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地究竟現在有什麽樣的發展,外界開始慢慢的變得有些不清楚了,從那日秦王大婚開始,到後來傳出了徐公受傷的事情,兩位秦地最大的主心骨突然的變化讓秦地的局麵變得撲朔迷離起來。


    天機閣是最先感受到秦地的變化的,因為那一直暗中搜集著秦地信息的天機閣突然遭受了難以想象的阻撓,也不知道究竟是什麽組織正在對抗,若是真的是金司雀這個組織,那麽金司雀是隸屬於秦王的事實基本上就可以下結論了。


    問題是,天機閣這樣曆史悠久的組織,並且在大漢傾注了無數資源之後,竟然無法滲透入這樣一個小小的秦地,實在是讓天機閣的幾位閣老有些麵子上掛不住。


    但是事實就是這樣,不隻是天機閣,就算是普通百姓的入秦地現在都要經過嚴密的關卡,曾經那一望無垠的曠野,不知道什麽時候突然有了放哨的士兵,各種軍事工程開始不斷地完善起來,有人對朝廷說這是秦地即將叛亂的前兆,但是當朝廷的問話投入了秦地之後,得到的確實秦王勵精圖治的迴複,秦王承諾在十年之內,秦地的混亂的風氣將會徹底革除。


    不少跡象似乎真的是在這樣的發聲,很多那些曾經混日子的腐敗官員,突然被一群年輕骨幹給替換了,人們調查他們的來曆的時候,才知道,這都是曆年來秦地前去上京趕考的那些人才,一直都在秦王的治下,進行著更深入的修習。


    不少都是直接進入了秦王的門戶之中,成為了他的門客。


    這一下子,幾乎有上百名官員,不論是各種的縣令,還是那些校尉,都有人前去替代。


    但是秦王的確是有這樣的權力的,當然為了防止培養嫡係,朝廷似乎也準備加緊那些官員的考核製度,爭取是每年都要調換崗位,文武分治,相互製衡。


    在這樣的情況下,秦地真的是一概往日的蕭條,突然蒸蒸日上的樣子,讓許多人不是親眼見到都有總有些懷疑其中的真實性。


    不過事實就是擺在眾人的眼前。


    那原本成日出入風月場所的秦王殿下,似乎真的是在府中每日處理案文,並且定時的,都會出城尋訪各地,體恤民情,這時候他的王妃都會跟隨著他,兩人那種模範夫妻的樣子,也是打了當時相當一部分人的臉,他們總覺得是因為某個女子有了秦王的骨肉而被迫辦了婚事,結果王妃陌生的麵容,還有那恰如其分的舉止都讓人們無限拔高秦王王妃的評價。


    似乎真的是隨著秦王的變化,整個秦地的風氣就這樣瞬間變了,讓人有種不真實的感覺,但是不管怎麽樣,隻要是對於大漢是有好處的,那麽人們就不會對秦地有什麽其他多餘的判斷。


    值得一提的是,因為當年門戶大開,開放了與西域和匈奴的貿易,秦王沒少被那些朝中保守的大臣們批判,如今秦王親自遞交了奏折,希望朝廷能夠在涼州設立一個專職西域貿易的職位,而尋找合適的人選來控製著外貿的進行。


    聽聞當日天子在後花園中讀到了年輕的秦王的奏折,不斷地拍桌,並且連著叫了三聲好。


    “果真英雄出少年,朕甚感欣慰。”大大的批紅在奏折之上,因為那奏折寫的實在是有理有據,令人信服,朝中大臣皆是傳閱一邊,反對的聲音便徹底消失了。


    祥通三十三年,大漢設西域都護,掌管大漢西部與西域匈奴的貿易,控製貿易逆差,進行著穩定的輸出。


    第一任西域都護由徐奇擔任,加封三百戶,官居正三品。


    徐奇從原本正四品的涼州刺史,一躍成為了正三品西域都護,然而明眼人卻知道,實際上這樣的一個職位,在設立之初,並不知道究竟有多大的權力,並且看朝廷公布的事項來看,實際上是對於徐奇的明拔實貶,終於……朝廷向著徐奇伸手了,這三百戶的爵位,實際上則是對他徐公名號的一種挑釁,三百戶的侯爺和大公,實在是有趣。


    不過徐奇並沒有任何表示,那日結果聖旨之後,竟然起身前往涼州涼城,前往了大漢的最西端,在那裏定居並且設立了西域都護府,完完全全的照著朝廷的吩咐辦了事情。


    誰也不知道究竟是什麽讓這兩個大漢西北最有權謀的兩人發生了這樣的變化,難道他們在醞釀什麽?


