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遠徵不滿的大聲反駁:“她要留下肯定有她的道理,再說了,她受了這麽重的傷,又能跑到哪裏去?”


    月長老捋了捋長須:“說是如此......”他到底不讚同的搖了搖頭。


    薛寶珠的確有自己的小九九。


    ——救她的傾城姑娘心地善良、頭腦清醒還懂得利弊,不會因為錢財迷了心竅。


    而青樓魚龍混雜,來往人員眾多,適合她隱藏身份的同時打探消息,這豈不是最好的養傷之地嗎?


    工作她都給自己安排好了!


    報答,必須報答傾城小姐救命的恩情,給她留下來當小廝剛剛好~


    薛寶珠若是決心要做成某事,鮮有不成功的時候,這次也是一樣。


    她淚眼婆娑,娓娓道來一個武林小家族中不受寵愛的庶女的故事。


    可憐的小寶儀,也就是她自己,因為身份卑微,被父親無情地送給了一個八十歲的老頭子遭受虐待。


    逃出生天後,她流離失所。


    【我已經無處可去了,哭哭。】


    薛寶珠隱晦的保證,自己已經將所有線索抹除,絕不會讓那些心懷不軌之人找到蹤跡,從而威脅傾城姑娘的安危。


    傾城將信將疑,到底是心軟的讓她留了下來。


    “嘖嘖嘖,我就說她到哪裏都會成功吧。”花公子感慨萬分,這瞎編的故事是張口就來啊,眼睛都不帶眨巴一下的,這心理素質,嘖嘖!


    “我怎麽覺得你話裏有話呢?”宮遠徵大大的眼睛一眯,終於反應過來,他威脅的看過去,讓花公子再度變成一隻鵪鶉。


    “事急從權,薛小姐在逆境之中,也是出於形勢所迫才如此行事,我倒覺得沒什麽不妥。”


    宮尚角安撫的看弟弟一眼,難得為薛寶珠出言解釋。


    “就是,這叫隨機應變好不好!”宮遠徵得意叉腰。


    “對對對,在你眼中,寶珠妹妹所做的一切都是正確的。”眼看著薛寶珠的危機過去,宮紫商也終於撿起了打趣宮遠徵的愛好。


    “哼,本來就是嘛~(??v?v??)”出乎意料的是,宮遠徵也進步了,絲毫不見之前的臉紅認真撅嘴。


    其它人也神色放鬆,難得地沉浸在短暫的寧靜中繼續觀看。


    很好,薛寶珠又解鎖一項新成就了。


    雖然她從懸崖頂上跳下來,沒有遇到絕世秘籍和隱世高人,但是可以遇上了很多很多的漂亮大姐姐,這也很不錯嘛~


    再說了,青樓誒,這是什麽前所未有的體驗?這種地方簡直就是穿越女的必備打卡之地,簡直就是......


    ——簡直就是太糟糕了,這裏可是青樓啊。


    一開始,她的身體還很虛弱,隻能靠小鳳給自己送飯,在房間裏休養。


    直到傷口愈合些之後,薛寶珠沒有食言,努力在樓中為傾城和小鳳跑腿,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小事。


    為求安全起見,她將自己打扮成一個臉黑幹瘦的小男孩,為樓中的姐姐們打雜做事,自然而然,接觸的汙糟事也越多越深。


    有時候是被父親、丈夫賣身的婦人的悲泣;有時候是被客人隨意侮辱、打罵的女子的哀求;還有時是一具具因疾病而死的,抬到小巷子裏隨意扔掉的......屍體。


    而如果這些女人不幸的有了孩子,這些孩子生來就是低人一等的。如果這個孩子再倒黴一些,是個女孩,那就更可憐了。


    薛寶珠看著後院裏,和其它青樓中其它孩子無憂無慮玩耍著的小鳳,深深的歎了口氣。


    “她們好可憐啊......”雪公子第一個發出感歎。


    別說見了,這種地方他此前從來也沒聽說過,因為長老們絕不會將有關的書籍帶入後山,雪重子也會為他過濾這些事情。


    之前他還不明白,為什麽未出閣的女孩子不能去青樓,現在卻慢慢懂了,不是未出閣不行,而是對於女子來說,這是一個格外殘酷的地方。


    “的確可憐。”宮遠徵也不安的抿了抿唇,一是為薛寶珠擔心,二是為過去自己狹隘的看法而反省。


    他從前也和其它人一樣,高高在上的覺得青樓女子都不是什麽幹淨的人,卻從沒在這個角度見識過這些人的悲涼,越想越鬱悶,他惱火的看了一眼宮子羽。


    這個常年混跡煙花之地的紈絝子,竟然還很喜歡去這種地方,他是怎麽想的?


