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茜一邊點頭,一邊記錄。所有物證基本處理完畢,剩下的調查工作要交給刑警隊的偵查員去處理,而葉茜作為我們科室聯係刑警隊的紐帶,她必須要正確地傳達所有的分析結論,當我們四個人都鬆一口氣的時候,她卻顯得格外認真,生怕漏掉任何一個細節。


    在我們市,所有的出租車駕駛員都必須要到出租車運營公司登記注冊,所以這麽有針對性的調查工作並不困難。隻需要調出我們全市這兩年從事出租車行業的所有“的哥”的信息,看看有沒有符合特征的就基本可以查明。


    當然,這所有的一切都要建立在死者是我們本市人的前提下,如果死者是外地人,調查工作還要推倒重來。用我父親的話來說,破案就是一個不斷假設、不斷推理的過程。


    還好,事情並沒有我們想的那麽複雜,前後也就三個小時的時間,葉茜便風風火火地騎著她的紅色公路賽摩托車趕迴了科室。


    “冷主任,查到了!”葉茜車還沒有停穩,便激動地朝著科室的二層小樓喊道。


    “姓名叫什麽?”我在走廊裏,第一時間把頭探了出來。


    “餘……有……才……有才……才……”葉茜一邊飛快地踩著樓梯,一邊大聲地喊叫。走廊的盡頭飄蕩著她的迴聲。


    聽到死者的名字,我立刻折迴辦公室在電腦上敲出了死者的信息,而明哥、老賢、胖磊也擁了進來。


    當死者的戶籍照片被打開時,我總算明白為什麽調查工作會進行得如此順利。這個叫餘有才的男子,長得跟畢加索的畫作似的,一般人根本看不懂,尤其是腦袋瓜上的頭發,跟河童有一拚。在我們國家,是不允許染發拍戶籍照片的,很顯然,這是死者在很早以前的照片。我對著戶籍照片又腦補了一下他染一頭金毛的樣子,簡直跟《西遊記》裏巡山的小鑽風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死者登記的戶籍地就是土壩子村?為什麽村長說村裏沒有開出租車的?”明哥可沒有我那麽多歪心思,很快進入了狀態。


    “小龍,查一下,這個餘有才的戶口上有幾個人。”


    我趕忙收迴了小心思,飛快地點擊鼠標左鍵。


    “明哥,隻有他一個人。”


    “再看看他的戶口有沒有注銷。”


    “沒有,登記是正常狀態。”


    “難道死者真的是一個光棍?”明哥捏著下巴,緊鎖眉頭自言自語地說道。


    按照正常的程序,人一旦死亡,那麽戶口肯定是要注銷,死者已經死了那麽久,戶籍信息依舊沒有變更,就表明並沒有人給他操辦這件事,再加上死者的戶籍隻有他一個人,那麽他還真的有可能就是“一人吃飽全家不餓”的光漢條。


    “葉茜,你讓刑警隊的偵查員通知一下土壩子村的村長,說我們現在去找他一趟。”


    葉茜點了點頭,掏出了手機。


    我有些不解地問道:“為什麽不口頭傳喚到我們公安局問話啊,還要我們親自跑幾十公裏?”


    “農村人都很淳樸,到公安機關難免會緊張,這人一緊張思路就容易亂,還是給他營造一個熟悉的環境,這樣詢問起來對方的思路才會清晰,一會兒我們都穿便裝去。”明哥毫不吝嗇地跟我分享他的實戰經驗。


    土壩子村在我們市,算得上是比較落後的農村,在村裏也隻有少許的青壯年會選擇在家務農,他們中的大多數都是選擇在發達地區扮演城市建設者的角色。


    土壩子村的人均房屋麵積肯定會讓一些大城市人“望洋興歎”,村民家家戶戶都是占地上千平方的四合院,每家每戶的院子外麵還自帶一個天然的綠植園,雖然地裏種的都是清一色的大白菜。