    誰也說不清楚。


    但是西域都護一職設立對於大漢以及今後的千年間都有著相當顯著的影響,秦王劉允也是靠著這樣的一個奏折,真正的走上了正史的舞台。


    然而沒有過幾日,朝廷便宣布,將秦地的南方的大片山川沿著祁連山到天山以南的範圍全部劃歸了蜀地,天下嘩然。


    但是聖旨就是這樣的到了秦王的手中,很多人不明白天子為何要有這樣的決斷,朝廷為何要在秦王正式開始勵精圖治的時候,突然來了這麽一手削藩,將這綿延數百裏的山地全部劃歸了那新分出的蜀地。


    雖然俺這塊土地相當的狹長,但是真正綜合起來看,不光是有著數不盡的山川草木,更是有著相當於一個涼州那麽大的土地。


    如今蜀地有了這麽一片新地,瞬間蜀地的戰略地位就一躍成為了大漢西部以及西南最為重要的一塊土地。


    依山傍水,易守難攻……若是從軍事策略上來看就相當的明了了,蜀地背靠高原,原本大江穿蜀而過,大江以北的蜀地實際上是相當孤立無援的,麵前是一望無際的曠野,若是騎兵在此征戰,靠著方便的交通,簡直是謂暢通無阻。


    而此次這一片延綿數百裏的山地一同劃給了蜀地,這樣蜀地相當於兩麵環山,北方幾乎難以有任何威脅,蜀地成為了大漢最為易守難攻的屏障之一……但是再說到守……這規劃,明顯是要防秦兵的南下?


    沒人知道當時秦王接到了來自天子的諭旨之後究竟是什麽樣的表情,隻是有人說起,秦王自從那日過後,不管是什麽人提起祁連山以南的事情,他嘴上不說,實際上後來的那些提起過的人,在秦地再也沒有更多的發展,換句話說,他們的仕途似乎就因為那樣一句話而斷了。


    而原來曾經大張旗鼓邀請著蜀王的秦王,再也沒有公開發聲過,邀請蜀王前去長安赴宴……對此蜀王府沒有任何動靜傳出。


    不過這也是人之常情,若是得了便宜還賣乖,實在就是有些欠打了,不過他們不知道的是,那個正處在風口浪尖的王爺,此時早已遠在千裏之外的揚州,正在做些與他的身份完全無關的事情……


    大漢因為突如其來的這些變化,有些陰謀論應運而生,不少分析者認為,實際上不管秦地如何改製,大漢對於秦地的態度都是一再的封鎖,因為曆史遺留的原因,朝廷寧願相信西域諸國,似乎也不願意相信秦王……隻是苦了秦王這樣一個年輕的王爺,剛剛展露了自己的天分,就突然被人從中扼斷了趨勢,秦王竟然沒有什麽其他的表示,實在是有些委屈過頭了。


    但是秦地依然是按照想象中的那樣發展著,經濟不斷地拔高,因為秦地的工商業發達,農業實在是難以自給自足,所以秦王幹脆是頒布了政策,政策通篇就是一個簡單的字:墾荒。


    若說秦地的土地,那真的是平原千裏,但是就是因為年久荒廢,還有天氣的原因,實在是難以讓稻米或者是小麥生長,其中的緣由其實大家也清楚,秦地當年的戰亂導致了土地的荒廢,再加上秦王多年的縱容,終於是吞得了惡果,但是秦王一紙政令,完全展現了他們改革土地的決心。


    凡事墾荒者,免除徭役,允許以十一的稅收上交糧食稅五年,隻要是墾荒所得,一律都按照自己的土地來算,並且墾荒超過十畝,免費發放一頭耕牛,五畝則是配發鐵農器。


    當然這些都是僅僅對於擁有秦地戶籍的漢人來說,不然這種相當於公然搶奪人口的行為,實在是會讓其他的各地的王爺們生氣。


    不過也是因為這樣的政策,短短一年之內,秦地幾十萬畝的荒地都被人開墾完畢,甚至還有大批的荒山也因為墾農的努力,而改換了模樣,種上了像樣的瓜果,為秦地今後十年間的富裕打下了良好的基礎。


