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錢！”
張庸迴答的很幹脆。
這種經濟型的日諜。抓迴去沒什麽用。
打死他，也是為了錢。
他們最大的作用，其實是現金奶牛。就是給日寇特務機關提供資金。
所以，從這個角度來說，隻要切斷他們的資金供給，就達到遏製日諜的目的。如果抓起來，效果反而不好。對兩年後不好。
這個日諜，兩年後自己還用得上。
隻要抓住溫振平的把柄，兩年後，他就是很好的掩護。
如果日寇追捕，自己隻要躲到溫振平的身邊，就相對安全。到時候，溫振平肯定公開身份了。
好像徐盛、田青元、溫振平這些日諜，在中日戰爭全麵爆發以後，肯定會搖身一變，變成日本人。他們肯定會接管很多中國企業。從而成為大財主。
他們可能還會在日寇內部，獲得比較高的地位。
兩年後，他們具備較好的掩護作用。一般的日寇軍隊肯定是不敢去襲擾他們的。
執行完任何以後，自己躲在溫振平家，日寇就搜捕不到。
和國軍一樣，普通的日寇軍官，也是非常害怕特高課、梅機關之類的。輕易不會冒犯。
自己不會日語，是最大的硬傷。
想要假冒日本人，根本不可能。
唯一的辦法，就是拉攏這些日本人下水，成為自己的幫手。
溫振平沉默。
他在非常非常艱難的抉擇。
如果他答應給錢，就等於是承認自己的日諜身份。
這一步，非常致命。
溫振平還設想了無數的可能。比如說，堅決不承認。然後反手舉報。
終究是不敢。
一旦舉報，自己就會成為嫌疑。
一旦成為日諜嫌疑，在複興社的監控下，自己肯定會露出蛛絲馬跡的。
幹這行的人都知道。想要不暴露，首要就是不能引人注目。不能被對手特別注意。一旦對手注意到自己，距離暴露就不遠了。
沒有誰可以做到天衣無縫。
“溫老板，我敢收你的錢，你應該慶幸才是。”
“為什麽？”
“難道你不覺得，有我的保護，伱就不會被抓嗎？如果你被抓了，你肯定會供出我，對吧？”
“好吧……”
溫振平承認對方成功的說服了自己。
沒錯。隻要給錢，自己就不會給抓。否則，肯定會將對方供出來。這肯定是張庸不願意看到的。
換言之，就是自己可以用金錢購買安全。
在金錢和酷刑之間，他當然是選擇前者。
“你要多少？”
“五十萬大洋。”
“納尼？”
溫振平情不自禁的飆出了日語。
八嘎！
你說什麽？五十萬大洋？
八嘎！
你居然敢要五十萬大洋？
你知道五十萬大洋是多少嗎？你知道五十萬大洋需要掙多久嗎？
“八嘎！”
“不可能！”
溫振平不掩飾了。
既然對方知道自己是日諜，他還掩飾什麽？
他願意給錢。但是五十萬大洋，絕無可能。
事實上，他也拿不出來。
海昌船運，雖然賺錢。但是也沒有五十萬大洋的現金。
“溫老板，言重了。”
張庸不用看四周，就知道沒有人靠近。
如果有其他人靠近，係統地圖會提示的。所以，他可以放心和對方討價還價。
“你知道我現在是什麽罪名？”
“八嘎！”
“我現在是通敵！是裏通外國！是叛國罪！我包庇了你！這是多大的罪名？是要被槍決的！甚至是株連九族！”
“五十萬，不可能。”
溫振平當然知道對方的風險。否則，他也不會答應。
在他看來，張庸願意收錢，其實也可以算是他的勝利。他成功的“策反”了一名複興社的骨幹成員。讓他為自己打掩護。
你看，同樣一件事，隻要換一個角度，立刻悲劇變喜事。
自己甚至可以上報。說自己無意中策反了複興社一名重要成員。功勞簿上，可以大大的記一筆。
雖然，策反從來都不是他的工作內容。但是，自己無意中完成了。
“我當然知道不可能。”張庸神色平靜，表示理解，“所以，你可以分期付款。可以在十年時間內支付。”
“十年？”溫振平疑惑的看著對方。
“沒錯。十年。”張庸明確的表示。
現在是1935年9月，十年以後，剛好是1945年9月。你們日本人都正式簽署投降書了。估計你的海昌船運也被沒收了。自然不可能支付了。
所以，在未來的兩年，你支付一部分。然後中日戰爭爆發以後，你再支付一部分。
什麽？你不願意支付？嗬嗬，那我將材料送入特高課了啊！你就等著特高課的調查吧！他們的老虎凳，可能比複興社的還高級一點……
“那你現在要多少？”
“你身上有多少，我就要多少……”
“八嘎！”
溫振平忽然罵人。
卻是張庸已經動手，在他身上摸索。
不用你拿。我怕你不舍得拿出來。還說我自己動手吧。我不怕辛苦。
摸到一個懷表。不要。
摸到一遝銀票。哦。要的就是這個。
當即拿出來。果然是銀票。居然也是通商銀行的。
嗬嗬，不錯嘛，這個通商銀行，都要成為日諜存放資金的主力銀行了。
田青元，拓展業務很刑啊！
“來，我們寫一張字據。”
“八嘎……”
“別罵人，咱們白紙黑字，人手一份。”
“你……”
溫振平無語了。
張庸真的拿出了紙和筆。還有印泥。
“來！”
“這邊！”
張庸將他帶到旁邊的石凳。
將紙和筆都擺放好。印泥也擺放好。煞有其事的樣子。
溫振平無語。
“這樣，我算算。十年，就是120個月。五十萬除以120，每個月大約四千。行，我吃虧點。你每個月支付四千大洋……”
“不可能。太多了。一年就要五萬大洋。”
“那你是想要去複興社的大牢裏嚐嚐了？”
“八嘎……”
溫振平又是氣憤，又是絕望。
王八蛋。居然這樣敲詐勒索自己。可惡。但是又不得不接受。
每個月四千大洋。也不是不可以。
主要是複興社的大牢，他不想去。
“放心，我名下的盛平糧號，會和你們海昌船運緊密合作，每個月的利潤，絕對不止一萬大洋的。”
“你這個魔鬼。”
“不。我是你的救命恩人。你說是不是？”
“八嘎……”
溫振平悻悻的罵道。但是聲音明顯減弱。
如果他不想去複興社的大牢，張庸的確是他的救命恩人。如果不是為了錢，他現在可能已經上老虎凳了。
啊……
不寒而栗。
感覺渾身毛骨悚然。害怕。
“來，立字據。”
“怎麽寫？”
“你就寫，你自願每個月支付四千大洋給複興社。”
“不是給你嗎？”
“我不是複興社的人嗎？有什麽問題？”
“八嘎……”
溫振平覺得張庸明顯是在以公謀私。
張庸不敢寫上自己的名字。顯然是害怕自己拿著字據去曝光。這個混蛋。大大的狡猾。
然而，他沒有拒絕的理由。否則，老虎凳的滋味不好受。
“對了，用日語寫。”張庸提醒。
“知道了。”溫振平悻悻的迴應。
提筆。
立字據。
悻悻的寫完。
張庸拿起來看了看，沒有問題。
雖然是日語。但是漢字很多。看得懂。也沒有什麽歧義。
在這樣的情況下，溫振平不敢耍什麽花招。否則，等待他的，就是自己的拳頭。絕對會將他打到內出血的。
“來，畫押。按手印！”
張庸拿起印泥。對方不夠主動，他隻好幫忙了。
很快，溫振平的十個手指，都全部印在了紙上。
很好。
每個手指的指紋都能對上。
哪怕是大羅金仙來了，也無法否認。一旦送去特高課，都不用審，直接槍斃。
“搞定！”
“你說雙份的……”
“有嗎？那是我騙你的！”
“八嘎！”
“不要罵人。否則，我現在就揍你。”
“你……”
溫振平氣的吐血。但是又不敢真的翻臉。
萬一對方真的揍自己一頓。他也不能說什麽。也不會有人幫他出頭。對方是複興社的人啊！
無奈。他唯有打落牙齒和血吞。眼睜睜的看著字據變成鐵一般的證據，落入敵人的手中。背後冷汗直冒。這個字據要是拿出去，他有一萬個腦袋也不夠。完蛋了。對方死死的拿捏著自己了。
“不用緊張。我不會泄露出去的。”張庸安慰說道，“我隻求財。不要命。”
“每個月四千。”溫振平咬牙，“你不能耍賴。”
“我對天發誓。如果我耍賴，教我百死不得超生。”張庸毫不猶豫的舉起手掌，“天誅地滅，遺臭萬年。”
溫振平這才稍稍安心一點。
對方的誓言似乎沒有問題。
“但是，你這個月還欠我三千三。”張庸伸出手，“你什麽時候補上？”
