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是周末的原因,這天晚上的客人比平時多了不少,看架勢林見星又要一個人值班到很晚,加上平寬寬不在店裏,所以他隻能獨自留下來收尾了,要等最後一桌客人離開,查賬盤點,準備第二天的貨物,以及打掃衛生,一般這個時候,他的手機就都會在他口袋裏像是催命一樣震動個不停,不用想也知道是日釗打來的。


    林見星終於受不了,一邊按下吧台製冰機按鈕,一邊接聽了他的來電:“大哥,我給你說了很多遍了,半個小時後,我會一根汗毛都不少地平安迴到宿舍的,你不要再催我了,我現在真的乏身無術了。”


    電話那頭日釗的語氣,顯得比他還要不耐煩:“我也跟你說過你很多遍了,讓你立馬辭職不幹,你給你們老板說了嗎?你也不看看這都幾點了!這簡直就是壓榨學生工!而且我們可是馬上就要走了,你以為你還能做那個破工作多久嗎?”


    “等等……你說馬上是什麽意思?你不是給我一個月時間讓我考慮的嗎?”


    對於喜歡強製性的日釗來說,他可沒那個耐心留林見星慢慢考慮,他的行事作風,整個就一無賴,不講一點兒道理:“你考慮個屁,我不管,我現在就要幫你訂好機票,你跑不了的,認命吧,這輩子你都得老老實實待在我身邊,放心,我會給學校打好招唿的,另外,你先前報名的英語四級考試估計也參加不了,我已經幫你取消啦,不用謝我。”


    “shit!”林見星一下就怒了,手裏的鏟子一摔:“你有什麽權利這麽做!have i agreed to it?”


    “你一個醫學生,學那麽好的英語幹嘛?有我給你以後的人生一路開掛,你用考什麽沒用的三級四級?你考好三從四德這門課就不錯啦!哈哈哈哈!”


    電話那頭,傳來一長串日釗沒心沒肺的奸笑聲,林見星隻能咬著牙,屏住唿吸,閉起眼睛,然後非常嫌棄地把手機拿得離自己的耳朵遠遠的,努力壓製自己不斷飆升的血壓,還好這時麵前的製冰機開始工作,裏麵冰塊嘩啦嘩啦攪動的聲音,把電話裏日釗驚悚的笑聲給蓋了過去。


    對麵日釗立馬察覺到不對勁:“你那邊什麽動靜?”


    林見星:“makeing ice。”


    日釗:“製造……一雙眼睛?”


    林見星:“ice!”


    日釗:“eyes不就是眼睛嘛……”


    林見星:“are you serious?”


    日釗:“no,i''m you hubby zhao。”


    林見星:“……”


    日釗在那頭明顯快笑斷氣了:“哈哈哈……就你這水平,還有勇氣考英語四級?哈哈哈!星寶寶,你明顯還有待提高嘛,快來我被窩裏我給你免費輔導輔導!”


    林見星:“你洗洗睡吧!再見!”


    說罷,林見星就憤怒地掛斷電話了,並且很絕情地打開了手機飛行模式。


    所以他沒有聽到日釗的那句:你還要多久?我去接你。


    等林見星忙完後,換了衣服,鎖好大門,才發現外麵已經是漆黑一片了,四周寂靜的可怕,那些平日裏會趴在路兩邊亂叫的蟲子,也都隨著被清潔工掃走的樹葉一樣,集體不見了,也許入冬真的就是一瞬間的事情,此刻上身隻套了一件衛衣的林見星,竟然開始覺得有點兒冷了。


    還沒走幾步,林見星就發現不遠處路燈下坐著一個人影。


    月碩全身都是淺色衣服,但好像他也並不怕弄髒,就那樣隨意地席地坐著,他的吉他跟他一樣,依靠在電線杆上安安靜靜的豎放著,他帶著惆悵落寞的眼神呆望著天空,也不知道在看什麽,任由頭頂昏黃幽暗的光線打滿他的全身,讓他看起來像是夜色裏一隻最孤獨最傷感的精靈。


    “你在這裏幹嘛?”林見星很驚奇,月碩早就唱完最後一首歌了,但是竟然沒有迴去。


    “等你啊。”月碩用語氣輕飄飄迴應著,卻依然抬頭看著天,那成片成片層層疊疊的黑色烏雲,像是一塊密不透風的巨大幕布,兜住了所有夜空裏用力跳動的星星,讓整個晚上的氛圍都變得死氣沉沉的。


    “啊?你……”林見星慢慢地走近他,有點兒不可置信:“從下班一直坐到現在?”


    “對不起,你忙到那麽晚,我本來應該進去幫你的。”月碩歎了口氣,雙手抱腿,有點兒可憐巴巴地看著林見星,眼神裏滿是無助:“但是我現在的思緒真的很亂,因為我接下來將要做一件我自認為長這麽大以來最勇敢的一件事,我必須要有足夠多的時間去考慮清楚。”


    “什麽事?”