    後世也是稱讚了秦王劉允這些行為,說他為秦地未來的發展提供了一個良好而基礎,讓秦地的土地條件得到了大大的改善,實在是居功至偉。


    這些都是發生在秦地實實在在的事情,短短一年的時間,改頭換麵。


    ……


    不過事情似乎並沒有對於那天山腳下的石頭城的居民造成什麽影響,他們其實不在意自己究竟是秦人亦或者是蜀人,實際上他們對於石頭城的歸屬感遠遠高於所謂的地域歸屬。


    沒有辦法,他們的產業實在是大漢之中的一朵奇葩,健康且封閉,不收任何其他地域的影響,秦王的農業措施商業措施根本和石頭城的那些商販們沒有關係,他們靠的不是秦王,靠的是登山者……


    反倒是南邊有些城中發生了不小的騷亂,讓當地的官員很是頭疼。


    ……


    時間再次迴到良智倒下的那日。


    林清玄再迴到城中的時候,似乎城中的那些守城將士們早已經開始了修繕的工作,不過他卻已經見不到那個叫做良智的年輕人了,問過了常濁甫,似乎他也並不知道,不過事情似乎就這樣過去了。


    失蹤的孔老六被人從城牆邊上的一家民居之中發現,發現的時候發現他還正在熟睡,實際上他身上並沒有什麽顯著的傷口,直到第二日他才醒來,到處打聽當時發生的事情,然而似乎並沒有人願意搭理他。


    一個插曲而已,過了半個月,城中之人似乎就已經忘記了。


    隻不過他的那幾個兄弟在城中一處偏僻的巷口之中被發現的時候,似乎已經死掉了,這件事情讓孔老六也是內疚了一段時間,孔老六身上並沒有什麽特別的傷口,不過當他問起有沒有人見到過一個年輕的小道士的時候,許多人都覺得他可能真的是腦子除了問題。


    很明顯,關山已經走了,後來還是常濁甫告訴了孔老六,說了之前那幾個將他擄走之人的事情,還有後續的一係列打鬥,並且特地告訴了孔老六,說是實際上是那名後來事件中心的老者救了他,孔老六一問,又是三不知。


    最後隻是說了一句,可能早就已經上山去了。


    孔老六似乎有些失落,畢竟總感覺自己這一覺錯過了很多很多東西,自己當時的那種心氣似乎也稍稍的被平複了,他再次挑戰天山已經是數日之後了。


    這次是隻有他一個人,再沒有那個有趣的少年跟在自己身邊,一邊問著自己問題,一邊讓自己覺得他蠢笨有餘。


    時隔多日他還是會迴想起當時,那個少年的種種所作所為,甚至他還在家中自己像模像樣的操練起了那種詭異的身法,結果發現自己似乎還是適合那種直來直去的步子……實際上就是沒有技術含量,有些後悔當時沒有多問一問究竟暗中身法該怎麽練。


    若是他知道那種步子是武當絕學的話,他可能就會放棄了,但是若是關山在,肯定會毫不保留的交給孔老六,因為孔老六是個好人……


    不過有件事情挺是讓孔老六覺得奇怪的,那就是每次在茶館中見到海大富的時候,他跟海大富打招唿,海大富總是會下意識的躲開,走了老遠才小心翼翼的跟著他打招唿,平時本來還能聊上幾句的海大富一點都不願意參與有孔老六的話題了,這讓他有些摸不著頭腦。


    後來聽人們說,海大富當時受了些刺激,孔老六心中可憐海大富的同時,其實也沒有多上心了,他的主要目標還是攀登天山。


    他不知道的事,要是當時能夠早點清醒過來,或許跟著那天離去的那位救了他性命的前輩,他或許可以輕輕鬆鬆的登上天山,不過也不一定,畢竟人家跟他無親無故的……


    造化就是這麽一迴事,不過孔老六不信這個。


    又是一日……正是陽光當頭,孔老六特地算好的時間,終於是獨身一人出發了,為了他年少的夢想,實際上是他一輩子的夢想,他為此準備了二三十年的時間,所以隻許成功,不許失敗,若是失敗了,或許真的就隻有死這一條路了吧。