“我會想辦法的。”溫振平差點當場吐血。
混蛋啊！追得這麽緊！
我現在去哪裏找三千三給你？
“那行。我相信你。”張庸將手掌收迴來。
沒事了。這家夥搞定了。
有對方親筆書寫的證據在手，他不怕對方翻臉。
顯然，對方很惜命。
既然惜命，就易辦。
“對了，你對大正銀行了解多少？”
“那是我們日本最大的銀行。”
“下次用大正銀行的銀票。”
“八嘎！大正銀行在這邊沒有機構！也沒有銀元兌換業務！”
“現在沒有。以後很快就有了。以後換。”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溫振平悻悻的迴答。他肯定不會想到，兩年後，中日會全麵開戰。
到時候，大正銀行肯定會在長三角地區設置機構的。並且成為日方的主力銀行之一。很多的日寇企業，也會蜂擁進入日占區。包括豐田、三菱、三井什麽的。大正銀行的業務，將會水漲船高。
張庸為什麽會關心這個？
因為……
到時候，可以對大正銀行動手啊！
有什麽是比從銀行裏麵直接拿更快的？直接從日寇銀行裏麵搬，多爽！
前提是需要內奸的配合。溫振平就是其中之一。
“兩年後，你想辦法成為大正銀行的股東。”張庸揮舞著手裏的銀票。
剛才已經點過了。其實數量不多。都是100銀元麵額的。全部才七張。換言之，隻能兌現到七百大洋。不對。還要給手續費。手續費是5%左右。給完手續費以後，就隻有665大洋了。平白無故的又被吞掉了35個大洋。心痛。
當然，溫振平更心痛。
幸好，他沒有攜帶更多的銀票。否則……
可惡！
八嘎！
中國人都這麽貪財的嗎？
正要說話，卻被張庸拿著銀票甩他的臉。還一本正經的教育他。
“你應該高興。”
“八嘎。我高興什麽？”
“如果我不貪財，你現在已經在複興社的大牢裏。知道武川熊三嗎？他現在已經被嚴刑拷打了三天，十條命都隻剩下半條了。但是我們有醫生，會給他醫治，不會讓他死。我們有整整一百零八套刑罰，看他能堅持到第幾套……”
“八嘎！你們什麽時候抓到他了？”
“我抓的啊！我親手抓的。就在潁川會館附近。”
“不可能。他可是空手道七段。”
“對。他是很厲害。可是，我知道他是日諜。他卻不知道我是複興社的特工。我從背後拿一根木棍，直接將他打暈了。”
“你……”
溫振平不可思議。然後又是驚恐，又是絕望。
可憐的武川熊三，就這樣被抓了？
啊，天照大神在上……
然而，他無法質疑張庸的說法。因為裏麵有很關鍵的一點。
就是——
張庸知道武川熊三是日諜。可是武川熊三不知道他是複興社的特工。
就好像是自己今天這樣。
對方完全知道自己的底細，可是自己卻不知道對方的底細。
如果張庸要暗算他……
不，現在已經是暗算了。現在就是暗算啊！
可惡……
“我剛才說的話，你聽到了嗎？”
“什麽？”
“我要你成為大正銀行的股東。”
“怎麽可能？”
“以後大正銀行進來，你直接參與其中，就有機會成為股東。”
“你要做什麽？”
溫振平本能的感覺對方來者不善。
為什麽一定要自己成為銀行股東？
“方便搶銀行。”
“八嘎……”
溫振平很想暴怒。很想和對方撕破臉。但是最終忍住。
沒辦法。在可以選擇的情況下，他當然不願意去嚐試複興社的酷刑。也不願意放棄自己的一切。
畢竟，他現在的身份，也是養尊處優的。
誰願意忽然從錦衣玉食的生活，驀然間落入殘酷的牢房呢？
“你到底想做什麽？”
“撈錢。”
“八嘎……”
張庸和溫振平迴來了。
兩人都是春風拂麵，似乎心情非常好。
溫振平還埋頭將堆在米飯上的高高的菜肴全部吃掉了。仿佛餓得厲害。
其實是憋屈的。
被張庸拿捏的死死的。他不爽。
又不敢發泄出來。
隻好拿雞腿、鵝腿出氣了。
吃光了自己碗裏的，又夾了一個紅燒肘子。
埋頭苦吃。
化悲痛為漿糊……
“怎麽去了那麽久？”戴一策悄悄問道。
“和溫老板談點生意上的事情。”張庸輕描淡寫，“談著談著，就忘記時間了。”
“你手上怎麽還有印泥？”
“我們簽署了一份生意上的備忘錄。白紙黑字。確認無誤。”
“你欺負溫老板了？”
“和咱們複興社做生意，他當然要添點彩頭。”
戴一策心想，原來如此。
這個溫振平也是倒黴了，遇到了張庸。
這個家夥的外號，其實不太好聽。背後有人叫死也要錢。
也有人叫棺材裏伸手的。
就是死人的錢他都敢要。
偏偏是張庸接管了盛平糧號。那以後盛平糧號和海昌船運合作，肯定是盛平糧號要占便宜啊。
難怪溫老板的神情這麽難看。的確是委屈了。
酒足飯飽。
打道迴府。
剛剛進門口，就被告知，處座有請。
於是來見處座。發現毛人鳳不在。於是整理妝容。立正。然後敲門。
“報告！”
“進！”
裏麵傳來處座的聲音。
推門進來。發現處座正在批閱文件。桌上案牘堆積如山。
“處座。”
“迴來了？有沒有受傷？”
“沒有。”
“詳細的戰鬥報告，我讓一策負責。你就不用管了。”
“是。”
“消滅了這幫日諜。金陵的事，可以告一段落了。剩下的日諜，估計也不敢那麽囂張了。本來應該讓伱休息一段時間。前段時間，你也累了。但是上海那邊，最近日諜也挺囂張，李伯齊已經來了幾次電話，問你什麽時候能夠迴去。你是能人，無可替代。能者多勞，隻能是請你迴去上海繼續努力了。”
“是！”
張庸立正答應。
迴去上海？好啊！他其實早就想迴去了。
金陵這邊，各種各樣的達官貴人太多了。做事有時候不能亂來。但是上海灘完全不同。
上海灘，十裏洋場，完全就是冒險家的樂園。可以野蠻生長。
客觀上非常適合他這樣的渣渣生存。
迴去上海灘，簡直就是如魚得水。那邊的人又有錢，說話又好聽……
“那我現在就迴去了。”
“不著急。你坐著等一下。你的雲麾勳章馬上迴到。”
“謝謝處座！”
張庸站著等候。
不久，毛人鳳迴來了。滿臉堆笑的說恭喜。
他領迴了張庸的七等雲麾勳章。
因為張庸不能出息公眾場合，不能拍照，所以，還是處座辦公室，舉行了簡單的授勳儀式。
現在，張庸擁有了兩枚勳章。
一枚七級寶鼎勳章。
一枚七級雲麾勳章。
“好好幹！”
“謝謝處座！”
“迴去吧！再立新功！”
“是！”
告辭處座。迴到新辦公區。
看看四周。也沒什麽感情。他才沒有那麽多愁善感。
“鍾陽！”
“到！”
“六祺！”
“到！”
“楊智！”
“到！”
“收拾收拾。我們迴去上海了。”
“現在嗎？”
“對。收拾東西。我們迴去上海。無法帶走的東西，可以留在這裏。說不定我們什麽時候又迴來了。”
“明白！”
眾人紛紛去安排。
張庸轉頭看著楊智。
“你要不要給你叔叔打個電話？”
“不用……”
“去我辦公室。給你叔叔打電話。就說我們要迴去上海了。”
“好吧！”
楊智於是去打電話。
不久，他又跑出來。“隊長，我叔叔找你。”
“知道了！”張庸於是來接電話。
楊善夫在電話裏麵說道：“少龍啊，楊智就拜托你了。”
“楊主任，上海灘那邊，各色人等，三教九流，比較複雜，又有各國租界，日本人在虹口還有駐軍，我們遇到的危險可能比較多……”
“少龍。你放心。你帶他去。無論結果如何，我都沒有任何怨言。”
“那行。我就帶他去了。”
“謝謝！”
“說真的，如果楊智不去，我還有點不習慣呢！”
“都是你帶得好。”
“哈哈。楊主任。你說笑了。我可是晚輩。”
“聞道不分先後。”
“那行。有什麽事，我們隨時聯係。”
“有需要找我。”
“好！”
張庸掛掉電話。
沉默片刻，對楊智說道：“收拾東西，走了！”
“是！”楊智高興的去了。
張庸也收拾東西。
告別就不用了。他們都是秘密行動。
何況，都是革命一塊磚，哪裏需要哪裏搬。說不定明年又迴來了。
現在已經是九月份，距離陽曆年底，也就是三個月。
