安插了一個憲兵小隊。
也就是說，以後在租界裏麵戰鬥，可能會遭受到日寇憲兵的追捕。可能會直接交火。
瑪德，日本人的魔爪，真是伸得越來越長了……
“鈴鈴鈴！”
“鈴鈴鈴！”
忽然電話響。
有點不耐煩的拿起來。
“伱是張庸。”
“你是誰？”
張庸發現是一個陌生的聲音。
之前肯定沒聽過。但是能將電話轉接到這裏，說明不是一般人。
“我是段天生。”
“不認識。”
“碎屍萬段，聽說過嗎？”
“沒聽說。”
“我們老大是張嘯林張老板……”
“哦。”
張庸無動於衷。
是張嘯林的手下？難怪。有本事。
電話都打到這裏來了。
“什麽事？”
“你殺了我們的人，你覺得我們會放過你嗎？”
“你叫段天生？”
“對！”
“我也不會放過你。”
“你……”
電話那頭，段天生窒住。
這個張庸，好囂張。居然比複興社的其他人都囂張。
初生牛犢不怕虎？
好，就讓他死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
在上海灘，還輪不到複興社來指手畫腳。
放下電話。
“來人！”
馬上有五個黑衣人靠上來。
每一個都是神情彪悍，目光冷酷。腰間全部插著槍。
“傳令下去！”
“逮著複興社的人，秘密幹掉！”
“幹掉一個，獎勵五百大洋！”
段天生冷笑。
在上海灘，錢才是萬能的。
五百大洋，足夠買很多很多條人命了。所有人都會瘋狂。
複興社，等著吧！
硬杠，或許複興社可以借助軍隊幫助。
可是，論背後下黑手，打黑槍，各種陰謀手段，複興社還是小娃娃。哼！
……
“段天生……”
“碎屍萬段？”
“四大金剛？”
張庸隨便想了想。也沒怎麽在意。
張嘯林他都不怕，何況是張嘯林的手下。鬧得越大越好。鬧得越大，以後鎮壓才能越兇悍。
黃金榮當年因為打了盧小嘉，都吃了大虧。何況是張嘯林？
“楊智！”
“來了！”
“帶上你的小隊，我們進去租界。”
“帶武器嗎？”
“不用。我在租界裏麵能搞到武器。”
“好！”
楊智立刻去了。
他們用複興社的證件，可以進入租界。
但是明著帶武器不行。哪怕是手槍也不行。否則，租界巡捕房又要吱吱歪歪。
張庸倒是無所謂。他的隨身空間裏麵藏有好多把手槍。
對付一兩個日諜，幾把手槍足夠。
如果日諜數量太多，才考慮用手雷。那樣動靜就大了。
不過，這件事，提醒了張庸。
必須在租界裏麵搞個武器窩點。收藏一批武器。
進入租界執行任務的時候，到窩點拿武器。執行完任務，將武器歸還。
也不知道顧小如迴來沒有？
她給自己租的房子，適不適合放武器呢？
必須得有人常住。或者經常照看。否則，容易被小偷光顧。
租界裏麵的盜賊還是非常厲害的。
兩年後，租界外麵區域全部淪陷，大量老百姓湧入租界，租界會更加混亂。
很快，隊伍集合完畢。
一個小隊，十幾個人。都穿便裝。
按照張庸的吩咐，各自從閘北進入租界。然後在入口附近匯合。
出發。
到達租界入口。
拿出證件。
搜身。
沒有帶武器。
順利進入。
集合。
張庸拿出一把手槍給楊智。
“今天，我們的任務，是萬豐貨運。”張庸簡單介紹。
隨即帶隊，前往司登路。
萬豐貨運的總部，就在司登路和法神路的交界處。
這個位置不算很好。外麵一般很少人往來。用來做貨運還是可以的。外麵停了好幾輛古老的卡車。
遠遠的，張庸就看到一輛黑色小汽車駛出來。小汽車裏麵有一個紅點。
基本上可以肯定，這個紅點，就是徐盛本人。
於是不動聲色的站在路中間，舉槍。將汽車攔下來。
黑色小轎車無奈停下。車窗緩緩放下來。
楊智快步上去，槍口指著車窗內。
張庸後麵上來，發現果然是徐盛。
“咦？張隊長！”徐盛也認出了張庸。頓時心頭一鬆。
還以為是誰呢？原來是他！
上次見過的。
好像沒什麽。
