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漢時期的滹沱河,寬闊洶湧,阻隔在真定、無極兩縣之間。那時候的真定縣城還在滹沱河南岸,而北岸隻是一個規模不大的渡口,名為“臨濟”。


    次日中午,劉禪帶著甄薑,以及麾下的眾多軍士,坐船橫渡滹沱河,抵達了臨濟。臨濟再往東走六十餘裏,便可抵達無極縣了。


    “敬方!敬方!為何出城後老躲著我呢!”剛出臨濟渡口,劉禪追著他大舅子甄儼喊道。


    “殿……殿下!”甄儼見躲不脫了,隻好拱手道,麵色有些許羞愧。


    當他出了真定縣城,與劉禪駐紮在城外的精銳士卒匯合時,看見隊列整齊的騎兵和步兵,不免一陣驚恐。內心也對之前勾連袁紹的行為,頗有些不安。


    而當劉禪領著那兩個人送信之人,走到他麵前的時候,其內心就更加惶恐了。


    要知道對於這兩人,他甄儼可是再熟悉不過的了。正是他安排去袁紹、袁隗府上送信的親隨。不用說,此時那兩人攜帶的信件,也肯定落入劉禪手中。


    他似乎忘了是如何領著兩人離開的,當時急著趕至渡口,劉禪也並沒有說些什麽。


    也正因為這件事情,吊在那裏,沒有下文,也沒有個結果,才讓他既羞愧又不安。


    “自己這剛認下的妹夫,會如何處理自己呢?”甄儼站在劉禪麵前,心裏如此想道。其實此時他心裏也沒有底氣,開玩笑,劉禪麾下估摸著,至少有三千兵卒呢,滅掉他甄氏都足夠了。


    “兄長不必如此!”劉禪拍了拍甄儼的肩膀,“先前你我還不熟絡,有些誤會也是情有可原的,日後還需兄長真心助我,不可再辜負我啊!!”


    “微臣定當忠心,以報殿下!”甄儼戰戰兢兢,拱手稱是。見劉禪揭過此事,他心中長舒一口氣,暗道僥幸逃過一劫。


    其實劉禪也並沒有想要把他怎麽樣,畢竟新納了其妹,以後又得倚仗甄氏一族。或許對甄儼來說,最大的負擔就是被抓了個現行吧,畢竟劉禪才吩咐下來,要行蹤保密,他卻轉身就寫信把劉禪給賣了,這樣的大舅哥著實有點坑。


    “此間事了,且隨我迴平原,做一任平原令,至於你此時擔任的曲梁長,就令薦他人吧!”


    平原是個大縣,其縣官稱為縣令,俸祿級別是一千石,而曲梁隻是一個小縣,同級別的縣官稱為縣長,隻是四百石的規格。


    這算是劉禪對甄儼敲打後的一種安撫了,畢竟甄氏一族對他來說,還有大用,得極力拉攏。


    “謝殿下!”能跟在劉禪身邊做官,也正是他甄儼所希望的。


    雖然這個平原令,並非是由中樞尚書台下達的任命,並不是那麽合法合規。但如今大漢的情況,大家都有所了解,自然是誰的地盤誰做主了。趕跑了黃巾軍,此時的平原郡,在弘農王劉禪的掌控之下。


    “來來來!敬方且與我同車而行!”見甄儼臉上仍有一絲惶恐之色,劉禪心中也在反思,是不是敲打過頭了。


    “殿下,恐這不合禮法吧!”劉禪車駕上還有甄薑呢,雖說是他妹,但如今身份不同,按理他作為兄長,也是需要迴避的。


    “不必見外,還請兄長上車一起嚐嚐阿薑準備的寒食!”甄儼推脫不過,隻好隨劉禪上車。


    弘農王的車駕自然也是出自於甄氏,也是真定甄氏能拿出來的最大的輜車了,內部很是寬敞,雖然有僭越之嫌,但至少此時劉禪、甄儼、甄薑三人坐在其中也不顯得擁擠。車廂中間還擺了一副案台,上麵擺著有蒸餅、冷狗肉、鮓、桔子還有梨。


    所謂的鮓,是將魚肉、食鹽、脫殼的麥飯揉在一起,蒸熟後再用重物壓實成型,外表看起來跟飯團差不多,也就是後世所流傳的壽司的前身了。貴族們食用時,多不經過醃製、發酵,也不用鹹魚,這樣就沒有那些不好的氣味,反而散發著一股麥飯獨有的清香。