唉，時間過得真快啊！來金陵來三個月了。迴去上海灘又折騰幾個月，這一年，就這樣過去了。
這一年，好像啥也沒幹。
就抓了幾個日諜，發了一點小財，認識幾個美女……
三十分鍾以後，所有人都準備好。
於是出發，坐火車。
從下關火車站上車。
正好，情報科長周偉龍還在火車站蹲點，於是來送行。
還有行動組組長閻廣坤。他還好奇問道：“怎麽走的那麽快？一點征兆都沒有？”
“李組長請我迴去。”張庸笑著迴答。
“那就走吧！”
“再會。”
“再會。”
登車。出發。
一路無事。火車順利迴到上海閘北車站。
李伯齊已經派人來接。但是李伯齊本人沒有來。說是在辦事處等他。
坐車。迴到辦事處。
發現辦事處似乎升級了？地方也擴大了？
快步來見李伯齊。
還好，李伯齊的樣子沒什麽變化。還是不苟言笑。
“組長！”
“此去金陵，感覺如何？”
“還行吧！”
“知道處座為什麽忽然間讓你迴來？”
“不知道。”
心想，不是你叫我迴來的？
你不是打了幾次電話嗎？處座沒辦法拒絕，隻好讓我迴來了。
處座難道還能有什麽壞心思？
“你啊，能力太出眾，上麵已經有人注意到你了。”
“什麽意思？”
張庸一驚。要打壓自己？
我好像沒招惹哪位大佬？
“處座擔心，你會跳出複興社，跑到別人麾下，所以讓你離開金陵。讓上麵那些大人物，暫時看不到你，漸漸的也就淡忘了。”
“啥意思？”
“就是不想讓你太出風頭，被太多人知道。”
“這是好事，還是壞事？“
“處座有私心。不想你被別人挖走。”
“誰能挖走我？”
“夫人行不行？”
“呃……”
張庸立刻閉嘴。
如果夫人問處座要人，處座肯定不敢不給。
往後多年，處座可都是一直跟隨委座和夫人左右的。夫人開口要什麽，他就必須給什麽。
“你啊，將天王星那波日諜消滅的太快了。”
“太快？”
“幹淨利索。誰看了都豔羨。”
“我沒聽懂……”
“就你這個處事能力，很多人都眼紅複興社啊！”
“哦……”
“迴來也好。金陵太多大人物。一個個都手段通天。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惹到誰背後的大神了。吃了暗虧還不知道。”
“對。”
張庸深深表示讚同。
在金陵，有些地方，他都輕易不敢去。
比如說老蔣居住的地方。戒備森嚴。他都不敢靠近。免得惹事。
“組長，我現在迴來了。你就安排任務吧！”
“暫時沒什麽任務。你有時間就去找石秉道。將十九路軍那些散落人員組織起來再說。”
“是。”
張庸答應著。
還以為要讓自己去抓日諜呢。
沒想到又是十九路軍的事。唉。還是抓日諜好；抓日諜有錢。
不過，上海灘的日諜特務，隻要是隸屬桐機關的，基本上骨幹都被抓完了。剩下一些小魚小蝦，已經沒什麽用。抓不抓都無所謂。
好吧。準備去找石秉道。
忽然間，看到一個高挑的窈窕人影。
哦，這個真的是熟人。
李靜芷。
李靜芷突然看到他，也是愣住了。
還眨眨眼。以為自己是看錯了。最後確認沒看錯。真的是張庸迴來了。
這家夥……
情不自禁的臉色繃緊，不知道說什麽才好。
說想念。有一點。但是又不多。看到他，有點歡喜。但是也不多。可是不看到吧，又想……
糾結……
“李老師，不認識我了？”
“你什麽時候迴來的？”
“剛剛。怎麽？有沒有想我？”
“我……”
李靜芷臊著臉。
她最怕張庸提這個。因為她和張庸住一屋。
別人怎麽想她是不知道。但是，她和張庸之間，的確是清清白白的。沒有越軌。
“你……”
“放心。我晚上去找裴嵐和裴雪。”
“哦……”
“怎麽樣？電訊學得如何了？”
“還在學。”
“那我考考你。7100是什麽？”
“降。”
“4255呢？”
“矯。”
“3954呢？”
“界。”
李靜芷反應倒是挺快。脫口而出。
張庸自己反而是什麽都不懂。隨口問的。找來一本電報碼。對照。全部正確。
不信。
難道全部都記住了？
再來。
“1447呢？”
“屆。”
“3381呢？”
“潔。”
“5427呢？”
“荊。”
李靜芷又全部答對。
速度還極快。完全不用經大腦的。
“不會吧？”
“這麽厲害……”
張庸情不自禁的刮目相看。莫非，她適合吃電訊這門飯？
雖然說，記住電報碼，隻是最最基本的要求。但是，對於很多報務員，或者是譯電員來說，對記憶力的要求都非常高。
因為電報本來就是非常枯燥的。很多內容。都必須記住。
所謂的過目不忘。對於薑毅英那樣的天才來說，是必須的。記都記不住，還怎麽破譯？
有些報務員，厲害的，幾百字的電報，都能看兩遍就全部記住。那才叫厲害。
張庸當然不可能要求李靜芷有薑毅英那樣的天才本領。但肯定是越出色越好。
“來！”
“做什麽？”
“迴房間！”
“你！”
李靜芷頓時滿臉緋紅。
這個時候迴房間做什麽？混蛋，我才不要和你……
“我還要再考考你。”
“你……”
“走！”
張庸不由分說，將她拉走。
附近有其他人出現，都裝作沒看到。他們都心知肚明是怎麽迴事。
李靜芷的“男人”迴來了。迴房。肯定是有好節目上演。都說小別勝新婚，又說幹柴烈火。這相思之情，沒有幾番纏綿，如何消除？
其實完全不是這迴事。
張庸是真的認真考核李靜芷的電訊才能。
他剛剛坐了幾個小時的火車，累得不行，哪裏有心思對她動手動腳？
何況，晚上還得迴去慰藉裴嵐姐妹。
一對二，有難度。必須養精蓄銳……
考核開始。
首先還是電報碼。足足考了一百多個。
李靜芷的確不簡單。全部答對了。看到張庸驚愕的目光。她感覺有點自豪。
這個混蛋，好像真的很驚訝呢。哼。讓你瞧不起我。
“厲害。”張庸心悅誠服的稱讚。
“哼！”李靜芷咬嘴唇。
過去一段時間，她的確是下了苦功的。
入門的電報員，都隻要求背誦三千多個常用的電報碼。她上來就是全部。
全部電報碼是多少個字？九千多。
都是完全沒有規律的數字，隻能依靠死記硬背。
“篤篤！”
“篤篤！”
忽然有人敲門。
李靜芷條件反射的站起來。要去開門。
卻被張庸按住。
李靜芷：？？？
張庸伸手，將她的旗袍口子解開。然後努努嘴。
李靜芷這才明白，這家夥又要和上次那樣。故意演戲給別人看。明明沒有這迴事，偏偏還得裝有事。
然而，這也是為了保護她。否則，她可能會受欺負的。
混蛋……
不用他動手了。她自己來。將旗袍扣子解開，又將頭發弄亂，一狠心，還將裏麵的小衣拉出一小塊。
張庸豎起大拇指。表示非常滿意。她終於學會了。
混蛋……
她內心悄悄的罵道。
但是並沒有恨意。相反的，還有點說不出口的情緒。
這才去開門。
外麵就是陳媚，上海辦事處的電訊組組長。
李靜芷躲在張庸背後。不過，陳媚是什麽人？自然看到她衣衫淩亂，眼神慌亂，麵色潮紅。
裝作什麽都沒有看到，對張庸說道：“張隊長，有個事，我想請你幫忙。”
“陳組長，你說。”
“我想你去給科長求個情。讓李靜芷早點結束訓練。”
“什麽？”
“我覺得，李靜芷已經通過電報碼的考核，可以來我們電訊組實習了。先從發報員開始做起。”
“真的？”
張庸一喜。
原來是請自己幫這樣的忙？
得，很快反應過來。陳媚是在故意示好自己。給李靜芷機會。
否則，如果真的是需要幫忙，又怎麽可能會在這個時候到來？
那不是剛好打斷他和李靜芷的“關鍵”時刻嗎？
還幫忙？不扇你兩巴掌就算不錯了。
“謝謝。”張庸立刻笑眯眯的說道，“我立刻去找組長。”
“有結果就來告訴我。”陳媚含笑去了。
自始至終，都沒有看李靜芷一眼。但是她說的話，李靜芷都聽到了。
都是聰明人啊。恰到好處的賣好。伱必須記她這個人情。
行，他喜歡這樣的人情。利益捆綁才有意思。
陳媚走後，李靜芷急忙將衣服扣好，將淩亂的頭發整理好。
暗暗的咬牙。這個混蛋……
但又不得不承認。每次看到這個混蛋，自己的命運都有改變。
