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張彤、張魯兄妹二人準備返迴時,醫廬外已經一陣漆黑,天空中飄起鵝毛般的雪花。看到這種情況,二人心中十分焦急,因為如果在這種天氣下繼續趕路,很危險。


    就在他們略有些猶豫不決的時候,身後的房門再次打開,一位正值碧玉年華的女子走了出來,說道:“如今天色已黑,又下起大雪,父親大人懇請兩位留宿一夜再出發,不知兩位意下如何?”


    “如此便叨擾張神醫了!”張魯看了看妹妹張彤,見她並沒有反對,便做主迴道。


    那女子輕移蓮步,又微微側身,向二人示意道:“二位請隨我來。”


    她領著二人穿過長廊,來到客房前。女子停下腳步,迴首望向兄妹二人,緩聲道:“你二人既是兄妹,不便同居一室,請兄弟在此處客房歇息,而令妹則隨我前往另一處別院,可好?”


    “全憑小娘安排!”張彤、張魯兄妹二人拱手答道。


    女子頷首,“吾等哺食較晚,等晚些時候再來喚你!”


    畢竟張神醫患者眾多,所以晚飯時間不定,一般在酉時之後,才略有空閑。那女子說完,便出門而去了,又示意張彤隨行。


    半個時辰後,醫廬的後堂內,幾人圍坐在火堆旁,準備用晚飯。火堆中間,鐵釜內正冒著熱氣,一股熱粥的香氣四溢開來。


    張仲景端坐在主位,他麵容疲倦,但眼睛卻依然炯炯有神。右側是其夫人鄭氏,正細心地為幾人盛粥。先前那名女子則坐在張仲景的左手邊,她一邊接過母親遞來的粥食,優先分給了張彤、張魯兩人。


    分食完畢,五人倒也沒多言語什麽,隻是低頭默默享用這簡單的晚飯,想必都已餓極。


    “看兩位相貌,倒讓我想起一位故人來,敢問兩位尊姓大名!”張仲景放下粥碗,打量了一陣張魯兄妹二人,開口說道。


    先前張魯、張彤二人,被當成病患,後又急著要藥方救人,也並沒有通傳家門,也沒有按計劃去找張仲景師傅,因為張神醫之名,在南陽實在是家喻戶曉,隨便一打聽便知。


    “張魯,字公祺!”


    “張彤!”


    “我兄妹二人,乃是天師張衡的子女!”張魯等他小妹報名後,又補充道。


    “天師張衡?原來是故人之子!”張仲景略有錯愕,心中似在驚歎,這天下竟有如此巧合之事!


    “先前多有怠慢,還望見諒!”張仲景拱手示歉,接著又爽朗地笑道:“哈哈,此真乃天意,我剛才所提及的故人,正是張天師!我見二位與他頗有幾分相似,心感親切,才有此一問。”


    “姝兒,來見過你兄長與姊姊!”


    “是,父親!”隻見那女子盈盈起身一禮,說道:“妹妹張姝,見過家兄、家姊!”


    “說起來,這姝兒還是你們父親很多十六年前替我取的呢!”張仲景看著這三位年輕人,撫須微笑。


    “這麽說姝兒妹妹正與我同歲!”張彤嘖嘖稱奇道。


    “正是!”張姝又與張彤兩人相互問了出生年月,還真是張彤要大兩個月。張彤出生在八月,而張姝恰好出生於同年的十月。


    “隻是不知張天師身在何處?近來可好?”見幾人熟絡後,張仲景便詢問起張衡來,許多年前他曾聽張衡論道,頗受啟發。


    “哎!家父已仙逝多年!”張魯見長輩問起,隻好如實相告。原來十年前,張衡就已在蜀郡陽平山與世長辭。


    “節哀,不曾想我十年前與張天師一別,竟是最後一麵!”張仲景麵容悲戚,為道友的逝去而惋惜。


    氣氛頓時凝重,眾人不久便散了,各自歇息去了,倒是張彤、張姝兩姊妹竟親密無間地聊至深夜。


    次日,在張神醫和張姝的挽留下,張魯、張彤兄妹二人又在張神醫家中多待一日。


    第二天清晨,張魯催促妹妹張彤準備啟程返迴時翠雲觀時,張仲景卻提出想去蜀郡陽平山祭奠故友的想法,張魯隻好答應陪他一同前往,於是就將張彤留在張神醫家。


    哪知道,等張仲景、張魯他們前腳剛出涅陽縣,張彤、張姝兩姊妹就偷偷跑出了家門,往北而去,顯然是中了這兩名丫頭合謀之計。


    涅陽縣城外的馳道上,兩人兩騎在那悠閑地走著。


    “江湖上那麽危險,我們兩個女孩子怎麽能應付得了啊?”張姝有些擔心地問道。


    張彤笑了笑,說道:“妹妹不用擔心,我的劍法你還不放心嗎?我昨日可是擊敗了我兄長!何況我們倆已扮作豪門士子,平常人根本不知道我們是女子。”


