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僅剩下兩人,聽見聲音,墨洵知道來人,慢慢地將手移開,看到了那張他無比憎恨的臉。


    墨靳寒倒也介意,勾起一抹笑,然笑意不達眼底,看著他,左手托著右手手肘,右手摩擦著下顎,看了一陣,他搖了搖頭,道:“瘦了,想來是爺爺住慣了大別墅,不太適應這裏的生活,瘦了不少”


    墨洵穿著一件寬大的病服,鬆鬆垮垮的套在他身上,衣服斑斑點點,全是汙漬,頭發白了不少,油膩的揪成一股一股,胡子長長了不少,此刻坐在床上,和路邊要飯的沒什麽區別,床邊擺著一雙布鞋,這金祿還真是什麽都不放過,一雙皮鞋都要搜刮著去。


    “你來幹什麽?如果你是來收驗你的成果,那麽恭喜你,你做到了,我現在很慘,你應該很得意,如果你是覺得至此還不夠,大可以拿把刀往我脖子上一抹,送我去見閻王”


    墨金寒冷笑著發出一聲哼:“慘?你有什麽資格說慘?你對我和我父母做的,遠不及於此,不過別著急,咱們以後慢慢算賬”


    墨洵看著他,眼前的那張臉和記憶中的那張臉重疊起來,臉是差不多的臉,性格卻截然不同。


    他想要的根本就不是什麽墨氏,而是墨洵所在意的,凡他所在意的,他必摧之。


    “你和你父親還真是不同,他待人溫和有理,做事踏實認真,生性善良,有時用小白鼠做實驗的,還要愧疚上一段時間,聲稱自己抹殺了一條性命,真是個實打實的爛好人,再看看你,毒辣非常,淡漠無情,做事狠絕有力,折磨人的手段很有一套”


    墨靳寒道:“他們的名字從你這張嘴裏說出來,我都會覺得侮辱了他們”


    墨洵嗬嗬笑了兩聲,他又何嚐不是,繼續道:“你父親從小便聽話懂事,能力出眾,在醫學上的造詣很高,常常在公司為我分憂解難,他醉心研究,經常把自己關在實驗室,一關就是一整天,所有的心思都撲在研究上麵,比你二叔三叔不知強上多少倍,我也花更多的時間去培養他,那時候,我常以他為榮,心裏也默默做出決定,等到他成家後,我便將公司交於他手,”他邊說著,陷入了迴憶,目行漸遠,柔和清澈,好像真的就是一個在懷念兒子的父親。


    說著說著,他陡然一轉,語調惡劣,眸色遍布厭惡。“可是有一天,我突然發現,他並非我的親生兒子,而是你那個下賤的奶奶與他人所生,從那以後,每每看到那張臉,我便怒不可遏,經常就是巴掌伺候,你父親有所察覺,追問自己是否有做的不好的地方,可他偏偏越是這樣,我就越憎恨”說到最後,他咬牙切齒,身形抖動。


    其實這個結果,墨靳寒猜想過,一個父親就算再怎麽討厭自己的兒子,也不至於親手將其殺害,除非這個孩子不是他親生的,他懶得去做什麽親子鑒定,是不是並不重要,墨洵殺了他的雙親是亙古不變的事實,他隻需要記住這個便好。


    “尤其是我看到他越優秀,越有能力,誇讚越多,而我那兩個沒用的兒子平庸無奇,我就更憎恨他,因為他的存在,無時無刻都在提醒著我的失敗!還提醒著我有兩個無能的兒子!因為你父親尚且還有用,所以我也僅僅隻是停留在憎惡層麵,後麵你父親研發出治療艾滋病的特效藥,他居然妄想著不申請專利,並且把藥的價格控製在一個合理的範圍”


    墨洵冷笑兩聲,道:“你父親真是個蠢貨,有錢都不會賺,全球那麽多的艾滋病感染者,一旦我們申請了專利,將價格壟斷,不知會賺多少錢,可他竟然想充當什麽救世主,同情心泛濫的不可阻擋,他的研究,可全都是我投的錢,用著我的錢去實現他所謂的救人於水火之中的盛願,他這如意算盤還打的真是響”


    說著說著,墨洵靠著牆壁,看向天花板,高聲激昂過後,慢慢恢複平靜:“可惜啊,我是個商人,我喜歡的錢,不喜歡做虧本的買賣,因觀念不合,你父親第一次忤逆我,和我大吵一架,說投入研究的錢他全部還給我,但他的研究成果得由自己做主,也就是在那天,我起了殺心,既然掌控不了,那我就毀掉”


