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呀,那個了不起的劍仙一劍揮出,天邊晚霞盡落成大塊餘暉,天光乍現,那條惡龍應聲倒下......”


    謝家府的後庭,有一個少女坐在牆下,側耳傾聽著牆那一邊少年講的故事。


    那個故事,是那種和劍仙鬥惡龍有關的俗氣故事,可即便茶樓的說書先生講過多少遍,還是抵不過那少年給這少女講的這一遍。


    一個講的津津有味,一個聽的津津有味。


    “謝飛星,你說你什麽時候能像這故事裏的劍仙一樣瀟灑啊?”


    少女托著腮,想象著牆對麵那個少年此刻該是什麽表情。


    被唿作謝飛星的那少年“嘿嘿”一笑,故意大聲地說道:“再過兩天不就能讓你看到了?”


    說罷,他還摸了摸懸在腰間的那柄“銀漢”。隻可惜,牆內的那個少女看不見他的那把寶劍,不過再過幾天,少女就能看見他拿著佩劍大戰四方英豪,英姿颯爽的模樣了。


    “貧嘴!”


    少女不由得紅了臉,這要是被她的其他好友聽去,肯定會說,這不就是赤裸裸地調戲嗎?


    如果被她們得知說出這句話的是謝飛星,肯定會擺出一副“原來如此”的表情,然後相互笑笑,祝福他們早生貴子諸類的話語。


    “黃纖雲,你等著吧,我一定會風風光光地把你娶過門的!”


    牆外的少年拍著胸脯,對自己十分自信。


    黃纖雲,青玉城黃家的千金,芳齡十八,容貌被譽為“青玉洛神”。洛神是以前一個以美貌傾城聞名的修行者,不少男子跨遍千水萬山,隻為了看她一眼。用“青玉洛神”去比喻黃纖雲,著實是對她容貌的極大讚美。


    和尋常的大家閨秀不同,到了待嫁的年紀,黃家父母卻不強迫著自家女兒嫁給什麽門當戶對的紈絝子弟,而是為她舉辦了一場盛大的比武招親。


    招親的日子,定在兩天後的春節時分。


    正如黃纖雲所說,隻有最了不起的男子,才能配得上她。


    至於牆外那個小子......


    他叫謝飛星,他也會去參加那場比武大會。


    其實話說到這裏,很多事就不言而喻了。


    這不單單是一場比武大會,也是黃家父母給謝飛星這個窮小子的一次考驗。


    你不是想追求我家女兒嗎?你不想和我家女兒情投意合嗎?可以。那你就必須要證明,你有這個能耐保護我的女兒。


    黃家父母終究是善人,還特地設了一條規定,說明修行者不得參與此次比武大會。


    其實這整個小小的青玉城,能出兩個修行者就很不錯了。更別說,要是遇到了那種仗勢欺人的修行者非要挑事,黃家也要遭殃。


    得虧青玉城是一個與平樂城一樣平樂的地方。


    但即便如此,報名比武大會的年輕男子,仍是數不勝數。原因很簡單,無非是因為黃家是青玉城有頭有臉的大家,而黃家的小姐,也是出了名的漂亮。


    哪位才子英雄不想配佳人?


    謝飛星也是知道這點,所以這些天一直在摩拳擦掌地準備著。他很緊張,是的,他當然很緊張。這世間,有哪個男子會願意看到自己心愛的姑娘被別家男子娶走呢?


    謝飛星家境不好,但打小便隨著城中教劍術的先生練劍,如今也是學了一身硬本領,在當地小有名聲。如果硬要按世間那套“九品境界”之分去給謝飛星評定,那他此刻大抵處在一個六品武者的境界。


    不算太低,但是絕對稱不上高。


    可是他有一個不為人知的秘密。


    那個秘密隻有黃纖雲知道,所以她也對自己喜歡的男子很有信心。


    他走出了自己的“路”。


    一想到這點,謝飛星就忍不住露出了他的虎牙。


    嘿嘿,黃纖雲......多好聽的名字呀。


    我謝飛星,一定會娶到你的......


    而很巧的是,牆那頭的姑娘也是這麽想的。


    這該是多美好的一件事啊!


    ......


    比武招親迫在眉睫,謝飛星一邊念叨著自己那些劍招的配合與轉換,一邊漫無目的地走在青玉城熱鬧的大街上。按他自己的話來說,散步也是一種修行。不過因為重要的那天近在眼前,他今日的步伐,也有些許焦急。


    沒有人會不喜歡春節。


    特別是在年味極其濃厚的青玉城。


    百姓其樂融融,百業俱興,氣氛祥和,這該是多少江南人心目中最完美的春節啊。


    當然,雁青與祖郫之類的地方,春節的氣氛想必就不會如此濃鬱了......


