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劉泰與老楚王被侍衛一直護送到王府之中,已經是後半夜了,夜市早已關閉,整條街上都是蕭瑟無比的模樣,盛夏的夜晚總是亂糟糟的,王府周圍住戶不多,多是那些真正有錢有勢的貴族人家,廖家就與楚王府在同一條街上,但是廖家的人早已經閉好了門窗。


    誰都知道今晚的事情並不是那麽順利,有些人甚至才出了楚王家中的那些事情,正在家裏盤算著如何去麵對接下來的局麵。


    明麵上大家都是相當恭敬楚王的,楚王也有那種魄力,隻要是老楚王還在揚州城裏,那麽這個揚州城就隻會尊於他,但是大家也都明白,總有一天,老楚王的位置是要有他的子嗣去接替的,如果不出意外的話,長子劉槐,還有二子劉泰,應該就是鐵定的人選了。


    一般人家處理不好這種兄弟分家的事情,家裏都會鬧得不可開交,更不用說王府了,而今日便是出現了這種兄弟反目的兆頭。


    很多人都是不明所以的,還在追問著今日的刺客究竟是什麽來頭,卻絲毫沒有懷疑到劉槐的身上,但是與楚王府交往甚深的揚州城中的幾大家族可是清楚地知道這其中的點點滴滴的。


    平日裏這種事情——特指今日的這種高級宴會,總會是讓劉槐來辦,齊王還有老秦王曾經都到過揚州城來遊,當然明麵上,朝廷是禁止諸王之間有這樣密切的交流的,但是隻要是秘密的來辦,書信這種東西,一般是不會被截下來的。


    敲定過時間,如今在位的齊王,還有當年的老秦王都是來到揚州做客,當時常樓還沒有徹底建好,常樓真正加速完工也是在十多年前,鐵滄島入夥,劉槐親自接手這個一直由當初王府之中的一位營造先生來規劃的盛大酒樓工程。


    短短兩年之內,就完成了接近五年的工程量,常樓便建好了,但那已經是老秦王病逝於床榻之後數年的事情了,當初的劉槐還是一個意氣風發的少年,大約也就是與李重霄差不多的年歲,已經是經曆過沙場的世子劉槐,自認為自身的本事是絕對不差的,便主動地開始向老楚王那裏請求力量。


    劉岑倒是沒有想到這個平日裏總愛兵馬的兒子竟然有朝一日也會對這些王侯家事,以及朝野政事感興趣,自然便開始慢慢的放權與他,劉槐也是承包了各種高檔的宴會的布置,算是體現他辦事能力最直接的體現吧。


    老秦王迴府之前,就一直對外稱讚劉槐的照料周到,劉槐負責了老秦王的一切起居,甚至讓老秦王有種當年在京城那樣享盡榮華富貴的感受,說實在的,劉槐的確很有天分。


    但是自從知道了今次宴會的貴賓竟是那位很有可能對大漢將來的格局有著巨大影響的蜀王之後,大家的想法也就變了,這樣的宴會不是劉槐來主事,放在誰身上,誰都會有不滿的,不知道他們自家人是如何去說的,但是明眼人確實看到了這裏的矛盾。


    實際上真的是無心插柳的結果,劉泰從來沒有想過這些花花腸子,他是一個正經的讀書人,所以真的隻是單純的直來直去的思考,有人總說儒生誤國,說那些在朝野之上的蛀蟲,都是出自儒家,讓整個朝堂充滿了腐朽的味道。


    劉泰是大儒,是公認的大儒,但是他卻從來沒有經曆過官場的洗禮,所以他的心很是正,說這個讀書人身子骨直,便可以稱他為一身正氣,一身正氣的劉泰哪裏想象過這些兄弟相爭的問題,他滿腦子都是想要為自己的父王著想。