    這些食物都是甄薑準備的,特別適合旅途上食用,雖然真定縣到無極縣不過一天不到的路程,但總歸比劉禪前些日子吃的生冷沒脫殼的麥飯,要好上不少的。


    “敬方!隨意吃啊!”劉禪拿起一塊蒸餅咬了起來,卻見甄儼、甄薑兩人仍然沒有動作,於是又繼續說道:“昔日我被父皇養在民間,見百姓們多同室合食,雖不符貴族禮儀,但卻和樂相好,其樂融融!今你我三人,都是自家人,不妨拋開這些俗禮,且來嚐一嚐阿薑的手藝!”


    “殿下說得頗有道理,倒是微臣多慮了,其實分餐而食確實單調了些,還多有隔閡之感!”甄儼也拿了塊蒸餅,不顧形象地大啃了起來。


    倒是甄薑的吃相,頗為文雅,隻見她右手拈了一小塊飯團,送入口中的同時,還用左手的衣袖稍做遮掩。


    三人在輜車上用過午飯,又天南地北地聊了些趣事,打發時間。


    一直到申時,眾人才抵達無極縣城。


    為了減少事端,引起不必要的麻煩,劉禪依舊讓劉備率部駐紮在城外,而隻帶了橋蕤、張飛及六名親衛,隨甄儼等人入城去了。


    劉備率部往南,最終選擇在無極縣南麵十餘裏的一處高地上安營紮寨,這樣不近又不算遠的距離,既可以讓無極縣的世家豪族放心,又可以一定程度上保障弘農王的安全。


    等劉禪一行人抵達無極縣城西麵的甄府時,甄府主母張月華早已領著兒女們,在府外久候多時了。


    張月華是常山郡元氏縣人,其出身的張氏,也是常山郡內排的上號的豪族,所以她嫁給甄逸為妻,也多半是因為豪門之間相互聯姻的需要。


    不過張月華雖已年邁,卻溫婉高雅、風韻猶存,不難看出其年輕時,定是位絕色美女。整體給人一種溫柔美麗,而又不失光華的感覺,不愧人如其名。可惜自古紅顏多薄命,其夫君甄逸卻在三年前去世了,這幾年,張月華一個人持家操勞,並撫養膝下二子五女,非常辛苦,以至於顯得疲憊不堪。


    “妾身張氏,拜見弘農王殿下!”見劉禪下車走近,張月華領著次子甄堯上前參拜道。


    “夫人快快請起!”劉禪迴禮道,眼光卻在留意張氏身側那位華服男子,“想必這位就是明遠兄了吧?”


    “甄堯參見殿下!”見劉禪提及自己,他主動上前半步拱手道。


    待眾人都見過禮後,張夫人便建議道:“門外寒冷,還請殿下入府再敘!”


    劉禪看向張氏身後二名小女,大的不過十三歲,小的約莫八歲,確實不宜久受風寒。加上劉禪本就想低調行事,此前還讓甄儼派人提前告知甄府,切莫出城相迎。所以也就爽快地答應道:“好!夫人請!”


    張月華膝下一共有五個女兒,長女甄薑,次女甄脫,三女甄道,四女甄榮,五女甄宓,其中三女甄道和四女甄榮竟是雙生女,長得非常相像,若不是兩姊妹身上長裙的顏色不同,還真難以分辨。


    不過在漢朝,雙生女跟雙生子一樣,算是不祥之兆,所以剛才張氏並沒有帶這兩個女兒出去迎接,一直到劉禪問起時,才領出來拜見。


    “如此文雅、端莊的兩位絕色女子,何言不詳!不過是世俗間的妄言罷了!”劉禪示意身前的甄道、甄榮平身,又懇切說道。


    “殿下高見!道家有雲:陰陽交泰,萬物生焉,孿生也是天地間的恩賜,何來不祥?”