    至少現在江南境內大部分地方,仍在享受著和平帶給他們的幸福。


    謝飛星還沒吃晚飯,他計劃著先去城內一家頂有名的麵館吃上一碗陽春麵,要加兩個茶葉蛋!畢竟吃飽了,才有力氣應對接下來的這場“硬仗”。


    忽然,一個白襖少年和一個紅裙少女的身影撞入了他的視野。


    天氣尚未迴暖,所以那兩人的裝扮倒沒有讓謝飛星有什麽別的看法。之所以讓他眼前一亮的,是那紅裙少女腰間的兩把劍。


    一把長劍,一把短劍。


    這個江湖,練劍的女子少,練兩把劍的女子更是鳳毛麟角......哦不,是從未見過。


    好不奇怪!


    “那位姑娘,為何腰間懸著兩把劍?”


    出於好奇,也出於同為用劍者的相互吸引,謝飛星沒忍住,開口朝著那兩人的背影詢問了一句。


    沒想到的是,那紅裙少女不以為動,先迴頭的,倒是那個背著一個大箱子的白襖少年。


    “家妹喜劍,幼時偶得兩劍,魚和熊掌,皆不舍,故而兼之。”


    那少年氣質非凡,說話語氣平緩而讓人如沐春風,一時間聽的謝飛星一愣一愣的。


    謝飛星是個愣頭青,沒讀過什麽書,所以陳逸隨口的一句解釋,他花了些許時間消化,才付之一笑。


    在他的觀念中,一位劍士,鍾於一劍,是再尋常不過的“理”。那少年既然提出了“魚和熊掌”,就應該知道“魚和熊掌,不可兼得”,那又何來的“故而兼之”?


    陳逸的話,細細琢磨,還真挺有意思,一方麵道明了他與身旁陳怡的關係,一方麵點出了陳怡練劍的原因。


    謝飛星沒當迴事,他把陳怡當做了一個單純喜歡練劍的門外漢。畢竟在他的印象中,一個劍士,練兩把劍,不是不務正業是什麽?


    再者,他沒有從那少女的身上感受出一絲劍氣。


    所以謝飛星沒有對這個問題太刨根問底。


    他笑著點了點頭,“原來如此。”


    青玉城是他從小長大的地方,所以街坊鄉親他大部分都能認全,可眼前這對兄妹,是兩個生麵孔,大抵是外來客吧。


    “這位小哥,那你為什麽不練劍?”


    謝飛星這句話剛脫口他就懊惱了,自己這是在幹什麽?哪怕他沒讀過什麽書,平日裏那些基本的待人禮數也是知曉的。怎麽今天一見到這對兄妹,就一而再再而三的問了這種失禮的問題?這可不是他的作風啊。身為劍士,他也怕自己的話冒犯了對方,更打擊了那位想要學劍的少女的熱忱。


    其實不怪謝飛星犯迷糊,誰能想到比自己年紀小幾歲的一個姑娘,能做到劍氣內斂,氣息不露呢。


    不愧是玄妙之境的女子劍仙。


    “其實吧......”


    “我也有練過一些的......”


    陳逸有些沒底氣地說道,他活動活動手腕,有些不好意思。


    陳怡淡淡一笑,沒有拆自家哥哥的台。


    練過......好像也的確練過幾招。


    至少在水華道那一劍還不錯。


    “哦?”


    謝飛星有些意外,在他的眼中,那個公子哥白白淨淨的,不像是能吃苦的人。更重要的是,他的手也和他的臉一樣白淨,看著好像是有點繭子,但不像一雙練劍的手。


    謝飛星不知,陳逸手上那微少的繭子是長期抓藥煉藥而來的,和練劍沒什麽關係。


    “怎麽,你別不信,要不要借劍讓我給你露一手?”


    陳怡側目相看,心生不解,哥哥怎麽今天如此活躍?往日裏,不是隻有新藥材能讓他興奮嗎?


    陳逸指著謝飛星腰間的劍,他一直是這樣一個人,交朋友隻看感覺,與人閑聊也是如此。


    去年和範詩鳶,墨潑明相識也是如此。


    自己練劍也有了一段時間,陳怡是自己的妹妹,說話多少帶著安慰。陳逸倒是想聽聽外人的建議。


    好啊,我不客氣,你也不客氣!謝飛星在心裏嘟囔著,今天也不知怎麽的,感覺和這個公子哥挺投緣的。罷了,看看他的劍術,說不定對接下來的那場“硬仗”有裨益呢。


    於是謝飛星取下了他的佩劍。


    “在大街上嗎?”


    他有些不可置信地說道,在大街上練劍,也太招搖過市了吧!


    陳逸點點頭,“嗯。”


    然後接過了謝飛星的那把“銀漢”,感受著那柄銀劍沉甸甸的分量。


    “唿......”


    陳逸整個人氣息壓於胸間,長唿一口氣,手腕輕轉,以一個很直的角度直直刺出了一劍。


    有多直呢?如果從劍尖那頭看去,幾乎看不見劍身。


    那是一條筆直無比的直線。


    要是陳怡那晚沒有與那“釣魚翁”戰鬥,她定會發現,自家哥哥現在用的那一招,是模仿了劉凝啟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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