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榆之然又在一片漆黑裏摸行,她茫然地環顧四周,不知道身在何處。


    “蒼明雪?”


    她不是跟著蒼明雪去寒山寺了嗎?這是哪兒?


    “蒼明雪,一切都是你在計劃是嗎?!”


    一句惱怒的低吼引著榆之然朝著說話聲走去,她看見了蒼明雪和一個完全不認識的男人。


    他們拔劍相對,而蒼明雪,站在他的對立麵。


    榆之然被他們劍光刺了一下眼睛,不敢靠近。


    腦子裏卻亂麻麻一團,蒼明雪的腿,是好的?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蒼明雪同樣臉色黑沉,但是眸子有些濕潤,強壓著還笑了笑。


    他說:“你為什麽非要揭穿我啊墨益,我並沒有阻擋你的路。”


    對麵的好像是男主,是個意氣風發的少年郎。


    他有些心痛地閉眼,不忍看著眼前人,但劍尖卻一直都沒有放下半分。


    “你為什麽要殺他們?”


    蒼明雪不知想到了什麽,嗤笑一聲,以往的溫潤如玉全部不在,現在的他,麵目執拗還有些陰惻惻。


    “他們,該死。”


    “他們對你做了什麽,你跟我說,我會幫你的!”墨益到底還是孩子,心裏的善良依舊很多。


    “你什麽都不懂。”蒼明雪這樣說,“可笑的說什麽幫我?”


    “那我便隻能,替天行道了。”


    話音落下墨益就朝著蒼明雪砍過去,正好一陣電閃雷鳴,一道紫雷猛然劈向蒼明雪。


    一個大活人,刹那間灰飛煙滅。


    榆之甚至來不及抓住最後一抹煙塵。


    “蒼明雪!!!”


    她尖叫著墜入虛空,雙腳踩空的失重感讓她從夢中驚醒。


    醒來發現自己睡在床上已經半坐了起來,唿吸淩亂,心有餘悸,指尖都還是顫的。


    咕嚕嚕的輕響傳來,蒼明雪清冽柔和的嗓音也響起來:


    “這麽大聲叫本王,做噩夢了?”


    似乎榆之然直唿他的名諱他一點也不生氣不在乎。


    反而還不介意地伸手抹了一把她額間的細汗,順便摸了摸她冰涼一片的小臉。


    “哭得這麽厲害,看來真是嚇壞了。”低笑著捏捏榆之然的耳垂。


    原來她覺得臉上冰涼一片不是冷汗,是淚水啊。


    這含笑的模樣,幾乎是瞬間就讓榆之然想起來夢裏那個蒼明雪視死如歸的表情。


    她情急之下抓住了男人放在她臉上的手,眼裏的淚無意識地落著開了口:


    “蒼明雪!”


    喊出來了卻不知道要說些什麽,好像隻是想叫叫這個名字。


    “嗯?不知禮數。”蒼明雪嘴上這樣說著,但是眼裏的笑意卻怎麽也隱藏不住,指尖擦去她懸在眼下的淚。


    聲線也比平常溫柔了很多,最後那四個字一個字一個字吐出來,不像慍怒更像是揶揄。


    蒼明雪見榆之然隻是喊了他卻不說話,有耐心地問:


    “想說什麽?”


    “我怎麽睡著了?這裏是寒山寺嗎?”


    “是啊。”蒼明雪眼裏的神色深了幾分,悠悠然說道,“本王的小王妃睡了一路,還好帶了二春這丫頭過來,不然你可怎麽辦呢?”


    榆之然迴想著當時的經過,她記得在那個問題以後還說了些別的。


    說了……


    “皇上給你這樣的封號,他是不是挺看重你的?”


    蒼明雪迴答:“是啊,也許呢。”


    榆之然聽得懵懵懂懂,連連點了好幾下頭,忽然就好像被打開了話匣子。


    “你以前當將軍的時候應該很厲害,要不然皇帝不會這麽看重你。”


    原文裏對於反派的經曆沒寫什麽,皇帝也隻是寥寥幾句的描寫。


    她猜測完,沒有看見蒼明雪已經黑下去的臉。


    “厲害嗎?”蒼明雪喃喃道,“不過就是尋常人而已,那裏就值得他親自動手……”


    榆之然沒太聽明白,問:“你說什麽?”


    “沒什麽。”


    車內的熏香好像帶有些安神的效果,總之榆之然坐著坐著就有些困了。


    然後頭一歪,似乎有隻手托住了她的後腦勺放在一個平整舒服的物體上。


    就再也沒有了意識。


    迴想起來的榆之然確實有些不好意思,羞赧著說:


    “迴去多給二春一點月錢。”


    蒼明雪看她恢複過來了,點頭表示答應了。


    “寺裏的齋菜味道還可以,想嚐嚐嗎?”


    榆之然被噩夢一折騰好像是有點餓了,軟綿綿點頭卻不動。


    蒼明雪了然於心,幸好放鞋的床架不矮,他彎彎腰也將就能拿到鞋子。


    “過來。”


    榆之然慢騰騰挪過去,將自己的腳伸過去。


    男人的掌心寬大,握住她腳腕的力度卻不大,像是在小心翼翼地對待某樣寶物。


    不經意間看見了自己手腕上的粉色珠串變成了深綠色玉串,上麵還掛著一個玉石雕鏤出來的小兔子。


    她晃了晃珠串上的小兔子,叮裏當啷地輕響著。


    “這是什麽?變了。”


    “哎呀,想來是那珠串掉色了,把此物件交給本王的人真是奸商啊。”


    語氣裏全是哄小孩子開心的誇張逗弄,又是一副眉眼彎彎的模樣,更像了。


    榆之然不自在地垂眸,動了動腳卻被抓的更緊,低聲說:


    “我又不是笨蛋,怎麽給我換新的了?”


    蒼明雪也不逗她了,語氣恢複正常,說:


    “就是覺得這串你更喜歡。”


    其實在榆之然眼裏都一樣,都是戴在手上的東西。


    實話說要不是這個人設在這兒,這東西榆之然不會碰,她一直戴在手上也隻是忘了摘下來。


    “好吧——”榆之然抬眼,眼神落在蒼明雪的衣襟上。


    雪白的衣襟沾染到了一點紅色,不大,但是一旦被發現就覺得刺眼至極。


    “你剛才去哪兒了?”她問。


    蒼明雪準備給她穿第二隻鞋穿足衣的動作不慌不忙,很慢。


    “沒去哪兒,一直在這兒等你醒來。”


    “騙人。”榆之然想起了夢中他能直立起來的雙腿。


    跳掠避衝,行動自如。


    榆之然的腳腕掙紮著從他的手心裏逃脫,還沒係好帶子的足衣落在他懷裏。


    “你騙人。”腳掌微抬正好踩在了蒼明雪的肩膀處,不輕不重抵著他。


    大有一種不實話實說就不穿鞋的無賴趨勢。


    “別鬧了,把鞋穿上,涼。”


    “你的腿,真的沒有感覺嗎?”榆之然這樣問著,與蒼明雪平靜的眼眸對上。


    若是身邊人在此就能發現,蒼明雪一點都不平靜。


    他心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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