現在也是。自己馬上就要成為發報員了。
發報員的要求沒有收報員高。發報，不用爭分奪秒。但是收報，卻要求比較高。不能有任何差錯。
“有信心嗎？”張庸轉頭問。
“我……”李靜芷欲言又止。最終輕輕點點頭。
信心不夠。但是確實想去。
每天背電報碼，太枯燥。哪怕是她也快支撐不住了。
幸好是張庸迴來了。給了她一點動力。
“那行，準備去電訊組上班了。”張庸豎起大拇指，以示鼓勵。
當即來見李伯齊。說明來意。
奇怪的是，李伯齊居然沒有立刻迴答。而是臉色慎重的敲桌子。
“組長，有什麽為難的地方嗎？”張庸問。
“這個李靜芷，有紅黨傾向。你我都清楚。”李伯齊板著臉，“你要簽個承諾書，保證她不會被紅黨所利用。”
“可以。我簽。”張庸立刻迴答。
原來是這個問題啊！
確實，李靜芷是有紅黨傾向。
但是，那是以前。
如果她在複興社上班，沒有紅黨接近她，她自然不會和紅黨有聯係。
何況，就算她真的聯係紅黨，那又如何？
兩年以後，淞滬淪陷，軍統在敵後戰鬥，很多事情，總部根本管不過來。
就算是真的有人暗中給紅黨做事，總部也不知道。
你說38年-45年，軍統裏麵有多少紅黨臥底？鬼知道。反正處座肯定不清楚。
基本上，敵後的戰鬥，差不多就算自立為王。
總部最多隻能委任幾個主要的幹部，如站長、科長、組長什麽的。其他的，根本管不了。
各個站長、科長、組長，都是無法無天的。
否則，趙理君又怎麽敢活埋中統的大人物？
一句話，八仙過海，各顯神通。
你有本事，就吃香喝辣。唿風喚雨。沒本事，就夾著尾巴做人。
好像陳明和於秀凝這樣，苦苦支撐的，一個月看都不到一次肉。
他罩著李靜芷完全沒問題。
誰要是敢抓她，他也將對方活埋了。說到做到。
還不會受到任何懲罰。
互相傾軋，他也很行。
“算了。不用紙麵了。你看著她，不讓她投靠紅黨就行了。”李伯齊想了想，又改變主意，“她根本沒有地下鬥爭經驗。幼稚。很容易被對麵抓住。到時候，證據確鑿，我們也不好出麵。”
“明白了。”張庸點點頭，“我負責監控她。”
“那就行了。去吧！”
“謝組長！”
“對了。還有個事。你迴來了。我剛好休假。沒什麽大事，就不用找我了。”
“啊？休假？”
張庸愕然。這不是天方夜譚嗎？
你一個行動組組長，不對。是行動科副科長，括號，主持工作。你休假？
話說，別人毛人鳳恨不得一天有25小時。恨不得一天25小時都吃住在雞鵝巷總部。一個個都內卷的不行。你李伯齊居然還想休假？
太陽從西邊出來了？
複興社還能休假的？
“有什麽問題？”
“不是。咱們複興社也能休假的嗎？”
“為什麽不行？委座倡導新生活運動，和國際接軌。周六周日都不上班的。如果上班，以後可以補休。”
“不是……”
張庸無語。這也是新生活運動？
話說，不要騙我讀書少。新生活運動裏麵有這麽一條嗎？
扯淡！
是你自己杜撰的吧？明擺著就是想偷懶。
“從民國二十年開始，我已經累積了兩百多天假期。等於是多上了大半年的班。我現在休息半個月，不過分吧？”
“不過分。不過分。可是……”
“可是什麽？”
“組長，你不在，我向誰請示啊？總不能一直打長途電話請示總部吧？”
“你需要請示什麽？你自己決定不就行了？”
“啊？我自己決定？”
“有什麽問題？”
“呃……”
張庸汗顏。
好像是沒什麽問題。他還巴不得。
不用請示，自己做主。那爽歪歪的。天王老子。老子最大。閻王來了都不好使。
問題是，如果出了事，背鍋的也是自己。
“去吧！”
“組長，你真的休假半個月啊？”
“對！”
“處座批準了？”
“我沒有請示。我自己給自己批假。”
“什麽？”
張庸驚呆了。
還能這樣？自己給自己批假？
不是……
那樣會犯錯誤的啊！
“隻要你不說，上麵就不會知道。你幫我打掩護就行了。”
“可是，如果總部有電話找你……”
“就說我不在。出去執行任務了。”
“什麽任務？”
“你自己想。”
“不是。組長……”
張庸再次傻眼。
李伯齊這是擺明了甩手不幹啊！
還帶頭違反紀律！
還暗中陽奉陰違！
我日！
領導就是領導，還能這樣搞！
這家夥是不想升職了？要是被處座知道，以後升職肯定沒他的份。
虧老子還想將他推上區長的寶座。
白費心思了。
但是轉頭一想，好像也不是什麽大事。
不就是半個月嗎？隻要自己幫忙打掩護，完全可以應付過去的。除了自己，其他人告密也沒用。
休假這個事情，李伯齊最多也就是告訴自己一個人。不會告訴其他人。
其他如果詢問，就是組長在執行秘密任務。
如果總部來電話，就是讓他們先等等。然後通知李伯齊，讓他打迴去。
又不是十萬火急的大事。不會耽誤事。
“那行。”張庸怏怏的答應了，“隨時電話聯係。”
“沒什麽大事，別天天打電話。”李伯齊再三叮囑，“別搞得我休假不像休假。”
“知道了。”張庸點點頭，“我盡量不打電話。”
“那行。”李伯齊開始收拾東西，“我走了。所有事情，你自己看著處理。”
“啊？你現在就走？”張庸再次愕然，這麽快的？
這邊才說，那邊就動作？
不是。這叫先斬後奏嗎？
“我辦公室不上鎖。你需要什麽，自己來拿。”
“呃……”
“放心。現在整個淞滬辦事處，都知道你是處座的紅人。紅透半邊天那種。處座還親自買了一套三國演義給你，讓你每天都讀。就這份光環，就沒有人敢對你打馬虎眼。你叫誰往東，他絕對不敢往西。”
“呃……”
“誰要是不識趣，都不用你動手，曹孟奇就會將他打的生活不能自理。”
“呃……”
“誰要是不聽話，繳獲的日諜資產，少分他一點。他馬上就知道錯了。”
“呃……”
“走了！”
說完，李伯齊就真的走了。好瀟灑。
張庸哭笑不得。將他送到門口。但是又不敢表現的太明顯。讓其他人知道就不好了。
等李伯齊的背影消失。張庸意識到一個很重要的問題。
好像山中無老虎，猴子稱大王？
淞滬辦事處沒有其他高級領導。隻有李伯齊一個。
現在李伯齊休假去了。職位最高的，是陳媚。她也是組長級別。然後就是自己。
自己雖然不是名義上的組長。但實際上卻是組長。
情報科那幾個人，上不得台麵。
在李伯齊的壓製下，情報科都沒有機會出頭。
周偉龍似乎也賣他張庸的麵子，一直讓這邊的情報科收斂、低調。
所以，情報科的人也不會跟他作對的。
關鍵是，淞滬辦事處的其他人，包括曹孟奇、魏勇等人，都是老搭檔。他們都聽自己的。
沒錯，曹孟奇和魏勇，基本上都是聽他的命令。不會有二心。
尤其是曹孟奇，巴不得他迴來。
等等……
曹孟奇呢？
這家夥執行任務去了？
“張庸！”
“張庸！”
正在疑惑間，有人興奮的大聲叫喊。
得，說曹操曹操到。曹孟奇迴來了。
好一番熱鬧。
果然，曹孟奇隻聽張庸的。
魏勇不太會說話。但是顯然也是聽張庸的。
聽說李伯齊暫時不在，他們都高興的要命。
“不是，你們別表現的太明顯了。”
“怕什麽？反正組長不在。”
“但是我在啊！”
“說吧，你準備怎麽處罰我們？”
“我……”
張庸無奈翻白眼。
完蛋。現在的淞滬辦事處，真的是亂套了。
他一個不受控的山大王，帶著一群看熱鬧不怕事大的猴子，天知道會鬧出什麽事來？
萬一將上海灘給拆了……
哦，不怕，自己好像和警備司令部關係也不錯。錢司令還是警備司令。還能罩著自己。
好不容易才逐漸冷靜下來。
“老曹，你去執行什麽任務來著？”
“監控黃彥飛啊！”
“抓到什麽證據沒有？”
“沒有。這個家夥的活動軌跡，一直都很正常的。”
“很正常……”
張庸皺皺眉頭。
既然傳統辦法沒用。那就取消吧。
當即命令停止對黃彥飛的監控。隨即又想起。這個家夥和溫振平，可能認識。
既然溫振平已經透底。那黃彥飛，也透底吧。
“他目前在什麽地方？”
“剛剛出門。去大三元了。我們的人在大三元附近。”
“好。我們去大三元。”