    宮子羽也陷入了同情之中,茫然的迴望宮遠徵一眼,顯然不像他想的這麽深。


    【寶儀弟弟,你要一起玩嗎?】小鳳看見了在樓上的她,興奮地朝她揮揮手。


    出身在漁家中的小鳳,幼年沒有吃過什麽好東西,所以身高反而比身體虛弱,卻常年練武的薛寶珠要矮些,她也是後來才知道小鳳比自己還大兩歲的。


    自那以後,自己就變成弟弟了。


    薛寶珠舉起手中的長棍,笑眯眯的示意自己有正事要做,婉拒了小鳳的邀請。


    既然是出身武林小世家的庶女,那會一點招式也是很合理的吧~


    不忍心看到樓中的姐姐們被殘忍對待,薛寶珠拿起武器兼職當了護院,盡量為她們趕走一些壞人。


    【北方有佳人,絕世而獨立。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寧不知傾城與傾國?佳人難再得~】


    悠揚的樂舞聲從薛寶珠的工作崗位傳來,沒時間多告別,她匆匆的趕了過去,不然要遲到啦~


    傾城姑娘是樓中的台柱子,此刻,她正在大堂之中的舞台上翩翩起舞,贏得台下眾多賓客的大聲叫好。


    宮子羽也說:“這個傾...姑娘跳的也真好啊。”


    若是叫她傾城,總是會和長大後的薛寶珠的化名——顧傾城混到一起,於是他避開稱唿單純的讚賞出來,又被父親賞了一個怒視。


    薛寶珠靜靜的懷抱武器,也在台下看著她跳舞。


    跳完一曲,傾城躬身謝幕,被一擲千金的男人拉到懷中,笑意盈盈的為對方斟酒作樂。


    五陵年少爭纏頭,一曲紅綃不知數。


    她在歡場中遊刃有餘,凝傾世之舞,逐眾生之歡,在絢麗如花的時光裏,就這樣頹靡又驕傲地開著。


    鈿頭雲篦擊節碎,血色羅裙翻酒汙。


    直到有一個滿臉抗拒的少女將客人的酒灑到身上,尖叫著掙脫對方的手,打破了滿室的歡愉。


    薛寶珠默默抱棍上前,然而傾城姑娘比她去的更快。她毫不猶豫的狠狠打了那個少女一巴掌,又身段柔軟的倒在那個客人身上,用細絹曖昧的擦拭他沾到的酒漬。


    於是薛寶珠轉而將痛哭的少女帶下去,親手鎖到了柴房裏。


    雪公子難以置信的說:“她都已經這麽可憐了,還要打她做什麽?!還有薛小姐也是,竟然就這樣將她關起來......”


    宮尚角搖頭:“她不是...”


    “傾城姑娘不是在打她,寶珠妹妹也不是為了懲罰她,而是在保護她。”


    打斷宮尚角說話的是宮紫商,平日裏大大咧咧、沒個正形的宮紫商難得麵色沉鬱。


    “保護她,為什麽?”雪公子不解。


    按理說,這樣的場景,是不應該給小孩子看的,但雪重子猶豫再三,還是放下了擋住雪公子眼睛的手。


    雪公子很快就明白了。


    等薛寶珠迴到正廳後,又一個醉酒笙歌、情迷意亂的夜晚悄然開始了。她不再看,而是循聲而去,找到了傾城所在的房間。


    那位客人既是常客,又是個令人頭疼的惡客,偏偏還是個腰纏萬貫的豪客,讓她不太放心傾城的安危。


    果然,房間裏有鞭笞聲傳來。


    她伸手按在窗上正欲推開,恰巧和一雙滿是倔強的眼睛對上。


    滾滾滾!那雙眼睛還是和第一次見麵那樣,如此對她說。


    薛寶珠的手微微一僵,退後半步,又深吸了一口氣,輕輕戳破一個小洞,彈指間粉末侵入男人的鼻腔,讓他頭暈目眩的砰一聲倒地。


    薛寶珠走進去,為傾城姑娘解開手上的繩索,披上幹淨的紗衣,從頭到尾沒有看她。


    宮門中的男子都整齊的移開了視線。


    【怎麽,寶儀公子降尊紆貴,看我一眼都不肯,嫌髒嗎?】傾城冷笑。


    【他醒來後,不會記得這裏發生過什麽。】薛寶珠歎氣,【求生之舉,還分什麽高低貴賤?】


    【那你在避諱什麽?】雖然一身狼狽,傾城依舊氣勢淩人,仿佛一頭張牙舞爪的雌獅。


    【我在逃避自己的弱小。】全身一點錢沒有,傷卻到處是的薛寶珠再次歎息。


    她可以鐵骨錚錚地去麵對殘忍的無鋒刺客,在手無寸鐵的傾城身前卻隻能狼狽的低頭。


    聽到這番話,即便是向來重視禮教的花長老也啞口無言了,他之前對薛寶珠那種恨鐵不成鋼的情緒,已經悄然煙消雲散。


    畫麵裏,傾城姑娘的語氣突然平靜起來:【我雖出身青樓,但好歹有一些識人的眼光,你究竟是什麽人?】


    薛寶珠沉默了片刻,自嘲地笑了笑:【一個身無分文,無處可去,無家可歸的無能為力之人。】


    “才不是呢...”你還可以來徵宮啊,宮遠徵心疼的喃喃自語。


    【那你什麽時候要走?】傾城心知肚明,這樣的小樓,不可能將這種人物留下多久。


    【半月之後,自當啟程離開。】薛寶珠乖巧迴答,等那時候,她就能恢複些許武力,足以應對無鋒了。


    【好,等你走時,答應我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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