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幾年宜昌瘋狗病鬧的很厲害。


    宜昌到處都成立了打狗隊,專門打野狗。就算是家養的狗,也不能放出來。


    後來我再去我的那個親戚家玩的時候,就沒有看見小雪了。親戚說,小雪是自己跑的,出門放風的時候,就再沒迴來。


    我估計小雪肯定被打狗隊打死了。


    過了一年,到了春天的時候,我在家附近玩,看見一個大黑狗在一個魚塘旁邊撈水麵上的死豬肉,大人給我說過,狗吃了死豬肉肯定會變瘋狗的。其時正是油菜花開花的季章,那大黑狗我看著有點像小雪,因為它的腳是白色的。我忘了害怕,就盯著那個黑狗看,那黑狗發現我了,也看了我一眼,卻反身跑了,跑到油菜花田裏,這是個瘋狗無疑了。隻有瘋狗才喜歡在油菜花田裏亂竄。


    小雪已經死了,肯定被打狗隊打死。這隻瘋狗怎麽可能是小雪。小雪看見我,絕對會飛快跑向我,跟我親熱。而不是跑到油菜花田裏去。


    那年的瘋狗鬧的很兇。我在一次放學的路上,被幾隻野狗給堵住了。那野狗看我個頭小,比大人好欺負。就把攔在路上。當時身邊沒有大人,我很怕,但我沒跑,我知道狗的習性,我若是反身跑,它們肯定會在我身後輕易把我追上。


    我隻是麵對這幾隻野狗,慢慢的往後退,拖延時間。可那幾隻野狗並不放過我,呲牙咧嘴,喉嚨裏嗚嗚的鳴著,一步一步的向我逼過來。而且越來越近。有一隻,已經躍躍欲試,離我很近了。


    就在這幾隻野狗就要撲上來的時候,我曾經看到的那個大黑狗,不知道從什麽地方竄出來,一口就咬住了那個領頭野狗的脖子,兩隻狗就在地上翻滾。其它幾隻野狗,也顧不得來咬我了,一起撲到那個大黑狗身上,撕咬起來。


    我趁機脫身,飛快的向家裏跑著。


    心裏想著,那個黑色的瘋狗應該是小雪了。也許不是,瘋狗怎麽可能記得我呢。估計是湊巧那隻瘋狗碰到了野狗,才打架的。


    ——小鄧說道這裏,低著頭笑了笑,掩飾一下內心的激動。


    我問道:“到底是不是你曾經養過的小雪呢?”


    小鄧說:“我想它應該是小雪。雖然它成了瘋狗,但還記得我。因為——”


    小鄧喝了口酒,繼續說道:


    又隔了半個月,我在上課,就聽見教室外麵很嘈雜,教務主任在走廊裏喊著:“大家都把門關上,別開門!”


    我的教室在一樓,連忙貼到教室的窗子上看,外麵發生了什麽事情。


    原來是打狗隊在打瘋狗。他們追一隻瘋狗,竟然追到學校裏來了。


    我看見打狗隊的人有的拿著木棍,有的拿著長長的木叉子。把慢慢的逼著一隻黑色的瘋狗,那瘋狗已經遍體鱗傷,腿一瘸一瘸的往我們教師這邊退過來。


    打狗隊後麵的校長正在罵門衛,罵的很大聲,“怎麽能把狗放進來!”


    門衛在解釋:“狗子被逼急了,硬是從柵欄門縫裏蹭進來的。”


    黑色的瘋狗退到離我們教室十幾米遠的時候,沒有力氣再跑了。打狗隊的人,見到機會,兩三個拿木叉的人,飛快的上前,把黑色的瘋狗戳在地上,死死的摁著,拿木棍的人就上前,用木棍打。


    那個黑狗在汪汪的尖叫。四腳朝上的拚命掙紮。


    我看見了它腳上雪白的毛。


    心裏一陣緊張,連忙跑出教室,想去看個究竟。


    我走近了些,能夠確定就是小雪。我看見小雪被打的很慘,已經沒力氣反抗了。


    “你們別打了,它不是瘋狗。”我喊道。


    可是沒人聽得見我的聲音,大家的注意力都放在打狗的場景上麵。


    我老師把我一把揪住,往教室裏拖。罵我不該看熱鬧。


    “它不是瘋狗!”我跟老師解釋,“你去給他們說。”


    那個瘋狗——不,那是小雪,聽見我的聲音,身上又來了精神,猛的用力,掙脫了木叉,向我跑過來。打狗隊的以為已經完全製服了它,沒料到它會突然發力,讓它給掙脫了。


    小雪向我跑過來,眼睛裏不是瘋狗那種兇惡呆滯的眼光。而是很熱切的神色。誰說狗是沒感情的。


    可是小雪才跑了幾步,就又被木叉給釘在地下。它的身體扭曲,但頭始終朝著我。眼睛看著我,我能感覺到它的熱切,它還記得我是他的主人。它想我去救它。


    那些木棍又在拚命的打它了。


    我被老師也在往教室裏拖。


    小雪嘴裏嗚嗚的狂叫著。我總覺得它在求我救它。


    可我幫不到它。一直到它被打死,眼光都是朝著我看,那種無助的眼神。我到今天都忘不掉。


    小鄧說道這裏,說不下去了,我看見他眼睛裏有點濕潤。


    我什麽都不說了,端起酒杯,“為小雪。”


    小鄧連忙把手裏的酒給幹了,嗆得的咳嗽起來。


    我在那之後,再吃狗肉之前,總會想起小鄧說的故事。但我還是沒有拒吃狗肉,我想我的心腸比小鄧冷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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