    “我覺得你知道。”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你看著我,你知道的。”月碩很認真地講。


    “大概吧……”


    林見星對上他慢慢變得堅定的眼神,表現得像是隻膽小卻不斷試探的兔子,先是躲避,然後又迎上,然後再躲避,林見星的內心簡直五味雜陳,激動,害羞,忐忑,害怕,緊張,或是期待,他確實知道月碩接下來會幹嘛,因為他等這一刻,已經等了太久,雖然他不是很願意承認。


    “你準備好了嗎?”月碩問。


    “那……你準備好了嗎?”林見星反問。


    “沒有,我什麽都沒有準備,現在,我隻準備了一個活生生的我突然出現在你麵前。”月碩緩緩起身,真誠又無畏的麵對著林見星,他有最溫柔深情的眼神,也有最炙熱滾燙的內心,他感受得到,那股自己對林見星永遠無法訴說卻又按耐不住濃濃愛意,此刻正在自己胸口處怦然跳動著。


    月碩停頓了下,繃直身體,像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但是當這一刻真正到來的時候,我又覺得,或許我什麽都不用準備,因為我要做的很簡單,我隻需要用我的雙腿走到你麵前,用我的眼睛看著你,然後,讓你的耳朵聽到我說出那最動聽的三個字就行。”


    林見星頓時感覺頭昏腦脹,身體發軟,像是要站不穩的樣子:“那你已經在我跟前了,也已經在和我對視了……”


    “我愛你。”


    這一刻,林見星所有的心理防線都被瞬間擊垮了,他所有的顧及,理智,優柔寡斷,和那些冠冕堂皇的大道理,都遠遠沒有這三個字有力量,因為這是他最愛的月碩,如此深情款款地站在他的麵前,勇敢邁出的屬於兩人愛情路上的第一步,這場隱藏在心底,期盼已久的表白,曾無數次出現在林見星的夢裏,所以當這一切真正到來的時候,會林見星感覺到,特別的不真實。


    “我真的沒有在做夢?”一切來得太突然,林見星有點兒分不清現實還是夢境,眼眶紅紅的,像是要哭了。


    月碩也難掩內心的波瀾,他說話的聲音都在顫抖:“如果現在真的是夢的話,那麽在你醒來之前,我可以衝上去抱住你嗎?用一個男朋友的身份。”


    月碩的浪漫攻勢已經把林見星的頭腦衝昏了,他再也忍不住內心的喜悅,在月碩行動之前,自己快他一步地跳了出去,張開雙臂,非常用力地一把將月碩給牢牢圈住,激動地說:“我情願不要醒,我想要和你永遠留在這一刻。”


    林見星把頭埋在月碩的胸口,他不知道自己哪裏來的這麽大勇氣,竟然會主動地在大街上去抱一個男人,這絕對不是自己會做的事情,但是當他感受到對方身上的氣味後,林見星覺得,這一切都是值得的,他不想再克製自己了,他隻想不管不顧一次,任性一次,就算明天是世界末日,他也無所畏了,因為月碩在他身邊,他隻想肆無忌憚地享受這一刻。


    月碩能感受得到,林見星哭了,一直以來,不管麵對什麽樣的成長環境,在月碩眼中,林見星都是堅強的,他從來不會屈服於生活中的那些磨難,但現在,月碩知道,他懷裏的林見星,是脆弱的那個,在過去十幾年的時間裏,他或許從來沒有感受過這麽幸福的時刻,月碩好珍惜這個脆弱的他,珍惜他的擁抱和眼淚,同時,也心痛他的不幸。


    月碩伸手撫摸著林見星的頭發,然後把他抱得更緊,就好像下一秒他就會消失一樣:“我應該早點兒跟你表明心跡的,我為我的猶豫感到自責和抱歉,認識你以來,我每天都活在擔驚受怕裏,我怕你不喜歡我,怕我的愛會傷害你,怕我不能給你帶去幸福,但是現在,我什麽都不怕了,不管以後會麵對什麽,我發誓,見星,我會一直在你身邊守護你的。”


    “你這麽喜歡我啊?”林見星有點兒飄飄然了。


    “是,很喜歡,非常喜歡,喜歡得不了,喜歡到停不下來,喜歡到根本無法想象。”


    “那你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喜歡我的呀?”


    “從你給卜雅寫情書開始,從泰坦尼克開始,或者更早的,從水星記開始,再或者,從我第一眼見到你,你就在我心裏開始生根發芽了。”


    “你說的好好聽啊。”林見星聽得有些如癡如醉,腦袋暈暈乎乎的。


    “如果你喜歡聽,請給我足夠多的時間,我可以在你耳邊說上幾千幾萬句情話,直到你厭煩為止。”月碩抬手,為林見星擦去臉上未幹的眼淚。


    “我永遠都不會有厭煩的那天的。”林見星搖頭說。


    月碩看著懷裏的林見星,溫柔地笑了:“那你答應我,不管發生什麽事情,你都不要離開我,讓我們來一起麵對,好嗎?我知道我們以後的路會很困難,我希望我可以給你無限多的力量,隻要我們兩個彼此堅定,我相信我們一定會幸福的。”


    說完,月碩就去握林見星的手。


    林見星感受著來自月碩手指間的溫度,他心裏從來沒有像現在這麽踏實過,這是一種力量十足的安全感,強大到真的讓林見星有些無所畏懼了,這種感覺很熟悉,像是日釗也曾給他帶來過,但是林見星內心的那架天平從來都不是公平,他知道他一定會偏向於月碩,因為不管日釗為林見星做得再多,隻要月碩一出現,日釗就輸了。


    冰冷的寂靜中,是心碎的聲音。


    不遠處的樹後麵,日釗背對著兩人,默默駐足,他的身影被吞沒在這黑暗無邊的淒涼冬夜裏,他的懷裏抱著那件給林見星帶來的外套。


    不知不覺間,那滴沒有人知道的眼淚,順著他的臉頰滑落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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