    他微眯著眼,細細說著自己的計謀。“第二天,你們一家三口飛往m國,我就和m國的盛達的喬侃聯起手來,策劃了那場意外墜機事件,不過可惜的是,你和你母親居然沒在機上,還真是人算不如天算,你和你母親安然躲過一劫,你母親很聰明,知道這事是我做的,打了電話來質問我,說是要將我的罪行公之於眾,那我自然是不能留活口了,於是我幹脆一不做二不休,收了你們的護照,派人在m國尋找你和你母親的蹤跡”


    盛達的喬侃,墨靳寒在心裏記下這個名字,並附上了一句很好。


    將死之人,言辭懇切,傾其所言,心裏藏了這麽大一個秘密,不說出來怎會痛快,總不可能帶去陰朝地府與閻王爺訴說,未必人家閻王爺對你所言感興趣。


    於是墨洵這個念頭,毫無保留的將喬侃給賣了,兩人之間雖有協議,可到了現在,他管不了那麽多,總歸現在是家破人亡,自己最慘的結局也不過是死,他要是有膽子派人來暗殺自己,他不僅為他豎大拇指,誇讚一句有種的男人,還得對他感恩戴德,感謝他讓自己解脫。


    他這做派,頗有些卸磨殺驢、想拉墊背的意思。


    “後來的事情,你便都知道了,那些日日追趕你們母子二人的人,是我派去的,當然,那些年,你二叔三叔沒少動手腳,那兩個蠢貨非要把自己手染髒,我也苛責不得,便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任由著他們,那晚你母親為了護你,自殺身亡,其實,我知道你就躲在附近,甚至很有可能就在垃圾桶裏,可我還是放過你了,其實算不上放過,我是想著你一個毫無身份的黑戶,遠在他國,年紀尚小,一手無縛雞之力,二不能自食其力,便由著你自身自滅,隻是沒想到,你居然還是熬過來了”


    他像是自嘲,又像是懊悔,若是當初斬草除根,將他們一家三口送去團聚,或許就不會有今日這般境況,他懊惱不已,卻也隻能懊惱了。


    “我真正的爺爺是誰?”墨靳寒問,他想知道那個自私自利的人是誰,也一並收拾了,這一場悲劇,一切的源頭歸於兩人,某種程度上,他們也同墨洵一樣可恨,那個不知名的爺爺,倒是獨善其身,把自己抽離的幹幹淨淨,他定然是不會讓他好過。


    墨洵仰天大笑了兩聲,繼而諷刺的開口:“怎麽?你想找到他,好迴去認祖歸宗?然後抱著你爺爺的大腿,訴說你這些年受的苦楚,還是告訴他,我親手傷死了他的兒子?哈哈哈哈哈,不過啊,這個問題你恐怕是一輩子也不能知曉了,因為那個狗雜碎,隻有那個賤女人知道,不過那個賤女人,已經下了地獄,你想知道,便隻能去陰曹地府去問她了。”


    盛嵐知道自己對不起墨洵,因此在得知了他殺了親生兒子後,放棄了抵抗,好像因此就可以減少她的罪惡感,兩人之間隔著血海深仇,自然是無法在和好如初,墨洵惦記著她娘家一方的幫助,再加上剛死了個大兒子,要再死個老婆,外界定然紛紛議論。


    於是他強忍著著這口窩囊氣,表麵上和盛嵐相親相愛,暮年相持和諧共度餘生,而在私底下,一口一個小賤人的叫著,不許她與自己同床上,當著孩子們的麵又恢複如常,可盛嵐心裏始終過意不去,一是因為她自身出軌,本就愧對於墨洵,二則是因為墨洵殺了墨爵,而她隻能無力的接受著,自責難安,在無人在意的角落,以淚洗麵。


    於是她開始吃齋念佛,信奉神明,整日閉門不出,跪在一尊佛像前,懺悔過錯,以此來減輕罪惡,她日日憂鬱寡歡,被消極情緒所累,不久之後,便撒手人世。


    而這件事,也隨著時間的堆積被塵封起來,直到今天,再次重啟,又被搬到了台麵上來講。


    而他說完,忽覺順暢至極,一身輕鬆,他靠牆閉眼,腦中迴想著那一張張熟悉的臉,有他口中的賤女人,還有讓人又愛又恨的墨爵、剛柔並濟的安美蓮、亂屋裏的小惠母女、以及癡心妄想的柳銀。


    墨爵,他曾經是真的愛護他,送他去最好的學校,給他建立屬於自己的研究所,墨爵喜歡科研,他二話不說的投錢,即使失敗了,他還會寬慰一句,實驗哪有這麽容易成功,而墨爵也很爭氣,他上進、踏實,為人溫和有理,纖潤如玉,模樣又生的極好,是他的驕傲,每每聽人誇讚墨爵,他都會感到非常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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