    沿著山陰麵,正好的十分,他的步子輕快無比,一直到山腰處都沒有出現任何的差錯,根本沒有用到他準備周全的刷裝備,但是到了閃耀網上,那坡度陡升的高度之後,事情突然開始變得有些撲朔迷離了起來。


    因為茂林遮蔽,從林子裏向上看去實際上是看不到天空的,但是這樣林子中,沒有任何光亮,實在是孔老六從來沒有經曆過的事情。


    不過還好他帶了火折子,輕輕搓開,一點點的微亮照耀著四周,他卻發現自己進入了一個他從來沒有見過的地方。


    迷路了?


    他沒有特別慌亂,先是在地上做了一個記號,隨後選擇了一個粗壯的樹幹,直接是徒手順著樹幹怕了上去,身後掏出鋒利的刀刃,一點一點的將麵前的葉子斬落在地,他從樹海之中終於破出了一個小口,將頭探了出去。


    果然,路徑並沒有錯,隻是問題是……天不知道何時突然暗了下來,似乎有種陰雨的感覺,他看了看四周的路徑,外麵明明距離正午才過去了不足一兩個時辰,此時卻暗的如同黑夜一般,實在是有些不太好。


    但是若是有人能夠從遠處看去,看向那遠邊的天山,或許會發現一個相當麻煩的現象,明明山陽麵是朗朗晴日,隻有山陰麵那極小的一片區域,掛上了一塊相當突兀的烏雲……


    重新確認了一下路線以及時間,孔老六隻能憑著記憶趕路,因為外麵沒有亮光,這茂密林子下的小路幾乎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隻能一路靠著火源,摸索著那些標誌性的地點,這個時候真的顯現出的就是孔老六幾十年積韻的時候了。


    他靠著那種相當細小的痕跡,比如一點點特殊的樹皮,比如說某地草木的長勢,那裏有碎石,哪裏的突然比較濕潤,一路朝著正確的方向行去。


    似乎真的是化險為夷,前方突然豁然明朗,身後的那種陰暗突然被陽光明媚所代替,林子稀疏了下去,孔老六終於是走出了最困難的那一段路。


    他心中有種難以形容的成就感,幾乎是讓他鼻子都酸酸的,想著過去了那麽多年的自己的努力,想著自己的努力一切就在近日得到他們最終的定義,孔老六深吸了一口氣,然後朝著最後的地段快步前行。


    ……


    然而,頃刻間,狂風大作,先前的那種昏暗以一種不可思議的速度向著孔老六的身體襲來,那種絕望的恐慌一下子就塞滿了孔老六的內心,他最不想要遇到的情況出現了,因為這種情況,他從來沒有搞清楚過對方究竟是什麽存在。


    一雙銅鈴般的巨眼,泛著深綠色的幽光,在他的身後不遠處,平靜的靠近這,沒有任何的聲音發出,隻有那種刺骨的冰寒。


    孔老六瞬間提起了自己的速度,想要靠著自己矯健的身法一舉擺脫身後的暗中不知名的存在,難以想象的疲憊感突然向著他的大腦襲來,他已經很是努力的向前狂奔了,但是那種越來越強的困倦感讓他幾乎邁不開雙腿了。


    從旁看去,孔老六的身體似乎早就被那種漆黑的霧氣所黏上,並且越黏越多,就是這種奇怪的霧氣讓孔老六失去了自己的意識嗎?


    這或許也是為什麽這麽多年來從來沒有拾寶人願意帶登山者從山陰方向攀登天山,多少失蹤的案例還有那失蹤的比例讓人望而卻步,但是事實上,登天山無所謂的是那些路子,隻有你真的堅持才有機會……但是事實卻有時也很血腥,因為也有很多事情不是你想要做,努力做就能做到的。


    ……


    “我要死了嗎?”孔老六這樣想著,他的眼皮每眨動一下都有種再也抬不起來的感覺,事實的確是這樣,他的臉色變得越來越慘白,身後的霧氣越來越濃。


    可能他到最後都不知道這種將他置於死地的東西究竟是什麽,人是這個世界上最能夠適應環境的生物,他們有智慧,懂得利用工具,但是他們本身……卻又是這個世界上最為脆弱的生命之一,退化了一些防護的能力……


