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股讓人無法忽視的恐怖威壓籠罩了皇宮內的小天地,那是狻猊滋生怒意後發出的龍威。


    不容反抗的龍威!


    但寧萬縱沒有在意狻猊心中的什麽高低貴賤,他隻是在林公公和餘青仙各自放出殺招後身影飛閃,補上了最後一記絕招。


    金黃色的天地間有一道淡薄的白線,似乎能把整座皇宮斬開。


    狻猊剛剛費力化解了餘青仙的劍氣,硬抗下了林公公的寸勁,又見天地間一道白線。來不及唾罵的這位龍子龍爪一張,宮內金碧輝煌的一根柱子便如一根麵條一般被它拉扯下來抓到自己手中,然後扔出用來迎接那道白線。


    藏著道家千萬玄機的白線來勢洶洶,斬開了那根皇宮頂梁柱的同時,殺氣騰騰地擊中了狻猊的胸口。


    狻猊退出數步,白線的餘波從他身體邊流過,擊中牆壁,又是動靜無比巨大的轟隆聲,金磚塌陷。


    “卑鄙的人類。”


    狻猊吐出一口鮮血,打到現在,尊貴如他的身軀,也是多了無數道傷口,這是對他血脈的侮辱,也是赤裸裸的挑釁。


    他猛然有了一個念頭,這些螻蟻,不會真的能將他重創吧?


    不過那個念頭很快被他拋之腦後,他從塌陷的牆壁中爬出,帶著無窮帝威,重赴戰場。


    寧萬縱活動了一下酸痛的手腕,明顯對此有些頭疼。


    “寧萬縱,你要是再藏拙下去,咱家和餘劍仙,就要給你陪葬了。”


    林公公在旁邊不滿地說道,同時在心裏計算著下一次該攻擊那條老龍的哪個部位。他是棋道聖手,不光武力無雙,而且棋力高超,論計算,他也是為數不多有資格和寧萬縱手談的一人。


    “你真是好大的膽子呀,敢在陛下麵前拉著咱家去赴死。”


    這句不痛不癢的玩笑話,算是林公公在為這場嚴肅的戰局增添一分不一樣的色彩。


    “林公公,說笑了。那個老家夥什麽事不敢?”


    少年模樣的餘青仙也打趣道,他現在手中是“千機”和“驚月”,其餘四劍在匣中,隨時等待被喚出。


    六劍酒徒與別的大劍仙不同的地方,就是他戰鬥時會不斷切換手中的雙劍,六劍,三十種配合選擇,上千種繁多殺招,這位劍仙,是真真正正的不死不休。


    “貧道那邊快處理好了,那麽急幹嘛?還是說,你們兩個不行了?”


    寧萬縱有條不理地說道,嘴角笑意很濃。


    “去你娘的!男人不能說不行......”


    餘青仙剛罵完這句話,突然想到了什麽,尷尬地看向林公公,訕訕一笑:“對不起啊,我忘了......”


    林公公擺擺手,“無妨,餘劍仙隻管出劍,要是比咱家還不行,那咱家就要好好笑話你了。”


    寧萬縱聽到這話,不禁笑出了聲。


    “那是自然!讓你們看看什麽才叫舉世無雙!”


    餘青仙在迴應他們二人的同時,袖中劍氣就已經在瘋狂傾瀉了,不知不覺,一個小型劍陣已然在地上泛著白光。


    一人結一劍陣,殺力不弱縹緲劍陣!


    這樣的大劍仙,還真是讓人仰慕啊。


    躲開了狻猊扔來的一道龍爪光影,寧萬縱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麽,轉頭和餘青仙說:“老餘,話說,要是我培養了一個日後比你還厲害的大劍仙,那你會是什麽表情啊?”


    話音未落,寧萬縱就已經開始大笑了。


    他仿佛看到了,日後的江南劍林,一位青衫少年立於最頂點,劍氣如霜,他的一招一式,都引起無數少年人追捧。


    要是他身後再有一片竹林就好了。


    餘青仙一笑代之,雙手氣機流轉間“和氏璧”已經代替了“驚月”出現在了他的左手。


    “那我隻能說......”


    “吾道不孤啊!”


    餘青仙開懷大笑,“和氏璧”遞出,一道龐大的璀璨劍光照亮了整個天地,也照亮了狻猊怒意與訝異同存的麵龐。


    這樣的大劍仙,才叫“大氣”!


