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是到了辰時,主人終於是要發話了,讓這原本聒噪的環境變得突然嚴肅。


    說話的聲音來自於上座,老楚王並沒有繼續主持,而是交給了身邊的劉紹,這是誰都沒有想到的,看到劉紹緩緩起身,許多人臉上也有了各式各樣的表情。


    “沒想到今日竟是二先生主持大局,實在是大善。”有一位頭發花白的矍鑠老者在次席之上忍不住的拍起了手,周圍人看的他這副模樣大都笑一笑表示理解,隻不過他的聲音似乎被那座上的劉槐聽到了,劉槐的眼神從剛才的淡然突然變了模樣,這是李重霄親眼看著劉槐變了臉,讓李重霄心中覺得有趣十分。


    沒想到這在世人心中已經成為東南巨擘的楚王家中,還有這樣的愛恨糾葛,想著想著思緒就有些偏離,第一印象上李重霄對於楚王是沒有什麽太大的敵意的,盡管對方這樣一場酒宴,讓他們有些猝不及防,但是事實上李重霄等人已經早有了這種準備。


    他們路上鬧出的動靜實在太大了……若是這樣能夠掩飾住,那真的是讓他有些懷疑各勢力手下的那些練氣士究竟是幹什麽吃的。


    練氣士是修行者之中的一個小分支,但是一直沒有消失掉的原因大概就是他們那種無視距離無事時間的探知能力吧,雖然不能到達百分之百的正確,但是若是某些人的特征很是明顯的話,那麽大致的定位是有機會的。


    李重霄大致的觀察了一下大概在場之中就有一位修為極其身後得了練氣士,他身上那種若有若無的縹緲感可是與修行者那種紮實的靈氣修為感覺起來相當不一樣的,李重霄一觸即反,這棟常樓上的陣法還沒有弄清,李重熊還不想惹是生非。


    但是他沒有發覺的是,在次席的很後方,有一個眼神相當不善的山羊胡男子一直在向李重霄他們那個方向偏頭,他袖間的雲紋相當的有那種行雲流水的意思,栩栩如生之下,似乎能夠將他托起隨風去。


    ……


    這場宴席李重霄的判斷是對的,如此臥虎藏龍的席位,實在是讓人不得不猥瑣行事,在楚王麵前有任何不妥的行為,都有可能成為你日後掉頭的理由。


    魏青望著席上的那個男子,表情很是糾結,亦師亦友的二先生劉泰在他的年少時期很是重要,但是若隱若無的他總覺得這緊張的氣氛暗示著什麽不好的事情。


    “承蒙父王厚愛,今日便由泰,主持這樣一場宴席,在座的諸位若是風塵仆仆,匆忙匆亂,不必太過擔心,父王為各位早已安排好了沐浴更衣的場所,待大宴過半,諸位貴客便可自行梳洗。”


    二先生劉泰說話不緊不慢讓人心中很是平緩,在場的諸位可是有不少人聽過楚王在高位之上發聲過的,身在揚州,富商貴族們那是一定要向楚王及時反饋的,就如同諸王進京參見天子一般,所以很多人對此苦不堪言。


    楚王說是性格很好,但那是在楚地以外的名聲,在揚州誰不知道楚王嗜殺如命?


    劉泰說話讓場間那本來應該襟聲不作的氣氛變得輕鬆了許多,一場惶惶不安的宴會,一下子就有了那種詩詞文會的感覺,看那些基本上都已經古稀不惑之年的中老年貴族們臉上那淡淡的笑意,你就知道劉泰的本事了。


    劉泰臉上一直帶著相當迷人的微笑,標準的京城口音讓人聽著相當清晰,似乎是有韻腳一般,抑揚頓挫的。


    他從身前的桌上端起一盞瑪瑙點綴青銅的華貴酒杯,執於身前,言隨酒出。


    “今日諸多英雄名士再次,劉泰為此次宴席的莽撞自罰一杯,此事是完全由劉泰構想,父皇還未點頭,泰就已經逾矩而行,實在是有礙儒者的身份,希望諸位莫要怪罪。”