    “那……好吧!”張姝往對方胸前看了看,又低頭望向自己胸前,雖然勒得有些不舒服,倒確實看不出絲毫異象,便放心了下來。


    加上張姝她不僅擅長醫術,得了張神醫的傳承,更擅長用毒,平常村裏的男子見她都得躲得遠遠的。


    “不過,我們這是去哪呢?”張姝就沒出過家門,更不知山川地理。


    “嗯……!那就去幽州吧!”顯然張彤這是打算去涿縣找劉禪。


    就這樣,張魯陪著張仲景前往蜀郡陽平山祭奠張天師,而張姝和張彤兩人則踏上了江湖之旅。


    而此刻的涿縣五丈桑村,劉禪一覺醒來,發現屋外窗台上,竟站著一隻白鴿,他細細一看,高興得跳下床榻。那白鴿不正是他先前放飛的靈鴿嘛。


    他小心取下靈鴿所攜帶的竹筒,打開絹帛一看,赫然寫著一劑藥方。


    “醫者!……醫者!!”劉禪大叫著跑了出去,哪還顧得上自己的貴人形象。


    那名故安縣名醫拿到藥方,仔細端詳,臉上露出驚訝的表情:“這藥方的藥材……苦楝皮、大薊,皆是外治疥癬、癰腫之藥,竟能內服麽?”


    “此乃南陽神醫張仲景所開藥方!速速去抓藥,不得有誤!”劉禪急切地催促道。


    “諾!”


    張仲景所開的藥方皆是尋常藥物,搜集並不困難,隻是還沒人嚐試過內服的功效,故不為尋常醫者所知。藥材很快備齊,但這種前所未有的內服方式,讓所有人都感到忐忑不安,但如今別無他法,隻能冒險一試。


    一個時辰後,劉備親自將藥湯喂給母親。不久,吳老夫人的臉色變得痛苦,她開始嘔吐和腹瀉,腹痛難忍。


    令人驚奇的是,從她體內排出了大量的赤紅色蟲子,有的還是活的,有的已經死去。排出這些蟲子後,吳老夫人的病情迅速好轉。又經過三天的休養和服藥,她已經恢複如初,行動自如。


    次日,五丈桑村劉氏祠堂內張燈結彩,熱鬧非凡。劉氏族人在此匯聚一堂,為迎接弘農王劉禪的到來而補辦了盛大的慶祝儀式。


    當然,相關的費用,自然由本地的商賈承擔。劉禪不好推辭,加上吳老夫人痊愈一事,的確令他高興,便一口答應了下來。


    此時的劉禪,身著紅黑相間的藩王服飾,麵帶微笑,在眾人的簇擁下,緩緩步入祠堂。劉氏祠堂雖然頗為簡陋,卻散發著一絲古樸的氣息,能明顯看出被歲月侵蝕的痕跡。


    劉禪走進祠堂,抬頭仰望,祠堂正上方供奉著一塊頗大的牌位,上麵赫然寫著“豐靈侯劉不疑”幾個大字。按輩分算下來,是劉備祖父的祖父了。而豐靈侯,隻是最低一級的鄉侯,其封地為豐靈鄉,距離五丈桑村三十裏。


    東漢雖然沒有推恩令這個說法,但基本上換湯不換藥,也就是說中山靖王劉勝的後代們,受“推恩令”的影響,到劉不疑這一代,已經徹底淪為大漢朝貴族的最底層。


    劉不疑的次子,也就是劉備祖父他爹——劉惠,顯然是沒法繼承豐靈侯的爵位,於是就遷徙到五丈桑村一帶開枝散葉。但後來機緣巧合之下,入朝為官並立有功勳,被拜為濟川侯,一時家族興旺發達。


    而為何到了劉備這裏就家道中落了呢?


    一方麵是因為劉備的祖父劉雄,非是劉惠的嫡長子,所以這濟川侯也輪不到劉備祖父來繼承。另一方麵也是因為其父劉弘早亡,導致失去了家庭經濟來源和對應的官場人脈。


    一番祭祀後,劉禪又喚劉氏族長捧出族譜,尋根溯源。


    從他內心來講,其實就想看一下族譜,了卻前世的心願,結果這一看,把自己嚇了一大跳,他這一世的身份,竟比劉備要高出好幾代。


    “侄劉子敬、劉元起……,拜見王叔!”


