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爺爺,是真的很有可能會開槍的。


    “爺爺”


    “閉嘴”她上前一步,想開口勸爺爺冷靜些,被墨洵嗬斥了一聲,便不敢再說什麽,生怕多說會惹他不快,情緒激動。


    於是她又退了一步,看著思伊。


    “墨靳寒,我再問一遍,你把他們都在怎麽了?”


    他用的是“他們”而不是“他”,那就是知道這不止是一個人的了。


    墨靳寒雙手從後麵握住葉思伊的兩側臂膀,將思伊與他調轉了位置,黑色的槍口離他的頭更近一步。


    莫裏執著於誰在最前麵,見墨靳寒上前,又想著跨一步,隻是他這一步跨出去,就差和墨洵臉貼臉了,槍口抵在他的額頭。


    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準備強吻人家。


    看著逐漸放大的臉,墨洵還退了一步保持距離。


    丟人現眼的家夥,墨靳寒示意他退下。


    思伊又看了身旁的人,還真是蠢的可愛呢。


    “爺爺,你瞧你,不過是砍了他們的指頭做成了一條手串孝敬您老人家而已,那麽生氣幹嘛?還動起槍來了。”


    不過?而已?他說的如此輕鬆。


    他不怒而威,甚至嘴角掛著若有若無的笑意,和他父親是全然不同的兩種性格。


    一想到他父親,墨洵便忍不住惡心起來。


    那是他的恥辱,他決不能允許任何恥辱的存在。


    “對了爺爺,我給您介紹一下這手串,您看最大的那顆,是我三叔的大拇指做的,依次挨著分別是勝荊,衍之的,可惜的是,二叔被他的親生兒子撞死了,屍骨估計你也看了,粉碎的厲害,就沒有他的了。”


    老爺子將槍口抵在他的額頭上,那緊握槍的右手很明顯在用力,青筋隔著他皺巴巴的皮膚,想要是迸湧出來。


    “你在找死!?”墨洵咬牙切齒的說道。


    此刻無比的痛恨,他當初就不應該心軟放過墨靳寒,他就應該在那個雨夜,讓他們一家三口去陰曹地府團聚。


    這個惡魔,不應該長大的。


    墨靳寒突然變了臉色,他眼神一暗,褐色的眼睛透露出的凜冽幾乎要凝成實體,目光停留在墨洵臉上,不知要看出些什麽。


    好熟悉的一句話。


    6歲那年,在m國的一個雨夜,他躲在潮濕陰冷惡臭的垃圾桶裏,又餓又冷,母親將垃圾桶的蓋子蓋上,反複叮囑他不管發生什麽,千萬別出來。


    他的周遭全是黑色,透過縫隙他看著墨洵拿著槍一步步走向母親,她就那麽躺在地上,任由雨水和人踐踏,雨水肆無忌憚的拍打在她身上,她穿著單薄的衣服,躺在雨水裏。


    那晚很冷,寒風唿嘯,躲在垃圾桶裏的他都覺得冷得刺骨。


    母親一向是最愛美的,即使東躲西藏,她也會梳好頭發,理好衣服,讓自己看上去盡可能的體麵,可現在,她狼狽且不堪的匍匐在地上,被一群男人凝視著。


    “那個逆子呢?”他居高臨下的看著安美蓮,雨水淋濺,母親隻能看清他的皮鞋。


    “爸,我求你,你放過靳寒,我做什麽都可以,隻求你放過靳寒,他還小,什麽都不懂。”安美蓮跪在地上,一步一步爬向他,濺起不小的水花,最後停在墨洵腳邊,死死拽住他的褲腿,渴望喚起他最後一點良知。


    墨洵嫌棄的一腳踢開她,不留情麵的說道:“你在找死!?”


    此時兩張臉剛好重疊,喚起了墨靳寒不可言說的記憶。


    找死?


    誰會想要找死呢?


    母親若不是為了保護他,也不會死在那個寒冷的雨夜。


    那些事情他做起來不是很順手嗎?怎麽換做自己就受不了了呢?


