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擔心王八迴到寓所,會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他這兩天的表現,讓我我很不放心,王八在看守所,沒有收到蠱惑,仍舊下了狠手。


    我怕他自己本身壓抑不住內心的激動,在董玲麵前瞎說一氣。


    幸好,我的擔心是多餘的。


    王八走在路上,還知道買了一些熟食迴去。到了寓所,董玲在做晚飯。見王八買了菜迴來,說道:“我正在發愁菜不夠,有瘋子這種大肚漢……”


    董玲的心情還不錯。也許心裏難受的事情說出來了,心裏順暢了吧,雖然這是個假的記憶,也足夠糾纏著她的內心。


    吃飯的時候,我故意說些笑話,把氣氛弄得輕鬆點。董玲和方濁笑個不停。王八卻老是板著個臉。


    吃晚飯,董玲收拾碗筷的時候,王八攔住,自己來做。


    我和方濁在沙發上看電視。方濁非要看《天線寶寶》,我看得要崩潰,搶了遙控器過來,換到《中華小當家》,可是我那裏爭得過方濁,她根本就不需要遙控器,就把台給換迴去。


    我看不成電視,扭頭看見董玲走到臥室裏麵,拿了些東西出來,交給王八,是幾條領帶和兩件熨得整齊的襯衣。


    “你一直住在這裏?”王八走進臥室,把衣物接下。


    “是啊,不過下個月就到期,不續租了。”董玲笑了笑,“下個月李行桓就迴來了,我搬去他家,我們打算明年五一結婚。”


    我把頭轉向電視機,和方濁一樣,看著《天線寶寶》,可是耳朵仔細的聽著王八和董玲的對話。我實在是害怕,王八在董玲麵前提起什麽。還好王八說的話,讓我很放心,“你們辦喜事的時候,也許我不在。要是我真的來不了,我就讓瘋子替我來。”


    “你忙你的。用不著這麽掛心。”董玲輕輕說道。


    “他,對你好嗎?”王八問道。


    “一直都很好,”董玲嘴抿了一下,“他認識我,比你認識我還要早。也難得他這幾年,一直沒找別人。所以,我當時想了,就是他了吧。”


    “他知道嗎?”王八這個狗日的果然說話不知道哈數(宜昌方言:分寸)了,開始瞎問。


    董玲朝我的方向看過來,我故意把《天線寶寶》看的津津有味,一動不動。


    “這是我自己喝醉了,自找的。我會跟他說清楚。”董玲說道。


    “別跟他說。”王八勸道。


    我現在真的害怕王八衝動起來,告訴董玲,她不是和別人發生了壹夜情,而是被人強暴。董玲那裏能接受這個事實。我現在反而感激那個催眠董玲的神秘人來。


    “這間屋子,反正是要退了。你不知道什麽時候又要走,這些東西,今天就收拾好了,你愛怎麽處置,就怎麽處置吧。”


    王八不沒有做聲。我忍不住迴頭看去,果然董玲在房間裏把一些物事一件一件的拿出來。


    “這是你當初要買的司南,你在古玩街找了好久都沒找到,”董玲把那個水貨玩意放到床上,“還是我運氣好,替你找到了。”


    ——我看見董玲在古玩街一家一家的問,每天都去問,問了一個多月,才在電信大門一個地攤上買了這個水貨司南。


    王八用手把司南拿在手裏,用拇指輕輕的在司南的盤子上滑動。


    董玲又拿了串木珠子出來,“這是我當年睡覺壓床,你去沙市和你父母過年,替我在章華寺買迴來的。我問你開光沒有,你都不會哄我開心一下。”


    “開光那裏這麽容易,說開就開。”王八說道:“我再去找個能人,幫你把它開光了吧。”


    “算了。”董玲無謂的說道:“其實我也不在乎的。不過你當時給我帶迴來,我倒是開心了很長一陣子。”


    “我也沒送你過什麽東西,”王八低聲說道,“你還把它留著啊。”