張庸迴答的很幹脆。
這種經濟型的日諜。抓迴去沒什麽用。
打死他，也是為了錢。
他們最大的作用，其實是現金奶牛。就是給日寇特務機關提供資金。
所以，從這個角度來說，隻要切斷他們的資金供給，就達到遏製日諜的目的。如果抓起來，效果反而不好。對兩年後不好。
這個日諜，兩年後自己還用得上。
隻要抓住溫振平的把柄，兩年後，他就是很好的掩護。
如果日寇追捕，自己隻要躲到溫振平的身邊，就相對安全。到時候，溫振平肯定公開身份了。
好像徐盛、田青元、溫振平這些日諜，在中日戰爭全麵爆發以後，肯定會搖身一變，變成日本人。他們肯定會接管很多中國企業。從而成為大財主。
他們可能還會在日寇內部，獲得比較高的地位。
兩年後，他們具備較好的掩護作用。一般的日寇軍隊肯定是不敢去襲擾他們的。
執行完任何以後，自己躲在溫振平家，日寇就搜捕不到。
和國軍一樣，普通的日寇軍官，也是非常害怕特高課、梅機關之類的。輕易不會冒犯。
自己不會日語，是最大的硬傷。
想要假冒日本人，根本不可能。
唯一的辦法，就是拉攏這些日本人下水，成為自己的幫手。
溫振平沉默。
他在非常非常艱難的抉擇。
如果他答應給錢，就等於是承認自己的日諜身份。
這一步，非常致命。
溫振平還設想了無數的可能。比如說，堅決不承認。然後反手舉報。
終究是不敢。
一旦舉報，自己就會成為嫌疑。
一旦成為日諜嫌疑，在複興社的監控下，自己肯定會露出蛛絲馬跡的。
幹這行的人都知道。想要不暴露，首要就是不能引人注目。不能被對手特別注意。一旦對手注意到自己，距離暴露就不遠了。
沒有誰可以做到天衣無縫。
“溫老板，我敢收你的錢，你應該慶幸才是。”
“為什麽？”
“難道你不覺得，有我的保護，伱就不會被抓嗎？如果你被抓了，你肯定會供出我，對吧？”
“好吧……”
溫振平承認對方成功的說服了自己。
沒錯。隻要給錢，自己就不會給抓。否則，肯定會將對方供出來。這肯定是張庸不願意看到的。
換言之，就是自己可以用金錢購買安全。
在金錢和酷刑之間，他當然是選擇前者。
“你要多少？”
“五十萬大洋。”
“納尼？”
溫振平情不自禁的飆出了日語。
八嘎！
你說什麽？五十萬大洋？
八嘎！
你居然敢要五十萬大洋？
你知道五十萬大洋是多少嗎？你知道五十萬大洋需要掙多久嗎？
“八嘎！”
“不可能！”
溫振平不掩飾了。
既然對方知道自己是日諜，他還掩飾什麽？
他願意給錢。但是五十萬大洋，絕無可能。
事實上，他也拿不出來。
海昌船運，雖然賺錢。但是也沒有五十萬大洋的現金。
“溫老板，言重了。”
張庸不用看四周，就知道沒有人靠近。
如果有其他人靠近，係統地圖會提示的。所以，他可以放心和對方討價還價。
“你知道我現在是什麽罪名？”
“八嘎！”
“我現在是通敵！是裏通外國！是叛國罪！我包庇了你！這是多大的罪名？是要被槍決的！甚至是株連九族！”
“五十萬，不可能。”
溫振平當然知道對方的風險。否則，他也不會答應。
在他看來，張庸願意收錢，其實也可以算是他的勝利。他成功的“策反”了一名複興社的骨幹成員。讓他為自己打掩護。
你看，同樣一件事，隻要換一個角度，立刻悲劇變喜事。
自己甚至可以上報。說自己無意中策反了複興社一名重要成員。功勞簿上，可以大大的記一筆。
雖然，策反從來都不是他的工作內容。但是，自己無意中完成了。
“我當然知道不可能。”張庸神色平靜，表示理解，“所以，你可以分期付款。可以在十年時間內支付。”
“十年？”溫振平疑惑的看著對方。
“沒錯。十年。”張庸明確的表示。
現在是1935年9月，十年以後，剛好是1945年9月。你們日本人都正式簽署投降書了。估計你的海昌船運也被沒收了。自然不可能支付了。
所以，在未來的兩年，你支付一部分。然後中日戰爭爆發以後，你再支付一部分。
什麽？你不願意支付？嗬嗬，那我將材料送入特高課了啊！你就等著特高課的調查吧！他們的老虎凳，可能比複興社的還高級一點……
“那你現在要多少？”
“你身上有多少，我就要多少……”
“八嘎！”
溫振平忽然罵人。
卻是張庸已經動手，在他身上摸索。
不用你拿。我怕你不舍得拿出來。還說我自己動手吧。我不怕辛苦。
摸到一個懷表。不要。
摸到一遝銀票。哦。要的就是這個。
當即拿出來。果然是銀票。居然也是通商銀行的。
嗬嗬，不錯嘛，這個通商銀行，都要成為日諜存放資金的主力銀行了。
田青元，拓展業務很刑啊！
“來，我們寫一張字據。”
“八嘎……”
“別罵人，咱們白紙黑字，人手一份。”
“你……”
溫振平無語了。
張庸真的拿出了紙和筆。還有印泥。
“來！”
“這邊！”
張庸將他帶到旁邊的石凳。
將紙和筆都擺放好。印泥也擺放好。煞有其事的樣子。
溫振平無語。
“這樣，我算算。十年，就是120個月。五十萬除以120，每個月大約四千。行，我吃虧點。你每個月支付四千大洋……”
“不可能。太多了。一年就要五萬大洋。”
“那你是想要去複興社的大牢裏嚐嚐了？”
“八嘎……”
溫振平又是氣憤，又是絕望。
王八蛋。居然這樣敲詐勒索自己。可惡。但是又不得不接受。
每個月四千大洋。也不是不可以。
主要是複興社的大牢，他不想去。
“放心，我名下的盛平糧號，會和你們海昌船運緊密合作，每個月的利潤，絕對不止一萬大洋的。”
“你這個魔鬼。”
“不。我是你的救命恩人。你說是不是？”
“八嘎……”
溫振平悻悻的罵道。但是聲音明顯減弱。
如果他不想去複興社的大牢，張庸的確是他的救命恩人。如果不是為了錢，他現在可能已經上老虎凳了。
啊……
不寒而栗。
感覺渾身毛骨悚然。害怕。
“來，立字據。”
“怎麽寫？”
“你就寫，你自願每個月支付四千大洋給複興社。”
“不是給你嗎？”
“我不是複興社的人嗎？有什麽問題？”
“八嘎……”
溫振平覺得張庸明顯是在以公謀私。
張庸不敢寫上自己的名字。顯然是害怕自己拿著字據去曝光。這個混蛋。大大的狡猾。
然而，他沒有拒絕的理由。否則，老虎凳的滋味不好受。
“對了，用日語寫。”張庸提醒。
“知道了。”溫振平悻悻的迴應。
提筆。
立字據。
悻悻的寫完。
張庸拿起來看了看，沒有問題。
雖然是日語。但是漢字很多。看得懂。也沒有什麽歧義。
在這樣的情況下，溫振平不敢耍什麽花招。否則，等待他的，就是自己的拳頭。絕對會將他打到內出血的。
“來，畫押。按手印！”
張庸拿起印泥。對方不夠主動，他隻好幫忙了。
很快，溫振平的十個手指，都全部印在了紙上。
很好。
每個手指的指紋都能對上。
哪怕是大羅金仙來了，也無法否認。一旦送去特高課，都不用審，直接槍斃。
“搞定！”
“你說雙份的……”
“有嗎？那是我騙你的！”
“八嘎！”
“不要罵人。否則，我現在就揍你。”
“你……”
溫振平氣的吐血。但是又不敢真的翻臉。
萬一對方真的揍自己一頓。他也不能說什麽。也不會有人幫他出頭。對方是複興社的人啊！
無奈。他唯有打落牙齒和血吞。眼睜睜的看著字據變成鐵一般的證據，落入敵人的手中。背後冷汗直冒。這個字據要是拿出去，他有一萬個腦袋也不夠。完蛋了。對方死死的拿捏著自己了。
“不用緊張。我不會泄露出去的。”張庸安慰說道，“我隻求財。不要命。”
“每個月四千。”溫振平咬牙，“你不能耍賴。”
“我對天發誓。如果我耍賴，教我百死不得超生。”張庸毫不猶豫的舉起手掌，“天誅地滅，遺臭萬年。”
溫振平這才稍稍安心一點。
對方的誓言似乎沒有問題。
“但是，你這個月還欠我三千三。”張庸伸出手，“你什麽時候補上？”
“我會想辦法的。”溫振平差點當場吐血。
混蛋啊！追得這麽緊！
我現在去哪裏找三千三給你？