“徐老板，下車。”張庸板著臉。
“張隊長，有什麽事嗎？”徐盛神色平靜的下車。並不驚慌。
“跟我們走！”
“張隊長，有話好說，有話好說。”
“你是日諜。我們沒什麽好說的。”
“冤枉，冤枉……”
“已經有人指認你了。”
“汙蔑。絕對汙蔑！”
“跟我們走吧！迴去好好聊聊！”
“不，張隊長，你看……”
“走！”
張庸推著對方，來到旁邊的空地。
其他人都遠遠的看著。負責警戒。
徐盛看四周沒人，動作熟練的掏口袋。拿出兩張銀票，麻利的塞入張庸的口袋裏。
張庸沒有拒絕。讓他將銀票塞入。直到對方收迴手去，才勉強說道：“徐老板，別人是有證據的……”
“誰？誰汙蔑我？我和他對質。”徐盛看他收錢，心頭大石落地。
“是槐機關的野穀金太郎。”張庸栽贓。
那個王八蛋，藏的那麽好，讓他很不爽。
既然找不到對方，那就四處潑髒水，到處栽贓嫁禍，讓日諜自己人搞自己人。
就好像是吳元甫那樣，窩裏反，省卻自己好多力氣。
“誰？”
然而，徐盛一臉茫然。
張庸於是知道，兩人不認識。
徐盛可能根本不知道槐機關。
得，這個誘餌失敗了。
幸好，他立刻補充，“還有蘭機關的賀生一郎、菊田洋介……”
“不可能！”徐盛條件反射的叫道。
張庸於是知道，徐盛認識他們兩個。
難道說，這個家夥也是蘭機關的？否則，怎麽會認識？看徐盛的反應，似乎關係不簡單。
“菊田洋介出賣了武川熊三，順便出賣你。”
“八嘎！”
徐盛情不自禁的罵出聲。
張庸於是知道，這句話就是擊垮他的最後的稻草。
看來，武川熊三和徐盛，有點聯係。
“你看，我沒說錯吧！”
“不，不，我不是，我不是……”
“走吧！”
“不……”
徐盛一邊叫著，一邊掏口袋。
他從自己的身上，連續拿出好多張銀票，全部塞到張庸的中山裝口袋裏。
張庸：……
擦，隨身攜帶這麽多銀票？我喜歡。
隨手拿出一張。發現是500銀元麵額的。再拿一張，也是500銀元麵額的。都是租界花旗銀行開出的。
不錯，不錯，抓日諜，果然油水豐厚。
可惜，那個九重天夜總會的頭牌，夜鶯，交給寇興德了。否則，毛都拔光她。
“這麽點錢，很難辦啊……”張庸皺眉。表示很為難。
“我還要。我還有。”徐盛急忙說道，“你要多少，我都給你。我都給你……”
“十年五十萬。”
“什麽？”
徐盛頓時愣住。
他好像是聽到了。又好像沒聽到。
十年？五十萬？
一年就要五萬？
八嘎！
這個家夥也太能要了。
我到哪裏去找那麽多！
“可以分期付款的。”張庸上解人意的說道，“每個月隻要給四千大洋……”
“張隊長，我真的沒有那麽多……”
“三千？”
“也沒有……”
“那就沒辦法了……”
“我有。我有。我有！”
徐盛急忙改口。
每個月三千。他認了。
他很清楚，被抓迴去，會有什麽後果。
複興社的酷刑，可不是開玩笑的。他當然希望盡量避免。
現在，他還可以選擇。一旦落入複興社的牢房，就沒得選擇了。進去了，就永遠都沒有機會出來。
“唉……”
張庸默默歎息一聲。
徐盛一顆心頓時懸到了嗓子眼上。
不知道張庸會到底怎麽處置自己。
“徐老板啊……”
“你說，你說。”
“你是日諜的這個秘密，我可以暫時幫你守住。但是，你得給我一個替代的人選。我來一趟租界不容易，肯定得抓一個日諜迴去……”
“有，有。有。段天生。張嘯林的手下。他也是日本人。”
“什麽？”
張庸喜出望外。
段天生是日本人？還是被自己人出賣的？
哇靠！
這個徐盛，真是狠人。
出賣自己人，那是絲毫的不帶猶豫的。
莫非，兩人有仇？
“真的，真的。段天生，就是日本人。”徐盛反複強調。
“好。你可以走了。”張庸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