    知道劉泰想要敬酒,眾人都紛紛拿起酒杯,但是沒曾想劉泰竟是自責了如此之多的話語,更重要的是眾人似乎也聽出了一些他們不知道的秘密。


    比如……這場宴席似乎就是劉泰提出組織的,有些膽子大的人不禁瞟了一眼老楚王的方向,,突然發現身材雄武的老楚王緩緩起身,他們瞬間就屏住了唿吸,所有人沒有一個敢讓自己的屁股呆在坐席之上,匆忙起身之下有人甚至將酒杯碰灑掉。


    眾人望去,尤其是楚王身邊的人,看到那位匆忙起身卻碰到了酒盞的糊塗蛋,心中暗道不妙,楚王對城中的其他富商其實不怎麽嚴苛,最多是口頭的警告,但是對於自己人來說,用血流成河來形容曾經發生的種種事件似乎很是恰當,楚王最煩的就是在他要發話的時候有人要打斷他。


    那人撲通跪倒在地上,他是楚王底下一位很是有地位的門客,但是主要因為他年輕,他那樣有能力又沒有履曆的新人從來都是他們排擠的對象,這人似乎也意識到自己犯了大錯,跪在地上瑟瑟發抖,頭都不敢抬起來,他穿了一件淺色的襦袍,似乎就是一位腹中有經綸的儒生,這樣的人向來都是很軟弱很是沒有戰鬥力的。


    眾人不敢抬頭看去,更不敢再看楚王一樣,宴席之中的氣氛瞬間降到了冰點。


    然而突然有一個相當年輕的嗓音傳出,方向則是在大宴的上賓方向,這讓所有人心中更是一驚。


    老楚王眉宇一挑,就迅速的迴歸原位,誰也看不出他那皺紋密布的國字臉上究竟是什麽一個意思,他手中的酒杯輕輕矮了一些,似乎將嘴邊的話語受了迴去,眼睛卻目不轉睛的盯著那個黑袍帥氣的年輕男子。


    李重霄笑了笑,手中端著酒盞,毫不見緊張的說道:“這位仁兄莫不是知道了我要來參宴,想要給我留下一些深刻的印象吧……哈哈哈不必如此行此大禮,儒者跪父母,頂天立地,起身便是。”


    李重霄一番連珠炮的一樣的解場話,讓那名年齡大不了李重霄多少的儒者愣了一瞬,但隻是一瞬,他知道宴席最上方坐著的是大人物,估計就是這次宴席老楚王宴請的對象,他反應迅速,立刻從地上滾起來,抖了抖身下的汙穢,那是從酒桌上沾染到的葡萄釀,顏色有些深,看的很是明顯。


    他衝著對方恭敬的一拱手,口中立刻迴到:“小人可不敢與日月同輝,若是真的能讓您稍有些印象,那一定是韓友珺的榮幸。”


    看到他這樣李重霄嘴角的笑稍微擴大一些,同樣也行了一個儒士之禮,標準的動作讓眾人眼前一亮,尤其是此時正在席位上方撐酒不作言的劉泰淡淡的笑了一下。


    李重霄繼續答道:“儒者自是治國之本,我們一群隻是略讀史書的糙漢可當不起儒者如此大敗,韓友珺,我記住你了。”


    這一段的解場是相當的兇險,但是又相當的巧妙,最重要的是李重霄這一個主賓中的主賓一直在奉承對方儒者的身份,這明顯是在拉近兩者的距離,他可能不知道這名年輕儒者接下來將麵對的處罰,但是越是嚴重的處罰,就越是打他這個主賓的臉。


    不少人都長舒了一口氣,但有更多人嚴重的恨意也是難以掩飾,他們敢怒不敢言,握酒杯的手幾乎是要將青銅盞捏碎。


    李重霄緩緩地轉身向楚王,一臉帶笑的看著楚王,兩人這樣毫不掩飾的對視,終於是讓人從心中驚唿出聲,這年輕人究竟是什麽身份?


