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再次衝入重步兵的包圍,就什麽也看不到,什麽也聽不到,隻躲過一個又一個劍鋒,踩過一具又一具屍體。遙遠的地方傳來沉悶的重擊聲與電流聲,天空一亮一暗,定是大魔法師梅那克馬赫在想盡辦法對抗月暈曼陀羅的威力。


    托巴單手抱著龍姬,揮起右臂,將阻擋去路的藍勳重步兵的頭顱挨個砸扁,縱使結實得像花崗岩一般的拳頭,也因與鋼鐵的反複碰撞而鮮血淋漓。


    “耶空!”遠遠能看到南方人的一頭紅發在藍色的海洋中沉沉浮浮,約納大喊著,聲音在人潮中迅速減弱,最終被敵人的喊殺聲淹沒。他不斷揮劍,看自己的劍鋒爆出米粒大小的缺口,獨角獸汗津津的側腹,那道簡單包紮的傷口再次滲出血跡。


    這幾乎是一場看不見希望的戰鬥,無窮無盡的敵人從四麵八方出現,“死南方佬!”錫比開弓向耶空的方向射出一箭,長箭釘在重步兵的甲胄上,像蛇一樣扭曲變形,然後潰散在空氣中。


    “室長大人,還能堅持下去嗎?”玫瑰騎士急促地唿吸著,盡量讓握槍的右手保持堅定。


    “俺狀態好得很!”巴澤拉爾農民每出一拳,都在敵人破裂的甲胄上印出一個鮮紅的拳印。他的左臂像盾牌一樣將龍姬護住,一次次抵擋重步兵暴風驟雨般的攻擊,道道劍痕烙印在肌肉表麵,漸漸有血跡滲出。


    埃利奧特用盾牌掀翻一位敵人,喘息著說:“我們的機會正在消失,如果十分鍾內不脫離,體力會迅速耗盡,就再沒有能力衝出去了。”


    托巴躊躇了一秒鍾,“小螞蚱,那個……能不能幫我扶著龍姬?”


    錫比追趕上大叔的腳步,從他手中接過沉睡的東方女人,“小心點,大叔,別死得比我早哦。”


    “收到!”


    室長大人握緊拳頭,向前踏了三步。每一步落地,腳步都變得更沉重,肌肉都繃得更緊,頭頂冒出的蒸汽變得更濃,第三步落在地麵,約納感覺整個戰場都在微微震顫,奇怪的是,地麵上卻沒有出現深深的腳印,彷佛這沉重的步伐並沒有踩在實處。


    托巴從鼻孔噴出兩股濃濃的白煙,“開戰咯!”他臉上浮起一個既謙卑、又興奮的笑容。


    對肌肉的崇拜曾經成為一種宗教,因為肌肉是人類身體無數神秘器官中最容易開發、也是最具潛能的,強壯的身體是男人最初與最終的人生信條。在對於肌肉力量巔峰的無數傳說中,曾經有這樣一條不引人注意的記載,《西大陸地理測算》在關於巴澤拉爾曆史的篇章中提到:一百四十年前,在巴澤拉爾王室召開的王庭裁判所競技大會上,一位名不見經傳的扈從騎士在步戰中打敗了十名乘坐坐騎的對手,一舉晉升為裁判所銅盾騎士。


    對於槍、劍、盾的掌握極其生疏。皇家禮儀大臣在報告書中如此評價。――但具有極高的肌肉力量天賦,空著手比持有武器時更加危險。令人驚奇的是,他可以使全身肌肉群在力量與速度之間做出均衡轉換,從力大無窮的勇士,轉變為敏捷驚人的戰士,這種極端的情況,在王庭裁判所的曆史上前所未見。


    若非在巴澤拉爾與尼基特爾拉公國的一次戰爭中不幸犧牲,這名騎士已經是西大陸風暴騎士的第一候選人,被譽為巴澤拉爾曆史上最接近風暴騎士稱號的男人;在他隆重的葬禮上,巴澤拉爾王國國王陛下親自用劍在墓碑上刻出新月形符號,這一方麵是祈求主神席拉的庇護,另一方麵,紀念騎士的臉頰上那道與生俱來的新月形聖痕。


    約納腦中閃過《西大陸地理測算》的隻言片語,眼前已經失去托巴的蹤跡。


    體型龐大的室長大人俯身彈射出去,身形快得無法在視網膜上印出任何影像,空氣簌地扭曲了,托巴和他的拳頭已經出現在一名重步兵麵前,敵人睜大驚恐的眼睛,甚至來不及舉起盾牌。


    “砰!”


    勁風吹來清脆的撞擊聲。約納看到拳頭在空中前進的路徑上,空氣被不斷壓縮,在拳鋒沒有觸及鎧甲之前,這團被壓縮到極點的氣團就猛烈爆炸了,士兵被吹飛出去,跌倒在同伴身上,盔甲完好無損,但厚厚鋼甲裏的人卻從七竅噴出粘稠的血漿,體內器官的碎片湧出口腔。


    這是高速震蕩的力量,快到極致的拳頭像擂鼓一樣敲響藍勳重步兵的鎧甲,士兵的內髒就被甲殼內來迴震蕩的波紋捏麵團般揉搓,直到死亡。


    “給勁啊大叔!”錫比大叫道,“什麽時候學會的這一招?”


