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月嬋走過,慕容雪絞盡腦汁,但始終無法解釋清楚自己剛才的心情。


    心不在焉中,再過十五分鍾就要下班了。


    想到待會一起下班,這種難受的情緒會繼續蔓延,慕容雪心亂如麻。


    最後五分鍾,王月嬋突然發了一條信息過來,大意是自己下班後要去醫院看劉寶兒,就不跟慕容雪同行了,讓她不同等自己。


    看完這條信息後,慕容雪感覺壓在心頭的那塊巨石終於落了下來,整個人都變得輕鬆無比。


    迴家途中,她才發覺自己已經很久沒有獨自一人走在這條路上了,並且早已習慣了與王月嬋一同上下班的日子。


    這個想法如同閃電般劃過她的心頭,令她不禁停下腳步,恍然間意識到那些看似平凡無奇的日常相處時光,竟然在不知不覺中成為了她生活中的一部分,深深地烙印在了心底。


    之前,兩個人偶爾也有單獨行動的時候,但前提是沒有像今天一樣,發生過不愉快的事情。


    慕容雪能理解王月嬋覺得自己沒有事先通知她,讓她麵對蔡誌文的道歉毫無準備,但不明白她為什麽會如此生氣?


    退一萬步說,蔡誌文為他自己的嘴欠,向王月嬋和呂梁道歉,不是應該的嗎?


    怎麽說,自己也算是幫了她一個小忙吧。謝不謝的倒是無所謂,但生氣就有點過分了吧?


    越想,慕容雪越覺得心裏堵得慌,然後想到自己好久沒有去城市陽台了。


    她調轉方向,先到常去的那家便利店隨便吃了點東西,又到附近的咖啡店買了一杯冰美式。


    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中,她隻需匆匆一瞥,就能輕易地辨認出那些即將迎來夜晚加班時光的人們。


    這些匆忙趕路、正朝著公司方向疾行而去的打工者們,仿佛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所牽引。


    他們中的大多數人,臉上難以尋覓到絲毫喜悅的神色。


    一張張臉,猶如被陰雲籠罩般黯淡無光,疲憊與倦意深深地刻在了每一道皺紋和每一個眼神之中。


    從內而外散發出的,不僅僅是身體上的勞累,更是精神上的抗拒和那種身不由己的無奈感。


    有的人眉頭緊蹙,似乎心中正承載著千斤重擔;有的人口唇緊閉,沉默不語,仿佛已經失去了表達情緒的欲望;還有的人目光遊離不定,望著遠方卻不知焦點何在,也許是對未來感到迷茫和無助吧。


    這讓她想到了自己。


    外婆給予了力所能及的一切,但她的童年過得並不寬裕,所以她當然知道賺錢的重要性。


    然而當她實現了財務自由後,並沒有覺得比以前快樂,反而很少再從物質上獲得或由衷的滿足和喜悅。


    比起現在隨時,隨地都可以吃到的,精致的,所謂更健康的動物奶油的蛋糕。


    她念念不忘的,永遠都是十二歲生日那年,外婆從身後變出來的,隻有巴掌大小的紙杯蛋糕。


    那是外婆徒步走了八公裏,揣在懷裏帶迴家的。


    登上城市陽台的台階,她平時最喜歡的位置,站著一對卿卿我我的小情侶。


    她信步走著,最後找了個相對僻靜的位置。


    周圍的人都被不遠處跳廣場舞的音樂吸引過去了,圍成一個圈。


    慕容雪遠遠地看了一會,轉身看著江對岸由光和影組成的城市。


    她拿出一根香煙叼在嘴上,攤開打火機的蓋子。


    看到火焰躥起的一瞬間,靈光乍現。


    “打火機!”她在心裏驚唿道,顧不上點煙,開始在記憶中檢索起來。


    無論是對羅勇的跟蹤還是調查,都陷入了停滯狀態。


    劉華合上筆記本,準備下班。


    他剛發動車輛,慕容雪的電話就打進來了,要求見一麵。


    掛了電話,他就驅車前往城市陽台。


    跳廣場的人已經迴家了,動感的音樂聲消失了。


    這似乎是一個信號,宣告今晚的戶外活動到一段落了,人群漸漸散去。


    劉華趕到的時候,慕容雪又迴到了“老地方”,周圍一個人也沒有。


    “大老遠把我喊過來,是想讓我看夜景嗎?”劉華打趣說。


    慕容雪敷衍地扯出一個微笑,“當然不是。”


    說著,她掏出手機,打開備忘錄,把自己畫的草圖展示給劉華看。


    “打火機?”劉華又端詳了一遍,抬頭問:“很普通的一隻打火機。怎麽了?”