    劉岑的身體究竟是什麽情況,大家具體都不清楚,估計隻有他隨身的郎中,那名在王府之中一住便是三十多年的前朝太醫能夠清楚。


    在外看來老楚王那器宇軒昂的姿態,還有挺拔的身子骨,都昭示著他的身體狀況極好。


    但是父親的嘔血卻是被劉泰親自撞破……


    劉泰是一個從心底裏就是孝順的好孩子,哪裏有想到過自己的兄長竟會因為此事而記恨起他來。


    再加上今日的一係列變化,劉槐開始仇恨起周圍的許多人,甚至……已經包括了他的父親,老楚王劉岑。


    馬車停在王府門前,劉泰先一步下車,老門房早就等在門外了,王爺一直沒有迴家,他也是不敢睡去的,生怕王爺夜半歸家,他再一忙活,這是會出差錯的。


    侍衛們排排地列在門前,一直延伸到府中。


    府中的園林風格都是老楚王當年精心製作過的,他在沙場退下之後,心情確實總像一個富家翁,為了園林的風格獨特,他還特地遣人去了揚州的吳郡,去找那獨特的園林匠人,聽說那裏的匠人傾其所有打造出來的園林,那都是鬼斧神工一般的傑作。


    但是今日,這園林再清心,再自然,都沒法徹底平複老楚王心中的煩悶。


    他當時的確是生氣了,如今依然沒有徹底緩過來,他正準備找到劉槐好好談一談,劉泰攙扶著父親下車,老楚王緩緩的走入門廳,繞過長廊,便到了王府的中段,中段的大堂兩側有著許多的廂房,然後廂房盡頭便是幾處分別隔開的小園子,分別是給他還有妻兒們居住的地方。


    所以總起來看,楚王府在這揚州城中還是占了很大一片地的,尋常的豪宅也沒有空去圈出這麽多的單獨的小園子來。


    富貴人家要想要住的更加舒暢,更加開闊,多會在城外郊外尋一些平坦地,然後買下,建成自家的莊子,每到大暑之日,便會去到自家莊子裏乘涼。


    楚王家沒有這些,實際上隻是楚王不習慣搞這些,劉槐在背地裏搞得火熱,劉槐喜歡買地,明明城中有三成的鋪子都是掛了他的名字,他在揚州城中的商業幾乎就是穩固不可破的,他還是把所有的錢都用來買地了。


    城外綿延十數裏的山地,幾乎可見的都是劉槐的地,也不知道他買如此多的地到底要用來做什麽。


    老楚王沒有過問過,不過已經有些貼身的人在他耳邊說過,劉槐似乎在密謀自己的隊伍……甚至可能是軍隊。


    ……


    劉岑唯一沒有給過劉槐的就是王府的親兵,楚地的親兵各個都是精銳,他們不常駐紮在揚州城中,事實上這本就是大漢的規定,規定諸王的親兵不得超過五千,但是楚王的親兵,多年前,似乎已經早早的超過了五萬之數了……


    而且重要的是,這都是靠著銀子堆出來的熊兵,可不是那些戰力羸弱的州兵,那些兵真到了打仗,隻能是為大漢最精銳的軍隊做跑腿的,來迴的往返在州郡之間,做做後勤的糧草工作。


    楚王的親兵是能夠拎出來直接上戰場的。


    鎮南大將軍印就在劉岑的手下,你說他的兵到底有多少的資本可以與正規軍抗衡?


    這麽多年來,大漢隻需擔心北方的匈奴人,而曾經困擾大漢多年的南蠻人,在大漢軍隊一波又一波的洗禮之下,變得老實了不知道多少。


    南方多少雄偉的城寨,被如狼似虎的楚兵輕易的拔除,然後坑殺……


    問北方的人,他們當然不知道楚地究竟有多少能夠上戰場的兵……但是越往南的人,就越是明白,楚王若是真的想反,大漢的顛覆幾乎就是頃刻間的事情。


    這樣的軍隊,劉岑不會交給任何人,就算交給了別人,那群人也隻會聽劉岑的命令……認人不認軍令,已經是大逆不道的事情了……


    可以說,隻要楚地的兵還在,楚王就是這個天下最有底氣的男人,如此有底氣的男人,今日遇上了家事,卻有些不知道該如何處理了。


    他在宴會上什麽都沒有吃,隻是象征性的在飲酒,於是迴到府上,坐在大堂之中,餐桌便騰了上來,劉泰在一旁站著,他沒有準許是不會落座的,而楚王似乎也沒有讓他落座的意思。


    堂中出去了兩批人,一波是去做飯的,為楚王做一席不下於常樓水平的飯菜,另一批人則是去世子的園子裏去請世子來。


    不動如山的劉岑,坐在那裏,如同一尊雕像,他閉著眼睛,胡須根根垂下,誰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麽,正因如此,劉泰也在身後惶恐不安的站立著,隻等自己的兄長到來……


