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夢半醒間,我被剪秋的唿喊聲喚醒,怎麽會又發熱了呢?方才明明用過藥後見好了。


    “方通敏!”不能好好的迴宮休息,身為嬪妃不得不為皇帝侍疾,睡得不好讓我有點煩躁。


    本來以為服了藥退了熱就算完了,這會竟還反複上了!倒不是有多擔心胤禛的身體,實在是倚著迎枕睡覺太難受了!


    “娘娘,皇上脈象與先前無異,確是風邪入體之兆,按理說這一劑藥下去便應該見好,不知為何會如此。”


    “不知為何?所以你現在是來問本宮怎麽辦?本宮若是知道,要爾等太醫何用!”


    “娘娘息怒!臣無能,還請娘娘下懿旨召集太醫院共同參議。”


    “這會宮門才開,江福海,拿著本宮的對牌,即刻叫人去!”我揉了揉因為睡眠不足有些昏沉的頭,“方通敏,本宮看你這太醫院之首如今也該換人了!”


    “臣...娘娘所言極是,臣年歲漸長亦是深感力不從心,待皇上病愈,臣便請辭。”


    方通敏擦了擦額頭的汗麵色不太好看,自王府時,方通敏便伺候著,後來胤禛登基也進了太醫院,自章彌之後為太醫院院守,這些年也算極得我信任重用的。


    方家幾乎代代行醫,自祖輩便有人在太醫院任職,醫術自然是沒的說,如今怎麽會犯如此低級的錯誤?


    “蘇公公,這會太後也該醒了,勞煩你跑一趟壽康宮,便說皇上並無大礙,免得太後憂心鳳體不安。”


    我身邊的江福海已經被派了出去,這會自然隻好指使蘇培盛去向壽康宮傳話,蘇培盛迴頭掃了一眼立在一旁的小夏子,行了個禮悄聲地退了出去。


    “說吧。”


    “娘娘...”方通敏有些詫異,抬頭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看立在一旁當透明人的小夏子。


    我喝了口茶潤了潤嗓子,小夏子被方通敏瞥了一眼後也仿佛無事發生,上前了兩步,“貴妃娘娘,奴才去給您添茶。”


    小夏子端著茶盞走了出去,還闔上了次間的門,“這迴可以說了吧?”


    顯然方通敏也沒意識到事情會這麽發展,又愣了片刻才最終開口,“娘娘,臣無子將自己全身的本事都傳給了方焯,溫太醫年輕有為,臣這個侄子又是個木訥的,若來日臣真的告老,這院守之位必定落在溫太醫頭上。”


    “所以呢?”


    “臣想借這個機會給方焯謀個出頭的機會,即便是爭不過溫太醫,起碼也讓皇上知曉,太醫院還有這麽個人,總不至於一輩子活在他人陰影之下。”


    “方通敏,你好大的膽子啊!竟敢拿皇上的安危設局!”


    方通敏用力磕了個頭,抬起頭時有些老淚縱橫,“娘娘!臣死不足惜,但臣不能讓方家的未來斷在臣的手裏,臣如何對得起列祖列宗啊!”


    “你所做的事敗露別說未來,你家的後代都整個兒折在你手裏了。”


    “臣不敢做損傷龍體之事,隻是開的藥十分溫和並不足以完全治愈症狀。娘娘,若娘娘願放臣一馬,臣願傾舉家之力襄助娘娘和端郡王。”


    “本宮已經是貴妃了,弘暉為皇上長子,又貴為王爺,有什麽事是你一個小小太醫能幫上忙的?”我聽方通敏這話瞧著他輕蔑一笑,“你有什麽資格與本宮談條件?”


    “娘娘,當年您初有孕,覺得身子百般不適,是皇上命臣在您的安胎藥裏加了一味藥。好順理成章地讓太後提出請您的長姐,也就是皇後娘娘到貝勒府照顧您。”


    方通敏話音未落我的笑容便僵在了臉上。


    我一直以為,是我時運不濟,正好在貝勒府讓胤禛遇上了處處合他心意的姐姐。


    所以,一切竟都是被設計好的?我額娘是統領福晉有孕後,由祖母做主為阿瑪納的良妾,額娘肚子爭氣,我不過才比姐姐小兩月有餘。


    當年我被賜婚給四阿哥,前幾年我還小,他都隻當我在這府裏是個擺設,直到什麽時候呢?直到我十四歲剛過,胤禛忽然對我熱絡了起來,或許他就是在那時候遇見了姐姐,知道了她是誰,動了要娶她做福晉的念頭。


    胤禛這邊哄騙著要立我為福晉,另一邊謀劃著如何利用我有孕順理成章的結識姐姐並請旨賜婚。


    所以,我們都不過是他棋盤上的棋子罷了。


    罔我前世一直認為自己才是執棋之人,多麽的可笑。


    他們那夢幻般的“一見鍾情”也不過是早已經編織好的一張密網,等我那懵懂無知的姐姐自己往裏跳罷了。


    原來一切開始的,遠比我以為的要早。


    方通敏見我臉色越來越難看趕忙把弓著的腰再低了一些,頭伏在地上一句話不敢再說。


    “真是好得很啊!”我深吸一口氣,咽下了噴薄欲出的怒火,“你的事,本宮準了。”


    太醫們陸陸續續的到了養心殿,這個號脈那個看方,最終也是確定胤禛確實是風邪入體,再次開方熬了藥。


    年初二的中午,胤禛終於醒了過來,熱是退了,卻始終覺得不舒服,每日呈過去的吃食也總是吃不上幾口便惡心嘔吐。


    退了熱便不用再侍疾,我迴了承乾宮卻無論如何也是睡不著,我開始質疑從前自己痛苦的活了四十餘年到底是為了什麽。


    初三晨起,我坐到了景仁宮的榻上,姐姐咬了一口豌豆黃靜靜地聽著我說的話,不一會,一小碟點心隻剩下最後一塊。


    “宜修,再不吃可就沒有了。”


    “姐姐,你可知我怨了你多久?”


    “你是我妹妹,我們自小一起長大。我慶幸我們如今還能坐在一起。卻也難過我們如今是以這樣的身份坐在一起。隻可惜我們都不能左右自己的命,所以你怨我也是應當的。


    “額娘怨恨阿瑪在她孕期納妾卻沒有辦法,所以對你們母女頗有微詞,但我知道那並不是你的錯。我少年時喜愛彈琴舞蹈,而你安靜酷愛寫字作畫,我求了阿瑪為你請了老師,隻盼你別因為身份被掩了光芒。


    “可惜,我清醒的太晚了,我心懷愧疚的以為我得到了幸福可以用別的方式補償你。


    “我盼著你能高飛卻不小心被人抓著胳膊親手折斷了你的翅膀。


    “所以後來我叫人引導弘時親近老八,派人攔了福敏誇讚弘曆的折子,找人帶著弘晝四處玩樂。弘暉,便是烏拉那拉氏唯一的皇子。


    “你怨我是應當的,是我早就知道了一切,穗穗沒的時候,他飲多了酒說了當初謀劃的一切,那時起我便知道了,我原以為的幸運,其實是我的報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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