    “不是啊,你還給我買過一件衣服。”董玲說道。


    “真的嗎,我可不記得了。”王八摸了摸腦袋。


    “那天我們從法院出來,走在路上,下了雨,我身上淋濕了,你幫我在街邊的一個服裝店買了一件襯衣。”


    “我真的想不起來了。”王八想了想,還是想不起來。


    “你呀,買了件男式的襯衣……”董玲笑起來:“那是間男裝店。”


    “哈哈,”王八拍了拍腦袋,幹笑道:“我想起來了。”


    你想起來個屁!我坐在沙發上心裏罵著王八,你這個蠢貨,董玲在你麵前把這些東西一件件的擺給你看,每樣東西都是一段記憶。


    這說明董玲,還是惦記著王八。


    可是王八這個蠢貨,竟然一點都不知道涵義。就這麽傻裏傻氣的看著董玲把東西一件件的放到床上。


    沒機會了,你這個苕,當一輩子光棍去吧。我恨不得把王八踢上幾腳……


    董玲把所有以前的東西都擺了出來,有的董玲自己留下了,大部分還給了王八,還有一些,扔進垃圾桶。


    晚上我和王八擠著睡沙發。我躺在沙發上看電視,不知道什麽時候才睡著,睡到半夜被電視機的嘈雜聲吵醒,看見電視都是雪花。另一張沙發的上是空的。王八沒睡覺,正站在涼台上。我走上涼台。看見王八的胳膊搭在涼台的欄杆上,眼睛看著遠處的氣象台的氣象塔。


    “明天是晴天呢。”我對王八說道。氣象塔的那個圓球是白色的。


    “我一直以為,自己學了道法,能保護身邊的人。”王八說道:“可是現在看來,我學了也沒有用。”


    我說不出什麽話來安慰王八。


    “瘋子,你說我們辛辛苦苦的去玉真宮,為了什麽?”王八說道:“師父還是死了。”


    我拍了拍王八的背心,歎了口氣。


    “我救不了浮萍,也救不了那個小女孩,所以我想學道,”王八眼睛在拚命的眨,努力不讓眼淚流出來,“可是現在我有本事了,也保護不了董玲。”


    我說不出什麽話來勸解王八。就隻能拿了煙來,和王八兩個人狠命的抽著。


    “瘋子,”王八換了話題:“你說師父在死前,堪透了算沙?”


    “是的。”我把那本沒有封麵的《黑暗傳》拿出來,“這幾天來,我每天都在看,裏麵是趙先生的日記,不是每天都寫,時間不定的。一直寫到他死前一個星期。他最後寫的日記,就是寫的算沙,他的日記提示我,沙漏其實就是個太一。”


    “師父想了十幾年,到最後臨死前才想到的東西,你幾天就弄懂了。”王八說道:“也許詭道本就不該是我和師父這種人進來的。”


    “我好像天生就能數出沙礫,你還記得嗎,當年在學校,我一眼就能數出操場上有多少人。我們打賭贏了好多飯票的。是你告訴我,可以用這個辦法算沙,當時我還不知道這個東西有這麽大的用處。”


    王八好像沒聽見我的話,嘴裏念叨著:“凡人入詭道……凡人入詭道……也許金仲是對的。師父也改變不了。”


    我想起詭道兩房,金旋子和趙一二,甚至楚大,都沒有什麽好結局。又豈是專門針對凡人的。


    兩個人都沒什麽話了。


    安靜了很久。


    王八突然對我說道:“明天我就要去找那個麻哥。”


    “他不是姓熊嗎?”我問道。


    “不是,”王八掏出手中的電話,“我剛才把他的底細都問清楚了,他塊頭大,外號是狗熊,其實他姓麻。他最大的生意就是在舞廳和酒吧賣麻果,所以他不讓人叫他麻哥。”


    “你準備好了嗎?”我問道。


    王八點點頭,“我找了幾個幫手,明晚就去找他。這幾天,每天晚上都在天行樓的客房。”


    “你打算怎麽對付他?”


    “你說我會怎麽對付他……”王八把臉對著我,我看見他的眼眶又變得血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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