    墨靳寒抬手握著槍杆,下一秒,他扭轉局勢,槍竟然到了他的手中,速度快的讓人來不及反應。


    葉思伊在一旁洞若觀火,她看的清楚,墨靳寒握著槍杆在老頭的手裏旋轉了一圈,老頭是典型的虛張聲勢,他握槍時並沒用力,準確來說是老頭沒有太大的力氣握槍。


    因此著力點在經受摩擦後,很顯然更不甚剛才,從他手上奪過槍,可以說是輕而易舉。


    “砰”墨靳寒扣動扳機,對著墨洵的腿開了一槍。


    子彈穿過空氣,飛射進墨洵的腿裏,血立馬就浸了出來,映在他黑色的褲子上,看的不太明顯。


    但空氣中的血腥味卻是清晰可聞。


    墨洵應聲倒地。


    “啊”看客們驚叫四起,捂著耳朵紛紛逃竄,生怕會殃及魚池。


    古越很明顯也被嚇了一跳,以至於墨洵倒地的瞬間,她還愣在原地。


    她見過槍,但是真正使用槍,她還是第一次見,那麽近的距離,她耳膜都差點被穿透。


    她定定驚,看向墨靳寒,果斷的沒有一句廢話,轉而看向他身後的葉思伊,冷冷地看著這一切,沒有一絲其他情緒。


    在一個充滿暴力的男人身邊,這樣的場景,她是不是經常見?或許是已經麻木了。


    “你剛剛說誰在找死?”墨靳寒吹了吹槍口,睨著地上的墨洵,又再次將槍口對準他。


    墨洵看著這個瘋子,和他父親還真是迥然不同的兩種性格,不過有一點是相同的,就是那張臉,一樣的相似,一樣的令人惡心。


    黑壓壓的保鏢聞聲趕來,團團將三人圍住,四麵八方的槍口對準三人。


    可男人絲毫沒有害怕之色,依舊張狂。


    “你以為你們今天能活著離開嗎?”墨洵壓著腿,防止血液流失的過快,滿是皺紋的臉上洋溢著得意。


    今日當著紹興的麵,就解決了這個孽畜。


    原以為這麽大的陣仗嚇著小刺蝟,結果他一迴頭看,葉思伊安靜的不像話。


    這小鬼,倒是心大,槍口都指她頭上了,也不見她害怕。


    思伊自然是害怕的,縱使輕功在如何厲害,也不可能在一米不到的槍口下逃脫。


    但她又清楚,墨靳寒不是莽撞的主,如果連後路都沒想好就貿然衝動行事,這條命丟的也不冤。


    他淡淡掃了一圈眾人,眉頭輕挑,將一張張人臉映入腦中。


    很好。


    墨靳寒走上前去,錚亮的皮鞋一腳踩在墨洵的傷口處,血又溢了出來,他雙手撐在膝蓋,半俯著前身。


    黑衣保鏢扣動扳機,將槍口齊齊對準墨靳寒。


    他反而是不緊不慢的說道:“我們怎麽樣離開,墨邵乾就怎麽樣迴來。”


    警察通緝了這麽久的人,墨靳寒卻知道在哪裏,墨洵猜測有兩種結果,一是墨靳寒想要警局通緝這麽久,二是墨邵乾躲藏的地方是他一手安排的,可無論是哪一種結果,都意味著這一切操縱的人,是墨靳寒。


    他是主導這一切的人!甚至有可能包括墨邵興的死。


    墨洵看著他,還真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墨靳寒可比他那個爹要難對付多了。


    他已經失去了一個兒子,墨衍之又斷了一隻手,是個廢人,還在看守所裏發了瘋,天天嚷嚷著要找父親,已經被接去了精神病院,至於古越,他對這個爺爺沒什麽感情,老爺子也不會把希望放在一個女輩的身上。


    墨邵乾一家雖被通緝,以他在豫城積攢的人脈和地位,花點錢保釋出來也不是不可能,起碼還有個養老的不是。


    這筆賬,他不會算不清。


    “收起來”墨洵一聲令下,黑衣保鏢整齊劃一的把槍收了起來,插進了口袋裏,隨後轉而對著墨靳寒道:“說到做到。”


    思伊裝作無意的瞥了他們一眼,虎口處全是老繭,一看就是經常摸槍、並且訓練有素的人。


    墨靳寒這個禍害!盡得罪些不要命的人。


    “走了”墨靳寒帶著二人揚長而去,得意的音調在空中久久盤旋。


    古越盯著三人離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三人駕車離開,墨靳寒左手搓撚著手串,其實不應該是搓撚,看起來更像是撫摸。


    思伊視線朝上,男人倚靠在座椅上,半闔著眼,眉眼間染上疲憊。


    他叫那人的爺爺,可既是爺孫,可到底是什麽樣的深仇大恨,會讓爺孫兩人這般針鋒相對,甚至,想要對方的性命。


    年少時,父親便將她賣給別人,可若是有一天,讓她再次遇見那個狼心狗肺的人,她不一定下得了手去來了結。


    正思考著,墨靳寒倏地睜眼,思伊猝不及防的撞上他的眼神,她趕緊挪開。


    “葉思伊,誰教你一直盯著男人看的?”他低沉的嗓音含著笑,後視鏡裏映照出男人鋒駿的麵孔。


    雖然墨哥平時常掛著一張笑,但隻有此刻的笑是最真實的。


    “你也沒說過不可以看。”思伊一本正經道,他確實沒說過這話。


    墨靳寒笑意更深。


    這軟骨頭,盡挑別人話語中的毛病,不知從哪裏學來的。


    腦中突然浮現出古越那張臉,他立馬斂了笑意。“以後離古越遠點。”


    學什麽不好,偏學了這些不三不四的去。


    “你怎麽對她成見這麽大,她又構不成什麽威脅。”


    他一個心狠手辣、舞槍弄棒的大男人,還怕一個整天握筆研磨的女人嗎?思伊不由得多了幾分鄙夷。


    “我是怕你跟著她學壞”墨靳寒脫口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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