“那行。我相信你。”張庸將手掌收迴來。
沒事了。這家夥搞定了。
有對方親筆書寫的證據在手，他不怕對方翻臉。
顯然，對方很惜命。
既然惜命，就易辦。
“對了，你對大正銀行了解多少？”
“那是我們日本最大的銀行。”
“下次用大正銀行的銀票。”
“八嘎！大正銀行在這邊沒有機構！也沒有銀元兌換業務！”
“現在沒有。以後很快就有了。以後換。”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溫振平悻悻的迴答。他肯定不會想到，兩年後，中日會全麵開戰。
到時候，大正銀行肯定會在長三角地區設置機構的。並且成為日方的主力銀行之一。很多的日寇企業，也會蜂擁進入日占區。包括豐田、三菱、三井什麽的。大正銀行的業務，將會水漲船高。
張庸為什麽會關心這個？
因為……
到時候，可以對大正銀行動手啊！
有什麽是比從銀行裏麵直接拿更快的？直接從日寇銀行裏麵搬，多爽！
前提是需要內奸的配合。溫振平就是其中之一。
“兩年後，你想辦法成為大正銀行的股東。”張庸揮舞著手裏的銀票。
剛才已經點過了。其實數量不多。都是100銀元麵額的。全部才七張。換言之，隻能兌現到七百大洋。不對。還要給手續費。手續費是5%左右。給完手續費以後，就隻有665大洋了。平白無故的又被吞掉了35個大洋。心痛。
當然，溫振平更心痛。
幸好，他沒有攜帶更多的銀票。否則……
可惡！
八嘎！
中國人都這麽貪財的嗎？
正要說話，卻被張庸拿著銀票甩他的臉。還一本正經的教育他。
“你應該高興。”
“八嘎。我高興什麽？”
“如果我不貪財，你現在已經在複興社的大牢裏。知道武川熊三嗎？他現在已經被嚴刑拷打了三天，十條命都隻剩下半條了。但是我們有醫生，會給他醫治，不會讓他死。我們有整整一百零八套刑罰，看他能堅持到第幾套……”
“八嘎！你們什麽時候抓到他了？”
“我抓的啊！我親手抓的。就在潁川會館附近。”
“不可能。他可是空手道七段。”
“對。他是很厲害。可是，我知道他是日諜。他卻不知道我是複興社的特工。我從背後拿一根木棍，直接將他打暈了。”
“你……”
溫振平不可思議。然後又是驚恐，又是絕望。
可憐的武川熊三，就這樣被抓了？
啊，天照大神在上……
然而，他無法質疑張庸的說法。因為裏麵有很關鍵的一點。
就是——
張庸知道武川熊三是日諜。可是武川熊三不知道他是複興社的特工。
就好像是自己今天這樣。
對方完全知道自己的底細，可是自己卻不知道對方的底細。
如果張庸要暗算他……
不，現在已經是暗算了。現在就是暗算啊！
可惡……
“我剛才說的話，你聽到了嗎？”
“什麽？”
“我要你成為大正銀行的股東。”
“怎麽可能？”
“以後大正銀行進來，你直接參與其中，就有機會成為股東。”
“你要做什麽？”
溫振平本能的感覺對方來者不善。
為什麽一定要自己成為銀行股東？
“方便搶銀行。”
“八嘎……”
溫振平很想暴怒。很想和對方撕破臉。但是最終忍住。
沒辦法。在可以選擇的情況下，他當然不願意去嚐試複興社的酷刑。也不願意放棄自己的一切。
畢竟，他現在的身份，也是養尊處優的。
誰願意忽然從錦衣玉食的生活，驀然間落入殘酷的牢房呢？
“你到底想做什麽？”
“撈錢。”
“八嘎……”
張庸和溫振平迴來了。
兩人都是春風拂麵，似乎心情非常好。
溫振平還埋頭將堆在米飯上的高高的菜肴全部吃掉了。仿佛餓得厲害。
其實是憋屈的。
被張庸拿捏的死死的。他不爽。
又不敢發泄出來。
隻好拿雞腿、鵝腿出氣了。
吃光了自己碗裏的，又夾了一個紅燒肘子。
埋頭苦吃。
化悲痛為漿糊……
“怎麽去了那麽久？”戴一策悄悄問道。
“和溫老板談點生意上的事情。”張庸輕描淡寫，“談著談著，就忘記時間了。”
“你手上怎麽還有印泥？”
“我們簽署了一份生意上的備忘錄。白紙黑字。確認無誤。”
“你欺負溫老板了？”
“和咱們複興社做生意，他當然要添點彩頭。”
戴一策心想，原來如此。
這個溫振平也是倒黴了，遇到了張庸。
這個家夥的外號，其實不太好聽。背後有人叫死也要錢。
也有人叫棺材裏伸手的。
就是死人的錢他都敢要。
偏偏是張庸接管了盛平糧號。那以後盛平糧號和海昌船運合作，肯定是盛平糧號要占便宜啊。
難怪溫老板的神情這麽難看。的確是委屈了。
酒足飯飽。
打道迴府。
剛剛進門口，就被告知，處座有請。
於是來見處座。發現毛人鳳不在。於是整理妝容。立正。然後敲門。
“報告！”
“進！”
裏麵傳來處座的聲音。
推門進來。發現處座正在批閱文件。桌上案牘堆積如山。
“處座。”
“迴來了？有沒有受傷？”
“沒有。”
“詳細的戰鬥報告，我讓一策負責。你就不用管了。”
“是。”
“消滅了這幫日諜。金陵的事，可以告一段落了。剩下的日諜，估計也不敢那麽囂張了。本來應該讓伱休息一段時間。前段時間，你也累了。但是上海那邊，最近日諜也挺囂張，李伯齊已經來了幾次電話，問你什麽時候能夠迴去。你是能人，無可替代。能者多勞，隻能是請你迴去上海繼續努力了。”
“是！”
張庸立正答應。
迴去上海？好啊！他其實早就想迴去了。
金陵這邊，各種各樣的達官貴人太多了。做事有時候不能亂來。但是上海灘完全不同。
上海灘，十裏洋場，完全就是冒險家的樂園。可以野蠻生長。
客觀上非常適合他這樣的渣渣生存。
迴去上海灘，簡直就是如魚得水。那邊的人又有錢，說話又好聽……
“那我現在就迴去了。”
“不著急。你坐著等一下。你的雲麾勳章馬上迴到。”
“謝謝處座！”
張庸站著等候。
不久，毛人鳳迴來了。滿臉堆笑的說恭喜。
他領迴了張庸的七等雲麾勳章。
因為張庸不能出息公眾場合，不能拍照，所以，還是處座辦公室，舉行了簡單的授勳儀式。
現在，張庸擁有了兩枚勳章。
一枚七級寶鼎勳章。
一枚七級雲麾勳章。
“好好幹！”
“謝謝處座！”
“迴去吧！再立新功！”
“是！”
告辭處座。迴到新辦公區。
看看四周。也沒什麽感情。他才沒有那麽多愁善感。
“鍾陽！”
“到！”
“六祺！”
“到！”
“楊智！”
“到！”
“收拾收拾。我們迴去上海了。”
“現在嗎？”
“對。收拾東西。我們迴去上海。無法帶走的東西，可以留在這裏。說不定我們什麽時候又迴來了。”
“明白！”
眾人紛紛去安排。
張庸轉頭看著楊智。
“你要不要給你叔叔打個電話？”
“不用……”
“去我辦公室。給你叔叔打電話。就說我們要迴去上海了。”
“好吧！”
楊智於是去打電話。
不久，他又跑出來。“隊長，我叔叔找你。”
“知道了！”張庸於是來接電話。
楊善夫在電話裏麵說道：“少龍啊，楊智就拜托你了。”
“楊主任，上海灘那邊，各色人等，三教九流，比較複雜，又有各國租界，日本人在虹口還有駐軍，我們遇到的危險可能比較多……”
“少龍。你放心。你帶他去。無論結果如何，我都沒有任何怨言。”
“那行。我就帶他去了。”
“謝謝！”
“說真的，如果楊智不去，我還有點不習慣呢！”
“都是你帶得好。”
“哈哈。楊主任。你說笑了。我可是晚輩。”
“聞道不分先後。”
“那行。有什麽事，我們隨時聯係。”
“有需要找我。”
“好！”
張庸掛掉電話。
沉默片刻，對楊智說道：“收拾東西，走了！”
“是！”楊智高興的去了。
張庸也收拾東西。
告別就不用了。他們都是秘密行動。
何況，都是革命一塊磚，哪裏需要哪裏搬。說不定明年又迴來了。
現在已經是九月份，距離陽曆年底，也就是三個月。
唉，時間過得真快啊！來金陵來三個月了。迴去上海灘又折騰幾個月，這一年，就這樣過去了。
這一年，好像啥也沒幹。
就抓了幾個日諜，發了一點小財，認識幾個美女……