    “剛才!”托巴老老實實迴答,身影在人群中一再閃現,拳風的爆響聲中,成排的藍勳士兵倒下了,軀體在落地之前就失去了生命。


    壓力減輕了,前進的道路寬闊起來,小螞蚱把龍姬背在背上,快速奔跑,獨角獸緊跟其後,玫瑰騎士得到珍貴的喘息機會,抬起麵甲,用披風的一角擦拭滿臉的汗珠。


    “埃利,你還好吧?”約納喘著粗氣,稍一鬆懈,就覺得手中劍重得像綁了鉛塊。


    忽然,一陣衝擊波貼著地麵傳遍整個戰場,接著震耳欲聾的爆鳴聲響徹草原,天空明亮了,月暈曼陀羅帶來的異景徹底消失。


    “魔法被中和了。傑夫塔失敗了。”埃利奧特咳嗽兩聲,虛弱地迴答。


    前方的藍潮逐漸變得稀薄,幹草叉的夥伴們追上了耶空的腳步。持劍伽藍重新給名刀佛牙鍍上了熊熊燃燒的黑火,這也是他所能用出的最後一個玖光秘術。他左右揮刀,閑庭信步地劈開藍色海潮,身旁倒下無數痛苦呻吟著的士兵,每一道微小的傷口都有六道炎在燒蝕靈魂,帶來刻骨的劇痛。


    錫比憤怒地快跑幾步,打算衝上去給耶空一個耳光,玫瑰騎士立刻催動坐騎追上去,俯身遮擋在小螞蚱和南方人之間,“錫比小姐,你現在不能接近他,耶空閣下已經陷入腦病發作的狀態,每一個試圖接近的人對他來說都是敵人。現在的他,非常危險。”


    錫比惱羞成怒地跳著腳:“我不管!”她東看西看,把背上的龍姬調整一下位置,單手拾起一塊碎石,朝著耶空的後腦勺丟了過去,“不揍他一頓我不甘心!”


    鋸齒形的刀光割裂空間,把碎石整齊地削成兩半,兩塊石頭落地,切麵上的黑火立刻引燃了周圍的青草。耶空甚至都沒有迴頭。


    小螞蚱打了個寒顫。


    “現在怎麽辦?”約納不禁問。每當遇到問題,就諮詢玫瑰騎士,這似乎已經成了幹草叉的天然習慣。


    埃利奧特沉吟道:“假如我們還能釋放魔法的話,一個可以平抑情緒的治愈係‘冷靜祝福’會有所幫助。而現在,沒有其他方法,隻有鮮血可以吸引他的視線,大量的鮮血。”


    “大量的血?現在我們中還有誰能做到這一點?”約納看看身邊的夥伴,右手幾乎殘廢的錫比,傷痕累累的玫瑰騎士,陷入沉睡的龍姬,分身無術的室長大人,當然,還有虛弱到一陣風就能吹倒的他自己。


    獨角獸抬起頭來,注視右前方。


    “奇跡是一種很美妙的事情,它總在絕望的時候發生,占星術士閣下。”埃利奧特微微一笑。


    西北方突然響起一個尖銳的男性聲音:“火!火!火!”


    戰場上四處燃燒的火焰聽到了召喚,像有生命的藤蔓一樣扭轉、伸長,沿著藍勳步兵的小腿蚰蜒而上,溫柔地纏住重步兵的身體。易燃的披風立刻化為一團火球,士兵們大聲哀號著,卻無法動彈分毫,鎧甲關節與內襯的牛皮已經被火焰烤焦,黏在皮膚上,把士兵的軀體與厚厚的鋼甲化為一體。第一中央軍的精銳步兵們凝固成一個個姿勢各異的雕像,淒厲的慘叫傳遍曠野。


    “偵察營騎兵呢?找出偷襲者!”不遠處,一個身穿黑色重鎧、戴插有白色羽毛的鋼鐵戰盔的藍勳軍官揮舞佩劍大喊道,但混亂的戰場上,沒有人聽到他的號令,巴魯赫勳爵糟糕的指揮能力開始為幹草叉小隊的天平添加砝碼。


    “請報上名字,軍官先生。”那個尖銳的聲音不知在何處開口。


    “第一中央軍藍勳步兵團前線指揮官、三等男爵杜迪?巴福頓在此!”軍官憤怒地轉向偷襲者的方向,“是誰膽敢向紮維帝國的軍隊挑……”


    三等男爵沒能完成自己的質問,“杜迪?巴福頓!杜迪?巴福頓!杜迪?巴福頓!”顯然對言靈術士這種神秘職業毫無認識的紮維軍官隨著三聲唿喚,身體僵硬,瞳孔放大,陷入了無意識狀態。


    “劍!劍!劍!”言靈術士用威嚴的語調對他手中的附魔佩劍發布命令。


    在某種未知力量的驅動下,閃著鋒銳寒光的劍漂浮起來,帶著杜迪?巴福頓的右手,狠狠地刺入軍官自己的喉嚨。動脈與氣管一起被切斷了,鮮紅的血沫噴出五碼開外,三等男爵恢複了短暫的清醒,難以置信地盯著自己的右手和手中劍,破碎的喉頭發出咯咯的響聲。


    周圍的藍勳士兵立刻圍攏過來,在長官周圍組成密不透風的防衛,但這名軍官艱難地吐出最後一口帶血的唿吸,跪倒於地,失去了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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