    “《易經》又有雲:同聲相應,同氣相求,天地之道,孿生不正是應了其‘同氣相應’,符合天地之道,又何謂不祥?”之前劉禪的一番話,算是說到甄堯心坎裏去了。他從小就看不慣眾人歧視兩位孿生妹妹,如今有弘農王撐腰,便引經據典,為兩位妹妹辯道。


    “明遠兄說得好!不愧是今年常山郡內推舉的孝廉!”劉禪在過來的路上,倒是特意向甄儼打聽他弟弟甄堯的一些情況。


    孿生之所以在古代被認為是不祥之兆,其實隻是因為人們對未知事物有著本能的恐懼,又或許是“因果偏見”所導致的一種誤解。


    所謂“因果偏見”指的是人們容易將兩個事件視為因果關係,即使這兩個事件並沒有實際的因果聯係。


    例如漢文帝因天災而詔己罪,漢靈帝因異象而罷三公,從現代科學的角度上講,這些簡直是無稽之談,當然也不排除這些活,或許是皇帝們出於其他某些方麵的考量而特意整的。


    總之,古代人多愚昧,所以就很容易被“因果偏見”帶節奏,甚至越傳越邪乎,孿生不祥之說便是這樣形成了。


    張月華作為生母,倒是對甄道、甄榮兩姐妹一視同仁,畢竟都是她十月懷胎艱難所生。


    但甄府內其他人對甄道、甄榮姐妹倆,卻多是冷眼相待,甚至對張月華本人也有不少怨言。有說她克夫的,因為她丈夫甄逸三年前去世了。也有的人,把甄家種種不如意,都歸在她身上,因為她生了兩個雙胞胎女兒。


    按理張月華當是甄家主母,因為甄逸是嫡長子,但實際上她在甄府並沒有什麽地位。所有該有的權力,都被她的幾位小叔子瓜分完了。要不是她女兒甄薑如今當上的弘農王的侍妾,恐怕今日連露臉的機會都沒有。


    有了弘農王劉禪撐腰,又加上甄堯一番言辭,甄府上下不敢再對張月華及母子再有任何欺淩。而盈盈退入堂後的甄道、甄榮兩姐妹,對劉禪這位姐夫也充滿感激之情。


    “月華,這裏是甄氏印章及府庫鎖鑰,現歸還於你,還請收下!”一名方臉,留著山羊須的甄氏長者,捧著一隻外表頗為華麗的木箱,走到坐在劉禪下首位的張月華跟前,恭敬說道。


    “小叔子不必如此,我一婦道人家,怎能掌此大權!”張月華想起曾經這幾位小叔子,逼迫自己交出主母之權時,那副醜惡的嘴臉,心裏就有一股委屈,倒不是因為她留戀,而是這些人實在做得太過。


    世家豪門的主母,其實在家庭中是有相當大的權利的。不僅要負責家族的田產、賬目、支出等等,也要負責整個家族的吃穿用度以及各種支出,還有人事調配,例如家中奴婢的替換,甚至丈夫妾室的選任。


    “月華可是有所不滿?但說無妨!”那位甄氏長者見張月華不接,故意當著弘農王劉禪的麵,反問道。


    其實他們主動交出甄府大權,也是經過深思熟慮的。如今張月華的大女兒已是弘農王的侍妾,其身份已今非昔比,而且弘農王駕臨甄府,此時也正好賣他個麵子。不然若是等到弘農王知曉此事,再來清算他們,那時候就悔之晚矣。


    其實這一幕劉禪也看在眼裏,其中緣由也大致能猜個七七八八。總的來說,張氏能重掌甄府,對他劉禪來說,是有利的,但此事又是甄氏家事,他不好插手,所以便對身旁的甄薑頻頻示意,想讓她來出麵。


    “看在叔叔們如此誠心的份上,母親便接過好了!”甄薑理會了劉禪的意思,便開口勸道。


    張月華看向自己女兒、女婿,卻也不好再做推辭,她打開小叔子遞上來的木箱,從中取出一個上麵寫了“長樂”兩字的盒子,說道:“我隻拿迴長樂號下麵的一些產業,其餘的仍由爾等管理!”


    長樂號是張月華創立的商號,這當中有元氏縣張氏的資助,算起來相當於她陪嫁過來的嫁妝,加上在無極縣經營多年,算得上是甄氏一族在無極縣的優質產業了。


    “全憑夫人吩咐!”甄氏長者見張月華隻拿迴本該屬於她的那一份產業,也就不再勉強。其眼角餘光看向劉禪,見他亦無異議,便欣然接受,轉身返迴座位了。


    張月華此時已經動了分家的意思,明擺著想與她的幾個小叔子劃清界限呢。


    等劉禪依次接見甄府上下的一些主要親戚之後,隆重的晚宴便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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