    接下來要進行對峙了嗎?劉泰很不願意麵對這樣的情況。


    ……


    所以到最後,楚王府也沒有與鐵滄島有過聯係,兩股本該交互相當深刻的勢力,卻在這時,最該交流信息的時候,斷開了聯係,所以這終究是同盟的不可靠性,李重霄雖然不太看好桃花仙子武林會盟時想要拉攏同盟的計劃,但是也沒有說什麽……同盟這種事情不在於協議,而在於簽訂協議的人,他的底線究竟在哪裏。


    就像界清門的人,他們就是相當遵守協議的人。


    解信銳已經在鐵滄島上待了足足兩個月的時間,從界清門遣去寶器宗提親的使者無故被殺之後,界清門立刻就已經行動了起來。


    界主司徒瑾雖然實力不是天下第一,但是畢竟是在武榜上進入過前十的人物,他的底氣誰都知道,那就是強大的實力,不隻自身,還有界清門的實力。


    實力這東西也分硬實力和軟實力,像寶器宗就是典型的吃腫的胖子,真要打起來,若是那些客卿長老願意為女帝拚命還好,若是他們不願意,他們臨陣卻離去,寶器宗的真正高階戰力估計就隻有那幾個擅長戰鬥的最尋常不過的大宗師級別的舵主了吧。


    更不用說舵主之中還有像公琰瑜這樣並不精於修行的存在。


    界清門十二峰峰主,哪一個不是靠著自己絕對的實力爬上了最高峰的,當上一峰之主便有整個宗門最大的好處,任何人都有機會,這就是很簡單的競爭關係,但是隻要有對手,人就會進步,這是定理。


    感受到了來自寶器宗絕對的不敬與羞辱,尤其是被退婚的還是他的小兒子,他唯一的兒子,界清門的少當家司徒戎,這讓他這個當父親的絕對不能忍。


    他這麽多年來都沒有再真正展示過實力,這次似乎是一個很好的契機,有必要讓江湖再認識一下界清門為何被稱作接下來的第五聖地了,因為他們就是有這樣的實力。


    但就算再怎麽怒氣衝天,司徒瑾也不是一個沒腦子的人,年輕時衝動可以,越到老,越到身上有著很多的負擔與責任,他就必須更加的謹慎。


    所以他選擇了鐵滄島,這個當年在謝玄成為他們宗主之後就曾經向他們發出過通商請求的宗門。


    過程是相當順利的。


    司徒瑾的麵子謝玄還是要給的,uu看書.uuanshu.cm 更重要的是,靠著界清門的力,謝玄也可以在會盟之中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比如桃花仙子的事情,還有刀殿的交易的事情。


    所以這是一筆交易,不是那種簡單的協議,身為使者的解信銳是帶著足夠的籌碼來的,其中也包括了一顆補天丸——純天然形成的補天丸,原本謝玄以為不會用上,但是在獨闖了忘情洲之後,他的確受了不少的內傷。


    但是靈機一動,借著這個機會,謝玄來了一出聲東擊西,隱瞞了自己的傷勢的恢複之後,將弓龍和穆名支開了,支開最重要的就是可以分開處理弓龍的班子。


    在弓龍不知道的情況下,他的追隨者在謝玄威逼利誘之下,很快就分崩離析,隻有很少一部分人,保全了自己,等待著弓龍歸來。


    但是又是追加一擊,幾乎是給弓龍打上了死亡的印記,或許弓龍真的會死,如果沒有李重霄他們的意外介入的話。


    交易基本上是達成了,鐵滄島作為內應,為界清門打開界門——這是司徒瑾的霸道逆天的能力之一,可以當做無視距離的一種傳送手段,世上獨此一份。


    隻要是界門成功打開,明日的會盟會是怎樣一副屍山血海呢?


    與解信銳同行的是司徒瑾的親侄子,司徒鶴軒,作為施術者的關鍵的他,如今還在鐵滄島的穀中休息,正等待明日的大幹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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