三十分鍾以後，所有人都準備好。
於是出發，坐火車。
從下關火車站上車。
正好，情報科長周偉龍還在火車站蹲點，於是來送行。
還有行動組組長閻廣坤。他還好奇問道：“怎麽走的那麽快？一點征兆都沒有？”
“李組長請我迴去。”張庸笑著迴答。
“那就走吧！”
“再會。”
“再會。”
登車。出發。
一路無事。火車順利迴到上海閘北車站。
李伯齊已經派人來接。但是李伯齊本人沒有來。說是在辦事處等他。
坐車。迴到辦事處。
發現辦事處似乎升級了？地方也擴大了？
快步來見李伯齊。
還好，李伯齊的樣子沒什麽變化。還是不苟言笑。
“組長！”
“此去金陵，感覺如何？”
“還行吧！”
“知道處座為什麽忽然間讓你迴來？”
“不知道。”
心想，不是你叫我迴來的？
你不是打了幾次電話嗎？處座沒辦法拒絕，隻好讓我迴來了。
處座難道還能有什麽壞心思？
“你啊，能力太出眾，上麵已經有人注意到你了。”
“什麽意思？”
張庸一驚。要打壓自己？
我好像沒招惹哪位大佬？
“處座擔心，你會跳出複興社，跑到別人麾下，所以讓你離開金陵。讓上麵那些大人物，暫時看不到你，漸漸的也就淡忘了。”
“啥意思？”
“就是不想讓你太出風頭，被太多人知道。”
“這是好事，還是壞事？“
“處座有私心。不想你被別人挖走。”
“誰能挖走我？”
“夫人行不行？”
“呃……”
張庸立刻閉嘴。
如果夫人問處座要人，處座肯定不敢不給。
往後多年，處座可都是一直跟隨委座和夫人左右的。夫人開口要什麽，他就必須給什麽。
“你啊，將天王星那波日諜消滅的太快了。”
“太快？”
“幹淨利索。誰看了都豔羨。”
“我沒聽懂……”
“就你這個處事能力，很多人都眼紅複興社啊！”
“哦……”
“迴來也好。金陵太多大人物。一個個都手段通天。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惹到誰背後的大神了。吃了暗虧還不知道。”
“對。”
張庸深深表示讚同。
在金陵，有些地方，他都輕易不敢去。
比如說老蔣居住的地方。戒備森嚴。他都不敢靠近。免得惹事。
“組長，我現在迴來了。你就安排任務吧！”
“暫時沒什麽任務。你有時間就去找石秉道。將十九路軍那些散落人員組織起來再說。”
“是。”
張庸答應著。
還以為要讓自己去抓日諜呢。
沒想到又是十九路軍的事。唉。還是抓日諜好；抓日諜有錢。
不過，上海灘的日諜特務，隻要是隸屬桐機關的，基本上骨幹都被抓完了。剩下一些小魚小蝦，已經沒什麽用。抓不抓都無所謂。
好吧。準備去找石秉道。
忽然間，看到一個高挑的窈窕人影。
哦，這個真的是熟人。
李靜芷。
李靜芷突然看到他，也是愣住了。
還眨眨眼。以為自己是看錯了。最後確認沒看錯。真的是張庸迴來了。
這家夥……
情不自禁的臉色繃緊，不知道說什麽才好。
說想念。有一點。但是又不多。看到他，有點歡喜。但是也不多。可是不看到吧，又想……
糾結……
“李老師，不認識我了？”
“你什麽時候迴來的？”
“剛剛。怎麽？有沒有想我？”
“我……”
李靜芷臊著臉。
她最怕張庸提這個。因為她和張庸住一屋。
別人怎麽想她是不知道。但是，她和張庸之間，的確是清清白白的。沒有越軌。
“你……”
“放心。我晚上去找裴嵐和裴雪。”
“哦……”
“怎麽樣？電訊學得如何了？”
“還在學。”
“那我考考你。7100是什麽？”
“降。”
“4255呢？”
“矯。”
“3954呢？”
“界。”
李靜芷反應倒是挺快。脫口而出。
張庸自己反而是什麽都不懂。隨口問的。找來一本電報碼。對照。全部正確。
不信。
難道全部都記住了？
再來。
“1447呢？”
“屆。”
“3381呢？”
“潔。”
“5427呢？”
“荊。”
李靜芷又全部答對。
速度還極快。完全不用經大腦的。
“不會吧？”
“這麽厲害……”
張庸情不自禁的刮目相看。莫非，她適合吃電訊這門飯？
雖然說，記住電報碼，隻是最最基本的要求。但是，對於很多報務員，或者是譯電員來說，對記憶力的要求都非常高。
因為電報本來就是非常枯燥的。很多內容。都必須記住。
所謂的過目不忘。對於薑毅英那樣的天才來說，是必須的。記都記不住，還怎麽破譯？
有些報務員，厲害的，幾百字的電報，都能看兩遍就全部記住。那才叫厲害。
張庸當然不可能要求李靜芷有薑毅英那樣的天才本領。但肯定是越出色越好。
“來！”
“做什麽？”
“迴房間！”
“你！”
李靜芷頓時滿臉緋紅。
這個時候迴房間做什麽？混蛋，我才不要和你……
“我還要再考考你。”
“你……”
“走！”
張庸不由分說，將她拉走。
附近有其他人出現，都裝作沒看到。他們都心知肚明是怎麽迴事。
李靜芷的“男人”迴來了。迴房。肯定是有好節目上演。都說小別勝新婚，又說幹柴烈火。這相思之情，沒有幾番纏綿，如何消除？
其實完全不是這迴事。
張庸是真的認真考核李靜芷的電訊才能。
他剛剛坐了幾個小時的火車，累得不行，哪裏有心思對她動手動腳？
何況，晚上還得迴去慰藉裴嵐姐妹。
一對二，有難度。必須養精蓄銳……
考核開始。
首先還是電報碼。足足考了一百多個。
李靜芷的確不簡單。全部答對了。看到張庸驚愕的目光。她感覺有點自豪。
這個混蛋，好像真的很驚訝呢。哼。讓你瞧不起我。
“厲害。”張庸心悅誠服的稱讚。
“哼！”李靜芷咬嘴唇。
過去一段時間，她的確是下了苦功的。
入門的電報員，都隻要求背誦三千多個常用的電報碼。她上來就是全部。
全部電報碼是多少個字？九千多。
都是完全沒有規律的數字，隻能依靠死記硬背。
“篤篤！”
“篤篤！”
忽然有人敲門。
李靜芷條件反射的站起來。要去開門。
卻被張庸按住。
李靜芷：？？？
張庸伸手，將她的旗袍口子解開。然後努努嘴。
李靜芷這才明白，這家夥又要和上次那樣。故意演戲給別人看。明明沒有這迴事，偏偏還得裝有事。
然而，這也是為了保護她。否則，她可能會受欺負的。
混蛋……
不用他動手了。她自己來。將旗袍扣子解開，又將頭發弄亂，一狠心，還將裏麵的小衣拉出一小塊。
張庸豎起大拇指。表示非常滿意。她終於學會了。
混蛋……
她內心悄悄的罵道。
但是並沒有恨意。相反的，還有點說不出口的情緒。
這才去開門。
外麵就是陳媚，上海辦事處的電訊組組長。
李靜芷躲在張庸背後。不過，陳媚是什麽人？自然看到她衣衫淩亂，眼神慌亂，麵色潮紅。
裝作什麽都沒有看到，對張庸說道：“張隊長，有個事，我想請你幫忙。”
“陳組長，你說。”
“我想你去給科長求個情。讓李靜芷早點結束訓練。”
“什麽？”
“我覺得，李靜芷已經通過電報碼的考核，可以來我們電訊組實習了。先從發報員開始做起。”
“真的？”
張庸一喜。
原來是請自己幫這樣的忙？
得，很快反應過來。陳媚是在故意示好自己。給李靜芷機會。
否則，如果真的是需要幫忙，又怎麽可能會在這個時候到來？
那不是剛好打斷他和李靜芷的“關鍵”時刻嗎？
還幫忙？不扇你兩巴掌就算不錯了。
“謝謝。”張庸立刻笑眯眯的說道，“我立刻去找組長。”
“有結果就來告訴我。”陳媚含笑去了。
自始至終，都沒有看李靜芷一眼。但是她說的話，李靜芷都聽到了。
都是聰明人啊。恰到好處的賣好。伱必須記她這個人情。
行，他喜歡這樣的人情。利益捆綁才有意思。
陳媚走後，李靜芷急忙將衣服扣好，將淩亂的頭發整理好。
暗暗的咬牙。這個混蛋……
但又不得不承認。每次看到這個混蛋，自己的命運都有改變。
現在也是。自己馬上就要成為發報員了。
發報員的要求沒有收報員高。發報，不用爭分奪秒。但是收報，卻要求比較高。不能有任何差錯。