    在這種幾乎如同天災一般的事件之前,孔老六心碎了。


    他想要告別,但是卻發現喉嚨已經沒有了力量,腳步再也邁不開,隻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視線一點點的變小,黑色漸漸籠罩了他的眼前。


    “老爹……孩兒還是沒成啊……是不是很沒用啊”他笑道,從心中笑,笑自己這一輩子實在是太過匆忙,沒有盡到一個兒子的責任,也沒有成為一個家庭的支柱,沒有經曆過人世間的很多悲歡離合,就這樣匆匆走過了一聲……這樣籍籍無名的死去。


    算了……認了,孔老六輕笑一聲,閉上了眼睛。


    ……


    依然一抹光明照耀在他的眼皮之上,讓他的眼睛刺痛無比,他努力地睜開了雙眼,卻發現麵前竟是一麵白茫茫。


    本想用兩手遮擋一下,結果卻發現剛剛把手伸出,卻被一股溫柔的力量包裹住。


    他眼前依然是白光一片,但是卻不再那麽刺眼了。


    “我是死了嗎?”他自言自語道,眼睛眯著,看著前方,想要從這白茫茫一片之中找到一些不一樣的東西。


    他突然被那種力量拉著向前,這種溫柔的力量讓他不那麽抗拒,他發現自己的身子不再那麽沉重了,先前的困意似乎也不那麽讓人痛苦了。


    一臂擋在自己的額前,稍微給自己寫隱蔽,頭頂的白光讓他感覺到了一些炎熱……那是什麽,是陽光嗎?


    熟悉的體感溫度,似乎讓他渾身都再次體驗到了之前在城中沐浴著溫暖陽光時的生活。


    胳膊上的那種力量似乎越來越明顯,似乎就是有一隻手,一隻纖細的手,拉住了自己的胳膊,讓自己順著這股力量不斷地往前走去。


    他越走越快,似乎感覺到身上那種力量都迴來了,不覺間跑了起來,身旁掠過的是風,是溫涼的風,頭上……頭上出了汗,什麽都迴來了,唯獨……唯獨眼前的景象是一望無垠的白色,抓住自己胳膊的力量,始終如一,一直無法看到,摸到。


    他感到了一種叫做自由的感覺……


    “我沒有死?”他自言自語道,越來越堅信,但是眼前的景象究竟是為什麽會這樣?


    “你肯定沒有死啊,孔大哥。”一個如同陽光灑下大地的亮堂堂的聲音響起,是一個年輕男子的聲音,這個聲音熟悉無比。


    孔老六的眼中滿是不敢相信的樣子,突然一個加速,手臂上傳來的力量稍大了一些,拉的孔老六猛地往前,跑的速度也變快了。


    眼前的光亮突然間明朗了起來,那白茫茫的一片變得豁然開朗,正如那詩句所說,山重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柳暗花明間,一副孔老六此生都不會忘記的光景就這樣慢慢的展現在他的麵前。


    山風令人抖擻,陽光自然是正好,看著那稍斜的落日,孔老六這次真的是突然有種想哭的感覺。


    “果真沒有死嗎?”


    眼前的煙霞似乎就是從自己的指間延伸出去,那曾經遠在天邊的雲彩,此時就在自己的指縫中劃過。


    極目遠視,整個廣闊無垠的秦地就在自己麵前平鋪開來,而最下方一個熟悉的小方塊,遠遠望去,似乎還能夠看得到那城中橫豎排布的街道。


    這裏是天山,天山的峰頂,向身後望去,他看到了那曾經在山下望去是鏡子一般的那麵絕壁,而自己就站在這絕壁之上延伸出去的一道崖角之上……這就是那傳聞中,天山峰頂前的最後一道坎嗎?


    “孔大哥,又見麵啦。”身後一個年輕的男子嘿嘿笑道,看到他那熟悉的笑容……之前一直強忍著淚水的孔老六,笑著流下了自己的淚水,大男人說哭就哭了,但是似乎並沒有什麽不妥。


    這是他追求了一生的事情,為了自己一生的目標痛痛快快的哭上這麽一場,有何不妥?