    “孫劉備、劉德然……,拜見王祖父!”


    當祠堂內的眾人皆跪地膜拜時,劉禪此刻當場石化了。他在心中捋了捋這中間的關係,如果按他前世的身份,劉備是他父,如果按此世劉辯的身份,劉備是他孫。


    眼前的劉備喚其一聲祖父,還真沒有喊錯。劉禪此時心中那個悔啊,沒事翻什麽劉氏族譜啊,這天下的王侯哪個不是劉邦的後代,能經得起推敲嗎?最關鍵的是,前世的生父,人前人後喊他祖父,他劉禪吃不消啊!


    “諸……諸……諸位不必多禮!隻是……我劉氏子弟眾多,皆出於高皇帝一脈,若都論資排輩,這稱謂難免有些生分疏遠了!不如這樣,五代以內,依舊按輩分相稱,而五代以外,均以年齡相稱,如此更顯親近!”劉禪絞盡腦汁,想出來一個辦法。“所以在座的長者,孤當以叔禮事之,年齡相仿者,孤當以兄弟之禮相待!”


    “遵命!殿下之德行,正如朗月之清華,實令吾等欽佩不已!”見劉禪一再堅持,劉氏族長隻好同意了,畢竟眼前這位少年的輩分和地位,對他們來說都是遙不可及的。貴人都不介意,他一介黔首還反對個啥呢?


    “諸位叔父、兄弟,請受本王一拜!”劉禪這一拜,還的確減輕了場麵的尷尬,讓接下來的宴會,活絡了不少。


    微風拂簾,古樂悠揚。


    宴會結束之後,在劉氏族人的帶領下,劉禪漫步於涿縣的田野之間,也總算是得償前世所願,感受了一番“故鄉”涿縣的風土人貌。


    那一望無際的田野,那蜿蜒曲折的河流,那沉默不語的鄉親們……,這一切都是他前世,即便在夢中也從未抵達過的彼岸。


    順著田間小路,十裏之外便是張飛的老家。


    “翼德!沒想到你家世顯赫啊!”當劉禪看到張飛家中的十裏桃林時,不禁感歎道。


    “殿下,可別打趣我了!也僅僅是略有幾畝薄田而已!”


    “那桃樹下的綠苗,可是小麥?”這幾日天氣迴暖,田地裏積雪漸融,倒顯露出積雪底下的綠色植被來。


    “確是麥苗!沒想到殿下竟如此擅長農事!”張飛不禁感歎劉禪的眼力。


    “此法甚妙啊!”劉禪不禁佩服,但又心中有些疑惑,於是問道:“隻是那蜜桃成熟之時,豈不要踏壞樹下麥苗?”


    原來此時的大漢,已經流行“套種”這樣先進的農耕技術了,成列的桃樹下麵,是成片的小麥。


    “迴殿下,此桃樹果實成熟頗晚,而桃樹下耕種的小麥又皆是冬小麥,兩者收獲的時間正好錯開,小麥收割後,蜜桃方才成熟,故而互不相犯!”


    “原來如此!沒想到翼德你莊上竟有高人啊!還不快快引薦一下?”劉禪篤定大漢的底層黔首,是斷沒有如此智慧的。


    “迴殿下,此法乃盧尚書下令推廣,但不知是何人所創。”一旁的劉備補充道。如今他母親已經痊愈,隻待半年後再尋神醫根治即可,倒不必再時時刻刻守著老母親了。


    “尚書盧植?他竟還擅長農事?”劉禪反問。


    “正是!”


    “哎,要是多幾位像盧尚書這樣的能人,我大漢怎麽會落到如此地步!”劉禪迴想起昔日盧植不畏強權,反對董卓的畫麵,不禁感歎道。


    “聽聞盧尚書自洛陽棄官以後,隱居於上穀郡的山野之中!殿下何不請他出山相助?”劉子敬是劉備的族叔,他在聽到劉禪的感歎後,便將自己知道的消息,如實相告。


    “此事當真?”劉禪興奮道。


    “在下是聽涿縣盧氏族人說得,應該所言非虛!”


    “好!好!好!!明日我們便動身前往!”


    第二日清晨,當劉禪走出涿縣之時,身後已經跟了有數百人,劉氏、張氏族中的年青子弟,紛紛加入劉禪的親衛隊,他們自然也期望跟隨弘農王建立一番功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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