“有信心嗎？”張庸轉頭問。
“我……”李靜芷欲言又止。最終輕輕點點頭。
信心不夠。但是確實想去。
每天背電報碼，太枯燥。哪怕是她也快支撐不住了。
幸好是張庸迴來了。給了她一點動力。
“那行，準備去電訊組上班了。”張庸豎起大拇指，以示鼓勵。
當即來見李伯齊。說明來意。
奇怪的是，李伯齊居然沒有立刻迴答。而是臉色慎重的敲桌子。
“組長，有什麽為難的地方嗎？”張庸問。
“這個李靜芷，有紅黨傾向。你我都清楚。”李伯齊板著臉，“你要簽個承諾書，保證她不會被紅黨所利用。”
“可以。我簽。”張庸立刻迴答。
原來是這個問題啊！
確實，李靜芷是有紅黨傾向。
但是，那是以前。
如果她在複興社上班，沒有紅黨接近她，她自然不會和紅黨有聯係。
何況，就算她真的聯係紅黨，那又如何？
兩年以後，淞滬淪陷，軍統在敵後戰鬥，很多事情，總部根本管不過來。
就算是真的有人暗中給紅黨做事，總部也不知道。
你說38年-45年，軍統裏麵有多少紅黨臥底？鬼知道。反正處座肯定不清楚。
基本上，敵後的戰鬥，差不多就算自立為王。
總部最多隻能委任幾個主要的幹部，如站長、科長、組長什麽的。其他的，根本管不了。
各個站長、科長、組長，都是無法無天的。
否則，趙理君又怎麽敢活埋中統的大人物？
一句話，八仙過海，各顯神通。
你有本事，就吃香喝辣。唿風喚雨。沒本事，就夾著尾巴做人。
好像陳明和於秀凝這樣，苦苦支撐的，一個月看都不到一次肉。
他罩著李靜芷完全沒問題。
誰要是敢抓她，他也將對方活埋了。說到做到。
還不會受到任何懲罰。
互相傾軋，他也很行。
“算了。不用紙麵了。你看著她，不讓她投靠紅黨就行了。”李伯齊想了想，又改變主意，“她根本沒有地下鬥爭經驗。幼稚。很容易被對麵抓住。到時候，證據確鑿，我們也不好出麵。”
“明白了。”張庸點點頭，“我負責監控她。”
“那就行了。去吧！”
“謝組長！”
“對了。還有個事。你迴來了。我剛好休假。沒什麽大事，就不用找我了。”
“啊？休假？”
張庸愕然。這不是天方夜譚嗎？
你一個行動組組長，不對。是行動科副科長，括號，主持工作。你休假？
話說，別人毛人鳳恨不得一天有25小時。恨不得一天25小時都吃住在雞鵝巷總部。一個個都內卷的不行。你李伯齊居然還想休假？
太陽從西邊出來了？
複興社還能休假的？
“有什麽問題？”
“不是。咱們複興社也能休假的嗎？”
“為什麽不行？委座倡導新生活運動，和國際接軌。周六周日都不上班的。如果上班，以後可以補休。”
“不是……”
張庸無語。這也是新生活運動？
話說，不要騙我讀書少。新生活運動裏麵有這麽一條嗎？
扯淡！
是你自己杜撰的吧？明擺著就是想偷懶。
“從民國二十年開始，我已經累積了兩百多天假期。等於是多上了大半年的班。我現在休息半個月，不過分吧？”
“不過分。不過分。可是……”
“可是什麽？”
“組長，你不在，我向誰請示啊？總不能一直打長途電話請示總部吧？”
“你需要請示什麽？你自己決定不就行了？”
“啊？我自己決定？”
“有什麽問題？”
“呃……”
張庸汗顏。
好像是沒什麽問題。他還巴不得。
不用請示，自己做主。那爽歪歪的。天王老子。老子最大。閻王來了都不好使。
問題是，如果出了事，背鍋的也是自己。
“去吧！”
“組長，你真的休假半個月啊？”
“對！”
“處座批準了？”
“我沒有請示。我自己給自己批假。”
“什麽？”
張庸驚呆了。
還能這樣？自己給自己批假？
不是……
那樣會犯錯誤的啊！
“隻要你不說，上麵就不會知道。你幫我打掩護就行了。”
“可是，如果總部有電話找你……”
“就說我不在。出去執行任務了。”
“什麽任務？”
“你自己想。”
“不是。組長……”
張庸再次傻眼。
李伯齊這是擺明了甩手不幹啊！
還帶頭違反紀律！
還暗中陽奉陰違！
我日！
領導就是領導，還能這樣搞！
這家夥是不想升職了？要是被處座知道，以後升職肯定沒他的份。
虧老子還想將他推上區長的寶座。
白費心思了。
但是轉頭一想，好像也不是什麽大事。
不就是半個月嗎？隻要自己幫忙打掩護，完全可以應付過去的。除了自己，其他人告密也沒用。
休假這個事情，李伯齊最多也就是告訴自己一個人。不會告訴其他人。
其他如果詢問，就是組長在執行秘密任務。
如果總部來電話，就是讓他們先等等。然後通知李伯齊，讓他打迴去。
又不是十萬火急的大事。不會耽誤事。
“那行。”張庸怏怏的答應了，“隨時電話聯係。”
“沒什麽大事，別天天打電話。”李伯齊再三叮囑，“別搞得我休假不像休假。”
“知道了。”張庸點點頭，“我盡量不打電話。”
“那行。”李伯齊開始收拾東西，“我走了。所有事情，你自己看著處理。”
“啊？你現在就走？”張庸再次愕然，這麽快的？
這邊才說，那邊就動作？
不是。這叫先斬後奏嗎？
“我辦公室不上鎖。你需要什麽，自己來拿。”
“呃……”
“放心。現在整個淞滬辦事處，都知道你是處座的紅人。紅透半邊天那種。處座還親自買了一套三國演義給你，讓你每天都讀。就這份光環，就沒有人敢對你打馬虎眼。你叫誰往東，他絕對不敢往西。”
“呃……”
“誰要是不識趣，都不用你動手，曹孟奇就會將他打的生活不能自理。”
“呃……”
“誰要是不聽話，繳獲的日諜資產，少分他一點。他馬上就知道錯了。”
“呃……”
“走了！”
說完，李伯齊就真的走了。好瀟灑。
張庸哭笑不得。將他送到門口。但是又不敢表現的太明顯。讓其他人知道就不好了。
等李伯齊的背影消失。張庸意識到一個很重要的問題。
好像山中無老虎，猴子稱大王？
淞滬辦事處沒有其他高級領導。隻有李伯齊一個。
現在李伯齊休假去了。職位最高的，是陳媚。她也是組長級別。然後就是自己。
自己雖然不是名義上的組長。但實際上卻是組長。
情報科那幾個人，上不得台麵。
在李伯齊的壓製下，情報科都沒有機會出頭。
周偉龍似乎也賣他張庸的麵子，一直讓這邊的情報科收斂、低調。
所以，情報科的人也不會跟他作對的。
關鍵是，淞滬辦事處的其他人，包括曹孟奇、魏勇等人，都是老搭檔。他們都聽自己的。
沒錯，曹孟奇和魏勇，基本上都是聽他的命令。不會有二心。
尤其是曹孟奇，巴不得他迴來。
等等……
曹孟奇呢？
這家夥執行任務去了？
“張庸！”
“張庸！”
正在疑惑間，有人興奮的大聲叫喊。
得，說曹操曹操到。曹孟奇迴來了。
好一番熱鬧。
果然，曹孟奇隻聽張庸的。
魏勇不太會說話。但是顯然也是聽張庸的。
聽說李伯齊暫時不在，他們都高興的要命。
“不是，你們別表現的太明顯了。”
“怕什麽？反正組長不在。”
“但是我在啊！”
“說吧，你準備怎麽處罰我們？”
“我……”
張庸無奈翻白眼。
完蛋。現在的淞滬辦事處，真的是亂套了。
他一個不受控的山大王，帶著一群看熱鬧不怕事大的猴子，天知道會鬧出什麽事來？
萬一將上海灘給拆了……
哦，不怕，自己好像和警備司令部關係也不錯。錢司令還是警備司令。還能罩著自己。
好不容易才逐漸冷靜下來。
“老曹，你去執行什麽任務來著？”
“監控黃彥飛啊！”
“抓到什麽證據沒有？”
“沒有。這個家夥的活動軌跡，一直都很正常的。”
“很正常……”
張庸皺皺眉頭。
既然傳統辦法沒用。那就取消吧。
當即命令停止對黃彥飛的監控。隨即又想起。這個家夥和溫振平，可能認識。
既然溫振平已經透底。那黃彥飛，也透底吧。
“他目前在什麽地方？”
“剛剛出門。去大三元了。我們的人在大三元附近。”
“好。我們去大三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