    “又見麵了……嗯……”孔老六臉上的笑容再也收不住了,他看著麵前的關山,還有關山身後的那間道觀,一頭神色斑斕的鹿從道觀的門口突然探出了頭顱,歪著腦袋,看著這個奇怪的人。


    孔老六突然心滿意足了,一切都是他心中所想的樣子,他此生似乎也沒有什麽遺憾了。


    他緩緩閉上了眼睛,感受著身上吹過的微風,突然有種不真實的感覺。


    會不會是一場夢呢?


    一種難以想象的困倦再次襲來,隻是這一次的困倦沒有先前那次的恐懼冰冷,反倒是軟糯的,讓人心滿意足的……


    再次睜眼的時候,孔老六發現自己竟是從床上醒來,自家那睡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床鋪上醒來,他驚坐而起,他不敢相信的看著眼前的一切,周圍的一切都是曾經熟悉的模樣……


    我不是在天山之上嗎?


    孔老六愣住了,他想要下床去看一看現在究竟是什麽時候了,一下床還沒有穿好鞋子,卻發現腳邊竟然是自己那早就準備好的登山裝備……


    突如其來的失落席卷了他的全身,他身上突然湧現出的無力感,讓他真的是清醒了過來,他一拳捶在牆壁之上,那種真實的觸覺才是真的告訴了他……現在才是真正的現實。


    桌前放著自己前幾日還整理好的地圖,似乎一切都沒有動過,一切都是那麽的真實,讓他很清晰地明白了之前的事情原來隻不過是黃粱一夢。


    坐在床邊的孔老六笑了起來,可是笑的卻是那麽的淒慘。


    沒有什麽比一個懦夫更加可憐的,也沒有什麽比一個懦夫更加可恨了。


    自己原來這麽多年的準備,竟然是沒有登山的勇氣……夢中登頂,說出去不要被人笑死,他嘲笑著自己,哈哈大笑,笑聲傳遍了自己的院子,自己的臥房。


    他發了瘋一般,突然將麵前的地圖撕了一個稀碎。


    “什麽地圖,嗬嗬嗬,孔老六啊孔老六,你這輩子就是一個笑話,嗬嗬嗬嗬……”他的笑聲那樣的讓人心酸,但是誰又能懂呢?


    為了登上天山,他從來沒有與其他任何人說起過,自己究竟平時在做些什麽,他為了登山放棄了組建家庭,放棄了娛樂,放棄了……放棄了向上攀升的機會,他這一輩子就是為了登上天山,但是在最該登山的時候,他不能接受自己竟然是睡了一覺……


    發瘋似的,他衝進了自己的堂屋,看著這滿屋的研究與文字,看著那些古樸的藏書,看著各式各樣專業的工具,他沉默了,沉默中眼睛通紅,滿是血絲,他累了,他再也不想看到這些東西了。


    他用了一整個下午的時間,將所有東西慢慢的毀掉,親手毀掉,不管是畫還是一切的裝備,是木製的就劈開,砍碎,如果是紙質的,那就徹底燒毀,圍著一堆炭火,他搬出了足足兩人高的資料與他親手繪製的地圖,然後親手將他們丟入火堆之中,看著他們一點一點的燃盡,成為灰燼,一團一團的灰燼再翻開搗碎,徹底化成灰土,與家中的土地融為一體。


    如果是鐵的那就收集起來,一同裝入破麻袋之中,準備抽一個時間,然後送給城中的鐵匠,打成普通的農具……不如種地,孔老六想著想著就笑了起來,笑的是那樣的無奈。


    家中攢下來了很多錢,孔老六從沒有隨意花過,但是從今日開始都不一樣了,他準備拿出所有的錢,然後在最近好好地花上一筆,然後就離開石頭城……可能離開石頭城才是他真正能夠做的吧,他覺得自己不配繼續在呆在這樣一個地方,呆在這樣一個父親能夠看到的地方。


    孔老六心裏徹底失落了,他不光沒有臉麵麵對自己過去的努力,他更沒有臉麵去麵見自己死去的父親。


    過去那麽多次……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麽……為什麽隻有這一次怯懦了,那種感覺明明那樣的真實,但是那種黑暗的恐懼卻又那樣的真實,他發現他再也無法直視天山了,一種黑色的陰影一直呆在他的心底,隻要他想起,隻要他再次看到天山,他的心中就會生出無限的恐懼……


    他徹底廢掉了,這是他自己對自己的決斷,他不可能在登山了,所以他無法再做一個拾寶人了,這一天過得如此漫長,漫長的毀掉了他的人生。


    孔老六變了……這是大家對於孔老六最近的感官,原來話很少的孔老六變得相當開朗,而且平時總是省吃儉用的孔老六某一天起突然變得那樣的闊綽。


    他去了自己不敢去的酒樓,去玩了自己多少年沒有碰過的女人,翻雲覆雨間,他的心似乎也變得那樣的平滑,再無棱角的孔老六出現了,人們似乎都樂見其成,畢竟誰願意與一個陰鬱又孤獨的人相處呢?