    “確實很普通。”慕容雪說,“像這種廉價的塑料打火機,很多地方都會免費提供的,就跟紙巾和牙線一樣。”


    劉華點頭表示同意,伸手拿過慕容雪的手機,“但它絕對不普通。別賣關子了,你發現什麽了?”


    慕容雪會心一笑,“這個logo是我憑借記憶畫出來的,一顆星加三條弧線。可能不完全一樣,但大致應該差不多。”


    “我一共跟錢日升見過兩次麵,兩次他都使用過這種打火機,但顏色不一樣。一次是黃色的,一次是紫色的?”


    劉華知道這意味著什麽,激動起來,“你確定?”


    “不會有錯。”慕容雪堅定地點點頭,“當然還有一種可能,這隻打火機的機身會變色。”


    劉華滑動手機,放大圖片,然後把手機還給慕容雪,“把照片發給我,我馬上找人調查這個打火機的來處。”


    “運氣好的話,說不定可以查到錢日升這些日子在濱城的落腳處。”慕容雪說。


    劉華慚愧地笑了笑,叮囑說:“想搞你的人還在暗處,你最好不要放鬆警惕。”


    “知道。”


    劉華無奈地笑,環顧四周:“我建議你最好不要落單,尤其是大晚上,在這種地方。”


    他抬頭看向不遠處的監控攝像頭,麵露憂色說:“敵明我暗,你還是小心為妙。”


    往迴走的路上,劉華隨口一問,無意中得知王月嬋去醫院看劉寶兒了,長歎一聲:“我已經好些日子沒有見到劉寶兒的父母了。估計,他們心裏已經對警察和法律不抱任何希望了吧?”


    慕容雪心裏有了答案,但是選擇了沉默。


    “我真的是愧對兩位老人。”劉華繼續說,“明明人都已經抓過來了,卻什麽都做不了,還要看著他大搖大擺地走出去。”


    “你知道蝙蝠俠嗎?”慕容雪問。


    劉華先是一愣,馬上就明白了慕容雪的用意,自行解釋說:“雖然警察跟蝙蝠俠的目的是一樣的,都是為了懲善除惡,但道不同不相為謀。很抱歉,我無法支持和讚同他的做法。”


    慕容雪隻是笑了笑,沒有反駁。


    “把專業的事,交給專業的人來做。”劉華停下來,看著慕容雪的眼睛,語重心長地說,“無論發生什麽,我都希望你記住這句話。你沒必要為了別人的錯誤,搭上自己的前途。”


    “我說這話,你肯定不愛聽。”他笑了,“但是,畢竟我吃得鹽還是比你多一些的,看到的東西自然也比你多一點。”


    慕容雪大感意外,劉華竟然會掏心掏肺地跟自己說這些,安靜地聽著。


    “生活雖然沒有想象中的那麽美好,但也沒有你想的那麽糟糕。人生無常,但又何嚐不像一年四季一樣,有春暖花開,有酷暑難耐,有五穀豐登,有天寒地凍。”


    “在這個世界上,真的有人可以一直活在春天裏嗎?如果真的有,那他的人生絕對是不完整的。”他無端地說,“相信我,你絕對不會想成為這種人的。”


    “每個人來到這個世界上都是有意義的。沒有人的人生是不值得過的。”劉華扭頭看著,“包括錢日升這樣的人。”


    慕容雪自然懂這個道理,但她不願意承認和接受這種說法,而且總覺得劉華這番話另外有所指,逐漸加快了腳步。


    劉華會心一笑,跟著來到停車的地方。


    “我送你迴去吧。”他提議說。慕容雪拒絕後,他也沒有堅持,“那好吧,路上注意安全。”


    打開車門,他再次強調了一遍:“記住,生活很美好,不值得你把自己的前途搭進去。”


    慕容雪無奈地點點頭,目送劉華車輛的尾燈遠去後,不禁懷疑劉華知道了自己最不希望別人知道的事情。


    她討厭這種被看穿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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