    ......


    泰行山上,身著白衣的許靈契沒由來地心緊了一下。


    似乎有什麽東西正在牽動他的心弦。


    他漠然抬頭,泰行山頂先前的那片霧氣已經消失,如今仍有群鳥圍繞,白雲縹緲,為這座天下聞名的山峰添上一分神秘的色彩。不過那分神秘的色彩並沒能抓住許靈契的視野,他隻是瞥了一眼那仙氣飄飄的百鳥,然後很快轉移目光,不知道在思忖些什麽。


    當少年再次轉移目光,他的目光,落在了離泰行弛峰很遠很遠的地方。


    那個地方,埋葬著他的血肉至親,也遇過他的殺父仇人。


    這時的許靈契,當然不知道,他的大仇,已經有人替他報了。


    此時的白衣少年,渾然不知,遠方觸動他心弦的,是劍氣。


    是陳逸即將逆天改命重塑骨所需要的劍氣,是皇宮內餘青仙有意無意讓劍林新秀感知到的劍氣。


    一個小小的平樂城,有陳逸,有陳怡,還有個許靈契,也的確配稱得上是才俊薈萃了。


    在許靈契的手邊,是一柄最普通的鐵劍,不知不覺中,有一縷劍氣悄然升起,鑽入了許靈契身體。


    ......


    隨著一縷劍氣鑽入了陳逸身體,那柄血色小劍沿著那道劍氣的軌跡,化作磅礴劍氣一同偷偷溜入了陳逸體內。


    或許在外人看來,這幅畫麵十分怪異。


    就像是一條外表血紅的小蛇,吐著信子貪婪地向獵物靠近,慢慢張口,慢慢吞咽,享受著吃食的過程。


    那柄血色小劍,說到底,還是來自饕餮。而饕餮,死前的夙願,就是吃掉“藥引”。


    所以陳逸的換骨,會異常艱難。


    一股沛然無上的氣息在陳逸血肉模糊的身軀邊蔓延開來,還未等陳逸做好準備,他的耳邊便響起一道驚雷。


    “小子,忍住!”


    陳逸來不及思考這話語中的玄機,但他很快就知道寧萬縱為何要這麽說了。


    因為接下來,無數虛無縹緲的氣運夾雜著淩厲的劍氣,一同從那個小劍開拓的“小孔”中擠入了陳逸的身體。


    用“擠”去形容那些胡亂無章的氣是很合適的。


    如果把陳逸的身體比作一個容器,那寧萬縱給予陳逸的氣運與劍氣就是那棱角鋒利的石子,成千上萬鋒利的石子擠進了一個結構脆弱,搖搖欲墜的容器,並且靠著石子間的摩擦在容器內來迴撞動,那結果會是怎麽樣?


    如萬箭穿心,如火焚其身。


    以陳逸身體被那一縷劍氣開辟的“孔”為開端,他的全身上下都在劇烈的疼痛。陳逸是個大夫,他見過很多被病痛折磨的病人,可他覺得,他這輩子醫過的病人都沒有一個像他一樣遭受這麽大的痛苦!


    陳逸瞳孔猛然瞪大,喉頭裏本就蓄勢待發的鮮血被那疼痛給恰巧震出,讓本就鮮紅顯眼的泥土又多了一分黑紅。他扒在泥土裏的手指也驟然縮緊,無數肮髒的泥土陷入他的指甲,可現在的陳逸,哪有空在乎這些?


    “啊!啊......”


    陳逸的喊聲剛剛脫口,寧萬縱便拂袖一揮,一團霧氣順勢鑽進陳逸口中,令他啞然失聲。痛苦的慘叫戛然而止,但陳逸猙獰無比的麵部無時無刻不在告訴別人,他正在遭受著非人的折磨。


    無數縷淩厲的劍氣在陳逸身體中遊走,肆無忌憚地撞著陳逸的四肢百骸,脊椎已斷的他,竟是硬生生地被這疼痛激地弓起了身子。


    重塑劍骨的過程,說成是這世上最殘酷的酷刑也不足為過。


    在那些劍氣穿透了陳逸的四肢百骸後,還有絲線般的氣運湧入,不過它們並沒有幫助陳逸撫平痛感,而是化作撒在陳逸傷口上的鹽粒,如附骨之蛆,讓陳逸承受著鑽心之痛。


    如果要用一個成語形容陳逸現在的感受,那個成語大抵是“生不如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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