    如此八麵玲瓏的樣子,實在是討了很多人的喜。


    茶館裏,孔老六能夠帶頭起哄,總是能夠大侃特侃從早到晚,說著這兒那兒的奇聞軼事,身旁的兄弟們都說孔老六應該去說書,惹得孔老六心中蠢蠢欲動。


    說書?或許真的是一個好出路,他笑的相當爽朗,眾人看到了他的笑臉似乎也心情變好了。


    慢慢的常濁甫似乎也發現了孔老六變了,變得比原先開朗了一些,能夠帶動起眾人的情緒,也能夠處理好人與人之間的關係了,所以很快的就將那茶館的一切管理都交給了他。


    孔老六自然也不負眾望,工作愈加努力,每每夜晚又跟兄弟們去到城中最繁華的地段去花天酒地,一擲千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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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漸漸地孔老六成了一個相當厲害的酒徒,漸漸地孔老六棋藝變得高超,漸漸地……孔老六能夠哼唱著樓上最火的小曲兒,博來一陣有一陣的喝彩。


    人們說孔老六開竅了,開竅了好,一個人整天悶著,本來就不好。


    孔老六也說自己以前太傻了,所以現在要好好享受享受。


    他成了朋友們最愛的那個老大哥,帶著兄弟們能夠縱情享樂。


    隻是有一件事情他再也沒有動過,那就是拾寶,他是個拾寶人,但是再也沒有與任何登山客說過一句廢話……


    山離他遠了,他離山更遠了。


    ……


    六個月過去了,已是冬日,家家戶戶都掛上了門聯,而孔老六家顯得蕭條無比。


    孔老六過去這幾個月的轉變是有目共睹的,所有人你都說孔老六這樣是對的,以前那樣是錯的,他也變得這樣認為。


    穿著大衣,走出了門口,他今日想去酒館之中溫一壺熱酒暖暖身子,順便再去串一串門,和人聊聊天,晚上自己整幾個小菜,這年就這樣過去吧,打算明年開春的時候,就徹底離開石頭城。


    砰砰砰,一陣敲門聲,從他身後響起,他突然轉過頭去,uu看書 ww.uukanshu似乎看到了什麽不可能的事情,他從袖子裏掏出手,擦了擦眼睛,再看去。


    一個身著道袍的年輕人背著一個眼熟的布包,向著門縫裏張望著。


    “孔大哥!在家嗎?”他喊道,寒冬臘月的,穿著單薄的衣衫,他並沒有任何的異常。


    “關……關山?”孔老六唿出了一口熱氣,他的手顫抖著向前伸去,他的臉凍得通紅卻沒有其他的話再出口,因為他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他總以為這又是幻覺,然後使勁扇了自己一個巴掌之後,發現這真實的痛感……


    “呀,孔大哥,您怎麽在這啊,剛要迴家嗎?”關山看到了孔老六,興奮的很,一路小跑過來,腳上蹬著的還是當是那普通的布鞋。


    “孔大哥,我要會武當了,師傅說在山上修行六個月就是最長的時限啦,所以特地來跟您道個別……喏,這是山上的人參。”他從懷中掏出了一根長相相當滑稽的人參,不過看起來確實是貨真價實。


    孔老六目瞪口呆,隻有口中的熱氣不斷地吐息……朦朧了他眼前的景象。


    一把塞到孔老六的懷中,關山嘿嘿笑了一下,然後轉身小跑離開。


    跑的那是相當快,遠處傳來一聲相當意味深長的喊聲,讓孔老六徹底驚醒,讓他眼眶終於濕潤了:“孔大哥,一定要好好休息啊,下此再睡那麽死的話,可就沒有我背你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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