    宴席匆忙,大多數人都不知情,他們隻知道今天必須來,但對於宴席的內容一無所知,終於看到了宴會之上的大爆點,瞬間是推翻了心中之前的種種推斷。


    能夠這樣與老楚王對視的人,這個世上可是不多的……


    “重霄喧賓奪主,望王爺海涵,實在是重霄對於儒者喜愛難當,蜀地人才稀缺,東拚西湊才弄來了一些工匠,卻是對這種腹中經綸滿滿的人才可望不可得,未有長足考慮,若是王爺有什麽怪罪的話,重霄便再次擔得。”


    李重霄話從口中而出,他的氣勢節節攀升,每一個字,都似乎能讓他的形象變得更加高大,大家突然覺得這個黑袍的青年,根本就不是對楚王有什麽恭敬,他的話明眼人都能知道,這就僅僅隻是一些客套話。


    恐怕其中說的每一句話都不會實現。


    而有人已經從李重霄剛才的自稱之中聽出了一些更是勁爆的信息,不過心中更是因此惶恐,他們這群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人在王權麵前,實在就是螻蟻與渣滓,對方的對位之中根本容不得他們這些小蟲豸的蹦跳,於是襟聲又是最好的做法。


    “果真是如傳聞中完全不同,那些妖魔鬼怪的說法讓蜀王殿下估計風評很是不好,如今一看,實在是英雄出少年,若是我家那個不成器的小兒子能有王爺的五成,老夫就已經能死而無憾了。”老楚王笑了一下,眾人又是驚了一下,老楚王給他們的陰影實在是太大了,他每一個動作都讓人又掉腦袋的衝動,但是……他剛剛笑了,想的那樣的開,讓他臉上的皺紋擠成了很搞笑的模樣。


    “您有在說笑了,重霄怎敢與幾位世子相比,若不是重霄得了這樣一個坐不實的虛位,重霄怎敢在這裏當堂講話。


    三世子如今隻是貪玩的年紀,若是沒有影響,便讓他好好的玩樂,到了該努力的年紀,相信三世子一定會如同黑馬出頭一般,您家添多光彩,重霄年少的苦日子,小子可不願意看到發生在任何人身上。”


    老楚王的臉色變得越來越和善,看待李重霄的那種樣子,身邊的近侍幾乎這輩子都沒有看到過,聽說當年長夫人誕下劉槐的時候,老楚王眼睛都沒眨一下。


    “哈哈哈哈,莫要折煞老夫了,年輕人,我以一個長輩來看,你這番話語,那個不成器的小王八蛋這輩子是說不出來了,老夫可算知道天子為何要將王位賜予如此年輕的你了,老夫很是看好你的未來。”老楚王哈哈大笑,讓所有人的嘴巴大張著,從畫中,傻子如今也能夠聽出年輕人的身份,不少人看向李重霄的眼神是怪異無比的,他們竟沒有想到,那神神秘秘的新蜀王竟是能夠年輕到如此程度,估計看到他嘴角的胡茬,知道他如今應該連及冠之年都還未到,讓許多人腦中轟的一聲。


    老楚王毫不避諱的點名了這一點,身下的這群人究竟在想什麽,他這樣的老油條怎麽會不知道呢?


    “別怪老夫沒有提醒你們,要嫁妝的趕緊準備嫁妝,uu看書 ww.ukansu.om要混臉熟的宴席結束之後前往別放過他,我們今日的上賓蜀王可是才十七八歲的年紀呢。”老楚王難得說出這樣調笑的話,李重霄也跟著哈哈大笑,一時間其樂融融的場間讓人忘記了之前的那一幕。


    “都別跟老夫搶,要不是老王爺膝下三子皆是有了家室,老夫必定將小女送到王爺府上,如今這個機會可是要輪到老夫了,若是有人出得起黃金三千兩,老夫自然會乖乖的讓出這個位置,若是沒有……哼哼,小王爺可就要成為老夫的上門賢婿了。”老頭看起來年紀很大,但是嗓門卻大的很,嗓子不啞反倒有種鍾鳴鼓樂的隆隆響聲。


    “老施你這可就不厚道了,怎麽王爺就是靠黃金買來的?王爺,老夫的小女如今芳齡十五,正是豆蔻,若是無人上門,老夫願意為王爺留著小女身邊的床位,不管三年還是五年。”有一個老頭長得很高,一出來氣勢也不輸於身邊的另一名老者,聽起來他們可是相當認識的。


    先出口的那個老頭自然是相當氣憤的,他知道剛才自己說錯話了,但是慌忙的要補救,與他對立的那個老者應是他的老對頭。


    胡雲河、君秀還有公琰瑜他們可是襟聲不說話的,靜靜地看著這一場搶婿大戰。


    誰又能知道那位風聲如此差勁的老楚王竟然還有這樣一麵,尤其是改變了君秀聽來的那些老楚王嗜殺如命的傳言的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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