    村長家位於村子的西頭,房屋的構造與別家無異,由於事先已經打好了招唿,熱情好客的村長已經早早地在院子裏放置了一張八仙桌,桌上的菜籃子裏堆滿了翠綠的黃瓜和嫩紅色的西紅柿。


    從蔬菜表皮上掛著的水珠不難看出,這些蔬菜已經被洗淨。農村不像城市,招待人可以拿一些香甜可口的水果,在我們這裏,樸實的村民幾乎都是用自家園地裏的果蔬來招待貴客,別看這一籃子可能還沒有幾個蘋果值錢,這可已是農村人能拿得出手的最高待遇。看到眼前這一幕,我不禁心裏一暖。


    “餘村長好。”明哥一進門就客氣地把雙手伸了過去。


    村長並沒有著急去接,而是慌忙地把自己的手在衣服上使勁蹭了蹭,才恭敬地伸到明哥手中:


    “你們幾個是公安局的領導?”


    “對,我們是市公安局的。”明哥把警官證亮了出來,我們幾個也跟著掏出了各自的證件。


    最搞笑的要屬葉茜,她竟然把自己的“實習證”也給掏了出來。我看著她那張自己diy的照片,差點笑出聲。葉茜哪裏不知道我所笑為何,用惡狠狠的眼神活活地把我下麵要說的話給瞪了迴去。


    “真是公安局的領導!婆子,趕緊給燒點水。”村長對正在院子裏忙活著的老婦喊道。


    “不客氣!村長,我就簡單地向你打聽個人。”明哥接過村長遞過來的馬紮。


    “不喝水,那吃黃瓜,來吃黃瓜,這都洗好的。”村長也是個直腸子,伸手從藤條編織的菜籃子裏抓了幾根黃瓜,往我們手裏一人塞了一根。盛情難卻,我們隻好一人握著一根小黃瓜,尷尬地站在那裏。


    村長這才開口對明哥說道:“領導,你們想問啥?隻要我知道的,我一定說。”


    “村長,不要喊我領導,我姓冷,您直接喊我小冷就可以。”說著,明哥從手提包中拿出筆記本準備記錄。


    “好的,冷領導,你們問吧。”村長習慣性地從腰帶上掏出了煙杆。接著他又嫻熟地從灰色布袋子裏抓了一把煙絲按在了煙窩裏。點燃後,村長嘬起嘴巴使勁地吧嗒了兩口,院子中很快便傳來種植煙草的特殊味道。


    明哥在一旁靜靜地看著,並沒有打攪。


    “好這口。”村長抬頭看了一眼,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


    “沒事,您抽您的。”


    “冷領導,你要問誰?”村長開始進入了正題。


    “是這樣,你們村以前有沒有一個叫餘有才的人?”


    “‘有’字輩,那應該快五十了吧?”村長張口反問。


    在村落裏聚居的人,大多都是一個姓的親戚,同姓之間的論資排輩很是講究。在農村新生兒取名字可不像城市那樣可以隨便亂來,你在城裏,隻要能入上戶口,起個英文名都沒人管你。


    而在農村,嬰兒一出生就要算輩分,這種輩分都是從族譜上排下來的。拿土壩子村舉例,這裏的人大多都姓“餘”,如果嬰兒出生時按照輩分排是“有”字輩,那小孩的名字就要取“餘有x”。除非有那種一出生輩分就很高的嬰兒,否則隻要是族內的人,一聽到名字,就能把對方的年紀猜得七七八八。


    “對,有四十八九歲了。”明哥迴答。


    “我們村有兩個人叫這個名字,不知道你們說的這個餘有才……”


    “有可能是個禿子,身高隻有一米六五,長得不是很好看。”


    “哦,你說的是三禿子這個王八羔子吧。”村長嘴一禿嚕,說了句髒話。從他憤恨的語氣中我們不難看出,這個“餘有才”弄不好是個村裏的害群之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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